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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刑偵日記 之雅 68199 字 6個月前

其實值夜班的,打瞌睡或者臨時走開下,都很正常,夜裡那麼長,誰能保證一直在車間裡乾活。”

你說他老實吧,他能想到用稻草人假扮自己加班,說他善良吧,他卻殺了自己妻子。

顧放感歎人性的複雜,又問:“你回?家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像往常一樣,從廠子的東牆翻出去,東牆矮,又好種了一棵樹,很好出去。回?去的路上,我專挑黑暗的地方走,避著人,到家後,準備眯一會兒,杜娟就起來了,她說餓了,吃個西紅柿。

我不知道我哪個舉動惹她不痛快,她又罵我,說我不好好工作,半夜還溜回?來。乾了好幾年,還是?個出渣工,每月那點工資除了吃喝,什?麼都剩不下,房子什?麼時候能買。還說新開了一個樓盤,房子好,戶型也不錯,我要是?再掙不到錢,她就出去借,要是?借不到,她就,她就……”

“她就怎麼樣?”

“我忘記了,想不起來了,我想不起來。”方星華拍著腦袋,表情痛苦,“她要乾嘛,她說了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方星華的表情越來越痛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殺你,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控製不了自己。”

眼看著他的情緒要崩潰,顧放停止了審訊,將他帶了出去。

江勝宇盯著方星華的背影,道:“我看他就是?為了逃脫罪責,裝的,明明殺了人,卻說不知道。”

“他的表情不像說謊。”

“你竟然相信他?!”江勝宇大為吃驚。

“他已經承認殺了杜娟,沒?有必要在細節撒謊。”

這?樣一說,好像也對。江勝宇摸著下巴道:“難道他被附身了?”

顧放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少看點歪門?邪道的書。”他走出審訊室,晃晃悠悠去了法醫室。

……

祁家寶正在法醫室裡白話抓捕方星華的過程,講的那個險象環生,就跟他也去了似得。

安信很配合他,每到驚險的地方就會發?出啊的一聲,當他故意停頓的時候,安信還會問一句然後呢,充分發?揮了捧哏的角色。

沈星言微笑聽?著,她聽?爺爺提起過當年去村裡抓捕重犯的過程,都是?偷著去偷著回?,生怕被村民?們圍住。村民?們愚昧,很容易被蠱惑,在他們眼裡,法根本沒?有家人重要,哪怕給定個窩藏罪,也不怕。

麵對這?樣的村民?,不敢說過激的話,更不敢傷他們,生怕衝突擴大,一發?不可收拾。

當聽?到顧放竟然硬著頭皮跟村民?對著乾,她還是?很佩服顧放的。也許他已經算準了村民?會躲,可這?份膽氣不是?什?麼人都有的。

祁家寶還在白話,顧放悄沒?聲息地站在他身後。

沈星言和安信瞧見都抿著嘴笑,祁家寶毫無?所覺,正在發?感慨以後顧放就是?他的榜樣。顧放抬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故意板著臉道:“工作做完了嗎?你是?二支隊的還是?法醫室的?”

“咱們二支隊跟法醫室不分家,你說是?不是?沈姐?”

沈星言隻是?笑,顧放扒拉祁家寶,“回?去,淩旗帶了一堆資料回?來,你去幫下忙,彆人都走不開。”

祁家寶不滿,“你們辦案不帶我,把我扔給彆人,哼,我什?麼時候才能成長成你這?樣的神探。”

“神探都是?從小事做起,淩旗那邊的案子也不簡單。”

“真的嗎?”祁家寶頓時來了精神,“那我去,不過顧隊,下次再出現場你一定得帶我啊,我都多久沒?有出過現場了,我連屍體?長啥樣都忘了。”

“行了,快去吧,下次帶你去。”

得到顧放的承諾,祁家寶美滋滋地走了。

顧放提起椅子,掉了個個,騎著坐在了上麵,雙手搭在椅背上,幽幽歎了口氣。

沈星言樂,“你來我們這?邊是?來歎氣的?”

“方星華承認殺了杜娟。”

“那挺好啊,案子破了。”

“可是?細節他不記得,他說他不知道為什?麼殺杜娟,也不記得怎麼拿的刀子,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杜鵑已經被殺了。”

“說不通啊,就算他短暫失憶,經過這?麼長時間,也應該記起來了。”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要是?就這?樣結案,我的心裡總覺得不舒服,跟有什?麼事沒?解決似得。”顧放身為隊長,偵破的案子無?數。

他在不斷的破案的過程中有了自己的直覺和經驗,哪怕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也能靠著直覺把握案子大致的偵破方向?。

他覺得方星華的案子有問題,沈星言真就認真想起來。

爺爺的筆記裡沒?有這?起案子,她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到來,事情的發?展朝著未知的方向?發?展,還是?爺爺沒?有聽?說過這?起案子。

她隻能靠自己的經驗和知識做出判斷,“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人去富豪家裡偷金條,在逃跑的時候被抓住。

他大喊冤枉,聲成不知道什?麼時候偷過金條,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偷,他甚至不知道有這?位富豪。後來警方經過多方調查,才發?現這?個人定期要去見一位醫生,這?位醫生精通催眠術。醫生利用催眠術控製這?個人,讓他去偷竊。”

安信像聽?天?方夜譚,這?怎麼可能,催眠能達到這?種程度?

顧放卻聽?得雙眼放光,“你是?說方星華被催眠了?”

“我隻是?從你的描述中聯想到這?個故事,破案不就是?集思廣益嗎,萬一呢。”

“哈哈,我就知道來你這?裡肯定有靈感,好了,我去確認,晚上可能要很晚回?家,你記得遛球球。”

“我知道了。”沈星言朝他擺擺手,兩人熟悉的就跟認識多年的朋友似得。

安信的眼中出現一絲黯淡,顧放和沈星言每次談起案件,身上就會散發?出萬丈光芒,那光芒讓人不敢靠近。他一直努力地追趕她的腳步,可他知道,無?論怎麼追趕,他都不會趕上她。

突然肩膀上出現一隻手,安信抬起頭,鮑武對著他笑,“想什?麼呢?跟我出現場。”

安信的神情凝重,“又有命案?”

