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晝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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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學習,會有好結果的。

徹底不求父親的愛,是好結果嗎?我不知道。

整個高中時期我打工賺的錢不算多,杯水車薪,抵不了多少可能要賠付給鐵路公司的賠償金。即便如此,我也決心不去受父親說要臥軌自.殺的威脅了。

我的父親,他生氣了,再一次生氣了。是暴怒。可我不再期待他繼續用之前的方式愛我。之前的方式,用簡練的語言概括一下就是:在平時放養、對結果有要求、對物質或者說我的現實生活毫不關注、毫無投入但一定要誇耀吹噓自己的投入。

我想應該沒人樂意聽諸如“就讀的學校是家裡安排”“課後時間和交友情況嚴格被把控”“同桌吃飯一個星期了臉上明顯的傷口才被父親發現”之類的爛俗抱怨。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類似的煩惱。

等等,又有一個矛盾出現了:不是說放養嗎?

這就是人的可悲之處了。隻要經濟沒出問題,人就還會是正常人。然而,在我的父親搞砸了家庭的經濟情況之後,我的世界倒過來了。我霎時間獲得了很多自由,這自由是用我母親向親戚下跪獻出去的尊嚴、我母親開始工作為生計奔波無暇顧及我的現實情況、我父親甘於被自己的手足養著無所事事且每日耽於自己的興趣愛好的醉生夢死狀態換來的。

我不太明白我的父親哪裡來的那麼多“喜愛之物”。更現實的憂慮,比如說,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壓力似乎從未降臨到他身上。就像,彎下去的隻有我的母親的膝蓋,他一直站著。

而我也站著。

按理來說,我的尊嚴應該還在。我依然住在之前的房子裡,維持著與之前類似的生活水平,但我卻看不到我的家了。

我的母親活得依舊堂堂正正,而我變得不人不鬼。抓緊一切課間、午間休息和回家前的時間睡覺,上課時儘量在重要的時候保持清醒,夜裡不願意入眠。我說謊了,其實我不隻在照鏡子,我甚至在學習功課。我竟然在學習功課。明明一點也不喜歡,明明之前一點也不喜歡,明明之前有那麼多想玩的東西、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在我國一那年的家庭變故出現之後,我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了。學習功課也不是因為我想做,是因為我得補救一下我熬夜造成的後果,否則母親會傷心,她的堂堂正正會失去底氣,而我不忍讓她的膝蓋再一次折彎。

我編過很多個熬夜的理由,從沒有一個說是為了學習。但成績騙不了人,天天在學校神誌不清的人考得好是很奇怪的,這是我惹人非議的怪異中的一處。

我父親人生完蛋的理由並不是性.欲。

我母親無法幸福的理由卻確實是同情心。

是這樣的。還款壓力最大的時候,我的父親沒有掉眼淚,他隻需要沉默地坐在那裡,我母親就不忍心了。不忍心並非出於愛,她是這麼說的:“如果這時候我拋下他,一刀兩斷,那我還算人嗎?”

我的母親,她可能忘記了,嫁人之前,她的姓氏並不是神,她沒有義務拯救一個無可救藥、從不悔改的爛人。我是這麼想的,可我母親說的是,“我還算人嗎”。

「人」。

那我寧願我母親不要當人。同情心太容易變成自我感動了。為了我父親,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姓氏;為了我,她失去了後半生的自由。我看不到她的自我,我也看不到她的女兒的自我。

我沒有迫切地逃離家庭的欲求。如果有,我怎麼會選擇最不激進的求死方法,即,讓自己的身體處於亞健康狀態。就這麼混日子似乎也還行,而且,我要是自.殺死掉了,母親會傷心。

但我的父親從不顧母親傷不傷心。他拿他自己的生命威脅他的手足、他的妻女,一旦突然有了想法,就要對方照著他的意思做。能迅速讓對方聽話,我想這是他確認自己尊嚴感的一種形式。最可恨的是,他挑選的方式是臥軌自.殺,不是彆的,是需要家人賠一大筆錢的臥軌自.殺。

比較幸運的是,去鷗台不算違逆他的想法。我平常乾什麼、打不打工、晚上是不是在朋友家睡覺,在家窩著忙興趣愛好的他不管,隻要成績單合格就行。

比較不幸的是,關於大學誌願,他希望我去他曾去的地方,而我煩透了,我絕不要成為我的父親。

也許更改的作息帶來了清醒,我終於下定決心站在忒拜的三岔路口,清醒地。新時代的俄狄浦斯才不是晝神幸郎,是我。就算我的反抗會導致親生父親死去,我也要做。就算後半生為了這筆錢一直還債,那也是我間接殺.人應承受的報應。

爛人沒資格為我做決定,沒資格對我宣稱愛。他活著的唯一價值,就在於我母親不至於多掉一些眼淚。

爛人之所以是爛人,都是有理由的。他不敢自.殺。

發現我並不畏懼他的死亡,我的父親,他再也不敢對我發火了。

世事真奇妙。

這就是我的傷口。我在高一開始打工攢錢時決心為它縫補,然後,在高中畢業前夕,它開始愈合了。

那晝神幸郎呢?

我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晝神幸郎主動提及他的傷口,我就不裝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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