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連環(1 / 2)

一品代嫁 朱砂 9955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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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碧懸著一顆心跟沈夫人上完香, 一回沈府就把九煉拎過來了:“殺良冒功是怎麼回事?這是哪裡傳出來的消息?你聽說過嗎?大少爺那裡知道嗎——”

她一連串話還沒有問完,就看九煉一臉淡定, 絲毫也沒有要跳起來的意思,頓時出口的話就一拐彎:“大少爺知道了?”

九煉嘿嘿一笑:“回少奶奶的話,大少爺早料著袁家會用這法子了。”

“早料到了……”許碧略一沉吟,不由得問道, “這傳言不會就是他傳出來的吧?”

九煉一臉歎服:“大少奶奶真是聰慧過人!竟跟大少爺是心有靈犀呢。小的還沒說,您就先猜出來了。”

許碧一顆心懸了一上午, 這會兒才算落地,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少拍馬屁。這事你怎麼不早說?”

九煉撓了撓頭。其實這件事,上次沈雲殊傳信報捷的時候就囑咐過了, 不管外頭有什麼傳言,叫他們都不必緊張, 他已經料到袁家必會設法抹了他的功勞去,那就正好趁這個機會在司儼那裡鑿一道口子出來。

誰知他興高采烈跑來報喜, 卻被少奶奶一連串地拿少爺的傷來打岔,最後隻收獲了三個白眼, 鬱悶得他一時竟把這事兒給忘記了。結果這下可好了, 連少奶奶都賞他一個白眼, 正好湊成兩對兒。

“罷了。”許碧也不是真要罰他, 隻要知道沈雲殊早有準備就行了, “外頭可有這樣的話在傳?”

九煉笑道:“袁家當然是想把這話傳得人儘皆知。百姓多數是不知真相的,若是他們聽了這消息,便是後來再說大少爺並非冒功, 他們怕也不信的。不過大少爺先叫人往司禦史那裡透了消息,估摸著這會兒司禦史的人已經查到了實情,袁家若不想叫司禦史揪住狐狸尾巴,就得趕緊把這些消息給抹了。”

許碧覺得不是很滿意:“那袁家也沒有什麼損失。”所以說袁家當壞人當得這麼痛快,因為他們做壞人並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九煉嘿嘿一笑:“可是欽差大人會起疑心的,因為給他送消息的人,可是袁府送過去的呀。”

“是誰?”許碧一時想不出來。

“就是王禦醫嘍。”九煉笑嘻嘻地道,“估摸著這一回,王禦醫可以安心回京城了。袁家既不會再懷疑他,也不會想留他在府裡住了。”

許碧長舒口氣:“這麼說,八月十五大少爺是能回府來過節了吧……”

九煉還打算講一講大少爺英明神武,如何料定袁家會把殺良冒功的帽子往他頭上扣,又是如何運籌帷幄料敵於先的,結果還沒開口少奶奶就又把話題給帶到另一邊去了,噎得他險些翻了白眼,隻得蔫蔫地道:“若是沒什麼事,大少爺多半是能回來的。”

他回完了話,耷拉著腦袋從許碧的院子裡退出去,才到前院就看見了沈卓:“乾爹!你怎麼得空回來了?”

沈卓手下十好幾個乾兒子,都是如九煉這般是沈家收養的孤兒,不過九煉最機靈,也最討他喜歡,看他低頭耷腦的就笑了一下:“怎麼了,跟霜打的菜似的?”

九煉訴苦:“剛跟少奶奶回事來著。這不是今兒在靈隱寺撞見了司家人,那司家丫頭借機生事,少奶奶跟她辯駁的時候聽見她說大少爺是殺良冒功——”

他正要說說自己如何想誇讚少爺而不成,就聽乾爹截了他一句:“司家姑娘生事,大少奶奶跟她辯駁了?怎麼辯駁的?”

九煉滔滔不絕的話再一次被堵了回去,隻覺得生無可戀,有氣無力地將許碧當時的反應描述了一番,不過說著說著就有點興奮了:“那司家的丫頭真是舌尖嘴利的,連靈隱寺的和尚都拉扯進來,就想著扣咱們家一個仗勢欺人的帽子!那會兒我都覺得怪難的,不管怎麼說,這罪名好像都跑不了似的……”

沈卓微微點頭:“那大少奶奶是怎麼做的?”

“大少奶奶就把眼睛一抹——”九煉捏著三個指頭比劃了一下,被沈卓一巴掌抽在了腦袋上,趕緊放下手,“大少奶奶那一哭,說是大少爺剿匪受傷,她擔心得不行,靈隱寺的和尚是可憐她,才特意給她行方便,讓她單獨上香拜菩薩的。”

沈卓眼裡就露出了笑意:“少奶奶說的是。”

九煉接著往下描述。他記性極好,幾乎把許碧說的話一字不差都複述了出來:“少奶奶一邊示弱,一邊就把司家跟袁家交好的事兒給扯出來,結果逼得那司家丫頭沒話可說,就說大少爺殺良冒功了。這不,少奶奶一回來,就提著我去問這事了。”

沈卓微微眯了眯眼睛。之前他跟沈大將軍談起過沈雲殊這門親事,那時他還有些擔憂,也是擔憂沈雲殊年少慕色,會被許碧的容貌吸引,但現在看來,這位少奶奶著實有些精靈古怪,絕非傳聞中那樣一無是處。

“怎麼,你之前不曾跟少奶奶說這事兒?”

