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京城報仇第二十三天(1 / 2)

當夜十一郎過來時,應小滿壓根忘了對方想見自己的事,在屋裡早早地睡下。

半夜時分卻突然驚醒。

耳邊響起開關門戶的聲響。她推開小窗,正好看見七郎送十一郎出門,他自己卻並不進屋歇息,隻慢悠悠走回樹下,仰頭看頭頂一輪彎月高懸中天。

應小滿睡眼惺忪地推門出去,“怎麼了。”

“今晚見過十一郎,家中人事如何處置有眉目了。”七郎在桂花樹下回望向她,“我會離開幾日,清理族內事。”

應小滿迷迷瞪瞪問,“何時走,幾日回來?”

“馬上便走,儘快回。”

“這麼快?”她吃了一驚,睡意驚醒大半,“需要準備乾糧行囊麼?家裡最近不缺錢,我給你帶走一半。”

七郎卻道不必麻煩。“你忘了?我家就在對麵長樂巷,走幾步便到。”

“……”應小滿還真忘了。

好好的七郎,怎會是長樂巷晏家的七郎。乍聽聞時腦子亂成一團麻線的感覺再度淹沒了她。

腦殼子疼。

兩人麵對麵停在門邊,應小滿糾結地停頓良久,千言萬語化作乾巴巴一句:“那,慢走。”

七郎笑出了聲,“我儘快回來。”

“快的話五日七日,慢的話十天也足夠了。這趟回去清理門戶,晏家必定日夜燈火通明。你把飛爪先放一放,什麼多餘事都不要做,把新家收拾妥當,領著家裡老小好好過日子。萬事等我回來再說。”

說罷,他當真什麼都不帶,直接往門外走。

應小滿突然一陣憂心升騰。

晏家當家的狗官晏容時不必說,那雙狹長鷹眼一看便不像個好東西。晏八郎看起來也不是個好貨色。

誰知道三十六兄弟裡還有多少豺狼虎豹?七郎這孤身一去,還能回來麼?

她飛快地拉下吊籃,一手抓起幾張交子,來不及細數,整把塞過去,“多帶些錢財隨身!關鍵時可以保命!”

七郎把紙交子接在手裡,垂眸望了片刻,緊攥在掌中。旋即又鬆開,把揉皺的紙幣一張張抹平,收入懷中。

“小滿,如果有一件大事,我騙了你。但我騙你實在出於難言之隱,你會如何看我。”

“什麼樣的難言之隱?”

“如果說出口,我會丟了性命。”

如此地古怪……

應小滿想了想,“命很貴重的。如果為了保命的話,我也會撒謊騙人。怪不得你。”

七郎登時舒展了眉眼。

“多謝小滿體諒。除了性命攸關的關鍵時刻,其他事我儘量不瞞你。”

頓了頓,又道,“等我將那件大事的真相查明,不那麼性命攸關的時候,我也會與你說。”

說罷推門邁出去。

門外兩名車夫竟然還在,大半夜地依然警醒,立時起身。

七郎吩咐他們:“我不在這幾日,你們兩人留在應家,務

必寸步不離地看顧母女三人安全。不論何方人物,幾品官身,即便興寧侯家的雁二郎親自登門,隻要小滿娘子不想見,一律驅趕出去。”

“是!”兩名車夫退回門外坐著。

應小滿目送七郎踩著露水離去。

這時她才留意到巷口處影影綽綽站滿了人。上百佩刀精銳簇擁著七郎向長樂巷方向行去。即將走出巷口時,七郎回身衝她擺擺手,示意她回家休息。

應小滿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因為救命之恩,七郎似乎把她看得完美無缺。她時常感受到這份捧在眉心的珍重,心裡有點高興,有點小小的心虛。

天底下再“質樸爛漫”的小娘子,也不可能純如白水,也會有秘密瞞著彆人的。

她壓根沒問七郎哪件“性命攸關”的大事會騙她。

因為心底有件事,她也瞞著七郎沒說。

雁二郎的事煩透了她。

或許獵戶出身的緣故,她最恨有人追在身後,把她當做獵物滿城追捕。

爹爹曾教過她一句話:

追在身後的不見得都是猛獸;

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

七郎告誡她近期什麼都不要做,好好過日子等他回來。剛才叮囑門外兩個車夫的話,明顯也為了防備雁二郎。

但她的想法和七郎不大一樣。

她才不打算“防備”雁二郎。

山裡打獵多年得來的經驗:抓捕獵物,先防身後。

把身後追捕她的狗崽子清理乾淨,才好集中精力追獵仇家。

掛在長釘上的一對飛爪,不隻能用來翻長樂巷晏家的牆。

——同樣可以用來翻城東興寧侯雁家的牆。

清晨雞鳴,應家新砌的灶台上升起炊煙。

義母捧著熱騰騰的清粥和一碟脆醃黃瓜坐在小院裡,高喊,“伢兒!幺兒!太陽曬屁股了,你們兩個快起來吃飯。七郎也來吃飯。”

阿織高舉著七彩風車,蹬蹬蹬地跑出來,“阿姐和七哥都不在屋裡!”

