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她總算是體會到了相思的滋味,好似骨頭裡鑽進了一條蟲子,每一日都在咬她,咬得又疼又麻,隻是一點也不能緩解。往日曾讀過一句“入骨相思知不知”,她還笑,心說這相思怎會入骨,直至此次經曆過,才知道古人誠不欺我。
她嬌軟的聲音傳入耳中,沈澈烏泱泱的眸子裡湧出笑意來,吻上她的唇。他力氣並不大,如同顧柔嘉是一個易碎的珍寶,乖巧的將唇舌送到他跟前。隻是沈澈唇舌不過一轉,也就抽離了她,急得顧柔嘉忙不迭要去親他,沈澈笑道:“那……嘉嘉幾時嫁給我?”
顧柔嘉本是急切,誰想他忽然說這話,臉上也漸漸燒了起來。沈澈倒也不急在一時,將她朝懷中抱了抱,看著舞動的流螢,笑得愈發的寡淡,細密的吻落在她耳邊,繾綣非常。顧柔嘉任他親吻,羞赧不已,說:“你什麼時候來提親,我就什麼時候嫁給你。”
因為羞澀,她的小腳丫從沈澈的衣裳中鑽出來,一晃一晃的透著局促。沈澈隻一眼便見了這情景,大手順勢握了她白嫩的腳丫子:“好不聽話的小腳,外麵這樣涼,凍壞了可怎生是好?”說到這裡,他指尖捏了捏顧柔嘉的腳心,又酸又麻的感覺頓時襲了上來,顧柔嘉哀叫一聲,小心翼翼的將腳丫子藏好,又舉起小拳頭捶沈澈:“你壞死了,大半夜不讓我睡覺,還欺負我。”
沈澈輕巧的接了她的小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她抱在懷裡:“我不曾見過你小時候的模樣,隻是你往後的日子,我想有我的影子在其中,我想永遠陪著你。”他說著話,大手把玩著顧柔嘉的青絲。他低沉如酒的聲音輕聲呢喃,讓顧柔嘉愈發的沉醉,低聲笑道:“我也一樣,我想永遠陪著你,不再讓你感到孤單了。”
“傻丫頭。”沈澈淡淡一笑,素日裡淡漠的臉上也漫出溫存來,淺啄她的額頭,右手卻抬起,顧柔嘉正狐疑,忽覺發中刺入了一個硬硬的物件,她一怔,忙伸手去摸。卻覺自己披散的長發不知何時綰了起來,雖是簡單,但綰得一絲不苟,她順手將發中物件取了下來。
那是一支鳳頭簪,通身赤金,頂部想牽著兩顆渾圓的鴿血紅,在這樣的月色流螢下紅得幾乎要滴血。顧柔嘉在掌中把玩片刻,抬眼喜道:“送我麼?”
見她麵帶欣喜,沈澈“唔”了一聲,顧柔嘉喜不自勝,美滋滋的要再戴上,沈澈望了她一眼:“收了,可就沒有還的道理了。”
“給我就是我的,我作甚要還?”顧柔嘉很是不解,迎上沈澈的目光。後者笑得高深莫測,一派促狹的樣子:“收了我的簪子,可就是願意做我的妻子。”
自古以來,便有“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這樣的定情詩,大燕之中更有“簪贈愛妻”的說法,意指當年太/祖皇帝與皇後的事。因而現下沈澈既送她金簪,換言之,便是將她視作妻子。
顧柔嘉的臉頓時就燒了起來,含著笑意,轉頭橫了沈澈一眼:“色胚,滿腦子不入流。”
沈澈眉梢帶笑,將顧柔嘉抱在懷裡:“那嘉嘉更要乖,待我這色胚來娶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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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到底涼了,唯恐顧柔嘉害病,不多時,沈澈就抱了她回屋去,柔聲哄了她睡覺。如今本就是夜中,顧柔嘉很快便睡了去,隻是小手拉住沈澈的衣袖,怎麼也不肯鬆開。沈澈無奈,隻得和衣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在懷裡。她偏不解,膩在沈澈懷中睡得香甜,溫香在懷,沈澈免不得一番心猿意馬,隻是強忍著小腹火熱,讓顧柔嘉在自己懷中安眠。
及至顧柔嘉醒來,卻不見沈澈,仿佛昨夜的沈澈、流螢都是她做的一場美夢。連明月進來,她都急急的拉住明月:“沈澈回來了麼?”
自沈澈去了隴右道,顧柔嘉便時常夢見他,明月隻當她又發夢了,笑道:“九殿下在隴右道好好的,姑娘就不要擔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長主又那樣喜歡他,定然不會有事的。”
可是,昨夜還抱著自己百般憐愛的人,又怎會在隴右道呢?隻是這話,顧柔嘉不敢說出來,隻是含糊的應了一聲。明月隻笑著扶她起身,又歎道:“這支簪子是姑娘的?我怎的不記得?
循聲看去,明月手中捏了那支赤金嵌鴿血紅鳳頭簪,顧柔嘉一怔,頓時回過神來,一時喜得發狂,從明月手中接了那支簪子:“這自是我的,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她喜滋滋的梳好妝,更將這支簪子戴上了,草草吃過早飯,這才去尋溫含芷和沈清等人。自浮雲山上下來,山下便有些熱了,顧柔嘉昨夜沒有睡好,歪在車上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回了顧家,已然是午時了,又和顧夫人一道去向父親請安。對於女兒及笄禮由安定長主和壽王妃親自操辦之事,顧老爺也是極為滿意,又對顧夫人笑道:“咱們嘉嘉也是大姑娘了,也可以嫁人,芷丫頭年歲也不小,夫人不如尋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好生為兩個丫頭教授德容言功。”
顧夫人連聲應了,又歎了一聲:“往日嘉嘉才出生,也不過一個小肉團,現下都及笄可以嫁人了。”她說到這裡,又抹了抹眼角,“可惜晏如在宮裡,不能親眼見你及笄。說句不敬的話,這天家再富貴,骨肉間也不能一全親情,莫說天倫之樂,就是想見上一麵也是難上加難。嘉嘉如今既然能夠嫁人,少不得各家公子要命人提親,為了你姐姐的緣故在其中,隻怕天家子弟也不在少數。現下想想,天家雖好,隻是有晏如的例子在前,我這老骨頭說什麼也不許你嫁到天家去,寧肯你嫁給走卒販夫。”
顧柔嘉的臉頓時就白了,她知道父母雙親對陸劍鋒觀感很好,也曾說過不願自己嫁入天家,但始終不想母親竟然這般厭惡天家。念及沈澈,她心中驟然一酸,低頭再不言語。顧老爺看了一眼女兒,神色莫測:“嘉嘉,我與你母親有話要說,你且下去吧。”
顧柔嘉頷首稱是,隻向外麵去。甫一出了門,她便覺腳底好似灌了鉛。若是母親不同意自己和沈澈的事,又該如何開口呢?姐姐為了顧家選擇了入宮,她就更應代替姐姐承歡雙親膝下,但若是母親心意已決,她又怎能放棄沈澈?
心亂如麻,顧柔嘉腳步很慢,隱隱便又聽屋裡傳來父親的聲音:“我看這京中怕是要變天了,不拘是為了什麼緣故,陛下這般行事,可是赤/裸裸的打安定長主的臉!”
顧柔嘉一驚,忙退到一旁去聽父母的對話。屋中顧夫人也渾然是被驚了一跳:“老爺這話……”
顧老爺聲調愈發輕了:“夫人和兩個丫頭在浮雲山上,自是不知,今日陛下忽的發了狠,要殺了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