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狼子(1 / 2)

如今正是三伏天, 天氣正熱, 院子裡蟬鳴陣陣,雖有下人來粘蟬,但到底聒噪。沈澈方才的話帶著無比的寒意,加之他現下渾身彌漫著不豫和威壓, 連旺兒也覺得膽寒非常, 大氣也不敢出,隻得稱是, 忙不迭下去了。

直至他退下,沈澈才再度進了屏風後, 顧柔嘉正沉沉睡著,因為天熱, 她臉頰紅撲撲的嫵媚至極,沈澈唯恐她熱醒,隻輕手輕腳上了床,將她抱入自己懷中。睡夢中的顧柔嘉嘟囔一聲,小腦袋就勢埋入他懷中,睡得甚是香甜。

聽得她呼吸深沉, 沈澈這才放心,目光又也落在她纏著紗布的手腕上。方才包紮之時, 那白皙小巧的手腕已然浮出清晰可見的指痕來, 更是腫得三指高, 白森森的發亮, 讓沈澈心裡好似被人捅了一刀, 痛得鮮血淋漓。他隻後悔自己不曾早些回來,更後悔沒有早些殺了沈奕這口說不成就對嘉嘉動手的豎子。

自幼嬌生慣養,顧柔嘉哪裡吃過這些苦,更不知她是否傷到了經絡。想到她跌坐在地上哭得委屈的樣子,沈澈目光一沉,蒼白得病態的臉上漫上了寒霜,又將顧柔嘉朝自己懷中攏了攏。

他定要讓沈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體溫低於常人,因而顧柔嘉偎在沈澈懷中睡得香甜,再醒來之時,則見沈澈雙目緊闔,濃密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大手卻像是鐵鉗一樣,將她護在懷中,舍不得放開。饒是手腕鑽心的疼,顧柔嘉心裡還是與吃了蜜一樣,便沈澈懷中鑽了鑽。

她動作並不大,隻是沈澈素來淺眠,一下就醒來,低頭對上顧柔嘉清亮如水的眸子,他彎出一個笑容來,柔聲道:“怎麼不再睡上一會子?是不是手疼?”

“現下睡了,夜裡怎麼辦?”顧柔嘉貪涼,躲在他懷裡不肯起身。因為傷處腫起,她隻覺得手腕處緊繃得厲害,低頭見已然被細細包好,心知是沈澈所為,心中一暖,搖頭說,“不是很疼,你不要擔心。”

“好,我不擔心。”饒是心中殺意狂暴洶湧,但沈澈笑得風輕雲淡,細密的吻落在她額頭,“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

早知沈奕道貌岸然,說不委屈定然是騙人的,但比起委屈,顧柔嘉更多的是不齒。不僅不齒沈奕對自己動了手,更不齒於他稱沈澈和宸妃是怪物。哪怕她仍然不知,何以葉知秋和沈奕都一口咬定沈澈是怪物,但她知道,她中意的男子,哪怕當真是怪物,她也願意陪沈澈一起做怪物。

她笑道:“你還要怎樣保護我,沈澈,往日我曾希望你能將顧家護在翅子底下,可我現在卻不想你將我全然保護起來,我不願你替我扛了所有事。再有什麼事,你我夫妻共同麵對。”

她說得堅毅,讓沈澈心中動容,抿出一個笑容來,不置可否的揉了揉她的發。哪裡不知他故意搪塞,顧柔嘉頓時著惱,氣哼哼的背過身不理他。沈澈隻笑著去哄,正值耳鬢廝磨之際,顧柔嘉猛然想起小棗紅的事,忙翻身坐起,道:“咱們快去見爹爹!”