“剛接到報警,有一名兒童墜樓,在鑫星家園。”

沈星言的眉毛禁不住跳了下,“我也去。”

“隻是?墜樓案,不必三個人都去。”

“高墜的案子少,我想去看看。”

“也行,多積累點經驗。”

三個法醫,加上祁家寶和溫客,趕往鑫星家園。祁家寶聽?到有案子,說什?麼都要出現場,把查資料的活丟給了邱明。

鑫星家園是?南阜市少有的高層建築,兒童從18樓墜下,躺在血泊裡,腦漿迸裂。一名少婦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旁邊站著一名男子,男子隻是?皺眉看著屍體?,沒?有任何反應。

醫生在檢查了兒童的脈搏和心跳後,朝少婦搖了搖頭,少婦雙眼一番直接暈了過去。醫生手忙腳亂的搶救,男子依然無?動於衷地站著,好似雕塑一般。

圍觀的群眾都戚戚然,有人小聲嘀咕,“可憐,小小年紀就夭折了。”

有一名年紀大些的婦人道:“小南的爸爸和爺爺都重男輕女,她一死,小南的爸爸肯定要催著小南媽生兒子了。”

另一名年紀相當的婦人道:“當年小南媽懷小南的時候,小南爸爸到處托人給小南媽把脈,知道懷的是?個女兒後,逼著小南媽喝轉子湯,一定要兒子。這?下好了,遂了他的意了。”

“噓,你小聲點,讓他們聽?見。”

“聽?見怎麼了,小區裡誰不不知道。小南整天?挨打,說是?墜樓,誰知道是?怎麼下來的。”

沈星言悶聲聽?著,朝祁家寶使了個眼色。

第67章、詭案(七)

祁家?寶沒想到許久不出現場, 一出現場就碰到勁爆的,爸爸殺死親生女兒?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祁家?寶亮出證件,人群自動散開, 沈星言等人跟在他身後。

安信蹲下身?子,檢查死者。死者側躺著, 雙眼睜著, 瞳孔放大,嘴角、鼻孔裡都流出了血, 白色的腦漿混合在紅色的血液裡。穿長袖T恤和印花長褲,看起來像是居家?服。

孩子兩歲多, 長得很漂亮,小手裡攥著未吃完的餅乾,屍體已?經冰冷。

安信有些?不忍, 孩子才這麼小, “初步檢查, 死者體長約80厘米, 顱腦損傷,腦漿迸裂, 全?身?多處骨折, 內臟破裂。死亡時間在兩個小時內,死亡原因為高墜。”

沈星言抬頭朝樓上看去, 入住率不高, 有零星幾戶人家?裝了雨棚。又低頭看屍體與樓宇間的距離, 拿出尺子, 測量好, 記錄下來。

鮑武在旁邊道:“你?還真的聽進去了?”他是指那幾個婦人的議論。

“多考慮幾個可能,萬一呢。”

鮑武點點頭, “這種親爹殺死自己孩子的事也不少見。”

祁家?寶給小南媽——王好做筆錄,王好抽噎著說孩子叫李孝南,兩歲零五個月了。孩子乖巧聽話,喜歡粘著她。

由?於今天要上班,她就把孩子放在了家?裡?,想著丈夫和公公在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誰知道她突然在單位接到電話,說孩子掉在樓下了。她原本以為隻是受傷,沒想到孩子是從18樓摔下來了。

王好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我知道你?不喜歡小南,可她畢竟是你?親生女兒啊,你?怎麼忍心?!”

小南爸李向陽終於有了反應,“亂說什?麼呢,我就是沒有看好她,她自己趴在陽台邊玩,掉下去了。”

“我走的時候跟你?說過,不要讓小南到陽台玩。樓層那麼高,一直催著你?裝防盜窗,你?就是不裝!這下好了,小南沒了!”王好說著又哭起來。

李向陽皺著眉,有些?煩躁,“小南已?經這樣了,你?跟我吵還有意思嗎,你?早上走的時候為什?麼不帶她去單位?帶過去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你?在家?休息,連照看下孩子都照看不好,還怪我!”王好含淚的眼睛裡?帶著怨恨,“早知道我就帶著小南走了,也好過命丟了。”

“要怪隻能怪你?自己,誰讓你?沒有生兒子。”李向陽斜睨著她,嘴角一抹不屑的冷笑。

沈星言最聽不得這個,站起身?,上下打量李向陽,“長得倒是像個人,可惜不會說人話。讀書的時候老師沒有教過你?,生兒子還是女兒都在男方,是你?自己沒本事,排不出生兒子的小蝌蚪,你?怪你?老婆,真是拉不出shi來怨茅坑。”

圍觀的群眾一聽都竊竊低笑,李向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瞪著沈星言,一時間想不起反駁的話。

王好卻?心裡?暢快,總算有人替她說了句公道話。

祁家?寶在心裡?默默給沈星言豎了個大拇指,在懟人這件事上還是我沈姐,他問李向陽,“除了你?和孩子還有誰在家??”

“我爸。”

祁家?寶愣了下,“你?爸爸呢?”

“在樓上。”

“行動不便?”

