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梁氏出身名門,祖父梁壽官至禮部尚書,當下父兄皆在朝中為官,她自幼讀書習字,身上卻無半點清高孤傲,待人十分和氣。

長宜曾跟著母親來過幾次舅父家,她很喜歡這位舅母,上前拜了一拜,一聲‘舅母’喊得觸動了情腸,梁氏也濕了眼眶,上前攜了長宜的手。

從垂花門進來,隻見院子裡點了綽燈,長宜看到東西廂房的門窗新刷了漆,貼了鬥大的‘囍’字,就連丫頭婆子也穿著顏色鮮豔的衣裳,看上去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

梁氏拉著長宜的手問她這些日子在家可好,長宜怕梁氏擔心,並沒有提及前些日子她大病了一場的事情,隻說了她這些日子在家主持中饋的瑣事。

梁氏怎會看不出長宜刻意避談傷心事,她心疼的道:“好孩子,你趕了一天的路,想來是累壞了,先歇息一晚,等明兒咱們娘倆再好好說話。”

長宜的確是疲憊不堪,但眼下她還未拜見舅舅,梁氏看出長宜的踟躕,笑道:“你舅舅今兒有事還未回府,先頭叫人捎了話來,說外甥女一路風塵,讓好好歇著,等明兒再相見。”

梁氏早讓人把西廂房打掃了出來,她領著長宜進了屋,轉頭吩咐丫頭婆子燒了熱水來,長宜沐浴了一番,挨著床躺下,睡意襲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二日一早,長宜從床上坐起來,發覺外頭的天已經大亮了,她在家時都不曾睡到這個時辰,不由蹙眉道:“怎麼也沒人叫我起床?”

木槿端著銅盆進來,笑著回道:“是沈夫人不讓我們叫醒姑娘的,說姑娘身子骨剛好,又一路奔波勞累,恐吃不消,讓姑娘多睡一會。”

“舅母怎知我大病了一場?”長宜疑惑道:“是你們跟舅母說我生病的事了?”

木槿和青竺相互看了一眼,都搖了搖頭,木槿想起昨晚的事道:“昨兒姑娘睡下後,我瞧沈夫人把劉媽媽叫了過去。”

劉媽媽是梁氏身邊的人,做事是一等一的伶俐,她前兒在傅府住了一晚,想來是從底下的小丫頭口中得知,告訴了舅母。

長宜心中湧起一陣暖意,自打母親過世,就很少有人這樣關心她了,舅母疼愛她是真,但她也不能過於驕縱了,囑咐木槿和青竺:“以後再這樣還是先把我叫醒,怎好讓長輩坐著等我,豈不失了禮數。”

昨兒夜裡沈管事就送來了行李,長宜用過早飯,換了一身青色素緞繡折枝紋的褙子去了梁氏所住的正房,梁氏正坐在西次間臨窗的炕上看婚宴上的賓客名單,一見到長宜進來,笑著朝她招手:“長宜,快過來這裡坐。”

長宜上前行了一禮,坐在了炕下麵的梅花凳上,梁氏合上手中的賓客名單,問長宜:“昨兒夜裡睡得可好?”

長宜並沒有認床的毛病,而且昨兒實在是太累了,一沾著枕頭就睡著了,還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點了點頭道:“舅母可不要慣著長宜,長宜會越來越懶的。”

梁氏笑道:“舅母倒是想日日慣著你,你卻不能總是住在京城,不過在這裡幾日,也讓舅母多疼疼你。”

當年梁氏嫁給梁褚的時候,沈慈還未及笄,姑嫂之間感情很好,後來沈慈嫁給傅仲儒,梁氏還悵惘了一陣子,想著若是能生個沈慈這樣的女兒該有多好,誰料多年來卻隻得了一子,沒有女兒倒成了梁氏這輩子的心頭大憾。

後來沈慈生下一女,梁氏彆提多高興了,打心裡早已經把長宜當成了親生的女兒,前年沈慈病逝,她就想把長宜接到京城,但礙於禮法此事隻好作罷。

去年冬日沈褚升遷國子監祭酒,她忙於應酬,派去保定的人少了幾茬,不知道長宜傷寒的事,不然早親自去了保定。若不是劉媽媽從傅府的下人們口中聽說,這姑娘還不打算跟她說。

梁氏想起這件事就拉下了臉:“以後不能報喜不報憂的,你病了這件事怎麼也不跟舅母說一聲。”

“不過小病了一場,後來喝了幾副藥就慢慢好了,也沒什麼大事,倒讓舅母掛心了。”長宜道。

梁氏瞧著長宜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心中越發憐愛,若不是無人過問,閨閣中的女兒誰生了一場大病能像這般冷靜淡然。她歎了一口道:“這件事說起來倒也是舅母的疏忽,明知道你身子弱,該派個人去瞧瞧你的。”

昨兒夜裡她打量著隻覺得長宜比從前瘦了,今兒一看不但瘦了,臉色也蒼白了許多,梁氏搖了搖頭,心中卻想著怎麼給長宜補身體。

這時丫頭打著簾子進來回稟:“老爺回來了,讓姑娘去書房一趟。”

長宜正想著要去給舅舅請安,聞言站起了身道:“舅母,那長宜先過去了。”

梁氏原本想親自帶著長宜過去,但又一想他們甥舅二人相見,定有一番話要說,她在場隻怕是不方便,就吩咐她身邊的一等丫頭柳鶯送長宜去前院書房。

幾人沿著遊廊過去,倏然見一幽靜天地,地上鋪著青石,一條蜿蜒小徑直通書房門前,小徑兩側的翠竹拔地而起。

長宜沿著小徑過去,見洞門前站著一位身穿青色直裰的高大男子,背著手,似乎正在打量這些翠竹,聽到動靜,扭過頭來。

長宜才看清他的麵容,看上去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眼眸深邃,極為俊朗。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麵善的原因,倒好像在哪裡見過。

長宜記不起來他是何人,但端看相貌衣衫,料定此人不俗,又在書房附近,想來是舅父的哪位友人。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施禮,卻見那人轉過身子,微笑朝她頷首。

長宜隻好也福了福身子,聽洞門後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舅父沉厚的聲音:“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