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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搞基建 998 71373 字 2個月前

第81章 炸藥

小黑蛋是清水縣的流浪兒,今年剛滿八歲,因為長的比較黑,彆的乞兒便給他起了這個綽號。

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打從記事起就在街邊流浪。

像他這樣的孩子清水縣有不少,大家都有自己的地盤,平日誰都不會越界,否則見了麵就會像野狗似的大打一場,大抵都是為了生存。

這日他剛在劉員外家的後門乞出食物,蹲在街邊狼吞虎咽的時候,突然被一個黑色的麻袋罩住。

黑蛋拚命掙紮,可他小小年紀哪是大人的對手,被人抗在肩頭根本掙脫不出來。

小黑蛋嚇壞了,以為自己要被抓走賣掉。

他不想給人當奴隸,聽說被賣做最下等的奴不光吃不飽飯,每天挨揍,遇上災荒的年頭還會被當成菜人,被割掉肉供主人吃。小黑蛋嚇得嗚嗚哭出聲。

這些都是原來地盤上的老乞丐告訴他的,老乞丐已經死了。

顛簸了半個時辰,小乞丐被扔進一間房子裡。

等屋裡沒動靜了,小黑蛋才瞧瞧打開麻袋口,朝外麵張望了一下。這裡黑漆漆的,似乎是個柴房,他壯著膽子站起來,見旁邊還蹲著個孩子。

“二狗?”

“黑蛋!你怎麼也在這?”被喚作二狗的孩子立馬跑過來,兩人靠在一起。

小黑蛋說:“我起被人套了麻袋抗來的。”

“我也是!”二狗年紀比他還小,不過能在惡劣環境活下來的乞兒沒有一個是簡單角色。

除了一開始恐懼,二人很快就平複下來,四處打量這間屋子想著怎麼逃出去。

突然門打開,一個身材胖胖的婦人走了進來,拉起二狗往外走。隻見外麵支著一口冒著熱氣的大鍋。

小黑蛋嚇得臉都青了,這是要把他們活煮了嗎?!

“放開我,放開我!”二狗嚇得尖叫,小黑蛋也拉住他的胳膊,不讓胖婦人把他帶走。

“救命啊!殺人啦!”兩人扯著嗓子喊起來。

胖大嬸掐著腰怒罵:“叫啥子叫!瓜娃子臟的都沒眼看了,還不快去洗個澡!”

洗澡?兩人仔細一看,見旁邊還放著一個盛水的大木桶。

胖大嬸罵罵咧咧的給兩人扒了衣服,一手拎起一個,像拎小雞仔似的扔進木桶裡。

桶裡的水不冷不熱,兩人泡在裡有些迷糊,不知道這些人抓他們乾什麼?

二狗壯起膽子詢問:“大嬸,你不會是把我們洗乾淨燉了吧?”

“呸!身上沒有二兩肉,誰吃你們?”

“那就好……”兩人齊齊的拍拍胸口。

洗完澡,胖大嬸又拿來兩套乾淨的衣裳給二人穿上,頭發也整整齊齊梳好在頭頂挽了個發包。

兩人從來沒感覺自己這麼乾淨過,好像身上都輕了兩斤。

胖大嬸把臟水倒掉後,又把兩個孩子帶進一間屋子:“馬上吃飯了,吃完睡覺!”

小黑蛋和二狗進了屋,發現裡麵有不少熟悉的麵孔,東街的小石頭,西街的小花子……大家一見麵瞬間熱鬨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孩子們七嘴八舌,把自己聽到的都說了出來。

“我們都是被人用麻袋抗來的!”

“胖大嬸說這是撫幼堂,專門養沒人要的小孩。”

“他們說這裡管吃管住,養到十四歲才不管了。”

“還說要教咱們讀書呢……”

小黑蛋臉上都帶著不可置信表情,天底下會有這麼好的事嗎?

大夥提心吊膽的吃了飯,再次被胖嬸驅趕著去了住處休息。

睡覺的地方是間大通鋪,左右各一張床,男孩睡東邊,女孩睡西邊,床上居然還鋪著棉被!

胖嬸掐著腰怒道:“趕緊上床睡覺,半夜尿尿都給我去外麵尿,誰敢尿床上老娘把你屁股敲開花。”說完幫幾個年紀小的娃娃掖了掖被角,吹了蠟燭走出屋子。

小黑蛋是第一次睡床,躺在床鋪上手腳都不自在。感覺像睡在雲朵裡,身上的被子也暖和的不得了,聞一聞還有股香香的皂角味,好像在媽媽的懷裡一般。

小黑蛋捂上被子,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們這種流浪的乞兒,就像路邊的老鼠,沒人會在意一隻老鼠的死活。

可是胖大嬸不光給他們洗澡,給他們做飯,還讓他們睡上這麼溫暖的床。

小黑蛋吸吸鼻子,如果這是夢真希望一輩子都不會醒。

折騰了半宿,孩子們都困了,不一會屋子裡傳來輕輕的鼾聲。

胖大嬸從窗邊挪開了身體,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些娃娃命苦,不過卻也趕上了好時候。官府給建了個這樣一個避風擋雨的地界,但願他們能好好活下來。

有免費的飯菜,還有乾淨的衣服和住處,這些孩子自然不願意出去再乞討過日子。

第二天大家心照不宣的留在了撫幼堂裡,跟著胖大嬸收拾屋子,折菜,做飯。

沒過多久,胖大嬸就成功成了孩子口中的胖媽媽。

這些沒人管的小蘿卜頭們,從小到大就沒感受過母愛的滋味。

如今突然有人對他們噓寒問暖,還給他們做好吃的飯菜,雖然胖媽媽有時候脾氣暴躁,淘氣的孩子還會挨揍。可一點不耽誤他們喜愛這個胖胖的婦人,都盼著能在這裡久一點,再久一點。

縣裡還出資找來兩個老童生,教這些孩子讀書認字。

清水縣第一批進入撫幼堂的孩子們,即將在這裡度過了一個難忘的童年。

沒人知道,多年以後這裡出了好幾個秀才和舉人,還有人當了縣令呢!

