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睨睨在的第33章(2 / 2)

它從不做賠本買賣,它唯一的一次賠本買賣就是小女巫,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車裡的孟都皺眉。

月月在那個地方站了很久,仿佛她前麵空蕩蕩的地方上有一群人。

孟都想起了前後不一的齊硯,打開手機搜索那個地方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陽還沒有落下山,月亮已經出現在半空中。

外麵刮起了涼風,睨睨的舉起毛絨絨的貓爪,摁在小女巫的鼻子上。

月月轉身,慢慢地走回車裡。

孟都貌似不經意地說道:“三年前,這裡發生過一起交通事故,一輛幼兒園校車被撞,司機和八個剛下車的孩子當場身亡。這八個孩子都住在鹿鳴小區一號樓,他們的爸爸媽媽陸陸續續地搬離了這裡。一號樓裡的其他居民認為這棟樓不吉利,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當地人都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不去買一號樓裡的房子,外地人得知消息後馬上退出,這棟樓就成了借租樓,因為月租費比其他地方便宜三百,不少人租住。”

巫月抿了抿嘴,抱起睨睨下車進入一號樓。

八個“幼童”在走廊裡遊蕩,奶聲奶氣地喊爸爸媽媽。

他們知道爸爸媽媽不會出現,又怕嚇到住在這裡的哥哥姐姐,捂著嘴巴,小聲地哭泣著。

巫月慢慢地蹲下來,抱著膝蓋,安靜地看著他們。

他們停止了哭泣,濕潤的眼睛看向巫月,渴望道:“姐姐能看見我們嗎?”

巫月輕輕點了頭。

“喵嗚!”

睨睨的小尾巴恨鐵不成鋼地甩了甩小女巫的臉,眼不見為淨地閉眼睡覺。

“幼童”聽見小黑貓的聲音,畏懼地後退一步,又太想找到爸爸媽媽了,鼓起勇氣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巫月。

終於走到了巫月麵前,他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當他們抓到鬥篷時,眼睛猛地亮了,“姐姐,我們能碰到你!”

“嗯。”

“姐姐,你可以幫我們找到爸爸媽媽嗎?我書包裡有老師發的小熊餅乾,我偷偷藏給媽媽的,我給姐姐。”

“我的小金牛裡有我攢了很多很多年的錢,全給姐姐。”

“我以後都不吃糖了,把糖果都給姐姐。”

“我把玩具都給姐姐。”

“我給姐姐洗腳捏背,姐姐幫我們找爸爸媽媽好不好?”

巫月緩緩點了點頭,“好。”

八個“幼童”抓著巫月的鬥篷,慢慢地走到停車場。

孟都看到月月鬥篷上不正常的褶皺,嘴唇微微抖動了下,她擰開月月送給她的保溫杯瓶蓋,喝一口月月根據她的體質給她配的藥茶,鎮靜了。

“去哪裡?”

“找他們的爸爸媽媽。”

“你……你們在車裡乖乖等著,我去問一問地址。”

孟都下車去超市買上一條好煙,去找門衛說話。不到半個小時,她走了回來。

“有的近,有的遠,近的三個小時,遠的跨省。我們先回星夢,帶上你和睨睨的吃食,再喊上三哥,和我替換著開車。”“嗯。”

孟都提前給三哥和大廚的打了電話,她到星夢時,三哥提著一個軍用包站在門口,大廚抱著一個大保溫箱站在旁邊。

三哥是安保部副組長,也是人事部兩個小姑娘從軍營裡求來的五個退伍兵裡的班長。他接聽到孟都電話後,敏銳地覺察到孟都不願多說,一句話都沒問,直接背著包出來了。

孟都一眼就觀察到的鬥篷褶皺細節,三哥也一眼看了出來,他和孟都的選擇一樣,保持了沉默。

孟都把駕駛位讓給三哥,她坐到副駕駛位上閉目養神。

車內無聲,孟都和睨睨都睡著了,巫月一直低著頭,平靜地看著他們。

他們緊緊抓著鬥篷,不哭不鬨,睜大眼看著回家的路,努力地記住路。

如果……

如果他們又在月圓夜回到了原地,他們還可以自己找到爸爸媽媽。

三個小時後,車緩緩停了下來,巫月輕輕地抱起睨睨下車。

她敲了敲門,明明很輕,荒涼的院子很快亮起了燈,一陣腳步聲後,大門打開。

才三十歲出頭,夫妻兩人的頭發已經灰白,蒼老的像五十歲的人。

他們定定地看著巫月身邊的模糊黑影,聲音顫抖:“粥粥?”