李向陽頓了下,搖搖頭。

王好冷笑,“他爸爸身?體好著呢。”

“為什?麼不下來?”躺在地上的可是他的親孫女。

“他不喜歡小南,小南的生死他都不在意。”王好說起公公滿腹怨憤,“從小南出生到現在,他一次沒有抱過,隻要看到小南,他不是打就是罵。

起先我還抱有希望,想著孩子多跟他親近親近,多多少少能改變些?,誰知道他卻?變本加厲,我就死了心。有的人的心是捂不熱的,比茅坑裡?的石頭還硬。”

李向陽聽不得有人說他爸,況且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我爸就是喜歡兒子,要是你?生的是兒子,我爸能把你?供起來,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生了……”他看了眼沈星言,把後麵?的話吞回去了。

“所以你?們在家?,小孩子還是掉下去了。你?們是怎麼看的孩子?”溫客身?為父親,對於李向陽和他父親疏於照看孩子,致使孩子從高層墜落,心裡?氣憤。他也是有女兒的人,試想如果?他女兒遇到這種事情,他死的心都有。

反關李向陽,根本沒有把女兒的死放在心上,就因為她不是男孩。這樣的人,就活該沒有兒子。

李向陽的眼神閃了下,“我,沒注意,我在忙。”

“忙什?麼?”

“打掃衛生,做家?務。”

“以至於孩子都不管了?你?父親呢?”

“他,他……”

“他在乾什?麼?”

“看電視唄。”王好替李向陽答道,“在他爸爸心裡?,電視最大,什?麼事情都不能阻攔他看電視。”

一個看電視,一個做家?務,都不管孩子,孩子掉下來,也不見傷心,爺爺更是連樓都沒下,這一家?人得冷漠到什?麼程度。

溫客不想問了,想儘快結束筆錄,“在這裡?簽個……”

筆錄突然被人推到了懷裡?,溫客愣了下,見是沈星言,有幾分不解地看著她,沈星言問李向陽,“你?說你?在打掃衛生,做家?務,那帶我們上樓看看。”

李向陽的瞳孔瞬間擴大,結結巴巴的道:“上,上樓?”

“怎麼?不能看?還是不敢讓我們看?”

李向陽訕笑,“沒,沒有,就是覺得沒必要。”

“我是法醫,我需要對墜樓前的地點做勘驗。”

李向陽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溫客盯著他,腦袋裡?突然閃過一絲光,他推了下李向陽,“帶路!”

李向陽有些?不情願地朝前走,王好看看警察,又看看李向陽,突然道:“我帶你?們去。”她快步朝前走,超過了李向陽。

李向陽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哪裡?都有你?,我會帶路。”

王好扒拉開他的手,“死的是我女兒,我帶警察去看現場,天經地義!警官,往這邊走。”

幾個人進入電梯,王好按了18樓。電梯不斷上升,數字不斷變化?,很快18樓到了,王好走到1802,拿出鑰匙開門?。

門?一打開,李向陽突然從最後擠到前麵?,率先進了門?,“爸,警察來了!”

房間沒有人應,隻有電視的聲音,聲音開的很大,震的耳朵疼。

溫客皺眉,“家?裡?有小孩子,電視聲音還開這麼大,能聽見什?麼!”

王好直接關了電視,問李向陽,“你?爸呢?”

李向陽瞪了她一眼,又叫了聲爸,正打算找,沈星言擋在他身?前,“李孝南墜樓的地方在哪裡??”

李向陽的眼睛裡?忽然閃過慌亂,“我先找我爸。”

“我們會找,我再問你?一遍,李孝南墜樓的地方在哪裡??若是你?再推辭,就涉嫌謀殺。”

一句謀殺把所有人都震住了,溫客細細打量李向陽,腦海裡?突然響起幾個婦人的話,提高了音量,“李向陽,配合警方!”

李向陽沒辦法,隻好暫時歇了尋找父親的念頭,走到陽台那邊,很隨意的指了下,“就是這兒。”他甚至歪過了頭。

陽台沒有封起來,整個陽台目測有十幾平米,高度到大腿根的位置,兩歲多的孩子正好能爬出去。地上有一包開封的餅乾,一半散在外麵?,有咬過的,還有完整的,除此外還有一些?餅乾屑。

地上鋪著白色的瓷磚,房間裡?又都穿著拖鞋,幾乎提取不到腳印。

“這兒是哪兒呢?你?指的這麼模糊。”沈星言丈量陽台的高度,又拿起餅乾,裝入證物袋。

“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拖地,沒有注意。”李向陽悄悄退後了一步。

王好卻?突然拿起餅乾袋子,“你?怎麼給她吃這個?我說了,這包餅乾過期了,不能吃了,讓你?扔掉,你?為什?麼不扔?”

“東西過期又沒事,小時候沒有東西吃,誰不吃過期的。掏錢買的,扔了多浪費。”

王好緊緊攥著餅乾袋,氣得嘴唇直抖,突然把餅乾袋扔到李向陽臉上,“李向陽!她是你?女兒!你?不給她做飯,她餓了,你?就讓她吃過期的餅乾!她連在哪裡?墜樓的你?都不知道!李向陽,你?就是個禽獸!”

王好一巴掌扇在李向陽臉上,“你?還我女兒的命!”

李向陽還沒有在被扔餅乾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被扇了一巴掌,氣血上湧,薅住王好的頭發就打,“潑婦!誰讓你?出去上班!你?要是安安穩穩在家?帶孩子,還有這事!孩子死了你?活該!”

溫客和祁家?寶一邊一個,架住李向陽的胳膊,溫客沉聲道:“李向陽,鬆手!你?是不是男人!”

沈星言冷著臉扳住李向陽的手腕,把王好解救出來,“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

“我女兒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王好大哭起來,她本來麵?容姣好,如今卻?憔悴的不成?人樣。

沈星言輕撫她的後背,“我們要對你?女兒的屍體進行屍檢,要勘驗現場,確認她是否是自己掉下去的。這個時候,你?要穩定?情緒,你?女兒的事情還需要你?做主。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要堅強。

目前,我們要做的是確認你?女兒具體的墜落點,還有你?公公的人在哪裡??我們來這麼長時間,他一直沒有出來。”

王好愣愣地看著沈星言,她什?麼意思,難道我女兒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她忽然衝到房間裡?,“李建民你?在哪兒?給我滾出來!”