*

遠在上京的宋玉竹把清水縣發生的事看在眼裡,雖然縣令辦事欠妥,但陰差陽錯,也算是幫扶了這些孩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相比蜀州,中州長澤縣的撫幼堂卻是人滿為患。

建造時預計容納三百人的撫幼堂,開門那日一下子送來了五百多個孩子。

原因是官府把撫幼堂誇的太好,這裡的百姓聽聞撫幼堂免費養孩子,便把家裡年幼的孩子都送了過去,嘴上說養不起,其實就是來占便宜的。

反正這撫幼堂是官府開的,他們也不怕孩子丟了,在這裡不光有免費的吃喝和新衣服穿,還有人教書學字,可比普通人家強多了。

窮生奸計,老百姓覺得把一個沒有勞動力的兒童送養出去,過幾年能乾活了再接回來,豈不是能節省出許多糧食?

還有的人怕孩子進不去,甚至偷偷給官差送雞蛋走後門。

問題也隨之出現,撫幼堂原本是為了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現在人滿為患根本容納不了些人。以至於無家可歸的幼童依舊在外流浪,而那些能吃飽穿暖的孩子卻霸占著位置。

宋玉竹在地圖上看明情況後,立馬吩咐劉藺將撫幼堂入門標準改一改。

第一,撫幼堂收留無父無母的兒童。(若是偽裝孤兒入撫幼堂,父母杖責三十,罰銀錢二十貫。)

第二,被遺棄的孩子,父母將無法再去相認,官府會出具斷絕關係文書。

第三,收留殘疾兒童和患病兒童。

此令一下,長澤縣的撫幼堂被清出去一多半的孩子,剩下的孩子都是符合標準的。這些孩子將會在這裡生活到十四歲。

撫幼堂之舉,與萬民百利無一害,戶部正式在全國推行。

*

九月底,科研部傳來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是負責軍工研究的金炎給事中搞出炸藥的配比,壞消息是為此他炸掉了一隻胳膊。

宋玉竹接到消息時嚇了一跳,連忙讓內侍備車過去看看。

趕到時見太醫苑的太醫們正在為金炎診治,他的左臂被炸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傷口血肉模糊,人已經休克了。

宋玉竹道:“其他人出去,杜卿之留下!”

杜卿之也是科研部的給事中,隻不過他負責的是醫用部門。

“是……”太醫們不敢違抗命令,趕緊退了出去,可心裡覺得金大人多半凶多吉少了。

杜卿之疑惑道:“陛下,您為何不讓太醫們繼續為金大人診治?”

宋玉竹挽起袖子擦了擦手道:“朕要親自救他,把銀針拿過來!”

“啊…哎!”杜卿之趕緊將銀針遞給皇上。

杜卿之見宋玉竹捏著銀針下手又快又穩眼前一亮,這準頭沒十多年的功夫可練不出來。之前聽聞皇上是郎中出身,原本以為是在開玩笑,沒想到真有兩手!

止住血後,宋玉竹要給金炎做截肢手術,因為傷口被炸的都是碎肉和骨頭渣,沒辦法縫合還容易感染,隻能將最下麵一截受傷的斷口鋸掉再縫合。

杜卿之過去在太醫苑見過老太醫給人鋸腿截肢,可自己卻沒乾過這活,拿著鋸不知從何下手。

沒想到宋玉竹直接從他手裡拿起鋸,竟然要親自動手。

“陛下,這種事……還是我來吧……”

宋玉竹道:“你行嗎?”

杜卿之咽了口唾沫:“下官儘力一試。”

“試可不行,金大人的命可金貴著呢,去給我叫幾個侍衛進來,按住他省得一會亂動。”

“哎!”杜卿之擦把冷汗,立馬跑出去叫了幾個孔武有力的侍衛。

侍衛們按住金炎,宋玉竹擼起袖子拿起消毒過的鋸,開始鋸胳膊。

血肉飛濺在宋玉竹的臉上,讓他原本英俊的麵龐變得有些猙獰,即便是英勇的侍衛也都臉色一白,不敢多看一眼。

杜卿之則滿眼敬佩的看著宋玉竹,不愧是皇上啊,這種事大概也隻有真龍天子敢這麼做!

傷口鋸平後再拿羊腸線一點點縫合上,宋玉竹還把最後一瓶抗生素給他用了,隻盼著這小子傷口彆感染。

期間金炎醒了一次又痛暈過去。

過了半日才徹底清醒過來,金炎醒來第一時間沒問自己的胳膊怎麼樣,而是讓人趕緊把□□調整一下再試試。

杜卿之坐在他床邊麵色憂鬱道:“金兄,你莫要想這些了,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再說。”

金炎這才發現自己的左臂沒了,盛朝殘疾者不能入仕為官,他的官路斷了……

第82章 火車

盛朝對官員的相貌要求頗為嚴格,容貌不整,身體有殘疾或有口疾者,皆不可普入仕為官。

特彆是明昭帝時期,就連臉上有疤都會被罷免,追求完美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

前朝就有大才子方如茂,因為口吃考中進士仍不得為官,最後鬱鬱而終。

金炎受了這麼重的傷,左臂從腋下而斷,隻剩下一條右手,臉上還被炸傷,這樣的人基本上已經告彆了仕途。

罷官他不怕,金炎就怕自己研究出的成果付諸東流。炸|藥威力巨大,若能為人掌控,將是開山辟地的利器!

“杜大人,求您幫我給皇上遞個牌子,我想要見皇上一麵!”金炎掙紮著要起來。

杜卿之連忙安撫他,“你先彆激動,皇上明日會過來看你。”

“陛下來過了?”

“不光是來過,就連你胳膊上的傷都是陛下親手處理的。”

之前他迷迷糊糊痛醒過一次,好像看見皇上在幫他治傷,原來自己不是在做夢。

金炎看向自己的斷臂,心中一陣悲戚。

“你且好好修養,莫要胡思亂想。”

金炎點了點頭,失血過多讓他昏昏欲睡,沒過多久又睡熟了過去。

第二天,下了朝宋玉竹和趙驍一起來看望金炎。

趙驍聽聞此人研究出火藥,威力巨大,能輕易炸開石頭和土地,便想著能不能拿到軍中使用。

二人來到金炎的住處時,他正在喝藥,人比昨日好多了,除了傷口依舊疼痛外,已經能坐起來說話。

看見宋玉竹和趙驍過來,金炎連忙要起身問安。

“金愛卿快快躺下。”

金炎坐在床上,拘謹的給兩人問了好。

宋玉竹幫他檢查了一下傷口,見沒有化膿才放下心來:“愛卿受苦了。”

“這都是臣該做的,不足掛齒。”

“好好養傷,朕還等著你的火|藥呢。”

金炎驚訝的看向皇上,原以為自己沒了一條胳膊肯定當不了官了。

他甚至提前想好求皇上把他貶官,隻要能留在軍工部,哪怕做個打雜的夥計都行。

沒想到皇上依舊重用他,激動的金炎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晃晃悠悠的起身跪在床上給宋玉竹磕頭:“謝陛下!謝陛下!”