小男孩鬆開鬥篷。

夫妻兩人驚慌地左顧右盼,“粥粥!”

小男孩抓緊鬥篷。

夫妻兩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巫月身前。

他們的粥粥是一團他們觸碰不到的黑霧。

巫月看著他們的頭發。

這個世界上沒有投胎。

可是……

巫月緩緩開口道:“你們養好身體,他會再次投胎成你們的孩子。”

夫妻兩人泣不成聲。

巫月緩緩轉身離開。

“姐姐,你還沒有拿我的小金牛呢。”

巫月停下腳步,看向相互依偎的夫妻,認真道:“他的小金牛還在嗎?”

“在在在。”

丈夫跑回客廳拿小金牛,妻子癡癡地看著她身邊的黑影。

巫月拿著小金牛看小男孩,“我們的交易完成了。”

“姐姐,我以後還會回到那個地方嗎?如果我又回到了那個地方,你能再送我一回嗎?我有一點點的笨,沒有記住路。”

“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了。”

小男孩低著頭,小聲道:“姐姐,對不起。我們讓很多人生病了。”

“沒關係,我能治好他們。”

“我留在爸爸媽媽身邊,他們會生病嗎?”

“不會。”他的執念消失,半個小時後他也會消失。

裝睡的睨睨氣急敗壞地睜開眼睛,瞪一眼小男孩。

就是這個小崽子惹它的小女巫難受了!

月月親一親睨睨的背,輕聲:“他的爸爸媽媽很好看。”

睨睨瞥一眼這對夫妻。

它的小女巫從不看人的表相。

這對夫妻相依為命,魂氣互融互換,一紅一藍成紫色,清澈透亮。他們做過很多好事,紫色魂氣外包裹著一層白色的光暈,正是小女巫最喜歡靠近的人類。

睨睨稍稍消氣,張嘴吞掉黑霧,吐出螢火蟲一般明亮渺小的巫絲團,再一巴掌拍進小男孩媽媽的肚子裡。

小男孩媽媽感受到肚子裡的溫熱,兩手下意識地護住肚子。

丈夫聲音沙啞地問著妻子,“他來了嗎?”

妻子用力點了點頭,淚眼婆娑。

她感受到了。

“喵!”

走!

該睡覺了!

任何交易都不應該耽誤吃飯和睡覺。

丈夫慌亂從屋子裡拿出他們所有的積蓄去給那個送他們孩子回來的小姑娘。

他跑到門口時,已沒了人影。

妻子護著肚子慢慢走到門口,擦一擦淚,精神奕奕道:“她送回了粥粥,還會送回其他孩子,我們去問其他的家長。即使都不知道,我也看見了她的眼睛,總有一天能找到的。如果找不到,我們把這些錢全捐出去。不,這些錢還不夠,你去把工廠盤活,咱們每個月隻留普通職工的收入,其他的全給粥粥積福。”

“我明天就去工廠。”

兩人身上的沉沉暮氣一掃而空,說話走路都帶著一股風風火火的精神頭。

他們本來就是勤快愛生活的人,如今重新有了動力,這個荒涼的家立刻有了煙火氣。

三年前,他們的工廠生意很不錯。這三年裡,他們做什麼都沒勁兒,又徹夜地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沒有管理工廠,全靠那些受過他們恩惠的老員工撐著。這些老員工不識字又有身體殘缺,能撐到現在已經儘力了。工廠半死不活不要緊,他們夫妻兩個有方法讓它起死回生。

慢慢行駛的車裡,月月被睨睨蒙著眼睛,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三哥從後視鏡看月月,對上睨睨充滿警告和威脅的眼神,他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

路過半夜施工的地方,孟都被吵醒,想和三哥交換一下,她來開車。

“後麵的路段沒有路燈,不平坦。你睡,我不困,繼續開。”

