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功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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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一會兒後,杜家村一行人將騾車趕到上梁村的墳山下,六位力氣大的小夥子從車上卸下新棺材,放在木頭綁成的支架上,一邊三個人把支架抬起扛在肩上。

支架正前方中央栓著一條小孩手臂粗細的麻繩,其他人走在前麵,排成一列拉著麻繩上山,一起合力將新棺材運到了梅雪兒的墳塋邊上。

因為許久無人祭奠和打理,墳頭土已經被雨淋塌了小半,長滿了雜草。

看風水的陰陽先生也到了,提墳講究屍骨不能見光,秋華年取出半匹提前準備好的黑麻布,讓幾個人對著日頭的方向把麻布展開舉起來,遮住墳頭上的陽光。

等到了吉日吉時,陰陽拿出一把犁,念完破土咒,在墳土上用犁劃了一道,這意味著可以動土了,還閒著的人便拿出自帶的鐵鍬,一鏟一鏟挖開殘破的墳土。

梅雪兒下葬的十分敷衍倉促,眾人挖了不到一米,就挖到了棺材壁隻有手指頭厚的粗製薄棺。

棺材已經被腐蝕地搖搖欲墜,有經驗的人下了繩子,小心翼翼地把棺材綁好提到平地上,舉著黑麻布的人全程默契地配合調整方向和角度,不讓陽光照在屍骨上打擾死者的安眠。

杜雲瑟跟著秋華年一起跪了下來,女婿半個兒,梅雪兒身世不詳,隻有秋華年一個後代,此時隻有他們二人可以上手為梅雪兒斂骨。

沒有好棺材的保護,薄棺中的森森白骨與破爛的衣服亂成一團,看起來無比淒涼。

她曾是誰的女兒,誰的姐妹,曾去過哪些地方,讀過哪些詩書,如今都隻剩黑土中淩亂的白骨。

陰陽搖鈴念經,蒼涼古老的經文在山間回蕩,驚起幾隻飛鳥。

秋華年取出專門買的一丈白緞,與杜雲瑟一起慎重而悲切地把白骨收入白緞中包裹起來,放入畫著彩繪的結實的新棺材中。

棺材盒蓋,下釘封棺,眾人收起黑麻布,流程還沒有結束。

動了土自然要回土神,待杜家村的人把墳坑和空棺材重新填好後,陰陽在墳圈子四角和後土的位置燒了黃錢,念了安土神咒,上梁村這邊的步驟才全部完成。

明媚的陽光下,騾車拉著收斂了屍骨的新棺材離開上梁村,秋華年下意識回頭,那個在原主記憶中刻骨銘心的村子一點點消失在了路的儘頭。

這一離開,或許此生都不會再回來了。

半個多時辰後,騾車到了杜家村的墳山下,新墳地前兩天就請陰陽選好地方破了土,挖好了墳坑,按照秋華年的意思,在一個山清水秀,較為偏僻和安靜,但能看見李寡婦的墳的位置。

其他人不明白秋華年為什麼堅持這個,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因為原主在這個世界的衣冠塚也在那裡。

等到下一個吉時,陰陽又走了一遍流程,厚實的彩繪棺材蓋著黑麻布埋入挖了兩米多深的墳坑中,壘起的高土澆水壓成新的墳頭,木頭墓碑上寫好“先母梅雪兒之墓”,一切才終於塵埃落定。(注1)

