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益宗包括的人不止是他，還有他的師父，還有這些厲鬼們。
他和師父靠感化厲鬼獲得功德，那這些厲鬼們呢？
所謂善因結善果，這二十萬若能換得一些功德，那就散於他們靈益宗每一個人……以及每一個鬼吧。
冥冥之中，樓下的厲鬼抬起頭，感覺到那微不可察的金色光點無視厲鬼的怨戾之氣融入到他們的靈魂之中，使得他們臉上都露出一絲迷惘之色。
隻是那點金光太小，也太少了，他們隻遲疑了一秒，就收回了注意力。
……
晚上又點了頓大餐安撫這群乖乖不鬨妖的厲鬼，陸續晝照例回房間給供桌上的人換了份供果，然後拿起換下的雪梨三下兩下吃完，就去浴室洗了個澡。
時間不算太晚，陸續晝還不是很困，想到明天要去劇組，乾脆就找出已經翻得打卷的劇本，再一次看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日裡從鬼氣中接觸到了老賀的過往，陸續晝再看到自己飾演的那個乞丐的角色戲份時，心裡朦朦朧朧的，竟是有了全新的感觸。
國恨、家仇，與一個衣不蔽體饑腸轆轆的乞丐既息息相關，又顯得那麼毫無關聯。
他看見戰火連天，也看見了紙醉金迷。
他是隻能仰望明月的溝渠，也將是絕望的火炬，。
陸續晝飾演的這個乞丐戲份並不多，濃縮成文字，也就那麼薄薄的幾張紙。
但陸續晝現在似乎明白這薄薄的幾張紙裡所敘寫的那個“人”，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了。
“他”不是老賀，但又與曾經的老賀有些相似。
陸續晝對著鏡子，第一次露出這麼生動的、分明不是他自己，但又是他自己的情緒來。
……
劇組。
“好，哢——！”導演喊了聲哢，然後迫不及待地調動了監視器上的進度，將剛剛拍攝到的那條片花從頭到尾快速地看了一遍，表情越看越驚奇。
他和陸續晝也算合作過，這段時間被他的演技折磨得都快麻木了，輪到陸續晝的戲份的時候隻想快速過掉，可現在，現在他看見了什麼！
“你——”他看向穿著一身乞丐服的陸續晝，特彆想問，你昨天是去找哪位影帝影後或者國家級藝術家請教了嗎，怎麼演技進步那麼大！
雖然還是能看出生澀的不自然乃至浮誇的感覺，但比起之前拍的那些東西，這簡直就是驚喜！
對陸續晝一天之內演技的巨大變化感到驚訝的還不止導演一人，剛好和他對戲的男主角其實感覺更明顯。
之前的陸續晝……不客氣的說，演技真的很差。不過蒼明燭並不是那種捧高踩低的人，在對戲的時候也會指點他幾句。
但不知道是他指導的方法有問題還是彆的什麼原因，陸續晝的演技一直都沒什麼起色。
結果昨天就休息了一天，回來之後他的演技居然就發生了質的變化。
已經喊了“哢”，不在戲內，蒼明燭臉上也就不再繃著“主角”的表情，而是露出了一個略帶調侃的笑：“你的演技進步很大。”
陸續晝聞言，一雙眼睛就亮晶晶地看了過去。
對吧對吧，他就說了他的演技進步不是錯覺！
——畢竟連所謂的實力派青年男星蒼明燭都這麼說。
他的臉上還化著劇中角色的乞丐裝，臟兮兮的，看起來其實不是很好看。但蒼明燭對上他那雙略微圓潤的、亮晶晶的眼睛的時候，心頭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然後笑容擴大了一分。
他說道：“剛剛很多地方都處理得不錯。”
陸續晝要是有尾巴，現在估計爽得就差把尾巴搖上天了。
他虛偽地自謙了一下：“沒有沒有，蒼老師您的演技才是真的好。”
蒼明燭：“……叫我明老師吧。”
蒼老師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陸續晝：“……噗。”