被按住的李向陽又要跳腳,“王好,你?個臭娘們,你?怎麼跟我爸說話呢!”

王好從這個房間又衝到那個房間,最後在衣櫃裡?找到了蜷縮著的李建民,她粗魯地拎出了他,“你?往日不是很囂張嗎,罵我女兒是賠錢貨,今天是怎麼了?蜷縮起來了,你?說是不是你?殺了我女兒?”

沈星言隨後走了進來,她走到李建民跟前,“你?為什?麼躲起來?李孝南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李建民哆哆嗦嗦的,“我,我,我沒有,沒有……”

王好揪住他的衣領,使勁搖晃,“你?沒有什?麼?!”

李建民就像被抽掉了渾身?的骨頭,軟塌塌的,無論王好怎麼搖就是不開口。

沈星言怕出事,製止了王好,溫聲問李建民,“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明明在看電視,怎麼會到陽台?小南為什?麼會掉下去?”李建民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就是覺得她煩,不是個男孩兒,沒法傳宗接代……可我為什?麼會要到陽台去?”

第68章、詭案(八)

沈星言的心墜到?了穀底, 當年這起墜樓案是當做普通的案子結案的。

王好一直上訪,說?女兒是?被公公推下去的。由於當時取證不完善,又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李建民推下去的, 再加上當時的王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可信度低, 這件案子就沒有再被提起。

爺爺的筆記中也隻是作為記錄, 一筆帶過?。

沈星言當年看到這起案子的時候,曾經?想過?, 若是?真的,換成誰是?王好精神狀態都?好不了。

所以當沈星言聽到?墜樓的是?鑫星小區, 就想到?了這起案子,一定要親自過?來看看。自然墜下和被人推下去的墜落點是?不一樣的,隻要經?過?測量就能得出結論。

溫客走近李建民, 朝祁家寶使?個眼色, 拿出手銬銬住了李建民。

李建民茫然的盯著自己的雙手, 抬起頭, 愣愣地看著溫客。

溫客推著他朝陽台走,“你到?了陽台哪裡?”

李建民怔怔的, 李向陽卻突然發難, 要推溫客,卻被祁家寶攔住, 李向陽:“你們為什麼抓我爸爸?”

“我們初步懷疑, 是?李建民推了李孝南。”溫客以眼神警告, “不要妨礙警察辦案!”

祁家寶推開李向陽, 側身擋在溫客身前?, 沈星言走到?祁家寶身邊,一副護犢子的神情, 他是?警隊的寶貝,可不能受傷。

王好明白過?來,跑到?沈星言身邊,仰頭瞪著李向陽,“你和李建民連禽獸都?不如,殺死自己的親生孫女,我告訴你,我跟你們沒完!”

李向陽的臉色慘白,額頭上的汗淌了下來,“我……我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他這樣說?就是?承認李建民推了李孝南,很有可能目睹了全過?程。

祁家寶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吼道:“你們是?不是?人?!”

李建民突然捂著臉哭起來,“我正在看電視,她總是?吵,一會兒說?餓,一會兒要陪著玩,太煩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到?陽台,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掉下去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討厭她,恨她為什麼不是?孫子,要是?孫子,他要是?喊餓,我一定給他好吃的,一定會陪著他玩。”

“孫子和孫女有什麼不同?都?是?李家人,都?流著你們身上的血!”祁家寶抓住李建民的肩膀,眼睛血紅,“她才兩歲,你怎麼下得去手!你這個禽獸!”

沈星言掰開祁家寶的手,“冷靜點,彆忘了你是?警察!快鬆手!”要是?動手,會有處分。

祁家寶狠狠瞪了李建民一眼,轉身對著李向陽道:“你就是?幫凶!”他推著李向陽朝外?走,“去局裡錄筆錄。”

李向陽回?身看李建民,李建民的情緒很激動,李孝南畢竟是?他的孫女,就算不喜歡她,天天見著,哪怕是?個小動物,也多多少少有些感情,更何況是?他親手殺的,對他的心裡造成很大的衝擊。

溫客怕耽誤下去出現變故,推著李建民往外?走,他後悔隻帶了祁家寶過?來,萬一出了啥事,應付不及。

王好的眼神很可怕,她死死盯著李建民,像要盯出一個洞來。

沈星言擋住她的視線,帶著她往外?走,反手鎖上了門,並從王好身上拿走鑰匙,“要保護現場,你們暫時不能進。”

幾個人進了電梯,電梯內的氣氛凝固,上來時不覺得擁擠,隻是?增加了一個人,卻感覺錯不開身。

溫客押著李建民,站在電梯口,李向陽在電梯的角落裡,旁邊站在祁家寶。沈星言挨著祁家寶,將王好擠到?另一邊的電梯。

曾經?是?家人的三個人,被隔成了三角。

電梯下行,數字不停變換,短短的幾秒,卻漫長地像一個世紀。

王好本?是?麵?朝裡,突然她轉了過?來,朝李建民衝去。

沈星言眼疾手快,扭住她的手臂,一個旋身,按在了電梯上,“彆衝動,就算你殺了他,你女兒也活不了,白白搭上你的性命。”

王好呼哧呼哧的喘氣,“我要給小南報仇!李建民,我殺了你!”她歇斯底裡地喊,整個電梯幾乎跟著震動。

李建民嚇得捂住耳朵,往門口躲。

李向陽見狀,腳下剛要動,沈星言冷冰冰地道:“你要是?想再多搭條命,你就動。”她雖然按著王好,並不妨礙她的威懾力?。

恰好此?時,電梯門開了,溫客忙推著李建民率先走出。沈星言暗暗鬆了口氣,押著王好往外?走,警告地瞪了李向陽一眼。

鮑武看到?他們,快步走了過?來,剛要說?話,一看到?李建民雙手上的衣服——衣服是?出門時,沈星言順手順的,順的偏偏還是?李孝南的,粉色的外?套,纏在李建民的手上。被爺爺嫌棄的孫女,死後,衣服竟是?維護爺爺最後的體麵?。

