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歡牽著藺泊舟,往船頭烏篷底下的空位走。青年一愣:“公子看中這個座了?”
孟歡:“怎麼了?”
青年有點兒無奈:“船頭位置最開闊,煙花鳴爆時能一睹全景,在下也正想坐在此處。”
孟歡糾結:“那……”
青年聲音突然振奮了不少,笑中帶幾分狡猾,“二位會不會弈棋?不如來打個賭吧,贏了的坐船頭。”
大宗的文士風流無在乎在琴棋書畫,以文會友,以棋會友,宣和帝便是一位沉迷於圍棋的少年。眼下在畫舫不適宜談情和作畫,這位公子應該也不喜歡作詩,所以提出下棋,不難理解。
孟歡搖頭:“我不會。”
青年轉向藺泊舟,眼中閃動著星光:“這位公子會圍棋嗎?”
“……”
孟歡有點兒驚奇地看他。
青年:“怎麼了?”
孟歡:“你看不出他眼睛暫時不能見東西嗎?還叫他下棋?”
替藺泊舟感覺被冒犯到。
他皺著眉嘀嘀咕咕這會兒,藺泊舟輕笑了一聲,按住他的手,語氣平靜:“贏了坐船首?”
青年聲音爽朗:“贏了坐船首,絕無虛言!”
藺泊舟聲音十分平靜從容,沒有任何波瀾起伏,“那就對弈一局。”
周圍,卻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路人提醒:“公子您想好了,您的眼睛不能見,那就隻能下盲棋了。”
“圍棋,還是盲棋,這可是隻有神仙才能下完的局啊!不能目視棋盤,縱橫十九道,其中變化無數,需要極強的記憶力和算力。”
“哎,這位公子,你不願意讓出船首座位就直說,怎麼欺負一位瞽者?”
“……”
圍觀的人驚訝異常,哪怕孟歡不會下圍棋,也知道圍棋的複雜程度,他看著棋盤都犯暈。
何況還是下盲棋,豈不是隻能用記憶力來記住這複雜的棋盤,並且進行每一步的挪動?
“……”
——論原著作者給藺泊舟開的金手指到底有多大。
“歡歡等一會兒,下完棋,我們坐外麵看煙花了。”藺泊舟聲音溫和。
微微燥熱的夜風拂過船頭。
孟歡訥了訥,點頭。
藺泊舟這是給他贏座位呢。
他坐到藺泊舟身旁,靜靜地看著。
對麵的青年少爺也覆上了一道黑巾,笑著說:“既然公子下盲棋,那在下自然奉陪。”
“!!!!!”
周圍本來就躁動,現在氣氛堪稱火爆。
他也下盲棋??????
語氣還如此輕鬆狂妄,看來今晚有場神仙打架。
察覺到周圍看熱鬨的氣氛,孟歡隱約意識到什麼。
果然,權謀文裡沒幾個普通人qwq。
他眼巴巴地蹲在桌子旁,桌上並未放下棋秤,可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說出棋子落下的位置,好像虛空中出現了一座棋盤,隻有他倆能看見,如此一來一回地對弈。
等待得無聊,孟歡聽著耳畔的議論,是那位青年公子的仆從。
“小公子,這盲眼公子遇到我家公子,算是倒了黴了,彆的不說,單論下棋,必輸無疑。”
孟歡側頭:“是嗎?”
“我們公子的棋力放眼京城難遇對手,城東哭禪院的空戒大師,被譽為國手,圍棋無人能及,可我們公子正巧在前幾日,勝他半子,嘿嘿嘿。”
孟歡心裡隱約有些緊張了:“真的嗎?”
“當然,空戒大師的圍棋在我們大宗可是標杆啊,他專心研習圍棋數十年,一局困棋,冥思苦想三個月,任何癡迷於棋道的人無不以戰勝他為畢生夢想。”這人笑著撚了撚胡須,“但十年來,贏過他的僅有二人。”
孟歡看不懂棋局,藺泊舟的臉半遮在陰影中,涼薄的唇輕輕抿著。
而對麵那位天才棋手,皺著眉,似乎在思索。
孟歡轉向這人:“贏過他的是哪兩位啊?”
清客笑了笑:“嘿嘿,一個當然是我們少爺,至於另一位——”
孟歡張大雙眼看著他:“另一位是?”
那清客聲音壓得極低:“可是六年前,剛從辜州調來京城,年僅弱冠的當朝攝政王!”
“!”
孟歡眼睛睜得更大了:“是嗎!!!!????”
清客說:“可不是嘛!這位盲眼公子不能說下的不好,隻能說倒了血黴——”
他話音剛落。
孟歡背後,響起衣衫拂過椅背的動靜,隨即,被風吹著,拂過來一陣淡淡的檀香味。
藺泊舟的聲音傳來,溫和平靜。
“歡歡,可以坐船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