宋玉竹連忙扶住他道:“快躺好。”他可不想損失這麼寶貴的人才。

金炎躺下,眼睛裡也重新亮起光。

趙驍道:“金大人,聽說你們研究的火|藥能否用在戰場上?”

提起火|藥金炎的話明顯多了:“自然是可以!卑職研究出一種炮彈,把它放在筒子裡,點燃後可以飛出很遠的地方爆炸!”

金炎用僅剩的一隻手比劃著,嘴裡發出“砰!”的聲音。

“威力巨大!”

這種簡易的筒子炮跟後世的迫擊炮原理差不多,缺點是沒有保險容易炸膛。

趙驍看著他殘缺的斷臂,敬畏的點了點頭,威力確實不小。

金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其實這次爆炸是個意外。

試驗的時候,炮彈放進筒子裡等了好一會都沒能發射出來,他以為是個啞炮,可巧上前查看時就炸了膛。

爆炸時他都沒感覺到疼,隻覺得兩隻耳朵嗡嗡直響,眼前也是一片模糊,還是下屬看見他手被炸掉了,才嚇得抱起他往回跑。

宋玉竹雖然不懂怎麼製作炸彈,但是可以根據現代的經驗幫他提個醒,“你試試將炮彈中間分割開,做一個保險裝置,增加穩定性。”

金炎聞聲愣住:“陛下說的可行!臣這就去試試!”說著竟然要起身去工作。

趙驍一把將人按在床上:“好好休息,你若病倒了,皇上還得把火|藥的研究交給其他人。”

金炎這回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安心養傷。

從金炎府上出來,宋玉竹忍不住感慨:“沒想到金炎這麼快就把炮彈研究出來了。”

“這東西在你們那個世界,是不是特彆厲害?”

宋玉竹道:“阿驍,你用弓箭能射多遠的距離?”

趙驍想了想道:“八石的弓可以射出六十丈遠,強弩更遠一些但也不會從超過一百丈,太遠就沒有準頭了。”一仗為三米三,一百丈差不多是三百多米。

“你知道這個炮彈能打出多遠嗎?”

趙驍搖了搖頭。

“可以打出上千丈遠。”當然這隻是普通的炮彈,若是後世的洲際導彈和核彈,幾乎是半球打擊。不過現在跟他說這些是天方夜譚,宋玉竹隻跟他說了普通的炮彈距離。

“弓箭和弩超過距離便沒了準頭,射不中敵人就沒有用了。”

宋玉竹一手握拳,一手攤平。

“可這炮彈卻是範圍打擊,從這邊發射到這邊落下,即便偏移一點,爆炸後依舊可讓這裡夷為平地。”

冷兵器對上火藥,根本沒有一戰之力,這也是宋玉竹執著研究火藥的意義。他不想自己的國家千百年後,再次經曆那段屈辱的歲月,這次他要走在前麵!

趙驍作為一個將領,對戰爭方麵非常敏感,一聽便明白宋玉竹說的意思,戰場上一寸長一寸強,如果這炮彈真如玉竹所說射程遠威力巨大,那對敵軍將是一場浩劫。

他激動的握住宋玉竹的肩膀:“這東西簡直就是神仙利器,什麼時候才能做好送到軍中使用?我已經等不及想要試試了。”

“阿驍你彆激動,這要等金大人什麼時候身體恢複,才能繼續研究啊。”

趙驍突然有點後悔剛剛攔住金炎,隻能盼著他身體快點好,趕緊把炮彈研究出來。

*

秋分過後天氣漸漸涼了下來,沈倫的小火車也做的差不多了。一人多高的火車連著六截車廂,能承幾百斤的重量,點燃鍋爐後在鐵軌上以每小時三十公裡的速度奔馳。

這速度不算慢,畢竟馬車的時速才在二十公裡左右,若是遇上崎嶇路段,連二十也未必能跑上。而且火車不會累,隻要有足夠的燃料和鐵軌,就能一直往前奔跑。

科研部研究出成果,皇上興衝衝的邀請百官一同觀看。

滿朝文武都覺得皇上醉心研究這些東西實在沒什麼用,費時又費力。

不過哪個皇帝還沒點自己的愛好?比起前朝的天盛帝熱衷於建高樓廣廈,重華帝好建帝陵,隆武帝好美色……擺弄鐵疙瘩的宋玉竹已經好太多了。

大臣們雖然也有勸諫,但都沒勸的太狠,畢竟物極必反,萬一惹怒了皇上,讓他變本加厲的搞這些沒用的東西,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大臣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從沒對這東西抱過什麼希望。

一群人來到科研部附近一個寬闊的空地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討論國事,有的討論家事,也有人提起這輛火車,但話裡話外都是嘲諷。

“這玩意兒叫什麼來著?”

“火車。”

“嘖,這麼大塊鐵疙瘩也能叫車?”

“誰知道呢,聽說還花了不少銀子呢。”

沈倫帶著一眾手下檢查完畢,躬身過來詢問:“陛下,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吧。”

江一道把鍋爐點燃,不一會火車冒氣濃煙。等了一柱香的時間,火車停在原地,紋絲未動。

撫政大臣被嗆的捂嘴咳嗽:“咳咳咳,我就說這玩意沒用。耗時費力,也不知道沈倫怎麼哄得陛下聽信他。”

沈倫有些著急,明明提前檢查好沒問題,水加滿了,煤也燒著了,按說應該可以前行的。

江一道拚命往裡加煤,水都燒開了,可車依舊停在原地,好像壞了。

兵部尚書安長瑞揣著手兩眼望天,覺得自己這三萬石生鐵可能砸水花了。

沈倫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忙碌的大半年,本想著今天給皇上長長臉,結果卻做實了皇上把心思浪費在奇思淫巧上,這讓他們科研部以後還怎麼在朝中立足?

