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來“地府”(2 / 2)

叛道[古穿未] 司祁 8605 字 2個月前

信號燈還在突突突地亮,男人嘴角微微勾著,用眼神示意對麵的女人。女人看了個人終端一眼,騰地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瞬間從“閒得蛋疼”轉化為“怒氣騰騰”,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找回自我,恨恨地坐下。

她對著個人終端撥出一個電話,劈裡啪啦地對著電話那頭一陣大吼:“又來了?已經第三次了,還有完沒完?秦昭在現場?那讓秦昭趕緊拍照,拍了立馬給我重啟加速器!取證?取個屁呀,還能是槍讓人做了手腳,子彈它自動彈到了他脖子上?”

掛斷電話好一會兒,她的胸都還在上下起伏。男子看得有趣,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點:“姑娘不必生氣,氣大傷身,不如和我說說,這是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

男子說話發音特彆奇怪,也不知道說的哪個時代哪個地方的鳥語。女人心煩意亂地看了一眼個人終端,見語言檢測器還顯示著“檢測中”的標誌,恨得當即把這不爭氣的玩意兒往桌子上一砸:“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們中有人——一個大眾偶像式的‘偉人’,私底下卻是不顧廉恥不知感恩的小人,身懷巨大的能力,不想承擔任何責任不說,還成天撒潑耍賴,以自殺作威脅,向我們提出些根本不可能滿足他的要求,空耗我們的時間和金錢,你說可惡不可惡?”

男子同樣聽不懂女人說的話,接得卻十分順口:“人生在世,人人都有人人的煩惱。貧者愁生計,富者貪官爵,官者圖名利,有些煩惱更是什麼人都逃不脫,要不然哪有‘愛憎會,求不得,傷彆離’這種說法?我活著的時候也挺煩,還覺得死了就能得到解脫,結果呢,死人也有死人的煩惱,誰會知道人一死,竟會來到這麼一個什麼也聽不懂、看不懂的地方?”

“雖然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也感覺出來了,我這個‘閻王殿’對你是沒起到任何威懾作用。”女人揚起腦袋,目光中閃過懷念的淚光,“你知道那個人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他可是跪在我麵前,聲淚俱下地磕了足足十個響頭。現在呢?連羽毛都沒有長硬,就整日和我對著乾。要你們一個個的都是這個德行,我和老吳當初乾嗎還要拚了老命搶過這個項目?乾脆把你們打包扔給基科院那批人解剖了得了。”

男人這次沒看明白女人臉上哀怨的神情,不知道該說什麼,女人則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於是也不再說話。審訊室中再一次充滿了令人蛋疼的尷尬。

女人坐如針氈,正尋思著怎麼做出點有效的交流,問出那幾個查戶口式的私人問題,就見個人終端上又推送出一條加急短信——

“101號四維粒子加速器加速牽引完成。”

她的臉上浮起一點自己都感覺不到的隱約笑意,嘩地站起身子,拉開審訊室的門,對外麵候著的人吩咐:“我有點事,這人就交給你了。他有點交流障礙,問的出來就問,問不出來就編,一個小時內必須上好個人終端,否則又要給防禦部那群人抓到把柄了。”說著,踩著一雙高跟鞋,噔噔噔地消失在走道儘頭。

再次進來的是一個和紅發女人長得很像的年輕男子,氣質卻和她截然不同。溫文爾雅地對長發男子伸出一隻手,他自我介紹道:“我叫陸琛,特彆行動部執行局雲玥司令官的私人秘書,現在接替雲長官進行資料補充及錄入。”

手懸在空中一動不動,是個索取什麼的動作。長發男子猶猶豫豫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陸琛熱情地握住他的手,上下搖了好幾下,才坐到審訊桌對麵的椅子上。他的手在桌麵上一滑,一塊全息屏幕浮現在和桌麵平行的空中:“問到哪裡了……怎麼連名字都沒問出來?”他抬起頭來,“你叫什麼?生於多少年?最後的記憶留在多少年?是哪裡人?做什麼工作?結過婚沒有?有沒有子嗣?最後怎麼……離開的?”

長發男子看著陸琛,看了好幾秒中,餘光瞥見桌上的一杯水,手指往水杯中沾了兩下,用水在桌上寫字。

陸琛迅速地撤回全息屏,隻見桌上出現了兩個工工整整的篆體字,還是倒著寫的,十分體貼地正對了他。

儘管,這個時代認識篆體字的人實在不多,但因為這倆字是常用字,陸琛還是迅速地猜了出來:“顧青?這是你的名字,你叫顧青?”

