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晚折騰的夢,第二天我精神很差,整個人都懨懨。
謝玉衡見了,再來摸摸我額頭。
“沒事,”我熟練地抬起腦袋靠近他,“就是沒睡好……唔。”
說著說著,我當著謝玉衡的麵打了個嗬欠。
謝玉衡放下手,似乎安穩一點,但還是關懷:“床不舒服嗎?還是身上疼?”
“你彆擔心啦,”我說,“就是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開始你從那個太,哦對,太平門拿了弓,然後咱們倆一起被壞蛋追殺。翻山又躍嶺的,走半道還碰到黑店了。”
講前半段的時候,謝玉衡原本鬆開的眉尖再度攏了起來。到了後麵,他又明顯哭笑不得,“這麼豐富?”
看他有興趣,我來勁了,更仔細地講:“對!咱們到了一個客棧投宿,那客棧裡的人說他們釀了村酒,尋常人喝不了三碗就要倒下。你不服氣,一定要喝。結果喝了五碗六碗,那群人臉色都變了。呃,雖然我夢裡他們都沒有臉。
“我就在旁邊看著你喝,看了半天突然發現你在給我使眼色。我明白了,也喝了一口酒,然後和你一起趴在桌子上裝暈。結果呢,那店主立刻上來摸咱們的財物!”
謝玉衡:“而後呢?”
我說:“然後,我抄起凳子腿,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做了這麼一等好事兒,咱倆都開心極了。隻是沒開心多久,第二天進了旁邊的山,結果在裡頭碰到老虎。
“咱倆一起殺了老虎,馬上成了附近村子的大虎英雄!”
謝玉衡歎為觀止:“你做個夢,怎麼比咱們真逃命那會兒還要累?”
我:“嘿嘿。”笑了笑,開始好奇,“那咱們路上到底遇到過什麼?你給我講講。”
謝玉衡:“現在?”
我:“現在——”兩個字剛出來,聽到自己肚子裡的“咕咕”聲。
這該算不雅,我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謝玉衡倒是高興,說我知道餓,表明身體正在恢複。
我期待地問他,那是不是就能吃點好的。謝玉衡歪頭,問我難道菜肉粥不好喝。
“……”我謹慎,“好喝,就是覺得嘴巴裡有點淡。”
謝玉衡為難,“我其實不太會做飯。就這個粥,還是你在路上教我的。”
竟然是這樣?我驚訝,聽他解釋,說他原先的習慣是邊趕路邊吃乾糧。和我結伴的時候,也好心地把乾糧分給了我。可我吃了一口就臉色發苦,哪怕知道形勢危急,沒有挑剔的餘地,依然咽得極為艱難。
謝玉衡總結:“嬌生慣養。”
我眼角抽抽。好嘛,這個說法倒很符合他前麵提過的“我家很有錢”。可如此一來,我再度對自己的江湖生涯產生疑問。
沒了記憶,常識還在。怎麼想都知道,正經江湖客應該走謝玉衡那種路子。
“又在琢磨什麼?”謝玉衡戳戳我,“你有彆的法子,我也不是不能試試。”
我斟酌,“那,你能不能買到一種黑乎乎的蛋?”
謝玉衡:“……那是什麼?”
我回答:“就是普通的蛋,用鹽和茶葉醃一醃。彆看顏色不好,用醋一拌,滋味很不錯。”
謝玉衡嘖嘖稱奇:“你這‘失憶’還失得挺講究。不就是皮蛋?行,我去鎮上問問有無賣的。還有呢?”
我鬆一口氣,繼續說:“再有就是你前麵買的菜、肉。我這樣子,也隻能繼續喝粥吧?”得到謝玉衡肯定地點頭,“但你彆單單是煮。先燒了油,而後拿蔥薑下入鍋裡。記得要切細些,否則後麵沒法入口。”
謝玉衡:“你家從前到底請的什麼廚子?——而後?”
我說:“再把肉下下去。記得,肉也要提前醃過。”講到這兒,有點猶豫,覺得這些步驟是不是太麻煩了?但看謝玉衡,他好像並不厭煩,甚至有點興致勃勃。
我快速道:“肉和前麵的蔥薑一起炒,有了香味兒之後把皮蛋也下下去炒。等這些都熟了,再把綠菜也下下去。粥米放到最後,這玩意兒也是熟的,不用在鍋裡待太久。隻要兩邊融到一起,滾起來就行。”
謝玉衡欲言又止。
我心裡“咯噔”一下,想,果然還是太麻煩了。
謝玉衡喃喃開口:“等你想起來家裡怎麼走了,可得記得報答我。”
我:“唔?”
謝玉衡:“煮一碗粥,就要廢這麼大的力氣柴火。放在達官顯貴之家是常事,但你……”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我身上打轉,似是在端詳我身上哪裡有“達官顯貴”的樣子。
而後,他又笑笑,說:“你先吃點蜜餞墊墊,等我做好。”
我點頭:“好!”
這會兒我還沒意識到,謝玉衡要做飯,就得從屋子離開。
他也沒說這些,而是先打了水,給我擦手、擦臉,還拿了鹽幫我刷牙。等我因滿嘴鹹味皺眉毛,他還捏捏我的臉,問:“又有什麼見教?”
我慢吞吞說:“倒是沒有。不過,我家從前仿佛是拿薄荷淨牙?”總覺得刷牙的時候嘴巴裡是涼呼呼的。
謝玉衡摸著下巴琢磨:“薄荷?簡單啊,河堤上總要長上許多。隻是而今還太早了,不知道有沒有。”
他說他會去看看,說完就往外走。
我看他端著水盆,便安安心心等他回來。結果一等就是半上午,人都要餓暈了,終於在蛋肉粥的香氣裡等來了謝玉衡。
謝玉衡對新的粥米做法大加讚揚,鼓勵我再接再厲,再創新食譜。
我有氣無力地喝粥,心想才不要再創呢,就要謝玉衡在旁邊陪我。
不過的確好喝。
……
……
養傷的日子實在無聊。
又喝了好幾天粥後,我慢慢能自己坐起來,也能短暫下床。但謝玉衡說,我最好還是不要往外跑。
我對此深以為然。上次隻是溜達到門口,就疼得我全身打擺子,後頭直接被謝玉衡扶回床上。
雖然靠在他身上很舒服,他身上的淺香也很好聞,但那種難受我是真不想再經曆一次。
可總不能一直躺在那兒沒事兒乾。謝玉衡應該也這麼覺得,所以有一天,他給我拿回來幾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