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承的定力明顯要比歲歲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就算隻是在白紙上麵畫橫線這麼簡單的事,他也照樣能提起十二分的專注。
看弟弟臉上的表情如此認真,歲歲實在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不都是畫橫線麼?哪裡有趣了?
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觀察弟弟身上的歲歲,壓根兒沒意識到周夫子已經在他身邊站定。
等歲歲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夫子已經不知道在他身邊站了多長時間,直接就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哇啊。”
周夫子聽著歲歲被嚇出來的怪叫聲,等他坐端正了之後才問道:
“可是對旁人的功課更感興趣?”
明明周夫子隻是麵無表情,可歲歲卻被嚇得一聲也不敢吭。
“說話。”
周夫子再次開口,歲歲才猶豫著輕輕點頭。
“嗯……”
“今日不將這一遝紙寫完,不許離開。”
周夫子轉身拿起一遝白紙放在歲歲麵前的桌子上,用戒尺輕輕敲了敲桌子,抓住歲歲的右手。
猜到他是想打自己,歲歲下意識就把自己的手往回縮。
看見歲歲居然還敢躲,周夫子臉上表情有些難看,戒尺狠狠敲了一下桌子,發出的巨響讓赫連承都被嚇了一跳。
“少爺,你是對老夫有什麼意見麼?”
歲歲迅速搖頭,右手又往後麵縮了縮,顫顫巍巍將左手遞到了夫子的麵前,被嚇得聲音裡都多出了幾分哭腔。
“窩,窩揍是,想讓夫隻,打介一隻手。”
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厚厚一遝白紙,歲歲哪裡舍得讓夫子打自己的寶貝右手。
挨完打後,難不成要用左手來寫完麼。
周夫子盯著他一直在發抖的小手,用戒尺不輕不重的打了兩下。
雖然他用的力氣並不大,但是歲歲依舊感覺到手被打的微微發麻。
“坐下,繼續。”
“哦。”
等夫子背過身去,歲歲腮幫子鼓起吹了吹自己的左手掌心,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強忍著沒有哭出聲。
咬牙握住筆,在白紙上麵繼續畫橫線,甚至不敢再像之前那樣故意偷懶把橫線畫的很長。
周夫子原本給他們安排的任務並不重,一個時辰後赫連承就做的差不多了。
歲歲聽見弟弟整理紙張的聲音,又低頭看了一眼
自己旁邊那厚厚的一遝,咬牙繼續寫。
由於心思亂了的原因,筆畫不像之前那樣好看,反倒是有些歪歪扭扭,看起來像是一條活靈活現的毛毛蟲。
夫子交代赫連承要完成的他的確是寫完了,可他剛剛一直能聽見哥哥在旁邊吸鼻子的聲音,赫連承就又從旁邊拿了一遝白紙過來,打算陪著哥哥一起。
歲歲看見弟弟又拿新的白紙,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
正準備讓弟弟從自己桌子上拿的時候,就正好對上了周夫子的臉,嚇得他急忙低下頭。
等歲歲終於完成夫子交代的任務,外麵的天早就已經全黑了,王府仆從正在點燈。
周夫子過來親自檢查,將歲歲寫好的一頁一頁翻過去,確保他沒有偷懶敷衍,這才擺了擺手讓他們離開。
赫連承和歲歲起身,朝著夫子彎腰行禮。
“弟子告退。”
“嗯。”
歲歲累到手腕都在微微發抖,一走出門就委委屈屈往弟弟身上靠,小聲嘀咕道:
“周夫隻,不是銀哇!!”
說完後將自己已經有些紅腫的手遞到弟弟麵前,吸了吸鼻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準備跟弟弟好好說一說夫子壞話的歲歲,看見爹爹的身影出現在長廊儘頭,瞬間把弟弟拋在腦後,一邊哭一邊朝著爹爹跑過去。
赫連君澤蹲在那裡,任由歲歲撲到自己懷裡,抱著他起身,拿帕子幫他把眼淚給擦乾淨。
“怎麼了這是?”