該說不說，陸續晝其實是故意叫“蒼老師”這麼個稱呼的，不為彆的，單純就是——他之前真的很嫉妒這人啊！
明明他才是那個科班出身的人，結果蒼明燭這個天降娛樂圈的人演技反而更好，純粹的努力還有天賦流，看得演技永遠被評價“浮誇”的陸續晝酸死了。
關鍵是他跟蒼明燭除了這次之外也在另一個劇組一起待過，親眼見識甚至和對方對戲過，對方在演技上的進步……真的略打擊人。
所以陸續晝心裡其實是把“蒼明燭”這號人物列在“死對頭”那一分類裡麵的，但現在被對方這麼一誇，他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小心眼兒了。
唉，這也不能怪他，任誰在熱愛的行業被一個行外人碾壓，都會忍不住想要反超對方一把吧……
陸續晝心裡的想法轉了好幾圈，嘴上倒是從善如流：“明老師。”
蒼明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禁下意識地笑著“嗯”了一聲。
簡單地聊了幾句，那邊導演就將他們叫了過去。
蒼明燭身量頎長，寬肩窄腰，穿著戲中男主慣穿的襯衣西褲時，隱約還能看見八塊腹肌的輪廓，身材極好。
陸續晝悄悄將自己和對方對比了一下。
嗯……他的身材稍微小一號，腹肌也隻有四塊，但他的比例不錯，長相雖然偏漂亮秀氣，但也是好看的。
這方麵不算輸，隻待他把演技繼續提升上去就好了。
陸續晝在心裡暗暗給自己打氣。
旁邊的蒼明燭感覺背後有點涼，但又找不出原因。
可能是今天片場鼓風機開太大了？蒼明燭疑惑地想到。
導演叫他們過來倒不是什麼彆的原因，而是他看了陸續晝今天的表演，忽然對他前幾天拍的那些東西產生了前所未有的不滿，所以想詢問一下他們，介不介意分出一天的時間把那幾段重新拍一遍。
——因為陸續晝拿到的這個角色本來就是個邊緣角色，戲份不多，大多也是和男主角的幾次遙遙相望，重新拍的話也不會花費太多時間。
其實導演本來是可以直接要求他們重拍的，但蒼明燭是個極會做事的人，進組一來兢兢業業，從不耍大牌，拍攝工作都完成得極好。。
投桃報李，於是導演在這種時候也會給他個麵子。
蒼明燭倒是不介意，他點點頭，很痛快就同意了重拍。
而陸續晝在經過今天的拍攝之後，也知道自己之前拍的那些東西好像確實是有些辣眼睛……
撓了撓臉頰，陸續晝有點不好意思地飛快點頭了。。
導演鬆了口氣，乾脆就把重拍的計劃挪到了今天來——
他其實還是有點擔心陸續晝這個狀態隻是曇花一現，所以還是抓緊時間拍了吧。
陸續晝二人顯然也看出了導演的想法，蒼明燭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陸續晝則是：“……”
有必要嗎？！
顯然的，導演覺得很有必要，甚至很快就讓人將布景布置好了。
一條、兩條、三條。
陸續晝今日仿佛如有神助，一連過了好幾條。
完美主義的導演這會兒簡直要熱淚盈眶了。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隻是片子有瑕疵的準備，但現在，連那點微小的短板也被補上，留給他發揮的地方就更多更大，他怎麼能不感到高興呢？
連帶著他對陸續晝的態度也更加親切了。
“我聽說你胃口比較大，經常吃不飽，”導演微笑著將自己的那份盒飯推過去，“我這份盒飯也給你吧，今晚的最後一場戲記得繼續加油！”
陸續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推過來的盒飯，想說自己的飯量就是正常人水準，但想起自己每進一個劇組就偷偷帶走多餘盒飯的行為，最終還是抹了把臉，接受了導演的好意。
“好的，謝謝導演。”