“那,那不是——忘記了嘛。”九煉一縮脖子躲過沈卓拍過來的巴掌,苦著臉道,“實在是少奶奶總不耐煩聽我說完……”

他趁機倒了一番苦水,卻見沈卓臉上笑容更深了,抬手又給了他一巴掌:“傻小子!”少奶奶哪裡是不耐煩聽你說話,分明是關心大少爺呢。彆人聽了隻稱讚沈雲殊機智勇猛,她卻惦記著沈雲殊有沒有哪裡受了傷,這才是真正心疼他的人呢。如此一來,這個兒媳婦,大將軍至少也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九煉到底還是挨了一巴掌,簡直要冤死了。大家一向都說他聰明伶俐的,這會兒卻被安上了傻小子的頭銜,真是……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看司家人才是傻的……”這麼大的事兒,就讓司家那丫頭一句話給說了出來,要不是他們大少爺這戰功是實打實的,非打草驚蛇不可!

司儼也是這麼想的。他從書房出來,一聽司敬文說了今日在靈隱寺之事,臉色就變了:“秀文呢?”

“父親。”司敬文輕聲道,“秀文,以後還是不要再讓她來聽這些了吧……”

司儼默然。在外任上納了妾對他來說可算是一輩子的汙點了,從此在司夫人麵前都有些內疚之感。可是他當時確實為黃氏的靈秀而心動,在黃氏死後,他對黃氏乃至司秀文也有了歉疚——若他不納黃氏為妾,黃氏或可自嫁良人,司秀文也就不必做個庶出之女了。

帶著這三分歉疚,且司秀文又的確繼承了黃氏的聰慧,司儼不知不覺地對她就有了格外的寬容,但現在兒子這麼一說,他才發現,司秀文把從他這裡聽到的事說出去,其實已經不止一次了。

不過從前他沒覺得怎樣。他身為禦史,彈劾眾臣是本職,且他的彈劾絕非誣告,並無不可對人言之處,司秀文便是在外提起這些也無妨。可是上次她與佑王府小郡主去遊湖,就曾與沈家女眷爭執過一次。那一次,她脫口說出沈雲殊□□母婢,可這件事他與兩個兒子雖然提起過,卻因終是後宅陰私之事,且以謠傳難於定罪,故而未曾寫進彈劾折子裡。

然而禦史的奏折不是誰都能看的,除了皇帝和幾位閣老重臣之外,沒人具體知道他的奏折裡都寫了什麼。於是因著司秀文說過那句話,就有人以為他連這等陰私也寫了進去,於是紛紛跟著上折,彈劾沈雲殊帷薄不修。

那一次司儼雖略有些不悅,但也不曾深究。主要是因為此事不過是涉及他本人,而他素來是不懼人言的,隻要大方說出自己不曾在折子裡以陰私之事為據,彆人信不信,他是不在意的,以他的名聲,隻要他說出的話,人人都知道可信度極高。

但這次卻是不同了。若不是他動作快,一聽到王禦醫透露的消息就安排了人前往七星礁,恐怕司秀文這次便真是要打草驚蛇了。

若因此讓沈家有所提防,及時抹除了殺良冒功的痕跡,那他要如何向那些無辜橫死的百姓交待?豈不是要愧疚一生!

“你說的是。”司儼終於緩緩開口,“秀文心思雖靈慧,卻太過跳脫不穩重,這些事,的確不該再讓她聽了。”

“她年紀也不小了。”司敬文順口提了一句,“該先把親事定下來,然後讓她收收心才好。等大哥娶了妻,便該讓她出嫁,也免得因為兒子這裡不娶,倒耽擱了她。”

司儼再次默然。這個女兒與一般閨中女子不同,從前他是頗為以此自得的,覺得司家女兒不遜男子。然而現在想起來,他的夫人為長子所挑選的未婚妻子,似乎與女兒是完全不同的,在外素以穩重溫和,不多言多語的形象示人。而他也覺得,這樣的女子堪為長媳。

想到這裡,司儼才猛然一驚。試想,如果連他為兒子擇妻都不會挑選司秀文這樣的女子,那誰家又會喜歡司秀文呢?

“你說得對。”司儼再次開口,“我的病隻是水土不服,很快就會痊愈。過幾日你和你母親就帶著秀文回去,等回到家中——讓你母親好生教導她,女工、廚事,都該學起來,無事就要不出門了。”

司敬文低頭應是,又道:“那沈家這次——”

司儼歎道:“還好我早幾日就先得了消息,即使今日沈家知曉此事,應該也來不及做手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