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城眼見著宰相大人將暖閣裡的閒雜人等都遣了出去,顯然要與他私下裡聊聊。
他和顧康非親非故,若是聊公務沒必要掩人耳目,自然聊的是七殺穀的案子。
想到這裡張城不禁一陣陣頭疼,眼前的這位顧大人可不是一般人。
說起來還有些令人琢磨不透,他按理說是睿王爺的小舅子,應該在七殺穀的案子上會幫青龍軍說話。
可之前種種跡象表明,這位顧大人貌似和自己的姐夫並不登對。
“相爺有什麼吩咐?”張城躬身行禮。
反正四周的差役都不在了,衙門裡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有什麼話開誠布公說就是了。
顧康卻微微垂眸,翻看著手邊的七殺穀案子的卷宗,沒有說話。
張城一口氣被吊著有些難受,隻能杵在那裡侯著。
誰叫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就是地方上的一個小官,承蒙睿王厚愛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若是放在之前,顧康與他之間隔著的可不是一級的問題,那就是天上地下。
氣氛變得冷凝了起來,有些緊張。
終於顧康翻著卷宗的手頓在了那裡,緩緩從裡麵抽出來幾張卷宗送到了張城的麵前。
張城掃了一眼上麵的字兒,眸色微微一閃。
這封卷宗他剛才還重點翻看了一二,而且這裡麵還夾雜著狀紙。
這可是不一般的狀紙,正是現在上京最著名的醫官,叫什麼人民醫館的掌櫃的提交上來的。
他之所以這麼看重這封案卷,便是因為這家醫館正是睿王妃開辦,提交卷宗的左非塵左神醫是睿王妃的第一心腹。
而且左非塵甚至自曝家世,他其實不姓左,姓得是石。
當年他的親生父親是七殺穀北麵的雁北關的統領,當年遭奸人陷害,被北狄騎兵射殺。
雁北關失守後,北狄騎兵長驅直入七殺穀,隆慶帝用假消息將青龍軍引到七殺穀,青龍軍準備伏擊北狄騎兵,與北狄騎兵血戰。
結果卻弄成了那麼淒慘的下場,赫赫有名的青龍軍幾乎儘數被燒死在這裡。
“這個左非塵查得怎麼樣了?”
張城頓了頓話頭道:“回相爺,下官發現九年前確實青龍軍還有雁北關守備軍的軍糧出了大問題。”
“哦?”顧康微微挑眉,定定看向了張城。
因為宰相過問這個案子也無可厚非,最終是要三司會審,顧康還是主審官,有些東西隱瞞也沒有必要。
況且上京官場的水太深,他也不敢造次。
張城吸了口氣道:“有人在軍糧裡摻了毒,據說當初運糧的是杜……杜家。”
張城說到後麵明顯有些心虛,真想撂挑子不乾了。
張城接手這個案子自然是帶著十二分的小心。
這案子的前因後果,牽涉在其中的人物關係,他早就了然於心。
杜家之前是南齊最有名的皇商,很得當今聖上的器重。
後來杜老爺子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非要變賣家財帶著合家老小離開南齊,卻在去西戎的路上被北狄的騎兵團滅,這事兒已經成了一樁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杜老爺子恰好是眼前這位宰相大人的外祖父。
偏偏這運送毒軍糧的任務,卻是落在了杜家的身上,這一次看來宰相大人是衝著杜家來的。
顧康淡淡笑道:“張大人不必遮遮掩掩,也沒什麼的,杜老爺子是本官的外祖父,張大人有什麼說什麼。”
張城之前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如今聽顧康一說,倒也打開了話匣。
張城點著卷宗將這樁案子說得頭頭是道,顧康一直微微眯著眼睛,沒有打斷張城的話。
直到說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後,張城隻覺得口乾舌燥,顧康很貼心的幫他斟茶潤喉。
張城道謝後接過茶盞仰頭喝下半盞茶,這才抹了抹唇角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