因為尚不清楚她為什麼隱瞞身份,梅爭春這個名字暫時還不能用。

燒完黃錢和紙錢,一行人沿著山路回村,半路時,天空突然下起了牛毛般細密的小雨,連衣襟都無法沾濕,卻打濕了秋華年撲扇的睫毛。

回到村子,突如其來的小雨已經停了,來無影去無蹤,就像一聲遙遠處傳來的輕歎。

胡秋燕在秋華年不在時全權負責席麵的籌備,她讓雲康和春生守在村口,遠遠看見提墳的人回來了就跑著告訴她。

秋華年回到自家院子,院裡院外已經擺好了十張桌子和一堆板凳,大半是和其他人家借的。

秋華年家的兩口灶不夠用,胡秋燕又借了幾個鄰居家的灶,聽到他們回來,好幾個灶口一起開始炒菜熱飯,不一會兒就上全了席麵。

秋華年讓大家落座,感謝了所有為提墳出力幫忙的人,秋華年和杜雲瑟昨天專程上門請了族長,族長也在席上說了兩句,宣告著兩家人之間因趙氏而起的隔閡暫時消解。

席上有的菜是漳縣農村辦席時常見的,有的則是秋華年自己改編的,菜品粗糙但色香味俱全,讓村人們吃得津津有味。

加了許多白糖和大棗的糯米甜丸子遭到了孩子們的瘋搶,燉得奶白濃香的玉米大骨湯則讓秋華年被反複問及具體做法。

玉米在農村到處都是,骨頭比起肉便宜得多,其他好菜吃不起,這道湯問清楚做法還是能在家做一做的。

這場席後,提墳的最後一個步驟專門完成,在古代農村社會,這意味著秋華年為母和離與提墳的事過了明路,得到了情理上的正式承認。

一直忙到夕

陽漫天,秋華年終於和幫忙的人一起把所有借來的碗筷與桌凳清洗完歸還。

他收拾好灶台,將挑出來還能吃的剩飯剩菜分給做飯洗碗的人後,疲憊地關上了院門。

杜雲瑟挑來清水燒熱,兩人輪流用大浴桶洗了澡,在大梨樹下休息晾發。

月上梢頭,清暉滿地,九九和春生已經睡了,秋華年手裡繞著自己烏黑的長發亂玩,放輕聲音說,“這次提墳一共花了二兩五錢銀子,接下來一個月手裡得緊一些,不然你去府城考院試的錢就不夠了。”

棺材花了一兩,斂骨的白緞花了七錢銀子,這是兩項最大的花銷,其餘請陰陽先生、買辦席的食材、買黑麻布等零零碎碎加起來,共花了八錢銀子。

目前家中的儲蓄已經隻剩一兩多銀子了,如果不是孟武棟這些天打通了許多高粱飴外銷的路子,讓秋華年的日收入穩定在了150文以上,秋華年也不敢花這麼多。

秋華年一條條計算,“每天存一百二十文,距離你考試還有一個多月,夠攢個三兩多銀子,來去路費加上在府城住宿吃飯,應該勉強夠用了。”

“就是不知道人情往來的開銷需要多少,院試同榜的秀才都是你以後的人脈,總得請客吃飯交際一下。”

秋華年邊說邊用手指無意識地亂繞自己的頭發,回過神時,發尾已經打了結,扯了幾下都扯不開。

杜雲瑟看不下去,輕輕拉過他烏黑柔順的長發,一點點耐心地解了起來。

“你不用這麼辛苦,怎樣的條件做怎樣的事,朋友貴精不貴多,酒肉朋友不交也罷。”

秋華年順著他的動作一下下點頭,他不是那種為了省錢就虧待自己的人,之所以計劃每天隻存一百二十文,就是為了留出三十文的日常支出,用來改善夥食,提高生活質量。

努力是為了好好生活,絕對不能本末倒置。

家裡四個人裡,九九和春生是正在長身體的小孩,杜雲瑟既要乾活還要讀書,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都不小,秋華年也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所以吃食和營養必須跟上。

秋華年剛來時買的兩隻半大母雞已經能下蛋了,家裡不缺糧食,九九和春生摘野菜也摘得勤快,雞圈裡的雞飼料充足,母雞下的蛋自然多了,四隻雞一天至少有四個蛋,有時甚至有五六個。

現在家裡的生活標準是每人每天一顆雞蛋,每頓都有豆腐,主食參一半的白米白麵,五天正式吃一頓肉。

在秋華年的合理調配下,九九和春生的身體已經十分健康,頭發烏黑皮膚白皙,杜雲瑟的悉心教導則讓他們的氣質漸漸成型,舉手投足開始進退有度,胡秋燕時不時打趣說,地主家都不一定養得出這樣的孩子。

前幾日,甚至有人來和秋華年問九九的親事,嚇得秋華年趕緊推脫,直言近幾年都不會考慮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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