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意戳穿好友的天真熱情,隻好暗歎一聲,客氣道:“多謝扶桑首領。”
“副祭司怎麼這麼多禮?這一點倒是和大祭司一模一樣。”姚森笑道,“既然子燕部已經並入扶桑部,直接叫我‘首領’便好。”
裴沐一頓,也笑道:“首領說的是。”
姚森點點頭,又對媯蟬說:“那就不打擾了。媯蟬,我們下次再聚。”
當他望著小花豹一般矯健快活的媯蟬時,他的眼神又變得十分明亮。
“行!”媯蟬豪氣衝天。
姚森離開了。
裴沐站在子燕部的聚居地中,目送扶桑首領離去。在沿路的火光照耀中,對方的鎧甲搖晃碰撞,帶出一絲淩厲的殺伐之氣。
她回過頭,瞪了媯蟬一眼:“你少跟他打交道。”
“啊?為何?”媯蟬無辜地望著她,試圖爭辯,“姚森是好人!”
裴沐歎氣說:“他有心計,你沒有,這和是否好人沒關係。”
“我可看不出來。”媯蟬咕噥道,卻仍是很痛快地點頭,“但我都聽阿沐的。”
裴沐才放心一些。
兩人說說笑笑,互相交換今天的見聞。媯蟬一聽說裴沐用度才那麼一丁點,立即大呼小叫起來,忙著叫人去拿食物。
子燕部其他人一聽,自家好看又厲害的祭司竟然這樣可憐?哪裡得了!
很快,人人都拿出糧食、菜蔬,甚至還有今天才撈上來的鮮魚,還有子燕部傳統的零食小點——果脯。
三十多人全都走出木屋,圍坐在篝火邊,邊笑邊鬨,一個勁讓裴沐多吃點。
裴沐吃飽喝足,嘴裡還嚼著果脯,就懶洋洋靠在媯蟬肩上,像隻眯眼打盹的大貓。
其他人互相使個眼色,都露出曖昧的笑容。在他們眼中,漂亮的少年祭司和充滿活力的女首領,原本就是天生的一對。
不知不覺,其他人都離開了,火堆邊隻剩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裴沐就說起了今天早上的事。
她略帶撒嬌地向好友抱怨:“……阿蟬你說,錘擊致死是否太過?唉,我之前就擔憂大祭司太薄情,現在一看果然如此。偏偏他威信十足,令行禁止,我很擔心,萬一今後是我們子燕部的人出事,那……”
“錘擊確實太殘忍,可……”
媯蟬遲疑片刻,卻是神神秘秘地湊到裴沐耳邊,壓低聲音說:“我覺得,大祭司大人那樣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
裴沐抬起頭,微卷發絲垂落肩上,更像一隻優雅矜持又有點多疑的大貓。她有些鄙夷地撇嘴:“管他什麼原因,都不該有這樣的暴行。”
“阿沐,你總是這樣心善。”
媯蟬搖搖頭,說:“我白天聽到旁人說,五年前扶桑部發生了內亂,有人和無懷部勾結,殺了扶桑部好些祭司,還差點傷及神木。當年的內鬼說是儘數被誅滅,但扶桑部私底下一直傳言,說內鬼還有一個,而且地位不低。今天那些不願對無懷部出手的逃兵,說不定就有內鬼的人。”
“內鬼?還地位不低?”
裴沐皺眉。
以大祭司的能耐,也查不出來是誰?她本能地有些不信,可再仔細思索……不錯,她都知道錘擊自家族民會失去人心,大祭司又不是傻的,怎麼會不知道?
若說是因為不肯給內鬼任何機會,才寧可錯殺……這就說得過去了。
難怪他對“加固威信”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因為思索,裴沐陷入了沉默。
“算啦,反正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子燕部新來的,一個個都是好戰士,才不會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媯蟬美滋滋地自誇完,才發現裴沐毫無反應,就不滿地戳她,“阿沐,阿沐?你聽見了嗎?”
“……什麼?”裴沐遲了會兒才有所反應。
媯蟬狐疑地盯著她:“你想什麼呢?”
“這個……”
裴沐還沒想好說辭,就聽見有一陣急促的振翅聲。
她立即站起,警覺回頭,正好看見一隻火紅大鳥盤旋而落,又有一名扶桑祭司打扮的青年翻身一躍而下。
青年麵容姣好纖秀,神色卻冰冷冷的,滿是警惕與距離感。
“朱雀祭司?”裴沐挑眉,笑了,毫不客氣道,“你來做客,還是來找揍?”
說得朱雀祭司麵色微變。他盯著裴沐,又看看媯蟬,再緩緩看過周圍悄悄打量情況的子燕部眾人。
忽然,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表情居然舒緩許多。
“副祭司大人和部族的感情很是要好嘛。”他說。
“不和他們好,難不成和你好?”裴沐鄙視道,“你想得真是太美了!”
她活學活用,將今天青龍祭司嘲笑她的話給搬了出來。
朱雀祭司一噎,表情又變得憤怒起來。
他忍著氣,硬邦邦道:“副祭司大人,大祭司大人有令,要你即刻回去星淵堂!”
此言一出,不僅裴沐愣了,其他人也都麵麵相覷。
現在?晚上?
“回去乾嘛?明天不是休息日麼?”裴沐有些抵觸,皺眉拒絕,“轉告大祭司,明天日出前我會到達神木廳,請他不必擔心。”
朱雀祭司有點幸災樂禍地笑了。
“副祭司大人想得太美了。”他也活學活用,鄙視道,“大祭司大人的意思是,既然副祭司大人身負重任,保險起見……副祭司大人還是守在星淵堂,與大祭司大人共同守護神木的好。”
“……”
裴沐再度沉默。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保持微笑:“你的意思應該不是說,以後我天天都要和大祭司……同吃同住同睡同起?”
“嘁……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朱雀祭司皺了下表情,也有些不情願了,卻還是說,“副祭司大人說得對,正是這個意思。”
裴沐:……
在朱雀祭司疑惑的注視下,漂亮過人的副祭司大人默默地按住了自己平坦的胸脯。
她轉過頭,用悲傷的目光注視著好友。後者一臉愛莫能助,一起發愁,卻又不好當著彆人的麵說什麼。
裴沐:阿蟬,你的預感真準。莫非我真要走上被大祭司摸來摸去的道路?
媯蟬:阿沐你……你保重……
裴沐含淚撫胸:堂堂大祭司——果然是個禽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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