宋玉竹看出他們的慌亂,安撫道:“彆著急,失敗了也沒事,朕不會怪你。”

“陛下……”

沈倫突然想起車閘好像沒拉起來,他大喊一聲:“江一道,車閘!”

江一道這才想起車閘沒合上,連忙放下車閘,火車咯吱一聲,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黑褐色的鐵皮盒子竟然緩緩的向前推進起來。

大臣們瞬間安靜,所有人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火車前進。

沒人推沒人拉,這麼大塊鐵皮居然自己跑了?這莫不是什麼仙術吧!

“哦吼!”江一道站在火車上,激動的脫下外衫在手裡甩動,沈倫在下麵焦急的朝他擺手,這臭小子,怎麼可以在陛下麵前衣冠不整!

宋玉竹也激動的站起來,他拉住沈倫道:“無事,今日整個科研部重賞!”

眼看著火車越跑越遠,有武將居然不顧身份,跟在火車後麵奔跑起來,想要追上去一看究竟。

火車跑了二裡地才停下,因為前麵已經沒有鐵軌了,江一道拉住閘後呲著大牙從車上跳下來。

這次沒人再說這東西沒用了,能當上官的雖不一定聰明絕頂,但絕對不可能是傻子,若是鐵軌足夠長,那這火車豈不是天南海北哪都能去?!

沈倫跪在地上,鼻涕和眼淚流了一臉:“臣,幸不辱命!”

宋玉竹從懷裡掏出手帕遞給他:“沈愛卿擦擦吧。”

沈倫不敢用皇上禦賜的手帕,自己拿袖子擦了擦臉。

沈倫站起來哽咽的給諸位大人解釋:“此物為火車,但這隻是縮小的樣品,真正的火車要比這大兩三倍,能拉上萬石貨物!”

徐冰詢問:“此物能否載人?”

“自然可以!”

大家議論紛紛,那以後出行豈不是方便極了!

若是出兵打仗,不光可以運送士兵還能運送糧草,這東西可讓武官們眼熱極了!

不過火車目前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沒辦法拐彎,隻能把鐵軌修成環形才能來回使用,這大大增加了修建鐵路的成本。

宋玉竹倒是有辦法,“沈愛卿可以製作雙頭火車,跑到終點後熄滅鍋爐再燒另一邊的車頭就可以反向行駛了。”

這種雙頭火車現代的單軌也有使用,不過對於千年前的古人來說,還是非常超前的。

困擾沈倫許久的問題迎刃而解,他高興的撫掌感歎:“陛下,妙啊!”

第83章 時疫

宋玉竹沒有想到,一個火車的實驗品會突然給自己漲了八千點科技值,加上之前金炎研究出火藥配比時加了一千五百點,剛好滿一萬多一點。

科技樹的第一個蘋果終於熟了。

回到宮中他迫不及待的打開腦海中的科技樹,一枚紅彤彤的蘋果掛在樹梢。

用手一點,虛擬蘋果抖動著掉落出來。

蘋果的品相非常完美,隱隱還能聞到果香。

宋玉竹看著手裡紅彤彤的蘋果陷入沉思,該不會是個真蘋果吧?那就可坑爹了!

他試探的掰開蘋果,突然眼前金光一閃,一張紙掉落下來。

趕緊打開看了看,這是一張普通的A4紙,上麵畫的圖卻一點都不普通,精細的結構圖和注解,旁邊寫著:手搖式直流發電機。

宋玉竹目瞪口呆,嘴裡喃喃道:“這掛可開大了……”

震驚過後宋玉竹把發電機的圖紙疊起來夾在了書中,目前他沒有把發電機造出來的打算。

因為修建火車已經耗費太多財力物力,這個國家還沒有足夠的實力發展太多現代科技,他怕步子邁的太大扯著襠。

*

火車試驗結束後,鑄造也提上了日程。

鑄造一輛火車需要的鐵不算多,但修建鐵路需要大量的鐵,幾十萬噸的生鐵兵部可拿不出來,就算能拿出來也不可能給科研部用。

於是全國上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煉鋼運動。

秋收過後,百姓們自發拿起鋤頭鐵鎬,背上竹筐去山裡采礦石。

朝廷規定采鐵礦一石,補貼十文錢,百姓一天最多能賺上三十文左右。雖然錢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對於窮苦的百姓來說,是個不錯的補貼家用的活計。

一時間采礦成了百姓之間最時興的話題。

大家見了麵都會詢問:“今天挖礦了嗎?”

“你挖幾石啊?”

要是有懶散的人家,不去挖礦賺錢,還會被村子裡的人嘲笑。

大批量的礦石挖掘,讓原來的冶煉部門跟不上節奏,鋼鐵廠應勢而生。

最大的兩家鋼鐵廠都是由朝廷出資建立,一座叫廣興鋼鐵廠坐落在冀州,另一個長安煉鋼廠坐落在中州。

華夏百姓對鐵的煉造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早在戰國初期就已經熟練的掌握脫碳和熱處理的技術。

這個時代的使用的煉鋼技術,是經過千年的改良後最先進的水排灌鋼法,也稱團鋼法。這種煉鋼方法簡單,產量高易掌握。

鐵廠由朝廷派出專人負責管理,招聘工人每天工作六個時辰。包吃包住,一個月能拿二兩銀子的工錢,這還不算,到年底根據鋼廠的產量還會給工人大封紅!

當地百姓一聽有這麼好的待遇,紛紛報名前去應招。

招工的管事不敢懈怠,按照上頭的要求,隻招年輕力壯的男丁,年紀太小太老的都不要。

這兩座鋼鐵廠每日能產精鐵三千石至四千石,這個數字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這些鋼材一部分用來做鐵軌,另一部分做成工具農具,低價出售給百姓。過去買不起的鐵器如今家家戶戶都能用上了。

工人們如螞蟻築巢一般,一點點修建鐵路,雖然效率慢,但架不住成千上萬的百姓加入煉鐵的工作中。

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啟的第一條鐵路即將問世!