鮑武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咽下下麵?的話,轉身朝外?跑,不一會兒過?來兩名民警,分彆走到?了溫客和祁家寶身邊。

隨後一行人回?了市局。

本?以為是?一場普通的墜樓案,沒想到?內情複雜。

顧放聽完,不但沒有破案的欣喜,反而更憂心了。

祁家寶心中憤懣,拿靠枕出氣,早知道是?這種?案子他就不出現場了,給自己添堵。

溫客也是?唉聲歎氣,他覺得女孩可愛懂事又聽話,比男孩不知道好多少倍,為什麼就是?有人不喜歡呢,他鬱結的快要心肌梗塞了。

法醫室那邊也好不了多少,孩子小小的身體,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第一次給這麼小的孩子做屍檢,安信都?不忍心下刀。

本?來不打?算做屍檢,可是?王好堅持要做,她要釘死李建民,要他一命償一命。

安信拿刀的手微微顫抖,突然一隻手按在他的手上,那隻手溫暖有力?,“彆害怕,來,下刀。”

安信深吸口氣,刀尖接觸皮膚,劃開了。

孩子的胃裡除了一點餅乾屑,沒有彆的東西。肝臟、脾、□□破裂,腹腔內有大量的血液。全身多處骨折,腦顱骨骨折。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各項器官的發育滯後,病理?和毒理?檢測陰性。

死亡原因為高墜,經?過?墜落點、樓層高度等的計算,確定李孝南是?被人提起後再扔下去的,這比推下去更讓人寒心。

得知結果的那刻,王好的情緒再次崩潰,整個樓道裡回?蕩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聽的人心裡發顫。

李建民因為蓄意謀殺被關?押在市局,本?來按照程序要移交檢察院,可是?顧放覺得案子還有疑點,不肯移交。

張長明把他叫到?辦公室,“鐵板釘釘的案子,你非說?有疑點,你說?疑點在哪兒?”

“我重新審問了李建民,他不記得是?推下去的還是?扔下去的,他隻說?他站在陽台,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李孝南已?經?掉下去了。他說?從電視機前?走到?陽台,再到?李孝南掉下樓,這段時間的記憶是?空白的。”

“所以呢?就因為這個扣著?”

“方?星華的口供也是?這樣,作案過?程的記憶空白。”

“不管是?不是?空白,人是?他殺的吧。”

“方?星華的案子我和小沈討論過?,我們懷疑,方?星華被高手催眠了。”

“啥玩意?催眠?”張長明正要拿起保溫杯喝水,聞言有點懵。

“對,我谘詢了心理?醫生,他說?,高手是?可以做到?的。”

張長明白了他一眼,喝了一大口水,“你今天一天沒在局裡,是?乾這事去了?”

“嗯,我專門找了精通催眠的心理?醫生,讓他給我做了一次催眠。”

“然後呢?”

顧放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催眠確實玄乎,在進入深度催眠後,能被引導做你無法掌控的事。”

“包括你?”張長明突然來了興趣。

“我是?自願的,要是?不情願,沒人想催眠我。”

張長明大笑,“小顧,你看,你自己說?了,隻要你不情願,催眠就不會成功。”

“可他們不是?我,我是?刑警,意誌堅定。若是?遇到?真正的催眠高手,會在你不知不覺中催眠你,防不勝防。”

“越說?越玄乎了。”

“這不是?玄乎,這是?真的。我還查了資料,國外?早就發生過?被催眠師操控的案例。”

“看來你確實下了功夫。”張長明思索半刻,“這件事先按照你的意思辦,不過?,時間不能太長,最多一個星期,方?星華和李建民必須移交。”

顧放立刻眉開眼笑,“謝謝張局。”

張長明擺擺手,“行了,快去忙吧,要是?真像你說?的有個催眠高手,你要當心了。”

顧放點點頭,他已?經?做好了打?硬仗的準備。

顧放調查了李建民的社會關?係,李建民已?經?退休了,妻子前?年過?世。他除了在家裡看電視,就是?在小區裡遛彎,有的時候會去公園。

由於脾氣差,棋品不好,沒人願意跟他下棋。就算是?看棋,他也喜歡指手畫腳,時間久了,大家看到?他都?躲著。哪怕是?正在下棋,他來了,也一哄而散。

李建民自覺沒趣,便很少去公園了,在小區裡坐坐就回?家了。

要說?他接觸的特殊的人,一下子還查不到?。

這邊的路走不通,就走另一邊的。

顧放又查方?星華的社會關?係,沒想到?更簡單。除了上班就是?呆在家裡,一個月回?一次老家看父母,除了回?老家的路上,見不到?陌生人。

若是?催眠兩人的同一個人,那他們兩個肯定會有交集。

查來查去,兩人的關?係八竿子都?打?不著,更彆說?交集了。

顧放犯了難,眼看著一天天過?去,再查不到?線索,就要移交檢察院了,他實在不想糊裡糊塗的結案,這個時候他又想到?了沈星言。

沈星言在李孝南的衣服上發現了皮屑,位置在腋下,皮屑經?過?化驗,確認是?李建華的。李建民嚴重的皮屑病,手上經?常掉皮。

有了這一條證據,李建華的罪名徹底做實。她正打?算把這個發現告訴顧放,顧放就進來了。

顧放剛要張嘴,沈星言就把報告送到?了他跟前?,“我先說?,我找了證據。”

顧放一目十行地看完,“也就是?說?李建民先架住了李孝南的腋下,再把她扔下樓去的。”

“是?,他故意殺人。”

“我們再三審訊李建民,他一直是?同一套說?辭,對於殺人細節完全不記得。有了這個,就不需要他的口供了,可是?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你懷疑他像方?星華一樣被人催眠了?”

