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宴(1 / 2)

良弓行 江色暮 6717 字 6個月前

既然帶了一個“宴”字,今日的菜肴必然是比往日豐盛。可我們就兩個人吃,真把滿漢全席端上來也浪費。

在謝玉衡出門采購的時候,我斟酌著擬了一個簡單菜單。

共有三道。其一是油炸丸子,這個簡單,前麵我倆一起做蘿卜盒,謝玉衡已經嘗試過一遍肉餡兒調製。眼下隻要稍微調整一下餡料比例,再將這玩意兒一團團送到鍋裡就行。

其二是拌蘿卜絲。有了一道油膩的菜,就該再來道清爽的。還可以再拌點杏肉絲進去,一樣脆口,還再添幾分酸味兒,更是開胃。

其三……我決定先看看情況。若謝玉衡買的肉夠,就做蘿卜燉肉。若是不夠,拿蛋來代替也行。總歸是湯,熱乎乎的,很適合微涼的早晨。

加上前頭包過甜醬肉絲卷的薄薄煎餅,足夠兩個成年男性吃飽了。

有了主意,餘下就是等謝玉衡回來。考慮今晨耗在吃食上的時間一定頗長,我還主動研了墨,先把寫字功課做好。

右臂上的傷已經結成一條長長的疤,再無崩裂風險,我卻還是用左手書寫。半是習慣,半是前頭其實試過,發覺自己右手寫字同樣難看,不怪謝玉衡總懷疑我其實不曾讀書。

我倒堅持認為自己有曾進學,否則如何認得話本上的字?最多最多……嗯,沒學幾年。

我摸摸鼻子,倒不心虛。若真如此前所想,家裡爹娘是開酒樓的,我豈不是會算賬就行了。

像當下,我就很會算:謝玉衡給我的功課是一天十頁字。總量在就行,對每頁寫多少沒有嚴格規定,內容更是隨我心意。看著挺寬鬆吧,但若我真隻把“沈浮和謝玉衡是好朋友”單列出十張紙,他肯定要不高興。相反,若是我在一張紙上把這句話寫十遍,他定是會誇我。

想到他笑眯眯說我做得好的樣子,我唇角忍不住勾了勾。等低下頭,卻沒真把自己當個複寫機器,而是找了篇話本抄。

哼哼,我才不想當謝玉衡的好朋友。要做就做話本裡的“書生”,早晚有天和謝玉衡月下定情、你儂我儂。

懷揣這般雄心壯誌,等謝玉衡回來,我乖乖給他看自己剛寫完的紙頁。

謝玉衡果然道了句“寫得好”。這還不算,他又開始從一撇一捺裡細細分析那些爛字究竟好在哪裡、與前些日子的功課相比進步多少。我聽得受寵若驚,若非還保留了幾分理智,怕真覺得自己要成為一代書法聖手。

“你這樣,”我忍不住和謝玉衡抱怨,“我豈不是沒有進步的動力。”

謝玉衡看著我,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我立刻改口:“老話說誇獎是進步的階梯,能流傳那麼久肯定有它的道理。”

謝玉衡依然仿佛沉吟。

我略帶緊張地望著他。這麼看了片刻,他到底“撲哧”地笑了出來。

“沈浮,”謝玉衡似是喟歎,眼睛彎彎的,眉毛也彎彎的,讓我心臟“怦怦”不停,“你怎麼這麼……從哪裡聽來的‘老話’,嗯?”

話音末尾像是有根細細軟軟的羽毛,正好撥拉在我心上。

我廢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站在原地、不湊近暗戀對象。信口開河地答了他:“你沒聽過?那估計還是我家鄉的話。”又滔滔不絕轉移話題,“這麼一看,我的記憶豈不是恢複有望?哇,這是好事兒啊,得多做些好吃的慶祝一下。”

謝玉衡一定知道我在瞎說,但他不戳破,還笑眯眯地順著我講:“好,那就慶祝慶祝。我買了這些菜、肉,你瞧瞧夠不夠?”

我順理成章地探過腦袋,一麵估摸籃子裡東西的分量,一麵想入非非。謝玉衡是看出我想靠近他了嗎?所以給我一個理由。

“夠了。”無論是不是,我姑且這麼相信,“來,咱們一起去炊房。”

謝玉衡還是笑眯眯:“好。”

我給他講思路:“你還買了排骨,那正好煮蘿卜排骨湯。這個簡單,隻是耗費的時間長,咱們先給備上。骨頭切成寸長的小節,冷水下鍋……”

有了前頭那些磨合,我倆而今配合得相當好。

我燒火來他動刀,不出半個時辰,已經有了豐盛的兩菜一湯。我心滿意足,和謝玉衡自誇:“鄰居聞到咱們這兒日日傳出香氣,怕也要羨慕。”

謝玉衡還是眨眨眼,“那是,你家的酒樓一定生意極佳。”

我:“嘿嘿。”就當是承他吉言了。

畢竟是早晨,又已經有喝的,我們便沒再倒酒。

雖說如此,我依然用湯碗和謝玉衡碰了碰,做出豪邁樣子,“乾了!”

謝玉衡一臉啼笑皆非,卻還是配合地與我碰碗。我見狀,果斷開啟“邊喝邊聊”模式,拿前麵抄了半天的話本當引子,說:“前頭便覺得這些話本無趣,如今細讀更是如此。彆看名字不同,其實都講了一模一樣的故事。家貧清高的書生,溫婉可人的小姐,仿佛全天下隻剩這兩種人了。”

謝玉衡道:“我前頭在書行看,買這些的幾乎隻是那些書生。如此看,該說他們一個個都隻喜愛脾氣溫婉的小姐。”

很好!我給自己鼓勁兒。他正是按著我的思路往下說的,那接下來,便輪到我——

“也是。書生會買書生當主角的本子,像咱們這樣的江湖人,便該買江湖人當主角的本子。謝玉衡,”話到喉頭,我竟又有些緊張,“若有人以你為題寫個故事,你說,裡頭的情情愛愛會對著怎樣的人?”

“我?”謝玉衡樂了,“哪有人會……好好好,讓我琢磨琢磨。”

我“嗯”了兩聲,又新給他舀了一碗湯。謝玉衡還是垂目去喝,我看他動作,心頭“嘖嘖”感歎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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