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有雲:固倫慧儀公主,愛新覺羅明稀,小字鹿鳴,仁宗睿皇帝與孝淑睿皇後富察氏所出,時孝淑睿皇後年已不惑,為世人所疑係旁出。公主活潑喜獵,為嘉成、慧豐兩代帝王甚寵之。慧豐四年,選承恩公和琳之子豐紳宜綿為額附。婚後三載,公主無所出,額附與近婢私通懷妊,公主大怒,求旨和離,其義甚堅,慧豐帝後勸解無果,隻得允之。
二百年後,已經是金明稀的她站在摩天大廈頂層的巨大的玻璃窗前,手中端著一杯瀲灩的紅酒,思緒不由地回到二百年前……
皇後鈕祜祿穀沃賀是額附豐紳宜綿的親姐姐,彼時剛剛誕育了五公主,鈕祜祿家一門兩位承恩公(善保、和琳),且都位極人臣,可謂是煊赫至極,絲毫不遜色富察家。
這位深得慧豐帝愛重的年輕皇後此刻卻頭疼欲裂,“大清可還沒有和離的公主呢!”
明稀靈動的鹿子眼中閃動著前所未有的倔強,她揚聲道:“那我就開這個先例好了!”
“明稀!”皇後穀沃賀揉著沉痛的太陽穴,“是宜綿不好,辜負了你,本宮會下懿旨,賜死那個婢女。”
“皇嫂!”明稀臉上布滿寒霜,“不管那賤婢是生是死,都改不了曾經發生的事實!而我的眼睛裡,從來揉不得沙子,這點您是知道的!”
穀沃賀深深看著明稀著桀驁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羨慕明稀,可以活得這般恣意。穀沃賀歎了口氣:“你就非要和離不可?”
“是!我當年下嫁之時,與他有過擊掌之誓:此生絕無二色!既然如今他違背了誓言,就彆怪我無情!”明稀眼中滿是決絕。
穀沃賀一時無言,明稀是先帝爺唯一的女兒,也是皇上唯一妹妹,無論先帝還是今上,對她的寵愛,都可說是到了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地步!三年前,皇上有意為公主選婿,原本有的是才德兼備、俊美堂堂的世家子弟想要尚主,豐紳宜綿能夠娶到這位公主,還不是因為她這個皇後姐姐從中穿針引線,而他這個弟弟最終能打動明稀的,可不正是靠著那“絕無二色”的誓言嗎?
對於這件事,皇上的意思是,允許她儘力調解,但會尊重明稀自己的意願。
“你的意思是,難道要把宜綿讓給那個賤婢?”穀沃賀笑著問,既然勸不了,就激將好了。
明稀冷笑:“就算我敢讓出正妻之位,難不成他還敢將那個婢女扶正嗎?!”
皇後穀沃賀噎住了,就算弟弟敢,鈕祜祿家也允許他這般妄為!
穀沃賀長長歎了口氣,“就算看在我的份兒上,也不能讓你改變心意嗎?”
明稀臉上的冰霜一瞬間破裂,自打汗阿瑪去世,皇額娘也閉關不出,這些年一直都是皇嫂悉心照顧她的。她可以對額附斷絕情義,但對皇嫂……
穀沃賀忙執著明稀柔軟的手,柔聲道:“你就聽我一句勸,我固然是在幫自己的親兄弟,但也絕不會害你。你一旦和離,世人不會理解你苦楚,隻會覺得你悍妒。”
聽得“悍妒”二字,明稀毫不猶豫道:“世人如何非議,我根本不放在心上!就算鬨到大清國都容不下我,我便學三哥,出海去便是了!”
穀沃賀心中泛起了濃濃無力感,這個明稀……還真是無懼無畏啊。
“那倒是不至於。”穀沃賀強撤出個笑容道,隻要有皇上在,誰敢容不下慧儀公主?
明稀看著皇嫂的苦澀的臉色,柔聲道:“我知道,我這麼做,對皇嫂、對鈕祜祿家都是傷害。所以,這和離的理由,可說是我三年無所出,不忍鈕祜祿家血脈斷絕,故而請旨和離。”
穀沃賀哭笑了笑,這不過就是一層遮羞布罷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慧儀公主因何和離。
不過好歹是一層遮羞布,有總比沒有好。
“可這樣以來,怕有人會非議你,是個不會生養的女人,這對你的名聲……”穀沃賀想到此,有些不忍。
“沒關係,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明稀淡淡道。
穀沃賀看著明稀此刻孤傲漠視流言的模樣,不由地想起了孝淑睿太後……那位在先帝駕崩後,便執意“薨逝”的富察皇後。當年逸郡王被非議旁出的時候,孝淑睿太後亦是這般不在乎。
明稀……當真是像極了孝淑睿太後。
所以,皇上才會那樣毫無底線地縱容她,因為看不到明稀,就好像看到了太後的影子。
這時候,沈嬤嬤快步走了進來,“主子娘娘、公主殿下,額附求見。”
明稀臉色一板,“皇嫂,我不想見他!”——自從那個婢女有孕之事暴露,明稀便直接回宮,任憑豐紳宜綿再三懇求,她都不曾再見他一麵。
穀沃賀歎息,宜綿怕是也沒想到明稀會這般決絕,竟連見一麵都不肯了。
“讓他退下吧。”穀沃賀無力地道。
然而,殿外卻傳來了額附豐紳宜綿的喊叫聲:“公主!我知道你在裡麵!!我們夫妻一場,你竟是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嗎?!”
殿中,皇後忙看了明稀一眼。
明稀嘴角噙著冷笑,眼中再無半分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