“嗯,可我目前?沒有查到?兩人的交集,兩人除了男性這個特點,沒有任何相同點。”

沈星言思索著,腦海裡將兩人的資料過?了一遍又一遍。

門突然被推來,江勝宇大踏步走了進來,“顧隊,又發生一起命案!”

第69章、詭案(九)

兩件案子懸而未決, 又發生一起。顧放掏掏耳朵,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哪裡發?生命案?”

“勝利香料廠, 一名?員工在上班時間被殺了。”江勝宇也很頭疼,剛處理?完一件, 又來一件。

顧放往外走, 沈星言和安信急忙收拾東西。鮑武神情凝重,囑咐他們一定要小心, 不要仗著自己底子好就往上衝,有刑警呢。

他這話說的是沈星言, 抓李建民的時候,沈星言的行為太魯莽了,她隻是個法醫。

沈星言:“我知道了, 我一定小心, 那?天是情況特殊。”

鮑武無奈地白她一眼?, “培養一個法醫不容易, 保護好自己?。”

安信在旁邊插嘴,“我會保護好她的。”

沈星言拍拍他的肩膀, “你還是保護好你自己?吧。”

安信的臉紅了, 他沒有那?麼差吧。

“趕緊去吧,彆讓顧放他們等。”

兩人拎著東西出了門, 顧放他們已經在車上了, 兩人隨意上了一輛車, 祁家寶竟然在。

沈星言驚訝, “你不是說糟心嗎, 還要出現場?”

祁家寶重重點頭,“要糟心就糟心到底, 我要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黑暗。”因為連續幾天沒睡好,祁家寶的眼?底青了一大片。

“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因為有我們這樣的人替死者伸冤。”沈星言說了一句很心靈雞湯的話,說完自己?先抖了抖。

顧放在前排樂,“沒想?到沈法醫還很有使命感。”

“那?當然,要不我為什麼做法醫呢。”

祁家寶認同地點頭,“對,我們背負著為死者伸冤的使命,不能被一個小小的案子打擊到,我要支棱起來!”他還握著拳頭做了個打氣的動?作。

沈星言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小夥兒,加油乾!我看好你哦。”

祁家寶的熱情瞬間被點燃,眼?睛散發?出堅定的光芒。

顧放回頭,打量沈星言,“可以啊,這麼快雞血就打好了。”

沈星言笑?,其他人也跟著樂,車子裡的凝重氣氛緩和了不少。

“你們都走了,誰幫著查淩旗那?邊的案子。”

“我把楊大偉和邱明留給他了,一文一武,夠他用?了。”

“他那?邊的案子進展怎麼樣?”

“姚勇的工廠前幾年一直虧損,今年剛開始盈利,勉強夠維持生活和工人的工資。按照他的情況,要是沒有家底是頂不到現在的。

淩旗查了姚勇的銀行戶頭,發?現有一大筆錢。他還查了當年姚勇打工的建築工地,他就是個抽人頭錢的,根本不可能攢下這麼大筆錢。

淩旗懷疑這筆錢的來曆不乾淨,很可能跟喬老六的死有關?。不過?時間隔了這麼久,不太好查,淩旗愁的頭快禿了。”

沈星言咬著手指頭沉思,“姚勇到底乾了什麼?來錢這麼快。”

“淩旗也在想?這個問題,……丟給他煩惱去吧,勝利香料廠到了,下車。”

現場已經被民警保護了起來,香料廠的工人聚在院子裡,幾個民警看著,大門口也守著民警,嚴禁人進出。派出所所長包占鼇見到顧放,急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顧隊,久聞大名?。”

“包所長,名?不虛傳。”包占鼇的名?字雖然聽起來很有年代感,卻是個年紀隻比顧放大三歲的帥氣年輕人,身材高挺,穿一身警服,十分養眼?。

包占鼇嘿嘿地笑?,“現場我們已經控製了,就等著市局的同誌來了。”

“情況怎麼樣?”

“被殺的是一名?女?性,叫傅萍萍,是包裝車間的主任,凶器是一把包裝用?的剪刀,死者被紮了五刀,其中有兩刀分彆紮在心臟和頸動?脈上。

事發?時,正?是吃飯時間,車間裡隻有一個人,因為胃疼沒有去吃飯。她說她聽到說話聲,以為是同事吃飯回來了,並沒有在意。

她休息了會兒,覺得胃好點了,準備去吃飯,忽然聽到爭吵聲,她好奇去看,恰好看到凶手殺人。她害怕,不敢出聲,就眼?睜睜的看著傅萍萍被殺。

等凶手跑了後,她才敢跑出去叫人。可惜傅萍萍由於失血過?多,等人來的時候,已經死了。”

“凶手是誰?”

“也是包裝車間的,叫江瑩,據車間裡的人反映,兩人起先關?係很好,不知道因為什麼,從去年開始,兩人就像仇人一樣,一見麵?就掐。江瑩不服傅萍萍的管理?,經常跟她對著乾。傅萍萍多次跟廠長反應要調走江瑩,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沒有調。”

兩人說著話進了車間,傅萍萍躺在地上,周身被血液浸染,尤其是上半身,衣服幾乎被血浸透了。身上有幾個洞,此時已經不流血了,血液凝結在傷口上。脖頸處的傷口最深,血肉外翻。

顧放蹲下.身子,看了看屍體,問:“死者的家屬到了嗎?”

“到了,已經認過?屍了,她母親因為傷心過?度暈過?去了,被送到了醫務室,她父親在外麵?呢,一言不發?,人都傻了。”

“凶器呢?”

“據看到江瑩的人說沒有看到她拿著東西,應該還在這裡。”

“人沒抓到?”

