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柔嘉隻是應聲,但心裡又妒又怒,又不能說出口,隻是轉頭向溫含芷訴苦,讓溫含芷笑話了一頓。
為著秋闈之時,吏部這些日子格外忙碌,不少官員皆是挑燈夜戰,沈澈既是掌吏部事宜,自是一同忙碌。及至八月十五第三場秋闈,朝上,皇帝似有些不痛快,又尋釁吏部,沈澈答得從容不迫,且條理清晰明快,一聽便知是對吏部之事了如指掌的。不想沈澈這樣快就能在吏部如魚得水,他一時惱恨,正待再說,楊太傅已然出列,道:“陛下對九王殿下一片愛重之心,隻是九殿下才到吏部,難免生疏,璞玉總需打磨,還請陛下多多栽培。”
作為皇帝的老師,楊太傅自然是有比旁人更多的麵子,他說出這話,讓皇帝沉默片刻,也不再擰著此事不放。沈澈睨了楊太傅一眼,有楊江籬的事在前,他很難相信楊太傅品行能夠好到哪裡去。況那日在楊家,楊太傅未必不知楊江籬是被自己驚嚇成那副光景。
防人之心不可無,沈澈絕不會輕易相信彆人。
待下了朝,顧老爺便要回家更衣,而後再去當差。今兒皇帝一番發作,誰不知是心裡不痛快呢,這才如此尋釁沈澈。饒是沈澈現下貴為親王,且湯沐邑遠勝諸王,但也不過是日日如履薄冰罷了。
顧老爺些微一歎,便要回去。朝臣大多已經散了,皆明白不必多加言語的說法。才要出門,不覺身後有人道:“顧大人且留步。”
轉頭看去,沈澈麵容清臒,白得病態的臉上從容淡漠,如同一個經曆過無儘滄桑的老者,帶著一股子肅穆威嚴。饒是顧老爺為官數十載,見了沈澈,也難免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感。
這九王殿下絕非池中之物,隻怕來日,絕不是一個親王之位這樣簡單!
哪怕如此想著,但顧老爺還是分毫不亂的向沈澈行了一禮:“九王殿下金安。”
“顧大人客氣了。”沈澈忙扶住他,不受此禮,顧老爺略有幾分遲疑,自己和沈澈並無私交,如今也隻是同僚之宜,沈澈為人冷淡,又不知何故,竟會對自己如此禮遇。正因不解,顧老爺屏氣凝神,笑道:“九王喚住臣,可有何要事?”
沈澈頷首,又露出一個笑容來:“此處不便,還請顧大人稍作歇息,承蒙不棄,請顧大人往寒舍去一趟,如此可好?”
他言行極為可親,和他淡漠的外表頗有幾分不符,顧老爺沉吟片刻,還是拱手施禮道:“九王這是哪裡的話,既是殿下相邀,臣自然前來王府。隻是容臣先行一步,換一件衣裳再行前來,如此可好?”
沈澈頷首稱是,親自將顧老爺送回顧家,便也等在了顧家外,將顧夫人驚了一跳:“今兒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怎的九殿下親自送你回來?”
“我也不知道,他隻說有事與我商議。”顧老爺匆匆換了衣裳,腦中千回百轉,始終不解沈澈何以這般禮遇,這往日不受待見的九殿下一躍成了九王,顧老爺不是不佩服的,但佩服之餘,也難免有幾分戒心。
所謂無事獻殷勤的道理,顧老爺怎會不懂?
叮囑顧夫人看好家裡兩個丫頭後,顧老爺便出去了。沈澈等在外,親自請了顧老爺上馬,神色恭順得讓陪同出來的顧夫人都頓覺納罕。心中隱隱浮出一個不好的念頭來,她沉默著,轉頭看向了何媽媽,輕聲說:“二姑娘這幾日時常往外麵去?”
“是呢,想來是年輕,難免的。”何媽媽不疑有他,笑道,引得顧夫人愈發的狐疑,沉默的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低聲喃喃自語:“待嘉姐兒下了學,我再去問她。”
從不曾來過九王府,但顧老爺為官多年,去過的府邸太多,也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甫一進門,便見旺兒領了幾人過來,人雖多,卻不聞一聲,看得出規矩皆是很好。待沈澈更衣後,這才往花園去。
顧老爺已然在花園坐了約摸半柱香時間,抬眼則見沈澈緩步過來。他換了一件玄色宅身窄袖長袍,他本就清瘦,渾身都是清貴無華的氣度,沒有半點俗氣,如仙人之姿,隻是這身長袍色調暗沉,讓人心中壓抑,帶上幾分肅殺而非悲天憫人。
顧老爺忙起身笑道:“不知九殿下今日邀臣前來,可是有事?”
“不為公事。”沈澈請他坐下,讓顧老爺沉默了片刻,神情便怔忡了起來。不為公事,難道能為了私事?除卻同僚之宜,顧家上下與這位九殿下的交集也是少之又少,又能有什麼私事?
見顧老爺蹙眉不解,沈澈不覺一歎,神情愈發肅斂:“是為了貴府上二姑娘的事。”頓了頓,迎上顧老爺略有些驚訝的目光,沈澈忽的覺得局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日當著顧大人的麵,我也不必藏著掖著,我想娶二姑娘為妻,不知顧大人可否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