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迪爾哈魯見狀,氣急敗壞,一邊往宮殿內跑,一邊大聲斥責:“養你們這些東西,能派得上什麼用場?”

他傲慢的派頭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膽子處在破碎邊緣的男人,拔腿逃得比誰都快。

族長手握權杖在地上敲擊,他腿腳不太靈便,迪爾哈魯這家夥竟然棄自己於不顧,真是豈有此理!

拉莫蜥蜴發出“嘶嘶”的喘息聲,分明是瞄準了它想要攻擊的對象。

此刻,如果迪爾哈魯有耐心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條蜥蜴發出了微微激動的戰栗,身體高聳,長尾翹起,這是勢在必得的姿態。

“啊!你彆過來,想要毒嬰是吧,我給你就是了!”

迪爾哈魯陡然變換了一副嘴臉,現在完全是在向它求饒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的大祭司和巫師都不在,無法對付這隻突如其來的毒蜥蜴。尤其是,它還是拉莫蜥蜴,被咬中後,毒素發作時將劇痛難忍,藥石罔效,最終會曆經幾個月時間,活活痛死!

納芙旁觀著這一切,遲遲沒有動靜,作為曾經的受害者,她原本同情拉姆家族,擔心他們遭到毒嬰毒害,慘死於府中,成了阿涅烏布家族向上爬的墊腳石。

可如今,她隻是冷冷抱著臂,觀望蜥蜴會如何行動。

這種毫無良心的家族,就該受到懲罰,既然神明還未完全形成,無法形成天譴,那麼就由自己來當這個劊子手吧!

迪爾哈魯躲藏在了衛兵之後,並牢牢拽住了對方的盾牌,擱置在地上,擋在身前,避免蜥蜴突然從腳下竄出來。

他已經進入了宮殿,隻消讓人將門關閉,就暫時安全了。

然而,迪爾哈魯完全低估了一隻拉莫蜥蜴的速度,剛才它在觀察,也是在適應變為蜥蜴的新視角,當然,作為女嬰的父親,它還要放下曾經不願傷害旁人的道德標準。

等它做好了心理準備,一切都來不及了。

儘管大門已經關閉了大半,拉莫蜥蜴仍然以閃電般的速度竄進了門內。

“天哪,族長救我!”

迪爾哈魯大叫出聲的時候,族長站得遠遠的,旁觀著他的恐懼。

族長知道,男人變化而成的蜥蜴是衝著迪爾哈魯來的,自己隻是個傳話人,還不至於被它咬死。但對於剛剛這位後輩自顧自跑走,甚至將族長留在大門外的舉動,他異常憤怒,憤怒到現在根本在假裝聽不見迪爾哈魯的話。

“哦你在說些什麼,怎麼——啊,哪裡傳來的尖叫?”

迪爾哈魯對這位族長怨恨在心,可現在他已經顧不得其他,因為他的小腿已經被拉莫蜥蜴咬了上去。

一陣難以承受的劇痛襲來,猶如被萬千利齒啃噬一般,迪爾哈魯驚叫得連扁桃體都露了出來:“啊啊啊——”

接下來,拉莫蜥蜴轉移了方向,它看了看迪爾哈魯為圖涼快,穿著的獸皮露趾鞋,更是欣喜不已。

它激動地咬向了他的大腳趾,利齒帶著毒液滲透進皮膚。

迪爾哈魯感覺到自己的腳趾仿佛被巨獸碾過一般,一瞬間幾乎失去了知覺,然而,很快浮現的疼痛,讓他再度跌入地獄。

他尖叫著,抱住腳滾倒在一旁,身體滾進了草叢,沾染了一身草木碎屑。

迪爾哈魯的腳趾似乎是斷了,他忍著劇痛,努力勾頭看看,發覺腳趾還在,但已經腫得老高,完全像是一隻黑麥製成的麵包。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已經答應要將毒嬰還給你了。”

迪爾哈魯用最後的力氣如是說,他完全不理解蜥蜴為什麼要攻擊自己,又擔心拉莫蜥蜴再咬他第三口,無論如何,他對新的傷口都承受不起了。

“你現在,還在叫她毒嬰。她隻是普通的嬰兒,即便是毒嬰,也不是你這個忘恩負義之人能叫的。這是你為不尊重我和我的女兒,所要付出的代價。”

由於這條拉莫蜥蜴是人所變幻的,還能發出人類的聲音,這話傳進了迪爾哈魯耳朵裡,他一時無話可說。

這塊地界,向來是他說了算,所以他從來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毒嬰他是想留著的,研究她體內的毒素移作他用,或者直接焚燒了事,總之,他從沒想過會在這件事上栽一個跟頭。

而現在,他不得不妥協了:“你說得對,是我的錯。不要再咬我了,我這就叫巫師將毒……你的女兒還給你。”

眼看拉莫蜥蜴隻是奔著他一個人去的,衛兵這才接觸了心理防備,上前扶起迪爾哈魯,送他去宮殿裡找大醫師醫治。

儘管這病症極難有方法回轉,但作為有權有勢的家族,平日裡養了那麼多醫師,總要在這時候派上用場,想儘各種辦法。

迪爾哈魯離開了,族長身形略顯佝僂,行動不太便捷,慢吞吞地進了宮殿。

他心裡為迪爾哈魯被咬暗喜,但為了家族能夠存在,其他人不再遭殃,還是要去傳達迪爾哈魯的吩咐。

族長轉身遠去時,納芙終於走上前,看向那條拉莫蜥蜴:“反擊的感覺怎麼樣?”