唉，養家艱難，就算現在有點小錢了，也還是要勤儉持家，盒飯麼，以前厲鬼們也經常盼著想吃呢。
陸續晝這樣想著，又覺得挺好的了。
又有一份盒飯被人推了過來，陸續晝抬頭看去，就見到了蒼明燭那張深邃俊美的臉。
對方臉上帶著一抹好看的淺笑，似乎是察覺到陸續晝未出口的疑惑，他說道：“我今晚要去參加一個活動，這份盒飯我沒動，需要的話你可以一起帶走。”
這話聽起來其實有些微妙，要是換個敏感些的人，恐怕會覺得蒼明燭在嘲諷他吃不起飯。
但陸續晝是誰，他可是養了一群厲鬼的男人！在鬼氣中摸爬滾打長大的，他對情緒的感知可謂是敏銳至極。
所以他看著蒼明燭，也真沒從對方的表情和語氣中看出哪怕一絲的惡意。
蒼明燭好像真的是覺得他可能需要，才將自己不需要的盒飯遞過來，無關陸續晝到底為什麼需要，也無關其他。
真是好奇怪一個人，他就不怕被人誤會嗎？
陸續晝大感驚訝，但蒼明燭看他似乎沒有拒絕的意思之後，就朝他點頭致意離開了，他也不好將這個疑問對著本人問出口。
不過他要是對著蒼明燭問出來，其實也會得到答案。
蒼明燭並不是不怕彆人誤會，他隻是覺得陸續晝應該不會誤會他而已。
這是一個很會做人，對人的情緒直覺敏銳的青年，雖然演技不好……但很少人會討厭這樣的人吧。
蒼明燭笑了笑，披上大衣，便又成了劇中那位背負著國恨家仇的“主角”。
陸續晝端著盒飯津津有味地現場看著他入戲。
正所謂，戒驕戒躁，學無止境！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續晝飾演乞丐的水平穩定下來，在劇組待了差不多一周後，他的戲份就殺青了。
在這一周裡，周勝凱那邊的尾巴也處理得差不多了。
大概是第一次出單，老賀和趙平也格外關注周勝凱家的後續，陸續晝這幾天下戲回家，從他們那裡就將整件事的始末都聽了個大概。
解決掉那隻五猖鬼和怨鬼，周家人的身體精神都恢複正常後，困囿著周勝凱的心病終於解開，他也就放開了手腳，開始清查到底是誰在背後使的陰招。
城東那塊地無疑是導火索，周勝凱直接將當初和他一起競爭這塊地的人查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可疑的那個人。
在周勝凱將城東那塊地的開發方案公布出去之後，其他人都對此有些反應，酸言酸語幾句不算什麼。
但這個人，明明他和周勝凱才是競爭最激烈那個，但他居然沒有對周勝凱的這一行為做出反應。
當然，這可能是因為他的身體出現了意外，無暇顧及於此。
但這就更加可疑了，畢竟那位陸大師最後才提醒過，一下子失去了五猖鬼和怨鬼，背後的人肯定會跟著出現問題。
這不就都對上了嗎？
當然，周勝凱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就篤定是對方下的手，讓他真正確認下來的，還是他去看望這人的時候，在對方身上看到的變化。
似乎是因為供奉五猖鬼的緣故，在五猖鬼被老賀他們撕碎之後，這個人身上居然也出現了一些五猖鬼的特征。
當然，隻是外形上，他的生機已經被反噬到幾近於無，隻能靠著現代醫學勉強將命吊著。
但很快，來自公司那邊的各種壞消息，差點就把他的這點生機直接氣沒。
“……周勝凱！”
不是不知道這是周勝凱的報複，但從他供奉五猖鬼和怨鬼，利用它們作惡開始，他身上便布滿罪孽，無法逃脫。
老賀和趙平看著這人的下場卻是情緒平淡，隻是興致勃勃地問起陸續晝，什麼時候再接個大單——
不為彆的，陸續晝貌似要將勤儉節約貫徹到底，平時的香燭不缺，但大餐又沒了！
他們要吃供奉，要買新（紙）衣服！
陸續晝本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