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戲這種事, 隻要上手了,經驗就會飛速增長。
有前期和太平門人們的練習在,眼下我心頭振奮不錯,臉上卻是十足憂慮, 說:“這——!怎會如此, 我聽手下人說, 那人當初被抓住的時候已經傷重瀕死啊。”
說著, 還以不太滿意的目光朝沈通旁邊的兩個人看了一眼。
這些小表情下來,我自己是心頭亂跳,覺得自己在崖頂蹦迪,隨時有掉下去的風險。沈通卻與我一個態度, 唇角笑意愈是血腥殘暴, 道:“連個人都看不住, 那些沒用的東西自然沒必要再留在山上。”聽得我舌尖不由抵住上顎, 視線快速在這老畜生唇邊掠過, 壓下多餘想法, 再聽他講,“浮兒, 追尋神弓下落一事,看來還得落在你身上。”
我便是這個目的,當即鄭重神色, “孩兒定找回神弓,將功折罪!”
沈通神色裡多了些欣慰, 而這欣慰之中, 又有些莫測。
好吧,老畜生不信我,這同樣是預料之中的事。可無論他信不信, 與謝玉衡相處日久、最有希望達成目的的人依然是我。無論他是如何心思,任務總會交來……等等。
我驟然升起不妙預感。前麵想過許多次的“魔教控製教眾的手段”猛然撞了過來,讓我後牙發緊、心跳更快,連耳畔都多了“嗡”的一聲。
也是這時候,沈通吩咐我:“浮兒,上前來。”
我喉結滾動,咽下唾沫,膝行往前。
這副識趣態度,明顯讓沈通麵色和緩更多。在我目光當中,他右手伸進左邊袖子,摸啊摸,掏出一個小瓶子來。
場麵其實挺眼熟。和謝玉衡分彆前,他也給我塞了很多小瓶子。可作為一個曾將我一劍穿胸的人,他給了我一堆傷藥,還有關鍵時刻能保命用的迷魂散。我理論上的養父呢,遞過來的卻是毒藥。
已經知道我失憶,沈通便沒忘在我疑惑的目光中解釋:“這便是咱們教眾都在服用的神仙丸。一顆吃下,便是百毒消除。日後任誰想對浮兒你下手,都不能成功,算是為你接下來的行動添一份保障。”
我眨了兩下眼睛,定定去看那顆被捧在自己掌心裡、約有一拇指蓋大小的棕色丸子。他距我的鼻子尚有一尺距離,卻已經有濃濃苦味、腥氣被我嗅到。胃部翻騰了一下,我本能去想:“這東西……又是以什麼做的?”
又想,老畜生就是老畜生,這種時候都不對我說實話。神仙丸能救命,嗯,興許不是假話。但我是個需要贖罪的人,而非太平門功臣。他能在這種時候拿出丸子,目的一定還是讓我懷有畏懼。所以,這同時也會是毒藥。
“半年時間。”沈通說,“把神弓找回來,此事便算了結。”
懂了。半年之後要是還找不回弓,我便會暴斃。
解讀出這番意味,我嘴唇不受控製地動了動,腦子有茫然有不安。一麵覺得:“什麼毒藥,竟然能精準到半年之後發作,那多一個時辰行不行?多上一天行不行?”另一麵也覺得:“萬一是真的,我……當真要吃嗎?”
被鞭子抽中的那些地方還在作痛,我閉了閉眼睛,到底將藥丸放入口中。
這是個很容易判斷的問題。現在不吃,沈通現在就要殺了我。反倒是吃了,我才能多活半年,多做許多。
不是沒想過“可否將藥丸藏起”,可在我觸碰它的整個過程中,沈通都緊盯著我。無論是讓神仙丸落入袖子,還是將其藏在舌下,都完全不可能。
沈浮。我在心頭叫自己的名字。你分明早就想過,以劉鬆口中你犯下的那些罪孽,死上百次、前次恐怕都不冤枉。隻是你脾性軟弱,不願自儘。如今沈通給了你一勞永逸的辦法,不是恰好嗎?
我喉結一滾,到底將藥丸咽了下去。除了喉嚨被丸子塞得有點兒難受外,一點多餘感覺都沒有。
我默然,朝沈浮拱手,又說了一堆“絕不辱命”的廢話。而後問他,我可否去早前關押俘虜的地方看看,興許能再找些線索。
“早前那賊人接近我,便是心有不詭,”我再度強調,“他的話裡怕是有極多虛言。還是要與那俘虜的狀況對應一番,才好判斷。”
沈通很溫和地答應了,吩咐:“穆揚,你帶浮兒去。”
那名陰森森的瘦護法拱手聽令,從椅子上站起來,道:“少主且隨我來。”
我同樣拱手:“有勞穆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