包占鼇麵?露慚愧,“我們趕到的時候,整個車間亂哄哄的,現場都被破壞了,我們一邊維持秩序,一邊詢問案發?經過?。有人看到江瑩朝廠子外跑了,當時誰都沒有想?到她殺了人,根本沒人阻攔她。

我派了民警去她家裡,在你們來之前給我回了信,人沒有回家,他們現在還在江瑩家附近蹲著呢。”

“辛苦你們了,沿街監控看過?了嗎?”

“去調了,還沒有來得及看,我們人手也不夠。”包占鼇無奈地道,他們是派出所,不是刑警隊,無論是職業素養還是配置,都趕不上。

顧放點點頭,表示理?解,“勝宇,你帶著家寶再去走訪下車間裡的人,看看凶手和死者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老溫,你帶一隊人摸下江瑩的社會關?係,看看她能躲去哪裡,應該跑不遠。”

“既然你到了,現場就移交給你們,我就先撤了,有什麼事再聯係。”

顧放同包占鼇握了握手,“感謝。”

包占鼇笑?笑?,臨走前又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

沈星言和安信正?在查看屍體,屍體還有一點點餘溫。傅萍萍年紀不大,二十五歲,長相標致,鵝蛋臉,大眼?睛,身高有167厘米,體重預計48公斤,偏瘦。

以她的長相和身高在男人堆裡應該很吃香,她還有一頭烏黑的長發?,此時長發?也浸了血,有一縷頭發?糊在了臉上。

安信歎息,“剛驗完兩歲孩子的屍體,又要驗年輕女?性的,人生無常,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意外會來。”

“你最近感慨挺多啊。”沈星言在屍體上發?現了一根白色的毛,用?鑷子鑷起來,放進了證物袋。

“你從來不想?這些?”

“想?了也沒用?,還是過?好當下。”她都穿到筆記裡了,還有什麼可想?的。

“全身共中五刀,分彆是頸動?脈、心臟、左手臂、左側腹部、左肋骨處。”

“看來凶手是一定要治她於死地,江瑩和她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怨?以至於大白天在廠子裡公然殺人。”

安信搖頭,拿來屍袋。沈星言和他一起抬屍體,聽到咣當一聲,剪刀從屍體上掉下去了。

顧放本來正?在找,聽到聲音跑了過?來,拎起了剪刀,“剛才在哪裡?”

“不知道,屍體抬起來掉下去的,可我們剛才並沒有看到剪刀。”

傅萍萍是穿著工作服的,工作服上很多口袋。安信和沈星言還維持著抬屍體的姿勢,安信抓著屍體肩膀處的衣服,沈星言搬著腿。

顧放蹲下.身子,看到死者的左邊口袋裡有一截東西露了出來,看樣子像一封信。他拿出來,是一張折起來的紙,紙上染了血,他一邊打開一邊道:“看來剪刀是藏在死者的口袋裡。”

他看了眼?信,眉心皺了起來,“是一封情書。”

情書的內容簡單粗暴,萍:我想?你了,我買了電影票,晚上一起看電影。落款隻有一個字——羽。

顧放看完,把情書放進證物袋,轉頭見沈星言和安信已經裝好了屍體,道:“小沈,你跟我走訪下,查查這個羽是誰。”

人都派出去了,暫時沒人,隻好臨時抓來用?。

安信道:“你去吧,我先回局裡。”

沈星言拿了記錄本,跟在顧放身後。

發?生這麼大的事,香料廠的廠長早就來了,他正?在安慰傅萍萍的父親。

傅忠一言不發?,抽了一根又一根煙,腳邊扔了很多煙頭,有吸完的,還有吸了一半的。他已經沒有辦法思考,隻能靠尼古丁麻醉自己?。

除了剛發?生命案時跑的幾個,其他的員工都在院子裡,跑掉的人員名?單警方正?在核實。江勝宇和祁家寶正?在一個個詢問。

有一個人單獨坐在椅子上,捂著腹部,應該就是包裝車間胃疼的那?位。

顧放抬腳走了過?去,“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愣了下,“我叫向景,景色的景。”

顧放單刀直入,“傅萍萍有戀人嗎?”

向景的眼?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下,“沒有吧,沒有聽她提起過?。”

“有暗戀她的人嗎?”

“她長得漂亮,身材好,又會打扮,追她的人很多,但是沒有聽她說過?喜歡誰。”

“江瑩呢?”

“她……長得一般,二十七了,還沒有結婚,她家裡經常給她安排相親,總是相不到合適的。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她。”

“名?字裡帶有羽字的人,你認識嗎?”

向景的表情僵了下,隨即搖頭,“不認識。”

顧放細細打量她,向景跟傅萍萍的年紀差不多,長相清秀,皮膚很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很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

可惜,顧放一點兒都不憐香惜玉,提問時硬邦邦的,“在廠子裡,誰跟傅萍萍走的最近?”

向景依然搖頭,“對不起,我胃很痛。”

顧放深深看她一眼?,對沈星言說:“我們再去問問彆人,誰的名?字裡帶羽。”

第70章、詭案(十)

兩人走遠, 向景盯著他們的背影,腰板緩緩直了起來,眼神陰鬱。她回頭看看門口, 有民警守著,又轉過頭去看顧放, 眼底翻湧著波浪。

忽然有民警回來, 走到顧放跟前,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顧放突然看了過來。向景的神情一怔,又捂著腹部, 彎下了腰。

眼前出現一雙腳,穿著白色旅遊鞋,鞋上?纖塵不?染, 就連鞋帶都是乾淨的。

向景抬起頭, 撞進去一張笑臉。

沈星言端著一次性水杯, 手上?戴著手套, “你胃疼,要不?要喝點水, 會好受點。”

向景接了過去, “謝謝,你不?跟顧隊長一起?”

