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碧樹銀台(2 / 2)

菩提偈 宜城亭侯 3533 字 2個月前

白纈唏噓不已:“那個董內人,我和她還打過兩回交道,彼時覺得她為人和煦謙恭,誰知道私下竟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來,果真應了那句知人知麵不知心。唉,可惜了守敬,好容易從小黃門走到今天這步……”

宮中人心就是這樣的深不可測,僅憑兩回交道,如何也看不透精心雕琢的偽裝。

明音倒很慶幸,好在隻是失竊,並不是戰事上出了差池。輕籲一口氣,起先的緊張一掃而空,袖中緊攥的手指也慢慢伸展開,手心蓄積的汗碰上凜冽的空氣,又冷又膩。

她思緒飄渺站在那兒,白纈瞧出了端倪,忍不住笑問:“我唱了半天的獨台戲,你也不應聲,這是怎麼了?人在曹營心在漢,神魂都飛到六王身邊去了。”

明音茫然轉過頭來,醒神之後有些惱她揶揄,嗔怨著叫了聲“白姐姐”。

白纈依舊自顧自地說笑:“咱們這群內人裡頭,就屬你同六王最親近。他幼時養在含象殿,太後派你去近身侍奉他,足足侍奉了八年。你倆是青梅竹馬的小兒女,若放在坊間,早就譜成佳話了。”

所謂的六王,隻是宮中的便稱,按封號應稱為晉王。他是中宮唯一的兒子,卻不是聖人的嫡長子,為何會養在太後身邊呢?這裡頭且有一段故事。

那樣動蕩的年月裡,時時都充滿變數,也許今日還在廟堂上俯首稱臣,明朝便龍袍加身,坐擁江山了,當今聖人便是如此。他本是前朝外戚,時任晉陽留守,元配夫人過世後,又續娶了當時的宗室縣主為妻。後逢天下大亂,聖人舉兵而起,奪取天下後追尊元配為文獻皇後,冊封元配之子為太子,而那位續弦的縣主,即是眼下的中宮。

皇後是前朝宗室女,且又為聖人誕育一子,這在前朝餘孽眼中,豈不是複國的現成幌子嗎?許多古板的大臣對此頗有微詞,常在朝堂諫言,伏請聖人廢後,另立中宮,最終都被聖人壓了下來。大約是出於避嫌的緣故,皇後自此便將幼子送至太後身邊鞠養,也算是萬般無奈下對朝臣步步緊逼的妥協和退讓。

六王比她小三歲,細論起來,他是她看著長大的。八年的朝夕相伴,兩人已經情同手足。所以對於白纈的打趣,她坦蕩得很,一同笑了起來:“你仔細些,同我頑笑便罷了,讓外人聽見,少不得扣你一頂媚主爭寵的帽子。”

話音方落,便見一個小宮人在門外探頭探腦:“兩位姐姐怎麼躲在這兒,張司衣正找你們呢。”

可見這宮中處處隔牆有耳,有些話還真不能亂說,兩人無奈且慶幸地對視一眼,規整好衣冠便入了內寢。

那廂太後穿戴整齊,在八仙桌前落坐,明音她們上前斂衽為禮,隨後退至一旁侍立。

矮腳案上玉漏嘀嗒,這個時辰該進早膳了。門上宮人高高褰起簾櫳,尚食引領奉膳局的內侍魚貫而入,侍膳內人綁縛起袖子上前布菜。各色飲食擺放在精美的銀器上,經過一雙雙纖纖細手的轉運,宛如流觴曲水般,輕而穩地放在太後麵前。

可惜太後今日似乎胃口不佳,略用了幾口便停了筷箸,命人把滿桌菜肴撤下去,一麵拿手巾揩嘴,一麵嗟歎道:“青奴1這孩子,和他兄長們很不同。如今朝綱穩定,四海升平,哪個公子王孫不愛過閒散日子,投壺打馬,吟詩作賦,這些都無可厚非。倒是他,十幾歲的小郎君,正該是肆意玩樂的年紀,偏要請旨出征。沙場上,往來的都是真刀真槍,倘或有個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