他看見明姝和日夜兼程趕來的父母抱頭痛哭。
他看見..
他看見畫麵越來越淡,意識仿佛煙塵一樣在漸漸消弭。恍惚間,那些過往的一切也開始像是塵埃一樣被風吹散。沒有明時娛樂,秦秘書沒有入職,沒有《成仙》這部作為開頭的作品,就連那個狹小的,逼仄的空間,也消失了所有的痕跡。
醫院的病床上,被子裡空空蕩蕩。
明餘渡感覺自己馬上就會徹底消亡。但他並不覺得恐懼,他覺
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縷風,他在消失,但也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隻過去了一瞬。黑暗中,一粒金色的粒子慢慢沒入了他的眉心。接著,那個淡漠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好,架構師。是否結束托管模式?"
那些漂浮的思緒在一瞬間收束,明餘渡眼睫再度睜開,看見了浩瀚的璀璨星海。這讓他臉上露出一點愣怔: "確認結束。"
在他身側,大大小小的星星彙聚成的銀河漂浮,或閃耀或暗淡的光點點綴於黑暗,有的星球點綴著環帶,有的蓋著霧蒙蒙的薄紗,畫麵美得不像話。
“請輸入密鑰。”
"JXFSMYD。"
“請輸入二級密鑰。”
明餘渡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漂浮過來的一個光點: "機械飛升,明餘渡。"
“已結束托管模式,歸還架構師所有權限。”
被切割出去的那部分意識回歸,明餘渡終於記起了自己穿越回來的真相:
在那場召開的玩家見麵會上,確實有人對他動了手。但遊戲架構師是遊戲的靈魂,他們隻是憤怒於自己喜歡的角色死去,想要女妖在遊戲裡複活,因此隻是逼迫,並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真正促使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是那具修補了很久的半機械身體,突然開始潰敗。
他是從垃圾星走出來的。身體大麵積汙染、受損,活著都是個奇跡。因為神經受損過多,為了不
乾擾現實的生活,才選擇將自己改造成半機械。
明餘渡對“活著”抱有執念,白天的日常,往往受困於累贅一樣的身體。但在做遊戲時,在架構師的後台,他能感受到自己意識在虛擬世界的自由。
這讓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到遊戲世界裡去。脫離肉/體,機械飛升。
他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讓他的遊戲世界變得廣豪,有日升月落,有紛爭和平,npc各有各的性格,宛如真人。還有會進來這個世界的玩家,不管是和平也好,破壞也罷,他們奇特的思維,給這個世界帶來了極大的不確定性。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但在將死之時,他試圖將意識上傳到遊戲中,並
沒有成功。
他並不是意外穿回來的。明餘渡看向身側白發銀瞳的“人”: “謝謝你送我回來,智腦。”
"不客氣。”他攤開掌心,一片小小的星係在他的手掌心誕生,漂浮: “實際上,剛剛我以為你的意識會消散在這片虛擬的星海。"
一切的來源,都是明餘渡對“生”的執念。
在星際的他遺忘了很多記憶,不記得過往,不記得明姝的這個名字,但他偏偏一直記著自己必須“活下去”。這種過於強烈的執念,促使他想要進入虛擬世界,達成“永生”。但也是這種執念,讓他無法完全脫離肉/體,哪怕是痛苦,他也想感知到自己活著。
機械飛升,在他身上形成了悖論。
期間,在做《諸神之戰》時,明餘渡意外在自己的遊戲助手“靈兒”身上,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已經進化成高維生命的智腦。
在智腦的眼裡,明餘渡是個很奇怪的人類。他會把靈兒和他分彆看待,像是看著兩個人。他也不覺得智能生命會威脅人類的生存,會像普通朋友一樣和他說話。就連遊戲世界裡套著同樣皮相的np
C,他竟然都會認出不同。
很奇怪的人類,很奇妙的經曆。
明餘渡是如此特殊,特殊到智腦都不希望他消失。
所以,在他機械飛升的計劃失敗後,智腦切割了他的部分意識,並將他送回到執念誕生的起點,希望能在執念消解後,讓他達成蛻變。
"你確實放下了執念,很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甚至是消亡。"
但明餘渡意識的誕生,他的獨特,和他的母親息息相關。在他選擇了自己母親的時候,智腦有一瞬間,感覺他是真的消失了。
“時間和空間擁有極大的不確定性。你選了你的母親,那你的這條時間線很可能會徹底消失。但實際上,你做出選擇後,時空就像是河流延伸在一個分岔口,走出了兩條支流。"
換言之,明餘渡沒有消失,這條時間線也沒有消失,隻是多了一個平行時空。
這個結果不至於太好,也不至於太壞。
明餘渡聲音平靜: “我知道了,謝謝你。”人世間,哪裡有什麼如果。他經曆過的一切,明姝經曆的一切,都不是一個選擇可以抹除
。
“現在,你完成了死亡,也完成了新生。”智腦的人形開始慢慢淡成了虛影,那種帶著古怪的音調再度響起: “那麼,歡迎回家,架構師。”
明餘渡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後,他抬起頭,在廣豪的星海中伸出雙指,輕輕一揮。屬於《諸神之戰》的版圖,以他腳下為起點,開始一寸寸向外蔓延。土地、高山、流水、植被……他望向天空,一輪金色的太陽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