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京城報仇第四十一天(1 / 2)

興許是家中有貴客的緣故。

豐鬆院今夜燭火通明,明黃的庭院燈火映亮了半邊天空,和應小滿上回在七郎的帶領下遠觀那次大不相同。

豐鬆院管事把應小滿領進門,沿著曲折遊廊一通疾走,接連穿過三道拱門,最後停在某處偏僻小院的邊角落。

管事推開一處小小的耳房,“這裡是你住處。今夜晚了,你暫且歇下,明早再分派差事。”

“對了。”管事將走時又特意回身吩咐:“今晚豐鬆院有貴客。你安分待在自己房裡,夜裡莫出門,切勿衝撞了阿郎和貴客。”

應小滿抱著包袱,點頭如搗蒜。

等管事前腳離開,她立刻把包袱往肩膀上一搭,悄無聲息開門——

小院半開的門邊有人說話,聲音居然似曾相識。

“今晚新來的灑掃丫鬟,可是個安分的?”問話的赫然是七郎身邊親信,隋淼!

管事說,“新來的不知底細,特意把她單獨安置。性子像安分老實的,打扮得也樸素。剛才訓話時頭也不敢抬,隻點下頭,靜悄悄關門歇著了。”

應小滿靜悄悄退回屋裡,把虛掩的房門關好。

隋淼果然入院來查看。

細微的腳步聲繞著耳房走了半圈,滿意離去。臨走前隋淼叮囑管事,“把院門鎖起。明早再開鎖。”

應小滿有備而來,一把鎖哪裡鎖得住她。

唰一聲輕響,擦得亮晶晶的飛爪攀上牆頭,又瞬間消失。

隋淼今夜似乎忙得很,大步流星地沿著抄手遊廊疾走,應小滿納悶地跟隨身後盯梢。

他不是七郎的親信麼。為什麼管起豐鬆院的事來?

難道七郎在家裡的處境竟這般不好,連身邊的親信都能被家主晏容時隨意差遣?狗官著實可惡!

應小滿的心揪了起來。朱紅柱子背後靜悄悄露出一隻黑亮眼睛,若有所思盯著前頭還在疾走的隋淼背影。

要不要把人攔住,私下裡問一問……呸!她才不要管七郎閒事!

但是,七郎在家裡過得不好,卻表現得無事人般,從未和她透露過半句,還是問一問的好。

七郎和晏容時也有仇。萬一哪天像晏八郎那樣,被仇家雷霆發作一場,送去大理寺拘押……

呸!七郎才從她手裡救下仇家性命,他們自家兄弟掰扯去,她才不要管七郎閒事!

隋淼的腳步突然停下了。

“阿郎在何處?”他攔住一個路過的管事問。

應小滿耳朵一豎。

她早不是初入京城兩眼一抹黑的鄉下土丫頭了。京城的高門大族人丁興旺,家裡定有許多個“郎君”,但“阿郎”隻有一個,便是當家的那個。

隋淼問得是仇家晏容時的去向!

她當即屏息靜氣,聽那管事指路。指得具體何處她沒聽明白,但隋淼明白就行。

高處懸掛的燈籠光映亮了蜿蜒曲折的抄手遊廊,也朦朧

映出廊子周圍的花叢樹影。

隋淼沿著遊廊疾步前行。兩側的花叢樹影當中,時不時閃過一道煙霧般的身影。

應小滿今天有備而來,穿戴的都是從晏八郎手裡摳來的五貫錢添置的新衣裳,深藍色薄衫,煙灰碎花裙,適合夜行……

燈火通明的一處院門很快出現在麵前。

彼此顯然是極熟識的,護院漢子衝隋淼點點頭,說,“阿郎和貴客在書房議事。”

隋淼問,“貴客打算幾更天回?夜路不太平,得提前準備起來。”

護院漢子歎氣,“貴客不打算回,說今夜就睡書房裡。貴客帶來的人已經把枕頭被褥、換洗衣裳送進去了。”