建鐵路就不歸科研部管了,他們也開始的新的研究項目——蒸汽輪船。

民以食為天,百姓還沒達到溫飽前,所有的理想都是空想。

宋玉竹想儘快造出輪船,把玉米引進國內,解決百姓的吃飯問題。

*

時間一晃來到了長治三年。

春天萬物複蘇,司農司成功培育出第一批土豆苗,他們將這些土豆苗埋進地裡,等待著幾個月後的豐收。

那個叫安東尼奧的歐羅巴人,經過一年的學習,已經能用簡單的漢語對話了。

宋玉竹經常召他入宮閒聊,這人非常有意思,雖然說話顛三倒四,但卻說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例如馬鈴薯要掐掉花朵,才能結出更多的果實,還有他那個簡陋的單筒望遠鏡,是什麼樣的構造原理。

其實這東西宋玉竹小學做手工的時候就做過,隻不過來到古代一時間想不起來,如今看見了,便隨手改進一下,做成了雙筒望遠鏡。

不知為什麼,這個時代的玻璃煉造技術非常超前,盛朝時就可以燒造出平整的大塊玻璃。連水銀鏡子都做出來了,西方反而還沒有這樣的技術。

宋玉竹讓工部幫忙磨了幾片凹凸鏡,自己動手做了幾個望遠鏡,送給欽天監一個,讓他們夜觀天象使用,又派人往軍營送了幾個。

望遠鏡送到軍營,幾個將軍都玩瘋了。

這東西可太厲害了!杜衝給它起了個外號叫“千裡眼”。

幾百丈外肉眼看不清的東西,拿上這個能看的一清二楚!

行軍打仗要是有了這東西,豈不是敵人乾什麼都能看得見!

晚上趙驍從軍營回來時,還把望遠鏡揣回來了,生怕那些大老粗不小心把這東西玩壞了。

“玉竹,你做的這望遠鏡可太厲害,當初咱們打仗時要是有這玩意就好了。”

“是安東尼奧教我做的。”宋玉竹摘掉發冠,換上睡衣靠在床邊看書,沒好意思說自己當初沒想起來。

提起那個洋人,趙驍有些酸溜溜的說:“我聽聞你最近總召他入宮。”

“嗯,我想從他嘴裡多了解一下西方的文化。”

“了解那些有什麼用?”

宋玉竹放下書道:“濱州的船已經造的差不多了,我打算過段時間派人跟他們一起回去。”

“你打算派誰去?”

宋玉竹也在為這件事為難,正常情況下應該派鴻臚寺的官員出使,但這次去的地方是遙遠的西方。

需要乘坐幾個月的輪船才能到,中途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狀況,所以宋玉竹不放心派彆人去。

趙驍道:“若是沒有人選,讓我去如何?”

宋玉竹想都沒想一口拒絕,“不行!”

“為何?”

“阿驍,海上航行跟陸地不同,海水瞬息萬變,萬一發生意外根本沒辦法活命。”即便是後世,遊輪都有沉船的危險,更彆說現在這種簡陋的蒸汽機船。

趙驍道:“那些黃毛人都能安全抵達,我還不如他們嗎?”

“這不是一碼事,萬一發生意外你讓我怎麼辦?”

趙驍知道他關心自己,連忙安撫道:“好啦,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彆生氣了。”

宋玉竹歎了口氣,拉住他的手道:“也許是我太自私了,可我真的不希望你身處險境。這件事過段時間再說,如果實在沒有其他人選,我們再商議也不遲。”

趙驍彎腰親了親他的額頭:“都聽你的。”

*

過了端午節,天氣漸漸炎熱起來。

一大早宋玉潼便乘坐馬車來了宮裡。

“得得,得得!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兩歲半的小玉潼,提著裙擺跌跌撞撞的朝尚書房跑去。

“哎喲小祖宗,您可慢著點,彆摔了!”李得勝緊跟在長樂公主的身後,生怕她跌倒。

宋玉竹放下折子,一把將妹妹抱起來,“我看潼潼帶了什麼來啊?”

小玉潼舉起一個蟈蟈籠子,裡麵裝著一個翡翠色的大蟈蟈,顏色漂亮叫起來也好聽。

宋玉竹拿起帕子擦擦妹妹額頭上的汗珠,“謔,這是誰給你的?”

“趙叔!”

宋玉竹一臉無奈,玉潼管自己叫哥哥,偏偏管趙驍叫叔,搞得他比自己高了一輩。

“那是趙大哥。”

“爹爹說留了胡子的就要叫叔伯呀。”

趙驍隻是在下巴上留了一點胡茬,就升級成長輩了。

宋玉竹捏捏潼潼的小鼻子:“哥哥如果留了胡子是不是也成了叔伯?”

宋玉潼搖頭:“得得就是得得,永遠都是得得。”這丫頭兩歲了舌頭還是捋不直。

“對呀,哥哥留了胡子也是哥哥,那趙大哥留了胡子怎麼能變成趙大叔呢?”

潼潼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過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得得,你教我的乘法口訣我會背了!”

“哦?背來聽聽。”

潼潼背起小手,閉上眼睛開始背誦:“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我背的對嗎?”

“對,一字不落!”宋玉竹驚訝的摸了摸妹妹的腦袋,讓內侍給妹妹拿一份冰沙。

宋玉潼就惦記著這碗冰沙呢,家裡江蓉不讓她吃冰怕她著涼,也隻有到了大哥這才能蹭一點。

梅子味的冰沙,裡麵還有牛乳、赤小豆葡萄乾和花生碎,味道酸甜又解暑,小孩子完全抵抗不了。

潼潼小口小口吃著冰沙,臉上全是滿足的表情。

乘法口訣是前幾日教的,沒想到妹妹能一口氣背下來。這孩子虛歲三歲,周歲才兩歲半,未免也太聰明了些!

宋玉竹是在妹妹過完兩周歲生日時,發現這孩子記憶力比同齡孩子好很多。

自己隨口教她念了幾遍三字經,下次見麵時發現潼潼居然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

宋玉竹沒養過孩子,不知道其他小孩的記性是不是都這麼好。

他試著教了教小梅的女兒,發現比玉潼大半歲的萍兒卻是一句都記不住。

他跟父母提起,想要把玉潼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江蓉和宋柏自然沒有不允,夫妻二人隻得了這麼兩個孩子,年紀還差了這麼大,兄妹感情好他們才能放心。

不過宋玉竹還沒教她寫字,因為孩子太小,手骨還沒發育好,過早寫字會讓她的手指變形。

天氣炎熱,宋玉竹把妹妹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自己拿扇子幫她扇風。

宋玉潼把一小碗冰沙吃完後,舔了舔嘴角,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得得彆跟娘親說我吃了冰沙。”

“好。”宋玉竹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宋玉竹抬起頭見徐冰和秦鳳圖還有劉藺等人不知為何都進了宮。

連忙吩咐內侍把妹妹抱出去玩。

“都進來吧,發生什麼事了?”

