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京城報仇第三十七天(1 / 2)

應小滿深夜裡回家,放好鬥笠,飛爪掛回牆上,關起廂房門。

義母最近咳嗽地厲害,夜裡睡不安穩,正在屋裡小憩時聽到動靜不對,頓時便驚了,急忙趿鞋出院子,“伢兒,誰欺負你了?!”

小滿的脾氣比她爹還直,遇著不順心的事當場發作,自打十歲以後就沒見她在外頭哭著回來了!

唰,廂房門從裡頭拉開。應小滿眼角發紅地出來,從灶台下拖出斬成肉塊的幾大盆羊肉,在桂花樹下掛燈,擺開刀具,鋪好黑布,拎起一塊四五斤重連皮帶骨的羊脊肉,開始剁肉臊子。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刀光亮如白煉,幾息間將脊肉剁成細細的肉臊子,羊皮扔在地上。

“娘,咱們不做匾了。店家那邊預付的半貫錢,不要了。”

義母吃了一驚,“錢都給了,怎麼突然又改了主意?七郎寫的字我看過,極好的。”

刀光一頓,厚背斬骨刀啪地斬在砧板上。

“小本生意,掛什麼匾。”應小滿不抬頭地說,“鋪子門口豎個牌子,鋪子裡頭有我站著,砧板上有肉賣不就行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很不正常。

昨天出門時這伢兒還口口聲聲要出高價做個好匾。

義母心裡嘀咕著,上下打量女兒隱約發紅的眼眶,刀子般的眼神,被斬裂的砧板……

沒敢往下追問,隻說,“反正鋪子已經開張,要不要掛匾都不要緊。但砧板總得換一塊。”

應小滿冷靜下來,打量砧板。早晨莫三郎惹事時當麵剁出一道三寸深的坑窪,現今又新添一道裂紋。坑坑窪窪的,瞧著有點磕磣。

“過兩天再換。”

她心疼起來,摸著砧板,喃喃說,“好砧板也不容易尋。這塊還是從魚市帶過來的呢。”

義母收了砧板,對著兩道劈痕搖搖頭,又把風卷殘雲剁成肉臊子的五斤碎肉收起,準備清早出攤賣。

應小滿狠剁了一場肉,心頭慪氣散了不少,收起黑布,取出家裡備的筆墨和紅紙,攤在桌上,橫平豎直地寫大字:

【應——家——羊——肉——鋪】

應家自己開的肉鋪子,何必托這個,托那個寫字?字醜一點有什麼打緊?自家的鋪子,就要用自己寫的字。

義母站在旁邊瞧著,心裡有八九分確定跟七郎脫不了乾係。

心裡琢磨了半日,問女兒,“昨天下午送了阿織回來就不見人影,大半夜的回來就鬨脾氣。說好的匾也不做。該不會是在外頭撞見了七郎,七郎惹你生氣了……”

話音未落,應小滿眼眶又開始發紅,一滴淚花浸在睫毛間,要掉不掉的。

“娘,以後彆再提七郎了。”她抹了把眼角,“他騙我。他壓根不想幫我報仇。”

難怪每次商談報仇計劃,如何儘快鏟除狗官晏容時,他都說什麼“還需斟酌”,“從長再議”……

全是拖延借口!

他是晏家的七郎,根本不想幫她這外人殺晏家家主,他自己的兄弟!

唰地一聲,應家緊閉的大門打開。

應小滿繃著臉,衝門外值守的兩名精壯護衛說,“這些日子多謝兩位大哥護衛我家。七郎派你們來的,你們回去找七郎罷。”

門外兩名護衛一臉懵,“應小娘子何故突然驅逐小的?如果當真做錯了何事,還請告知我等……”

“你們沒做錯什麼,但應家不想再和晏七郎打交道。”應小滿重複說,“你們回去找七郎罷。”

護衛還想再勸,應小滿抿了抿唇,把院門的門栓當麵卸下,握在手裡。

“前幾天把沈阿奴打出去時,你們看見了。今天你們想試試?”

“……”

趕走七郎派來的兩個護衛,應小滿把門關上,門栓閂好。

淩晨時分,天還漆黑著,阿織揉著眼睛從屋裡走出小院,迷迷瞪瞪說,“阿姐,好吵。”

應小滿回身抱起阿織,慎重叮囑,“西屋七郎以後不是你七哥了。”

阿織露出茫然的神色:“他又變成七叔了嗎?”

“不是,彆叫他七叔……”應小滿頭疼地想了一會兒,放重語氣說:

“跟咱們家沒關係了。他以後再來,無論拿什麼好吃的果子哄你,亦或帶了風箏,說教你寫字……都是騙你的。你一個字都彆聽他的,再也彆給他開門。”

阿織震驚地張著嘴巴,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眼淚啪嗒掉在地上。

“我喜歡七哥嗚嗚嗚~”

應小滿的眼眶忍不住又發紅了。

晶瑩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強忍著不落下。

她也很想哭。

“他是個騙子。”她忍著哽咽和阿織解釋,“我們家不給騙子開門。”

“嗚嗚嗚……”應家一大一小兩個傷心地抱在一處,在門邊哭成一團。

門外被驅趕的兩名守衛其實並未走遠。

側耳細聽門裡的動靜,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彼此遞過無奈眼神。

“怎麼辦。”

“先回去,如實回稟阿郎。”

*

朦朧晨光照進大理寺官衙西側的僻靜窄巷。

護衛漢子們得了主上吩咐,靜悄悄收拾窄巷裡一片混亂的局麵。

十一郎黑夜裡落馬,又在地上翻滾幾圈,手腳擦傷了好幾處,此刻正盤坐在牆邊,護衛跪倒在麵前上藥。

晏七郎靠在牆壁,若有所思盯著麵前好友。

“小滿在長樂巷口撞到的所謂仇家,假貨晏容時,莫非是你?”

十一郎忍著疼說,“胡扯什麼。晏容時不正是你自己?”

晏七郎搖頭,“不,聽我說。”

他抬手指向自己,“在小滿心中,我是晏家七郎,晏容時的兄弟。”

“而你,”晏七郎抬手指向十一郎,“——你才是狗官晏容時。”

十一郎大為震驚

,沉默片刻:“……你隨我回宮一趟罷。請個禦醫給你看看腦子。”

“彆擔心我。”七郎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