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內鬼是他?(2 / 2)

戰士們赤礻果上身、掄著鼓槌,在聲嘶力竭的鼓聲中變得汗流浹背。他們的發辮貼在皮膚上,一個個都在陽光下嘶吼、發光。

將軍們縱馬狂奔,呼哨四起。扶桑部豢養的妖犬被餓了半天,此時長嘯而去,衝向原野中的獵物。

子燕氏因為人少,不足以單獨成一軍,便歸在朱雀祭司的大部下。此刻,媯蟬已是與其他將軍一起,跟在朱雀祭司身後,歡呼著在大地上縱橫來去,拖出滾滾塵煙。

他們豎著戰旗,上麵繡著象征扶桑聯盟的牛角、神木,現在又加上了象征子燕部的燕子圖案。

裴沐隱去身形,站在一旁。她發現,朱雀祭司領著大隊人奔向西側,而扶桑首領姚森則領著人馬襲向北麵。

至於青龍祭司……

裴沐看向後方高台。

用木頭搭建的臨時祭台上,站著長發束起的青龍祭司。他衣袍當風,神情肅穆,麵上微垂的皮肉、些許的皺紋,都隻令他顯得更加威嚴。

春狩是開年最重要的日子,當有祭司主持,祝福全體戰士豐收而歸。

這本該是由第一祭司,也就是扶桑大祭司來主持的儀式,卻被交給了青龍祭司。而大祭司本人,反而隻在暗地中祝禱,不被人瞧見。

裴沐眯眼瞧著青龍祭司。她想起來,青龍祭司還代了玄武祭司的職責,因而他麾下實則有兩支軍隊,被分彆交給了青龍的長子和次子。

這樣一位手握大權的祭司,唯一阻止他更進一步的……就是大祭司。

青龍祭司,朱雀祭司,扶桑首領……裴沐暗自沉思:這三個人中,究竟誰最有可能是想殺死大祭司的內鬼?

如果從動機來看,這三人都有可能是內鬼。

青龍祭司一直被大祭司壓了一頭,而且在七年前的戰爭中失去了長女。他除了怨恨姚森,也可能怨恨坐鎮後方的大祭司。

而假如這一怨恨成立,那麼作為未婚夫的朱雀祭司也有可能去害大祭司。

姚森更不必說,他與大祭司之間有殺父之仇,更是被大祭司架空權力。他也是裴沐最警惕的對象。

那麼,現在她應該去跟蹤哪一個人?

朱雀祭司那裡有媯蟬幫她注意,可以暫時不理。

而姚森和青龍祭司……

打量中,青龍祭司已經完成禱詞,走下高台。兩側的族民彎腰行禮,奴隸們戰栗伏地,這是會讓任何具有權力**之人戰栗興奮的場麵,但青龍祭司看上去並沒有特彆的感受。

他隻是快步走到另一邊。

“……阿父!”

一個小姑娘跳起來,喜悅地向他伸出雙手。

那是姚榆,青龍祭司的幼女。從剛才開始,她就在邊上和另一個姑娘說話、嬉笑、玩耍。接著,裴沐注意到,姚榆的玩伴比她年長兩三歲,而且是奴隸打扮。

見到青龍祭司來到,那年輕的女奴陡然緊張起來。她拜倒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地麵。

姚榆回過頭,顯出了片刻的吃驚,而後就是難過和不知所措。

“阿父……”她猶豫地仰望著青龍祭司,想要說什麼。

青龍祭司笑了。他揉了揉女兒的頭,又溫聲對女奴說了幾句話,大意是說可以讓她到姚榆身邊服侍,飲食溫飽都不必擔心。

姚榆立即高興起來,那女奴也驚喜地抬起目光,又帶著猛然湧出的眼淚,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裴沐收回目光。