徐冰麵色蒼白道:“陛下,冀州發生時疫了!”

第84章 準備物資

“冀州永寧縣送來急報,縣中已有上千人感染時疫,病亡者數百人。”

宋玉竹急切道:“趕快把奏報呈上來!”

“陛下……”秦鳳圖和劉藺攔著他,這奏報可是從疫區送來的,萬一沾染了疫病,豈不是非常危險。

徐冰道:“放心吧,陛下精通醫理,心裡有分寸。”

劉藺這才敢呈上去。

宋玉竹接過奏報,逐字逐句看了一遍,上麵寫著疫病是從永寧縣天河鎮開始的。

最開始隻是有少數人嘔吐腹瀉不愈,後來人數慢慢擴大,到整個鎮上的人差不多都染上了惡疾。

疫病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病患惡心嘔吐腹瀉不止,第二階段腹瀉加重,到了第三階段開始便血,人也就不行了。

疫病蔓延的非常快,附近的幾個鎮上的人都有感染,縣裡也相繼有人患病,不出幾日醫館裡便人滿為患。

永寧縣令察覺此病不一般,立馬上報到州府。

冀州知府接到消息後,先是派人去救治,結果派去的人都染上了疫病,實在沒了辦法這才往上京遞了急奏。

宋玉竹麵色凝重道:“劉藺,你馬上命手下收集藥品物資,準備送到冀州救援!”

“下官遵命!”劉藺小跑著出了宮。

“秦鳳圖,你速去太醫苑召集太醫,年老者留下當值,其餘人全部收拾行囊準備去冀州支援。”

秦鳳圖拱手道:“下官領命。”說罷也急步走了出去。

“徐相,你去通知趙驍,讓他在軍中調遣五千名訓練有素的老兵待命。”

“是,陛下。此次疫病嚴重,下官願親自前往冀州主持抗疫。”

宋玉竹沉默片刻道:“那便有勞徐相了。”

“這是下官的份內之事。”

等人都離開後,宋玉竹趕緊打開地圖,找到冀州的永寧縣,畫麵加載了幾十秒,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具屍體!

宋玉竹用了半分鐘穩住心神,放大畫麵仔細查看屍體的形態。

從屍體的腐爛程度看,此人已經死亡三四天了。屍身呈灰敗的顏,上麵布滿了蒼蠅和蛆蟲。

夏季天氣炎熱,加快了屍體的腐爛速度,雖然在視頻裡他聞不到屍臭味,但這樣曝曬,屍體很快就會成為細菌的培養皿。隻需要一場大雨,就會把致命菌送到各處。

如果他辯證沒錯,這場瘟疫應該是由霍亂弧菌引起的傳染病。

霍亂多發與夏秋季節,這種病主要通過水源、食物以及蚊蟲接觸傳播。

感染者大多數在前幾天會發生腹瀉,之後會發生強烈的霍亂症狀,既劇烈腹瀉嘔吐、脫水、肌肉痙攣和高熱等症狀。

一旦感染此病根本沒辦法自愈,在沒有抗生素和特效藥的時代,幾乎是必死的烈性傳染疾病!

宋玉竹是學醫的,知道這種病有多可怕,前世即便醫學發達,依舊有國家大規模感染過此類病毒,造成數十萬人死亡,是非常危險的甲類傳染疾病!

宋玉竹深吸一口氣朝四周看去,整個街道上空空蕩蕩,連個人影都看不見,這情況可比奏報上的嚴重多了!

他驅動著視線四處查看,終於在一處簡陋的草棚裡發現了兩個活人。

“爹,您喝一點藥吧,喝了病就好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臉上蒙著布巾,手裡端著一碗藥湯遞到男人嘴邊。

男人麵色發黃,眼窩下陷,嘴唇蒼白沒有血色,看樣子已經脫水了。

“妮,爹不是跟你說了,彆挨過來,萬一過給你咋辦?!”

少女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打濕了臉上的布巾,“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您死啊。”

男人歎了口氣,接過藥碗強忍著難受喝了下去。

女孩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麥芽糖,放進父親嘴裡幫他壓壓苦腥味。

沒一會男人突然劇烈嘔吐起來,趴在稻草上把剛剛喝的藥全都吐出來了,緊接著身下也開始排便,拉出的都是泡沫狀的水便。

女孩要幫父親換乾淨的稻草。

男人抗拒的大吼:“你快進屋去,不用管我。”

“爹……”

男人雙目赤紅:“你再不走,我便一頭撞死在這!”他已經失去了娘子和三個孩子,如今僅剩下一個女兒,不能再讓她也染上這疫病。

女孩沒了法子,隻能進了屋子,跪在地上朝著北邊磕頭。

“老天爺,求求您救救我父親吧……”

草棚裡的男人已經到了霍亂的中後期,身體嚴重脫水,基本沒救了。

果不其然,女孩跪拜完再去查看父親時,男人已經休克昏迷了。

“爹!爹你醒醒!”

回應她的隻有一片死寂。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道:“老天爺啊,請你睜開眼吧,我就剩這一個親人了!”

宋玉竹看不下去了,猛地從畫麵中抽離,雙手支撐著桌子劇烈喘息,冷汗把後背的衣服都打濕了。

不行,自己必須去冀州一趟,疫病如果控製不住,不光整個冀州,就連上京也逃不過。

“玉竹,我聽徐相說冀州發瘟疫了?”趙驍從軍營匆匆趕了回來。

“非常嚴重的瘟疫,我準備親自過去。”

趙驍按住宋玉竹的肩膀:“我代你去,你教我怎麼做。”

“這件事誰也代替不了我。”他學了兩輩子醫,精通中西醫,他敢說在這個時代,沒人能比他的醫術更高明。

趙驍見他堅持,隻能退求其次:“那我陪你一起去。”

宋玉竹搖頭:“阿驍,我需要你在上京坐鎮……”

趙驍瞬間急了:“宋玉竹,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不是你的後宮,也不是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我是輔國將軍,是你的男人!我若連你周全都護不住,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沒有……”

趙驍不容置否道:“這件事你攔不住,你要去,我必去!”