拉莫蜥蜴舉起腦袋看向她:“非常好,我差點以為,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個夢。”

納芙點點頭:“不過如果我告訴你,以我目前的能力,你隻能變換一種形式存在。那麼,你會選擇成為人,還是一條毒蜥蜴?”

拉莫蜥蜴不假思索:“毒蜥蜴。”

“為什麼?”

“我成為毒蜥蜴,能夠讓欺負我的人害怕,而作為人,我卻做不到這些。更何況,我還希望保護我的女兒。”

“你確定嗎?如果你變為蜥蜴,你的女兒將無法被你抱在懷中。”

“我確定,比起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我更想給她安穩的人生。”

納芙被他的話觸動,沒有將他變回人。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毒蜥蜴的產生,她發覺自己手腕處酥酥麻麻起來。

低頭一看,竟是之前那道弧線之內,多出了新的圖案,看上去像是還不完整的蜥蜴,但已經初現雛形。

圖案很小,整個圖騰還需要更多毒物填充,或許這就是獻祭與蠱物之神形成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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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家族宮殿內走出了一個身披長袍的男人。

他頭頂戴著特殊的冠飾,額頭塗抹有詭異的圖案,臉頰各劃了三道,斜織的衣物隻蓋住一邊肩頭,露出小麥色的肚腩,腳蹬一雙莎草鞋。

他身板挺得筆直,走路呈一條直線,一來就板著麵孔,說道:“毒嬰需要被埋葬,不能送還給諸位。”

說話間,作為巫師的他,顯然通曉如何製作和解開蠱毒,更彆提對付一隻毒蜥蜴了。

雖然這是致命的拉莫蜥蜴,但對於巫師而言,隻是入門必修課。

因此,伴隨著巫師的話音,他伸手灑下了紛紛揚揚的專用齏粉。

這些被計算好的粉末很快迷住了拉莫蜥蜴的眼睛,它的眼皮是最脆弱的地方,荒漠中劇烈風沙來襲,會讓它僵硬在原地不得動彈。

納芙怔住,此刻她的武器失去了作用。

疑惑在她心頭縈繞而起,她皺眉詢問:“不是有彆的辦法為嬰兒解毒嗎,為什麼要用最殘忍的一種?”

巫師的聲線沒有多少起伏:“這樣做一勞永逸,我們拉姆家族一貫如此。”

……還真是屬於既得利益者的輕蔑和傲慢啊。

埋葬嬰兒的原因,隻是因為這樣能夠永除後患?

納芙此刻一陣怒火自心頭燃起,她討厭如此不拿彆人性命當回事的人,就像當初自己那麼輕易地就被祭祀一般。

這些爭權奪利者,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哪怕一個女嬰,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隻是單純的毒物!

她被這些人氣住了,刹那之間,仿佛無師自通般,腦海中毒庫的一角得以解鎖。

納芙伸出手臂,輕輕以手觸碰皮膚上那處還不完整的圖騰。

一股超乎尋常的力量被灌注向指尖,由於力道太強,她感到頭腦被熱血猛地上衝,眼前黑了一下。

睫羽輕輕顫動,視線恢複如常的時候,她的手指已經成為了毒蠍子的尾尖。

黝黑的色澤,左右擺動著,讓人望而生畏。

巫師見到納芙指尖突兀出現的蠍尾,驚詫之餘,試圖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以作製約使用。可來自蠱毒之神本體力量的毒蠍,又怎麼會被輕易控製?

因此,當巫師將一枚金丸掏出來時,並沒有成功阻止蠍尾的攻擊。

納芙輕輕驅動著手指變為的蠍尾,狠狠紮進了巫師胳臂!

即便是毒針陷入皮肉,刺痛攪動得他靈魂飛升,巫師仍然保持著既有的體麵,咬牙硬挺,額頭已經逼出汗來。

他抬起手臂輕擦了擦額頭,嫻熟地墊著手帕,去拔那根毒刺。

可毒刺紮得極深,即使努力去拔,也無濟於事。

納芙活動手腕,剛剛掉落的毒針竟然重新長了出來,再次搖曳在蠍尾端,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巫師震駭極了,蠍子毒針掉落後,就不會再有毒針存在了,更不會向壁虎那樣斷尾再長,可納芙手腕上的這條蠍尾,又是怎麼回事?

他退後幾步,對於現在的情況有些難以招架,忍耐了一會兒疼痛,揮一揮手,對兩旁的衛兵道:“還愣著乾什麼,將這女人抓起來!”

衛兵沒有動彈,其中首領猶疑了一會兒,開口詢問:“這是巫師您的主張,還是迪爾哈魯大人向您吩咐的?”

巫師閉了下眼睛,顯然有些無奈:“怎麼,是我的意思,就不能遵從嗎?彆忘記了,你們迪爾哈魯大人,也奉我為座上賓,之前我的話,就等同於他的命令。”

衛兵聽了這話,再度後退幾步:“既然如此,我們也隻能按兵不動了。”

連用錢養著他們的迪爾哈魯都受了重傷,很可能無法醫治而死亡,那麼,一個小小的巫師,就更不能被他們忌憚了。

更何況,這位曾經呼風喚雨的巫師,現在連一顆小小的毒針都拔不出來。

他的能力並不如此前吹噓得那般厲害。

納芙沒有和他們廢話,眼見衛兵根本不敢動自己,巫師又在和毒針搏鬥,無力去管拉姆家的事,索性抬步進了宮殿,從偏殿抱出了那名女嬰。

女嬰眼睛恢複了原有的清明模樣,看起來軟萌無害,但納芙知道,她危險係數仍然極高。

她的鮮血還沒有被清理,當火焰熄滅,眼睛紅色褪去,就能夠以假亂真,冒充拉姆家真正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