長發男子點點頭。

他正是兩千年前建立了西北大營,卻“病逝”於京郊彆院的震北大將軍顧青。

顧青遭皇帝妒忌猜疑,把一道明擺著為難他的旨意當真,帶領三千老弱病殘進入西北邊境死亡地帶鐵戈草原,是抱著一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壓根沒打算著回去,結果偏偏成了一塊灰不溜秋的“全瓦”,帶著一身戰敗的恥辱被皇帝明賞暗罰,夾著尾巴回京不說,還連累著自己一乾直係在眾將麵前抬不起頭來。

在京城“養病”的那一年裡,他一邊吃著皇帝賜下的“神藥”,一邊思索著自己這一生,幾乎思索出了點“知天命”的意味。

這一生自然好得沒話可說,皇帝還有那條條框框束著呢,他卻到最後都不知道“妥協”兩個字怎麼寫。其間的意氣風發、豪情萬丈,彆人八輩子也求不來,唯一遺憾的,就是沒在該結束的時候結束。

到了真結束的時候,他算是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從來不是什麼信奉鬼神之道的人,從不覺得自己這一世殺人如麻,就得到地獄遭受那千刀萬剮;卻也不是完全不信“鬼神之道”的人,同樣不覺得自己眼睛一閉,便神魂俱滅、萬事不知了。

在風光不再、沉寂黯淡,人生沒有了奔頭時,他幾乎都有點向往那死後的未知了。帶著這點向往與好奇,他來到了這個奇奇怪怪的世界,既沒有對前世的戀戀不舍,也沒有對“鬼神”的畏畏縮縮。

發現寫字似乎是一種更好的溝通方式後,他開始主動對麵前的人進行提問。陸琛也好奇他會說什麼,趕緊重新調出全息屏,找了個篆體和通用字的轉換頁麵,進入手寫輸入模式,在桌上寫下“陸琛”兩個字:“我叫陸琛,姓陸名琛,剛才跟你說過。你要想說什麼就在這裡寫,說也可以,就是我不見得聽得懂。”

“陸琛。”顧青重複著他的話,發音還挺標準,下一句話卻又變成了古音,“此乃何處?”

陸琛在桌麵上一邊寫一邊念:“銀滄共和國軍事科技研究基地特彆行動部,不過我覺得你更應該問這是什麼時候。”

陸琛寫的這句話,即使轉化成篆體,也是一句令人迷茫的話。顧青盯著看了半天,找出“國”、“軍事”、“研究”和“時候”這幾個關鍵字,自行作了一通詮釋,接著將手指落在最後幾個字上,學著陸琛說:“這是什麼時候?”

陸琛看著翻譯軟件上對“篆體字”的介紹,瞥見一句“篆體字為中原地區乾朝中期前的官方文書通用字體,於乾朝中期逐漸由更適合書寫的、筆畫化的隸書所取代,隸書為當代簡體字前身”,當即猛地一拍腦門,在心裡嘀咕:“原來這人生活的年代連隸書都還不普及,難怪雲長官說他有交流障礙!乾朝中期……乾朝中期還要往前,到現在得有兩千年了吧!”

於是他對顧青說:“這是銀滄紀年1724年,大概在你生活的年代兩千年以後吧!”說著,又在桌上寫下“一七二四”、“兩千年後”這幾個關鍵詞。

顧青的目光停在了“兩千年後”這幾個字上,表情變得有點微妙,像是迷茫不解,也像是落寞難言。但很快,他就將注意重新轉回到陸琛身上。

陸琛打量著他,他同樣打量著陸琛。陸琛長得很漂亮,和剛才的短發女人如出一轍的漂亮,這點和人間不太一樣。可如果說這裡是閻羅殿,他倆是閻羅殿的鬼差,這地府也實在令人難以產生任何畏懼之感。而“鬼差”不僅沒有威嚴,還笨得很,也不知當了多久的差,連個人話都沒學會。

秉著不為難小輩的心思,顧青輕歎口氣,寫道:“生於嘉和十三年,臘月二十四日戌時,祖籍鯤州定梁,嘉和十六年隨父遷至京城,祖上三代為官,家有三十口人,仆從小廝若乾,年十四……”

顧青心很累,陸琛問的那一連串問題,他雖說不能完全聽懂,對方的神態模樣卻和縣吏登記戶籍時一模一樣。他隻是不知道,這個地方怎麼還需要用這種“笨辦法”從他們嘴裡獲得生前的信息,不怕他們撒謊嗎?

想到這一點,他忽然萌生了一點惡趣味,接著“年十四”寫:“叛離家門,沿途乞討……”

忽然間,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