義母吃了一驚,急忙進小滿住的東廂房。

床褥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床上留下一張紙,寫了兩行字。末尾畫兩個小人。

義母不識字,茫然地攥著字紙,盯著末尾手拉手帶鬥笠的兩個小人看了許久,突然猜出女兒的意思,推門出去尋車夫。

十一郎留下的兩個車夫戴著鬥笠把守在門邊。聽義母問詢,起先也茫然道,“門整夜關著。隻有七郎出去,不見小滿娘子出門。”

義母把字紙遞去車夫手裡。車夫是識字的,展開通讀一遍,臉色頓時變了。

信紙上寫道:

“出門打獵,傍晚回家。告訴娘勿念。

不要告訴七郎。”

車夫一個健步衝進小院。

院牆長釘上掛著的一對飛爪早不見了蹤影,隻在院牆高處留下一個淺淺的爪痕印記。

*

清晨的陽光映亮車水馬龍的

洞明橋下水麵。

仲春河岸風光好,楊柳如煙,環繞城郭,水波如玉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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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熱鬨商鋪街道當中,一道茶肆招牌迎風探出,上頭寫道:“韓興居”。

時辰還早,茶肆剛開門,客人不多。應小滿捧一個大肉饅頭,站在茶肆涼棚下,和相熟的茶博士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話。

“許久不見小娘子過來,我還當你家裡出事。今天見到人我就放心了。”

應小滿衝茶博士感激地笑一笑,“謝你掛念,最近忙著搬家。對了,上次聽你說,強搶民女的那個雁家,就在這處往東?我忘了巷子名稱。”

“哦,興寧侯雁家啊,在城東莫乾巷。”

茶博士熱絡地往東指,“洞明橋往北下去,轉東直走,過兩條街便是。”

“興寧侯雁家的名聲最近可不大好,不過他家二郎倒無事人般。我時常看雁二郎行過前頭洞明橋,依舊衣著光鮮,出入招搖,也不知那樁強搶民女的事是不是真的,小娘子出門還是避忌些。萬一傳聞是真的呢……哎喲,說曹操曹操就到。人來了。”

應小滿往後退半步,苗條身影完全推入涼棚陰影裡,隻露出一雙閃亮的眼睛,緩緩把鬥笠往上推。

視野儘頭,洞明橋修建成拱月形狀,橫跨汴河南北兩岸。

熙熙攘攘的過橋人群中,出現十幾匹高頭大馬,騎在馬上的郎君穿一身鮮亮招搖的朱紅錦袍,在布衣人群裡格外突出,周圍百姓紛紛避讓。

馬上郎君鬆鬆地握著韁,姿態放鬆而慵懶,通身帶一股錦繡堆裡打滾的世家子常見的風流浪蕩勁兒,豈不正是雁二郎。

十幾騎很快下了橋,沿著敞闊長街筆直往南行。

應小滿目送一眾輕騎消失在長街儘頭。

看方向,該不會去城南銅鑼巷?那他今天得撲空了。

“下次再來。”她把鬥笠往下拉,等馬匹往南去遠,自己往北上了橋。

莫乾巷雁家好找得很。她二月裡誤打誤撞都能一路走到雁家圍牆邊,更何況專門打聽過。

占據整條長巷的獨戶大院,每隔十步、以青磚砌成花紋的院牆很快又出現在眼前了。

應小滿抬頭打量。

興許是勳貴門第自詡武功,不怕小賊來犯?雁家的院牆比長樂巷晏家可矮了不少。

她繞著雁家院牆走過兩圈。

避開有人出入的大門角門,靠近宅子西南側邊有一處掛鎖的角門,鎖頭帶鏽蝕,許久無人打開的模樣。

應小滿試著推了一把,角門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驚得她一跳,瞬間閃去邊上。

但角門裡並無任何人聲,也無任何走近查看的腳步聲。

像個荒廢已久的院子。

這處角門開在一條窄巷邊,頭頂樹影娑婆,兩邊高聳的圍牆把應小滿的身影完全擋在陰影裡。

她在原處蹲了兩個時辰,隻看到黑貓兒踩著牆頭輕盈路過,老鼠簌簌地貼著圍牆奔過。

暮色籠罩天幕,她

啃完最後一個肉饅頭,從陰影裡站起身。

唰一聲輕響,飛爪搭上牆頭。

片刻後,又一聲輕響,飛爪從牆裡收起。

應小滿把飛爪小心地收回牛皮囊中,掛回腰間,站在庭院當中環顧這處荒僻院子。

等看清周圍時,人頓時一懵。

這處確實是一處荒廢已久的院子。

四處爬滿了青苔藤蔓,西南邊角門以銅鎖從外鎖起,正南院門同樣一把銅鎖從外頭鎖起。

赫然是一間從外反鎖、從內無法出去的荒院。

斜對麵的院牆角落處,一個麵容清麗的少女掛著滿臉淚花蜷縮在陰影裡,此刻正驚恐地張著嘴,瞠目望著院牆外頭跳進來的不速之客。

應小滿:“……”什麼情況?說好的無人荒僻院子呢?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斜對麵的少女僵硬地蜷縮在角落裡,差不多年歲的兩個少女連身上布衣裙的顏色式樣都差不多,對望著發懵。

朝南正門處傳來一陣隱約腳步聲。片刻後,開鎖聲響起,院門被人推開了。

穿著體麵的管事男子站在門外冷笑。

“小娘子吃了這頓教訓,學乖了沒有?我家二郎是何等人物,若能得他的青眼,少不了你這輩子的榮華富貴,哭個什麼勁。”

管事一擺手,身後兩名健壯婆子邁進門來,左右抓住庭院中站著發懵的應小滿兩邊胳膊,半挾持半拖拽地拉出門去。

管事回身關門,哢嚓,又把門鎖上了。

他提著燈籠當先領路,邊走邊說:“我家夫人的意思早和你說過。二郎看得上你,你便在他屋裡伺候著。二郎看不上你,自會把你打發出去。我們雁家這樣的體麵人家豈會勉強人。”

“好了,把她臉上淚擦一擦,領去二郎院子裡,就說夫人心疼二郎滿城地尋人,做主替二郎把人尋來了。”最後一句是對兩個婆子說的。

婆子果然來擦臉,咦了聲,“這丫頭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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