甫一回到家中,顧老爺就聽貼身的小廝說起沈奕來過,他隻是“唔”了一聲:“太子天潢貴胄,可不能怠慢了。”

“王妃接待著呢。”小廝隻笑,“隻是說來奇怪,太子走時似乎帶了幾分怒意,身上也有些臟。太子前腳剛走,九王殿下後腳也回來了,也是怒氣衝衝的,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

顧老爺沉吟片刻,尚未說什麼,就聽人說沈澈與顧柔嘉過來了,忙以臣禮迎了兩人,被顧柔嘉攔住後,仍是一派恭順模樣:“日頭大,殿下與王妃親自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是為了哥哥。”顧柔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緊緊看著父親,語調愈發的堅定,“哥哥墮馬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陷害的。”她一麵說,一麵從荷包中取出那枚鋸齒型的鐵片呈給顧老爺,“這鐵片藏在小棗紅馬鞍之中,本就緊緊壓著小棗紅的背,讓它極不舒服,遑論驟然加了一個人的重量,這鋸齒深深沒入肉中,小棗紅背上血肉模糊,劇痛之下,這才會將哥哥顛下來。”

那鐵片上尚且帶了幾分殷紅的血色,顧老爺聽得女兒說完,額上青筋都鼓了出來。原本顧鴻影高中榜眼,舉家歡欣,誰想立即墮馬,摔成重傷,顧夫人因此臥床不起,好好的家裡,鬨得現下這般光景,若是意外也就罷了,但要是人為,分明是有人嫉恨顧家、嫉恨顧鴻影!現下僅僅是高中就鬨出這種事,來日顧鴻影若是一路高升,豈非要給對方害得家破人亡!

如此想著,顧老爺目光陡然一深,沉聲道:“是誰?”

顧柔嘉抿著嘴兒,完好的小手緊緊捏著鐵片,指尖都泛出了青灰之色:“是鄭軼。”

本不知她為何忽然惶急的要尋顧老爺,沈澈雖擔心她的傷,但也陪她過來,聽她說出鄭軼二字,頓時蹙起了眉。

“不可能!”顧老爺臉色鐵青,陡然搖頭道,“軼哥兒是顧家一手拉拔,與你哥哥更是自幼相識,一起長大,更一起入了衡山書院念學,怎會做出陷害你哥哥的事來?絕無可能!”

早知道父親不願相信鄭軼為人,就如同前世,直至鄭軼翻臉,父親都不肯相信他會如此薄情寡義,將多年照拂之恩一筆勾銷。顧柔嘉搖頭,斬釘截鐵道:“小棗紅是爹爹尋來,本是想要送給我的,後來因為它性子太烈,唯恐我不能降服它,這才送了哥哥,哥哥馴了小棗紅多日,將其馴服。顧家上下,除了哥哥之外,小棗紅從不許任何人碰它,連馬廄的下人靠近都能被它咬上一口,遑論旁人。”

顧老爺頷首:“不錯,小棗紅性子剛烈,除了鴻兒,誰也不能靠近,動輒被咬甚至被踢飛。正因如此,才無人能在它身上做手腳,隻能歸咎於鴻兒並未完全降服它……”

“既是未曾完全降服,為何小棗紅跑丟了幾日,又自己回來了?”顧柔嘉反問道,“倘若它真的不曾認哥哥為主,不曾認顧家為主家,以小棗紅剛烈的性子,一旦跑了,可就再也不會回來了。”顧老爺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反駁的話來,看著女兒尚有幾分稚嫩的小臉,他臉色白了又白,顧柔嘉繼續說道:“爹爹忘了,除了哥哥之外,還有一個人,和哥哥時時在一起,同吃同行,一同在顧家的學裡念學,馴服小棗紅也是兩人一起,哥哥對人從不設防,更不會防著他,也絕不會想到,他會這樣陷害自己。”

顧老爺沉默著,隨著年歲漸長,他覺得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兒了。往日顧柔嘉何等看重鄭軼,若非女兒喜歡,他也不會動了要女兒嫁給鄭軼的心思。後來女兒卻漸漸不與鄭軼親厚,他雖奇怪,但也隻想著怕是女兒遇到了心上人,也並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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