宋玉竹見他鐵了心要跟著,沒辦法隻能找徐冰商量,讓他留在上京坐鎮。

徐冰接到消息,無奈的搖了搖頭,就知道攔不住這兩人。

“夫人,彆收拾行李了,皇上讓我留在上京。”

王庭玥已經懷孕七個多月,挺著大肚子指揮下人收拾東西。聽說不用去了,心裡自然是開心極了。

“陛下怎麼又不讓你去了?”

“皇上要親自去。”

“啊!”王庭玥捂著嘴,心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大啟皇上和前朝的帝王不太一樣啊。

皇上千金之軀,居然會為了百姓親自前去抗疫,怪不得夫君每次提起皇上,都是滿口稱讚,實乃天下大幸也。

*

賑災前宋玉竹先去太醫苑見了太醫,太醫苑一共有四十五名醫官,除了七位上了年紀的醫官留下當值,其餘全部要去。

霍亂這種烈性傳染病,防大於治,一定要保護好未感染的人。感染的人儘力救治,能不能救活,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宋玉竹跟他們說了疫區目前的情況,以及去了以後該如何行事。

安排完他再次詢問:“你們可有不願去的,朕允許你們留在上京。”

去疫區跟上戰場沒什麼區彆,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有不想去的也是人之常情。

醫官們同時搖頭,無論是不是真心還假意,他們都必須去。

陛下都親自前去了,他們敢縮在後麵?那豈不是要斷了自己的官路?

宋玉竹看了看這些醫官,有種跟同事道彆的感覺。

“保護好自己,早點歸來。”

準備回宮時,宋玉竹看見人群最後麵的堂弟宋玉民,正滿臉興奮的朝自己揮手,停下腳步叫他上前問話。

這孩子在太醫苑曆練了兩年如今已經十六歲了,模樣沒怎麼變化,依舊是圓臉大眼,笑起來兩個酒坑,就是個子竄的飛快,比宋玉竹還高半頭。

“陛下!”宋玉民跪地磕頭。

宋玉竹拉起他道:“叫哥。”

“哎!三哥。”

宋玉竹問:“你也去嗎?”

“嗯!我跟師傅一起去。”他師傅就是如今的太醫苑苑首白寧。說起來兩人還是老相識,白寧正是他父親宋霖的徒弟。

“去冀州聽你師傅的話,萬事小心。”

“哎!”

這次去冀州不光要攜帶大量的中藥,還需要帶蔗糖和食鹽。

糖鹽水是最簡單的電解質水,感染上霍亂的人,有許多都死於嚴重脫水,及時補充電解質水也是治療霍亂的辦法之一。

傍晚時宋柏進了宮。

“爹你怎麼來了?”

宋柏道:“玉民說冀州發生時疫,怎麼樣了?”

“很嚴重,永寧縣十戶九空。”

宋柏麵色沉重道:“時疫泛濫,屍骸遍野,生靈塗炭。記得你祖父曾跟我說過,武朝年間發生過大疫,死了不計其數的人。”

“一開始死人還能裝棺埋起來,後來棺材板都用完了拿席子裹,最後席子都沒了,人死了就往空地隨便扔,堆的跟小山似的。朝廷實在控製不住疫病,武皇便下令焚城,一整座城都燒得一乾二淨……”

“爹你放心,我定不會讓人焚城!”

宋柏點了點頭,“對了,你送冀州的藥是什麼方子?”

“太醫苑苑首配的四逆湯,附子八片,乾薑一兩半,甘草二兩。功效是回陽救逆,四肢厥逆,惡寒蜷臥,腹痛下利,嘔吐不渴。”

此藥方為《傷寒論》中的老方子,專治霍亂之症。

宋柏捋著胡子道:“不錯,為父還有個民間的偏方,不知能不能用上,此方名叫陳芥菜鹵湯。”

宋玉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上大學時聽老師提起過陳芥菜鹵!

古時有不少百姓會在家中埋陳芥菜鹵,專門用於治療肺癆病。

陳芥菜鹵的製作方法也不難,就是將芥菜存放在大缸中,日曬夜露,很快上麵會長出青毛。

等青毛長至二三寸再將缸埋到地下,過了十年再挖出來。此時的芥菜早已化成湯水,這些湯水幾乎就是簡易版的青黴素。

宋玉竹欣喜若狂,他正在為抗生素發愁,“爹,你可幫了我大忙!”

*

疫病形勢嚴峻,容不得耽擱,第二天一早,太醫苑的醫官帶著第一批中藥,坐上了前往冀州的馬車。

同行的還有五千官兵,這些士兵是為了保護醫官和藥物,防止當地百姓哄搶嘩變。

宋玉竹暫時沒走,他在等醫工部提煉酒精,酒精可以消毒殺菌,是疫區最不可缺的物資之一。

上京所有酒樓的酒都被送到醫工部,簡易蒸餾器十二時辰不間斷的工作,提煉出高濃度酒精。

宋玉竹又派人在城中尋找陳芥菜鹵。

官兵在城中收集了數十壇陳芥菜鹵,再加上醫工部的十多桶的酒精。

宋玉竹和趙驍終於踏上前往冀州的路。

第85章 抵達疫區

冀州地處上京以南,距離六百多裡,乘坐馬車急行需要三天時間。

七十多輛馬車在官道上疾馳,著朝冀州駛去。

車上裝得都是送到疫區的物資,除了藥品食物,裡麵還有不少行軍用的帳篷。宋玉竹打算建幾個臨時的隔離治療點。

時下正直夏季,路兩旁都是綠油油的樹木,草叢中還點綴著野花,景色十分宜人。

車上的人卻沒心思看景色,宋玉竹和趙驍都在為疫情擔憂。

不知為何,今天氣溫格外炎熱,空氣粘膩的讓人心煩氣躁。

馬車敞著車簾,兩人顧不得形象,把衣服敞開懷透風。

身上的衣服已經是最薄的絲綢,依舊熱的二人滿頭大汗。

趙驍喝了口涼茶道:“我怎麼感覺今天比往天熱許多?”