隋淼露出無奈的神色。

十一郎上回暗巷遇襲,得知應家小娘子意圖刺殺的其實就是晏家七郎,晏容時。卻不知怎麼地錯認到十一郎身上。

十一郎堅持自己假扮“晏容時”,吸引應小娘子再來刺殺,趁機把誤會和所謂“世仇”問詢清楚。

晏七郎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

但十一郎也不是個輕易被說動的主兒。

門裡門外默默互看一陣,院子裡又快步走出來一個精乾漢子,對隋淼轉述,“阿郎吩咐下來,貴客今晚在書房安置,阿郎歇在東苑。”

隋淼無奈說,“我這便去準備。”快步走進院門。

院門隨後關閉,把四周透亮的燈火關在門裡。

草木蔥蘢的廊下假山石後,應小滿靜悄悄豎起耳朵。

晏家家主晏容時,果然好生奸猾。竟然安排貴客住自家書房!

如果不是被她意外偷聽到今晚的安排,她理所當然潛入豐鬆院最大最氣派的書房院子,一門栓敲下去……替死鬼就是倒黴的貴客了!

如今既然知曉了安排,她屏息靜氣,攏了攏煙灰色的碎花布裙,靜悄悄往草叢陰影裡一蹲。

頭頂一輪彎月靜悄悄挪動,草叢裡蹲著的身影抱住膝蓋動也不動。

遠處梆子敲響三更。

應小滿蜷在草叢裡眯了一覺。

她夢見了義父。

體格壯得像頭黑熊的義父,在大片黑影中走近,蹲在她麵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在夢裡仿佛變成很小的小女孩兒。似乎隻有阿織那般大。

她抱著膝蓋仰頭問,“爹,我想你了。你怎麼半年都不來看我,是怪我還沒有替你老人家報仇嗎。”開頭笑著撒嬌,說到最後時聲音發顫,帶出了鼻音。

義父還是那副嗡嗡的嗓門,很嚴厲地說,“多大年紀了,還喊爹!你是有自個兒親生爹娘的,要叫義父!”

她在夢裡也覺得委屈,低頭看看自己的短手短腳,忽然一陣高興湧上心頭,她多大年紀了?她和阿織一樣大!

她立刻快活地撲過去,抱住義父的腿撒嬌,“我才四歲,不喊爹喊什麼?爹爹!”

夢裡的父女倆抱作一團。

義父無奈地隨她抱。

溫熱的

大手落在頭頂上,嗡嗡的聲音說道,“伢兒記住,報完仇就走。我給你的五十兩銀子好好地用……”

應小滿在夢裡逐漸醒來。

抬手抹了把濕潤的眼角。她在夢裡竟然高興出了眼淚。也不知道剛才有沒有笑出聲……

她倏然警惕起來,一骨碌翻起身,警惕地四下裡張望。

無人注意這處。顯然並沒有在夢裡笑出聲,引來查探的護院。

她在山中打獵慣了,追獵時選擇藏身處幾乎成了本能。她選擇的這處草叢,並不會偏僻到令護院特意走過來查看,而是靠近小路邊,時不時有一兩個人來往,反倒不引人注意。

三更夜半。書房院子透亮到照亮天幕的光亮熄滅了,隻從門縫漏出來少許燈光。

應小滿靜悄悄沿著院牆轉去東邊。

深夜了,東苑三間正屋最西側,臥寢裡的此間主人居然還沒睡下。

東苑有個小小的荷塘。蛙鳴聲聲,夜裡微風吹過庭院。

應小滿蹲在靠近荷塘的一處假山石灌木叢後頭,斜對麵便可以看見寢屋半敞的軒窗。

子時深夜,屋裡竟還亮著燈。

灌木叢靜悄悄左右撥開,露出一隻清澈透亮的眼睛,滴溜溜四下裡轉兩圈。

屋裡靠牆放了一張雕工精美的架子床,占地不小,左右金鉤空懸,雙紗複帳已放下。

裡頭影影綽綽露出個人影,披衣坐在床頭,似乎在提筆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