孟都不逞強,點頭。

她回頭看月月,被睨睨淡淡地瞥了一眼,沒有警告和威脅。

睨睨承認了她。

孟都愣了愣,嘴角忍不住上揚。

發現了一個意外之喜也沒讓她忘記她看月月的目的,確定月月睡著了,她輕手輕腳地從車座下抱出小棉被,打開蓋到月月身上。

五個小時後,車緩緩停在村尾一座孤零零的平房前。

車裡人都沒有喊醒月月,讓她繼續睡著。

小女孩趴在車窗上,紅著眼圈看這個地方。

這是姥姥家,媽媽經常把她丟在這裡。

清晨,月月還有醒來,平房的小木門被打開,一個老婦人挎著籃子出來摘菜。

孟都皺了皺眉頭,她輕輕地打開門,出去問這一家的情況。

早起乾農活的鄰居小聲道:“他們家不待見女孩,女孩出意外後,夫妻兩人拿到一大筆補償金,馬上離婚各自嫁娶了,兩邊現在都生了兒子。說句實在話,女孩投生到他們家真是造孽。”

巫月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向趴在窗戶上的小女孩。

她是八個裡麵唯一一個沒有哭著喊爸爸媽媽的。

她的執念不是回家。

“姐姐,爸爸媽媽為什麼不喜歡我?”

巫月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不知道,我問一下其他人。”

她曾經也疑惑這個問題。

孟都向鄰居問清楚了情況,皺著眉頭回到車裡,被月月問了一個讓她眼睛酸脹的問題。

“她問的?”

“嗯。”

孟都慎重道:“我不喜歡吃蘿卜,特彆喜歡吃菠菜。但有的人特彆喜歡吃蘿卜,不喜歡吃菠菜。這不是蘿卜和菠菜的錯,是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喜好。爸爸媽媽不喜歡小朋友,不是小朋友的錯,是仙女送娃娃時送錯了地方,把蘿卜送給了不喜歡吃蘿卜的人。這個世界不是隻有爸爸媽媽,爸爸媽媽隻是仙女給小朋友挑選的角色。仙女還挑選了很多其他的角色,這些角色裡麵的很多人都喜歡小朋友,比如幼兒園的小同桌、小老師,還有警察叔叔、社區阿姨。小朋友可以堅強地把自己養大,等小朋友長大了,還有更多的人喜歡小朋友。”

一直沒有哭的小女孩不停地擦淚,“姐姐,你告訴仙女姐姐不要再送錯了好不好?我想有一個好爸爸好媽媽。”

巫月看向睨睨。

睨睨無奈地拍一拍小女巫的手背。

它的小女巫在格林小鎮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來到這裡後,就成了不停地做虧本生意的小傻子。

巫月伸手戳一戳小女孩哭紅的鼻子,“不要哭了,我帶你去醫院挑一個爸爸媽媽。”

孟都和三哥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地開車去市婦產科醫院。

巫月把睨睨藏在鬥篷的大口袋裡,安靜地坐在醫生辦公室外的凳子上。

距離小女孩消散的時間隻有一個小時了,孟都沒有采取更妥帖的方法,選擇了更快的方法。

現在淩晨六點,婦產科醫院的人很少,值夜班的醫生一臉疲倦地趴在桌子上小憩。

敲門聲響,醫生坐直腰,用濕巾擦擦臉,強打起精神。

孟都婉轉地詢問醫生接待過的不孕不育夫妻。

醫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還沒有老糊塗,你想知道什麼?”

孟都笑一笑,“您大風大浪見多了,我一看見您的眼神就知道瞞不過您。那我就說實話了,我妹妹擅長中醫,來這做好人好事。我們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小時後我們就要趕路了。”

“讓你妹妹進來,先給我診診脈吧。”醫生愛惜人才,儘管這件事看起來很荒唐。

巫月慢慢地進來,冰涼的手指放在醫生的手腕上,“臟氣衰弱,元氣不足,脈氣不接。”

醫生點點頭,她前段時間參加婦產科醫院和中醫院的交流學習時,老中醫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

“正在治。”

醫生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女孩和她的姐姐真的是性格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她姐姐七竅玲瓏心、能說會道,她沉默寡言、孤寒淡漠。

巫月緩緩道:“還有五十分鐘。”

醫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還是個孩子的小中醫能不能治好這些夫妻,但這是一個希望,哪怕很微弱。

她翻開病曆檔案給醫院無法治愈的夫妻打電話,告知他們醫院來了一個老中醫的入門弟子,儘快趕過來,老中醫弟子隻在醫院停留五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