對於歲歲下午都乾了些什麼,赫連君澤早就已經從竹傾那裡知道了個大概,也明白他為什麼會委屈成這樣,但依舊明知故問,等歲歲自個兒把心底的委屈給說出來。
“夫隻,肘睡睡。”
將左手遞到爹爹麵前,眼淚瞬間順著臉頰滾落。
赫連君澤低頭幫他吹了吹,歲歲又將自己右手遞到了爹爹麵前。
“那個,痛。”
“介個,栓。”
左手挨了打,右手寫了好幾個時辰,歲歲哪裡受過這麼大的委屈,摟住爹爹的脖子就哭出了聲。
赫連君澤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耐心哄著他,又承諾明日回府給他帶燒鵝,好不容易才把歲歲給哄好。
當天晚上洗漱好鑽到被窩裡,歲歲剛碰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今日歲歲之所以不用早起,是因為周夫子頭一次跟他們見麵。
第二日依舊是往常的時辰,老嬤嬤就將歲歲叫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有一個真會用戒尺打人的周夫子在旁邊做襯托,歲歲甚至覺得尉遲老將軍都變得慈眉善目了許多。
剛一見麵,歲歲就伸手攥住了尉遲老先生的衣角,眼淚汪汪盯著他看,成功讓尉遲老將軍愣在了那裡。
“嗚嗚,夫隻。”
尉遲老將軍也就是人看起來挺凶,看見小娃娃哭他還能冷著臉嚇唬人,可這樣哭裡頭還帶著點撒嬌的,尉遲老將軍是真沒辦法。
清咳一聲後讓自己看起來嚴肅點,雙手背在身後問道:
“何事?就算是哭,今日該完成的也逃不掉。()”
嗚嗚,夫隻,窩肯定,好好完成!()”
“嗯,那便好。”
在歲歲和赫連承一起去外麵慢跑時,尉遲老將軍在凳子上麵坐下,忍不住開始反思了下。
他對這兩個小蘿卜頭真過於嚴苛了些?
……
請到兩位有名的夫子到府上來後,歲歲幾乎所有時間都被安排好。
天剛亮就要起床去跟著尉遲老將軍練武,用過午膳後又要去周夫子那裡練字。
倘若下午的表現不夠好的話,就連晚上也是要點燈熬夜補上,就算是赫連君澤出麵,周夫子也絕不留情。
看歲歲最近的表現不錯,赫連君澤就惦記著帶他再去一趟行宮。
他還記得上次帶歲歲去行宮的時候,歲歲聽見行宮中伺候的仆從說春日裡雨後,山間會長出許多鮮美可口的小蘑菇,就一直惦記著想去瞧瞧。
隻可惜炎熱的夏季裡毒蟲多,赫連君澤根本不敢讓他上山。
如今恰逢春日,行宮中昨兒還送了一籃子蘑菇過來。
再加上父皇最近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麼,突然開始關注起朝堂上的事,借著帶歲歲去行宮采蘑菇當借口先躲一躲。
尉遲老將軍終身未娶,周夫子的妻子早就已經離世,兒孫跟他之間的關係也都不親近,赫連君澤索性也就把他們帶著一同去了行宮。
明明京城王府院子裡的桃花都已經落了滿地,可行宮中院子裡的桃花卻才剛冒出花骨朵。
在下馬車時,赫連君澤給歲歲套上了一件披風。
歲歲還記得去年夏季在行宮中玩的有多痛快,兩條小短腿邁的飛快,看起來就像披風長出了腿在地上飄。
天公作美,他們到這個地方的當天夜裡就下起了小雨。
歲歲趴在軟塌上往窗外看時,還能偷聽到爹爹跟行宮中的管事說話。
“殿下,等雨過天晴,山上的蘑菇就都出來了。”
行宮送到王府的蘑菇也都是新鮮的,可經過一路奔波後味道到底不如新鮮采摘的鮮美。
去年歲歲就惦記著想去山上摘蘑菇,聽到這裡後他果斷就往被窩裡鑽。
閉上眼睛,開始期待明日采蘑菇的場景。
周夫子和尉遲老將軍歲數大了,一把老骨頭折騰不動,就待在行宮的湖泊中釣魚。
赫連君澤帶著歲歲和赫連承跟著管事上山,歲歲手上提著一個很精致的小籃子。
路邊有些野花正開的十分漂亮,歲歲摘了一路,湊做一小捧,等到摘蘑菇的地方後全都塞到了弟弟的手上。
赫連承盯著這一束精致的小花,莫名有些受寵若驚。
正打算開口感謝一下哥哥時,就意識到哥哥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不等赫連承細想,歲歲已經看到了蘑菇,跑得飛快,生怕有人要跟自己搶。
管事還沒來得及教他要怎麼做,歲歲就無師自通,先是伸出小手輕輕拍了拍蘑菇的腦袋,把它叫醒之後這才開始拔。
這座山頭平常沒什麼人過來,再加上是春季的雨後,蘑菇簡直不是一般的多。
蘑菇被拔出來時發出的細微響聲,讓歲歲莫名覺得十分開心,越摘就越是興奮,兩個大眼睛仿佛冒著光。
赫連承對於摘蘑菇這件事並不熱衷,就蹲在離哥哥不遠的地方,好奇盯著哥哥看。
就在這時,歲歲視野範圍內出現了一朵非常漂亮的紅蘑菇,他走過去蹲下伸手拍了拍蘑菇的腦袋,一邊拍一邊小聲嘀咕道:
“介個,追大的蘑菇,給周夫隻吃!”
剛把紅蘑菇放進籃子裡,餘光就瞥見旁邊還有一個更鮮豔的,歲歲也摘下來放進了籃子裡,繼續念叨。
“介個,給尉遲夫隻吃,紅紅的,大大的,piu釀!”
安排好兩個紅蘑菇後,歲歲甚至還不忘誇自己一句。
“睡睡可真似一個,不記仇的乖柿子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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