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傳來的時候,塞萊斯正在分割一條花色斑斕的水蛇。
這條水中巨蟒被喂食了毒坨花天製成的劇毒毒藥,服下後早已身亡,然而殘留的神經腺,還驅使著蛇尾在微微擺動。
塞萊斯將其含毒的鮮血提煉,塗抹在純白色布巾上,並將它係在額上,從發間穿插而過。
這是古埃及至為古老的信仰方式,表明祭拜者對河神的崇敬膜拜,以水蛇之血彰顯忠誠,絲毫不顧將水中生物撈出並剝奪生命的殘忍之法。
塞萊斯聽見動靜,轉過頭看一眼哆哆嗦嗦、臉色發白的仆人,不耐煩道:“我分割蛇皮正在緊要處,不能有一刀出錯。若是你沒什麼大事,兀自闖入,我會拿你的腦袋做祭祀品。”
他的話音沒有起伏,卻讓仆人感覺到一陣直入骨髓的恐懼。
哈托家族的血緣向來由冷漠鑄成,從上至下,家族中所有人都如毒蛇般冷血無情,為了保住家族榮譽,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在混亂的古埃及,唯有神明能庇佑凡人。可唯一來自河神的力量,仿佛在近些年消失殆儘,沒有神明存在的古埃及,混亂如斯。
犯罪成了常識,家族中持械鬥毆甚至暗中謀害,為了爭奪利益地位不是什麼稀罕事,在哈托貴族更是如此。
而現在,似乎有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那仆人將手放在胸前,咽了口口水,屈膝跪在地麵說道:“蠱父死去了,在原河流域,與一匹鬣狗搏鬥,被撕咬脖頸而死,最終跌入河流,隨著河水衝遠了。”
蠱父竟然死去了!
塞萊斯瞳孔巨震,不可思議地回過頭。
蠱父他性格固執而刻板,有著超越常人的力量,對野獸向來是先下手為強,捕獲的獵豹獅子無數。
如此身手了得,怎麼會栽在一頭鬣狗身上?
手中的尖刀猛地向下,“噗嗤”一聲,塞萊斯似乎在發泄自己的憤怒。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哈托家族近期已經死去了三個人。
之前是塞萊斯的親弟弟,被人殺死在原河畔,後是他的叔父,因誤食原河的毒魚身亡,現在死去的,又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被人崇拜的力量之王。
蠱父的死實屬慘痛,在塞萊斯看來,這件事仍然不簡單。
塞萊斯看著尖刀下被剝落的一串串蛇皮,鮮血漫流在肚皮上,鮮紅得紮眼,從台麵滴落下來。
這蛇血是有毒的,他小心地側身避開,將早已準備好的各式香料和藥草搗碎研磨後,將鮮血混製在一處,融合毒性。
而此刻,塞萊斯焦灼至極,不慎操作滴落在地麵的紅色鮮血,像是在他頭頂籠罩了一片陰霾。
他決定不能再坐以待斃,否則家族中死去的人會越來越多,或許下一步就輪到自己!
他喃喃自語:三次都在原河流域,或許有著河神的感召……我們得罪了河神大人,需要做些什麼?
塞萊斯猛地回過頭,看到仆人正跪倒在地,用乾淨的布匹小心翼翼地沾起毒血,將它們團在一處,打算扔掉。
“我早就說過,這一天終將會到來的,她的存在,就是為了獻祭!”
“不要忘了,納芙出生的那天,我們在正殿第四根台柱下方,見到了象征著死亡、花紋瑰麗鮮紅的尖吻蝮!”
“這早就有預兆,她是河神送來的,現在也當還給河神,才能平息神的怨怒。闊彆已久的河神,我想祂是重新降臨了!”
塞萊斯說著,目光淩然,沒有絲毫猶豫,可見他籌謀這件事已經很久。礙於夫人一直勸說,才讓他暫時打消了念頭。
而現在,到了不得不這麼做的時候了。
儘管要獻祭的對象是他的小女兒,他仍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吩咐仆人:“去,將她捆住,送到神廟去!我們的大祭司到時會在那裡等候,祭祀河神的事越快越好,家族容不得再出任何差錯。”
仆人愣了一下,習慣了哈托家族的行為方式,隻應了一聲,忙出門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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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躺在納芙金絲織成大床上的,並不是塞萊斯真正的小女兒,而是來自異世的遊魂那芙。
說來也是倒黴,那芙跟隨旅遊團前往古埃及遊玩,觀賞金字塔時不慎觸到一塊繪製特殊人物花紋的方磚。
手指輕輕一觸,方磚洞開一個缺口,將她吞了進去。
她在地道般的黑暗中摸索了許久,沒找到脫離的出口,反而腳下一空,不停下墜……
“啊——”
昏迷中,塞萊斯和仆人方才的對話不知怎的湧入她腦海,那仿佛是一場噩夢。夢的最後,仆人已經拿了粗重的繩索,朝小女兒的房間走去……
伴隨著劇烈的喘息聲,那芙從夢中猛然驚醒,滿頭是汗,手指濡濕了被單。
睫毛顫動,睜開眼時,她看到極儘輝煌的房間。
牆上繪製了各種奇詭的圖案,金絲大床鋪蓋著厚厚的類似羽絨的軟被,自己像是被安置在溫室中的豌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