她對青龍祭司的懷疑減弱了。因為一個掛念家人、願意善待奴隸的祭司,除非腦子壞了,否則,他無論是否想要奪得權力,都不會去破壞神木之心,讓家人落入險境。

何況他既要待在後方,眾目睽睽之下,便是有鬼也不會做出什麼來。

裴沐心中有了主意。

清風再起,帶著副祭司往姚森的方向而去。

後方,一無所知的青龍祭司仍在笑嗬嗬地與小女兒說話。

隻有一雙好奇又緊張的眼睛,目不暇接地看了半天,又趕快去盯緊了消失的副祭司大人。

……

整個狩獵場背靠烈山,往西方敞開。

扶桑部的四支人馬中,往北而去的隻有姚森所帶領的一支。

身為扶桑首領,他帶領的人卻是最少的。不過,至少從麵上看不出他有失落或不滿。反而,這位容貌俊郎的青年笑容豪邁、舉止灑脫,與部下相處融洽,氣度十分不凡。

他記得每個人的名字,會大笑著拍他們的肩,也會毫無顧忌地與部下分享同一壺水。人人都用充滿信賴的目光看著他,那發自內心的親近不可能作偽。

相較大祭司而言,姚森顯然是一位更加有親和力的首領——裴沐一路尾隨,漸漸產生了這樣的印象。

她暗想:要麼姚森本性爽朗熱情,要麼他就是所圖甚大。她心中更加警惕,默不作聲地繼續跟蹤下去。

扶桑西部多為平原,也有低緩的山丘。姚森帶領部隊一路追尋獵物,連妖獸都收獲了好幾頭,氣勢十分昂揚。漸漸地,他們翻過山丘,往更北方而去了。

“停——”

姚森勒住馬,站在山丘頂上,遙望北方遼闊平原。

“再往前就要進入其他部族的勢力範圍了。”他回頭笑道,“雖說我們遲早要挺入北方,將野蠻的無懷聯盟給收拾了,不過今天是春狩第一天,還是高興最重要!”

“便以此為界,爾等散去,自行歇息、捕獵,兩個時辰後,再來此處彙合。”

“諾!”

眾人齊聲應下,很快便散進林中。剩下幾個像是姚森的心腹屬下,但在他笑著勸說後,他們也散去歇息了。

姚森望著他們的身影。等他確定他們都離開了,才將自己的馬拴在一旁的樹上,又拿出貼身攜帶的巫術符紙,布置了幾個簡單的迷蹤陣,防止彆人偷窺他的行蹤。

接著,這位扶桑首領收起爽朗笑容,沉下神色,悄然無聲地往北而去。

他越過山丘,往北進入了其他部族的勢力範圍。也就是說,他終於擺脫了扶桑大祭司那無處不在的力量。

裴沐也神不知鬼不覺地乘風跟上。雖說姚森布置了迷蹤陣,但那不過一些便利的符紙,對真正精通巫術的人而言,看破迷障不過輕而易舉。

姚森並未察覺她的跟蹤。

他足夠小心謹慎,曲折前行,一直到了某處山丘背陰地。此處氣息混亂、陰風森然,難以被人探查。

青年再布置下兩個遮掩用的障眼法陣,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麵巴掌大的、薄薄的銀鏡。

他鬆開雙手,那鏡子竟然直接就懸浮立在了半空。他又拿出一把特製的匕首,眼看就要劃開自己的手掌。

血液是許多巫術的施展媒介,譬如——遠程溝通的巫術。

裴沐清晰地看見,那銀鏡和匕首上,都刻有一條猙獰的食屍蜈蚣——北方無懷部的圖騰。

這下她再無猶豫,欺身而上,一杖牽引風雷,狠狠往姚森身上劈了下去!

青年身經百戰,電光火石間已是扭身想躲。可他躲無可躲,隻得倉促以手中匕首應戰。

滋啦——!

一捧幽綠火光爆射而出!

裴沐冷哼道:“內鬼果然是你!”

姚森仰著頭,瞪大眼看她,麵上狠辣轉為錯愕。

他忽然收手,狼狽地往邊上一滾,口中疾呼:“副祭司大人且慢……我此行此舉,皆出自大祭司大人的授意!”

風雷交纏的青藤杖——陡然停住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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