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賠率刷出來,沈清火遠遠瞥了眼高台外麵正給他充當秘書的小管事,管事非常有眼色的跑了過來,微微湊近,沈清火低頭在他耳邊吩咐了一句什麼。
不一會兒,管事跑到後台,替他押了600萬。
是押給新人的。
羅金知道這事的時候,香檳都喝不下了,他知道今晚新人是必輸局,說不上還會送命,沈清火這個意思,看來是有意要讓他賺一筆。這賺錢固然是好,但是賺這位沈教授的錢,他可有點心裡打鼓。
小老頭手握香檳,看了眼旁邊坐著的年輕人,非常誠懇的建議,“沈先生,新人賠率雖然高,但依我看,還是押職業選手吧。”
一旁的年輕男人麵容平和的抿了口酒液,微微彎唇說:“隻是隨便玩一把,羅先生既邀請了我,我總得意思意思。”頓了頓,他雲淡風輕的說:“今晚恐怕要弄臟您的地方,也要讓你的職業選手受些累,600萬而已,輸了就輸了。”
羅金心說這陸家年輕一輩的後輩果然講究,說話做事完全挑不出錯來,他是一點兒也比不上了。
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小老頭不安了一會兒,尋思這六百萬對陸家也不算個什麼,甚至連這位年輕人的零花錢可能都算不上,當下便再沒什麼心理負擔的又坐回位置,說:“沈先生爽快人,那咱們就專心看比賽吧。”
職業選手已經上台了。
競技台一圈圍上了圍欄,那個被稱作三哥的人有些畏縮的爬了上去,他的頭上纏了好幾圈繃帶,耳朵的位置不斷滲出血。
場下已經有人罵,“這怎麼還帶著傷打?老子還想著可能會爆冷,給他押了注的。”
“就是,這一看就是有內幕的吧?”
忽然,陸家的小管事跑到擂台前傳了句話,“沈先生在你身上押了600萬,他說了,你想活,就不許輸。”
場上的氣氛說變就變,也許是因為那句傳話,也行是因為他麵對的僅僅隻是勝率一般的對手,隻見台上的新人眼裡忽然就多了一絲無畏的氣魄來,竟然率先發動猛攻。
雖然不是專業選手,但做了這許多年打打殺殺的混混,已經知道怎麼打架能瞬間將傷害值拉到最高,下的自然都是狠手。
場下的人開始沸騰,紛紛吹口哨高聲尖叫,“哎呦,這才是真槍實彈的格鬥嘛。”頓了頓,“你們早點找這樣的新人打,這賭場不得賺的盆滿缽滿。”
職業選手早在之前就已經接收到莊家的授意,如果這場不能贏下新人,恐怕他在這條道上的路從此就要走到儘頭。
雙方都頂著重重壓力,交手自然激烈。
職業選手雖然勝率一般,但終究還是職業,十幾分鐘過後,已經優勢漸顯。
新人身上掛彩越來越多,隻好挑刁鑽的部位攻擊,畢竟兔子博鷹,不拚命根本少有勝算。被逼得狠了,職業選手不得不一拳重重擊向三哥那隻血肉模糊的右耳。
三哥捂著耳朵慘呼了一聲,吃痛的間隙,被職業選手一腳飛掃過來踹斷了胸前兩根肋骨。
按道理來說,這場比賽到這裡已經可以分出勝負了。但是被打趴下的新人根本不敢認輸,他從被打腫的眼皮縫裡小心翼翼窺了眼高台上的觀眾席——沈清火麵容冰冷。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大概因為麵對的是勝率一般的對手,他仍舊心存一絲僥幸的希望,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繼續做出搏鬥的手勢。
很快又被一腳踹翻——似乎又斷裂了兩根肋骨。
職業選手不敢再貿然出手了,也抬頭看了眼高台,羅金示意他繼續。
之後的比賽完全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連羅金這樣見慣了各類格鬥的人也忍不住皺眉歎息,台上的新人早沒有能力繼續搏鬥了,現在完全就是在被動的挨打,鼻青臉腫的五官已經被口鼻間的血糊滿,瞧不清麵容,但即便一遍遍倒下,他仍舊不敢舉手認輸。
場下的人一陣唏噓,再沒有任何人懷疑這把打的是一場假賽,有人喊:“兄弟,你認輸吧,雖然我押注押了你,不過今天就當老子手氣背,你認輸算了。”
又一次被職業選手踹趴下後,新人終於沒有再起來。
好像已經爬不起來了,但是也沒有認輸,職業選手皺了皺眉,難道這個人真要把命搭上嗎?
場下的裁判走上前去看,那個叫三哥的男人滿臉血的躺在地上,他呼吸急促,口鼻間不斷噴出血沫,喉嚨間像有什麼東西堵住。
賭場有急救醫生,醫生也過去看了兩眼,搖頭說:“斷裂的肋骨刺穿了肺葉,估計快不行了。”
裁判看了眼羅金,羅金也忍不住求情似的看向旁邊這個年輕男人——這簡直就是虐殺,還不如當初痛快的給他一槍。
但年輕男人隻是點了點頭,不鹹不淡的笑著說了句:“精彩。”頓了頓,在眾人頗為懇切的目光下,才好像終於看夠了一樣,慢條斯理放下酒杯說:“那就看下一場吧。”
羅金鬆了口氣,輕輕擊掌,場上的人很快被抬下去。
這六百萬賺的果然讓他難受。
這一晚的格鬥場令人唏噓的很,江北地下酒吧裡來的新人幾乎全部上場了,沈清火在他們每人身上各押了600萬,可以說很成功的堵住了羅金的嘴。
這一晚,擂台上被打死的新人有三個,剩下的人被抬下場後幾乎也沒有撐過天亮。
羅金這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坐在那個年輕人身邊第一次覺得冷,寒噤連連。
他知道沈清火一直在處理陸家幕後的一些事,顯然,做幕後的人,要比台前的人狠辣多了。
他接觸過陸家的少東家陸忱,也知道那個年輕人敬畏法律,敬畏生命,甚至對警察都是尊敬且溫和的,如果不是因為家族產業,那應該是一個非常善良溫和的孩子。
但陸家幕後的這位年輕人顯然是和陸忱完全不一樣的人,和台前的陸忱相比,他人性的底色好像就是黑的,他睚眥必報,手段殘忍。比起陸忱,這個看似斯文甚至帶點書卷氣的男人雖然為人師表背景乾淨,但更像是這個世界的殺伐者。
羅金很清楚,在他們所處的這個灰色世界,沒有鐵血手腕和狠辣心腸,根本走不了多遠。以他知天命的年紀來看,或許在不遠的將來,這個年輕人就會接替陸忱成為陸家真正的主人。
深夜兩點,所有的比賽結束,陸家的管事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在沈清火的耳邊說了句什麼,“那個女孩的媽媽……”
羅金隻聽到這一句。
那個年輕人終於微微變了臉色,他扔下手裡的外套,半點也不在意這地下場裡剛剛消逝的人命,放下酒杯離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