“許是進了伏天。”

這麼熱的天氣對於疫區的百姓來說是火上澆油。高溫會加速身體的水分流失,也會讓屍體快速腐爛,再由蒼蠅和蚊子傳播病毒。

宋玉竹閉上眼睛,打開地圖查看冀州的情況。

今天冀州最高氣溫在三十度,未來三日都是晴天。

打開永寧縣的地圖,疫情比前幾日更嚴重了,現在正處在發病的高峰期。

大街上沒什麼人,偶爾看見一兩個行人,都是拿布巾蒙著臉來去匆匆,不敢再街上停留。

沒患病的百姓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怕被染上疫病。患了病的,輕症的跑去醫館求藥,重症隻能在家裡等死。

可是醫館哪還有藥啊,早在剛發病前幾日,藥就賣乾淨了,如今郎中都染上了疫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宋玉竹找到那日碰見的女孩,女孩的父親大概已經安葬,家裡隻剩下女孩一個人,獨自躺在床上。

她臉色蒼白奄奄一息,也感染上了霍亂,而且病的很嚴重,如果不救治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宋玉竹想要幫她診治,眼下距離到冀州還有兩日的路程,等他們趕到時人早就不行了。

病人就在眼前,他卻沒辦法幫忙救治的感覺太過於無力,宋玉竹趕緊切斷畫麵,靠著車廂喘息。

趙驍握住他的手,緊張的詢問:“你怎麼了?”

宋玉竹疲憊的搖搖頭:“沒事,剛剛看了看那邊的情況,比想象的更糟糕。”

趙驍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彆著急,咱們馬上就要到了。若是那火車建成就好了,鐵皮疙瘩不用吃草也不知道累,一日就能趕到冀州。”

“是啊……”如果在現代,直接開車去有半日足夠了,更彆說高鐵和飛機,可惜這個時代什麼都沒有。

宋玉竹:“阿驍,到了疫區你儘量不要接觸當地百姓,水必須燒開了才能入口,食物也要加熱後才可食用。霍亂非常嚴重,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證能治好。”

“好,我聽你的。”

*

另一邊,從上京運來的第一批救援物資和太醫苑的醫官已經到了冀州的保定府,知府親自去接的他們。

冀州知府名叫任青山,四十出頭,方臉濃眉闊嘴,這些日子因為瘟疫蔓延,急的滿嘴燎泡,瘦了七八斤。

他能不著急嗎?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自己的轄地死了這麼多人,來年考評定然是下下,皇上若是能把他貶官那都是燒高香了,就怕怪罪下來誅連家人。

如今不光是永寧縣疫病嚴重,連附近的昌順縣和白安縣都有了病症。

昌順縣是大縣,有百姓十萬餘人,若是瘟疫泛濫開,恐怕要死好多人!

見到太醫苑苑首,任青山眼淚差點掉下來,雙手握住他的胳膊:“白大人,可算把你盼來了!”

“任大人安好。”

“彆見禮了,快隨我回府衙吧!”

一行人急匆匆的來到府衙,任青山讓屬下把疫病的情況彙報給白寧聽。

“疫病最開始從永寧縣的天河鎮傳出來,那裡也是疫病最嚴重的地方,如今幾乎沒什麼活人了。”

“一開始當地縣令以為是痢疾,並沒有太重視,後來患病的人逐漸增多才上報到州府。”

“知府大人得知消息後,馬上派人組織救治,奈何人手和藥物都不夠用,隻能往上京遞了折子。”

任青山在一旁不住的點頭,鍋肯定是要甩的,不甩鍋腦袋都保不住,反正永寧縣縣令自己都染了病,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呢。

白寧聽完眉頭緊鎖道:“目前隻有永寧縣這一個地方發生了疫病嗎?”

下屬看了看任青山,見知府點了點頭,立馬說道:“永寧縣的臨縣昌順,患病三百七十餘人,死亡七十人,白安縣患病一百四十人,死亡三十一人,其他縣目前沒有病例。”

白寧:“任大人,這幾個縣可派人去管治了?”

“派了,三個縣我都派兵把守了。”任青山也知道瘟疫茲事體大不能馬虎,早早就派兵將幾個縣都封了,不允許當地百姓亂走,以防瘟疫鋪散的麵積更大。

白寧道:“事不宜遲,我們不便在此久留。”

大家趕緊忙碌起來,按照陛下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疫區處理屍體。

霍亂病死的人,死後屍體依舊可以傳播病毒,所以這些屍體不能隨意掩埋,要全部集中燒毀,從源頭切斷病毒才是關鍵。

這麼多屍體收集起來可不容易,畢竟永寧縣死的人都比活人多了,老百姓根本不夠用,隻能派軍隊去辦這件事。

鄭大安帶著手下兵分三路,自己率三千兵馬連夜前去永寧縣埋屍,另外派兩位校尉各帶一千人,配合醫官去其他兩個縣施藥救人。

任青山又調遣了兩千士兵一同前去幫忙。

*

第三天傍晚,宋玉竹率領著物資車隊浩浩蕩蕩來到了冀州府。

任青山先前並不知道皇上會親自前來主持抗疫,接到消息有大批車隊入城,還以為是上京的某個官員來了。

結果去迎接時,看見宋玉竹頭上的金冠,嚇得兩眼一黑差點栽倒。

旁邊的下屬扶住他,任青山連忙推開下屬跪地磕頭。

“陛下,您,您怎麼來了!”

宋玉竹搭著趙驍的手下了馬車道:“閒話少續,馬上給朕更換車馬,前去永寧縣!”

這一路疾馳,把馬都累壞了,馬車也顛簸的快散了架子。

“遵命!”任青山嚇得大氣不敢出,連忙派人去更換馬車,自己也收拾了行囊,準備自跟著皇一起去永寧縣。

從州府到永寧縣近一百裡的路,車隊中途隻停了一次,第二天早上就趕到了。

儘管宋玉竹在地圖上來過這裡很多次,但當他第一次走到這個地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瘟疫帶來後果,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鄭大安已經帶兵燒了三天的屍體,遠遠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他聽聞城外來了車,以為是送東西的,立馬趕過來迎接。結果看見宋玉竹和趙驍二人都來了,驚訝的瞪大眼睛。

“卑職叩見陛下!叩見將軍!”

趙驍:“老鄭城中現在什麼情況?”

“太慘了,死了好多人……”鄭大安帶著手下在西郊煉了兩天的死人了,依舊有不少沒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