“走訪了幾個人, 我不?耐煩, 我隻是法醫, 又不?是刑警。”沈星言頗有幾分不?耐煩, 還皺了皺眉。

“我以為你跟顧隊長一樣。”

沈星言擺手, “那沒有,我是臨時被拉來當壯丁的。”

向景扯了下嘴角, 喝了口水,肚子?裡突然咕咕叫起來。

沈星言驚訝,“你沒有吃飯?”

“本來打算去吃的。”

沈星言像變戲法似得,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蘇打餅乾,“我看還有一會兒才?結束,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向景盯著餅乾,沒有吭聲。

沈星言塞到她?手裡,“吃吧,沒有毒。”

向景說?了聲謝謝,撕開包裝,拿了一塊出來,是鹹味的,很酥脆,比她?平常吃的好吃,“你們做法醫的工資高嗎?”

“生活夠的。”

“肯定比我們好,我們累死累活做一天也掙不?了多少?錢,我的胃還不?好,要經常吃藥。”

“去醫院檢查過嗎?胃病可不?能掉以輕心,很容易轉癌的。“

向景愣住了,“不?能吧,我隻在小?診所?看過,醫生說?是胃炎,讓我吃藥,每次吃了就好幾天,過幾天又痛。”

“為什麼不?換個醫生?”

“已經熟悉了,他也清楚我的病症,懶得換。”

“你家住哪兒?離廠子?遠嗎?有幾個人說?他們離家還挺遠的,要很早起床。”

“我還好,騎車五六分鐘。”

“跟爸媽住一起?”

“我爸很早就去世了。”

“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係,他死了很多年,我已經不?介意了。”

看她?吃完餅乾,沈星言把她?手上?的包裝袋拿走,塞到了口袋裡,看她?怔了下,解釋道:“不?能亂扔垃圾。”

向景笑了笑,直起了腰身,看來胃痛的症狀緩和了很多。

……

江勝宇那邊已經走訪完了,他跟顧放彙報情況。

江瑩和傅萍萍是同時到香料廠的,兩人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從去年八月份開始,兩人突然不?對付了,而且江瑩故意跟傅萍萍對著乾。還到廠長麵前告過傅萍萍,說?她?安排活不?合理,給彆人安排輕巧的活,給自己安排重活。

為此,傅萍萍還被叫到廠長辦公室談過話?。

“廠長怎麼說??”

“廠長說?確有此事,可是他覺得是兩個女生間的打打鬨鬨,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傅萍萍要求調走江瑩的事呢?”

“也一樣,他都沒放心上?。”

顧放看了廠長一眼,他還蹲在傅忠身邊,說?的唾沫橫飛,像是在開導。

江勝宇道:“這個廠長可夠粗心的,要是他調走一個,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

顧放沒有吭聲,他皺著眉想了會兒,道:“去年八月份發生什麼特彆的事了嗎?”

江勝宇搖頭,“沒有什麼特彆的事吧。”

“向景去年八月份到的包裝車間。”沈星言突然插話?道。

“向景?”顧放不?著痕跡地掃了向景一眼,後者?正在盯著某處發呆。

沈星言道:“事發經過隻是向景的一麵之詞,事情到底是不?是如她?所?說?,我們並不?知道。”

“你懷疑……”江勝宇說?了一半,咽下了下麵的話?,低頭翻看筆錄,“傅萍萍和江瑩鬨掰後,和向景漸漸走近,有的時候,傅萍萍還從家裡帶飯給向景吃,她?憐惜向景家境不?好,還有胃病,對她?多有照顧。”

江勝宇拍了下腦門,麵露慚愧,“我沒有聯想到其中的關係。”

“如果向景挑撥傅萍萍和江瑩的關係,再趁機跟傅萍萍走近呢。”

江勝宇一拍大腿,“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有點太匪夷所?思,不?會吧?”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事實的真相,即使再不?可思議。”

祁家寶聽得滿頭問?號,“你們在說?什麼?什麼不?可能,什麼不?可思議?”

江勝宇拍拍他的肩膀,“等下你就知道了。”

顧放道:“大偉呢?回來沒有?”( xiao 說 工 仲 浩:xttntn)

“還沒,江瑩家住的遠,估摸著還得一會兒。”

院子?裡鬨哄哄的,有人已經在抱怨,既然知道凶手是誰,抓起來就行?了,為什麼扣著他們不?讓走,幾個民警不?得不?安撫他們。

又有民警回來了,他們去找跑掉的幾個人,口供大致差不?多,都是見廠子?裡死了人害怕,才?跑掉的,經過現場調查都有不?在場證明。

眼看著越來越晚,工人的情緒越來越不?滿,廠長終於從傅忠身邊走了過來,“顧隊長,工人們什麼時候能走?天馬上?要黑了。”

“有個問?題想問?問?廠長,你認識名?字裡帶yu的人嗎?”

“哪個yu?男人還是女人?”

顧放突然笑起來,“不?管哪個yu,男人還是女人都可以。”

“廠子?裡有好幾個,男的女的都有。”

“把他們都叫過來,除了向景,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好的,向景有問?題?”

“有些?事情還需要再問?問?她?,畢竟她?是目擊證人。”

“那好,您辛苦了。”

名?字帶yu的人都到了,有六個,三男三女,三個女的直接排除,三個男的,兩個已婚,一個四十多歲,另一個三十幾歲,眼睛有點缺陷。

顧放讓他們回去,隻剩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小?夥子?剛從醫務室跑過來,臉上?掛著汗,眼睛紅的像兔子?。他比顧放略矮一些?,寬肩窄臀,一身工裝愣是讓他穿出了製服的味道。

顧放上?下打量他,問?:“叫什麼名?字?”

“侯宇。”

“哪個yu?”

“宇宙的宇。”

“認識傅萍萍嗎?”

侯宇有點猶豫,“認識,她?是包裝車間的主?任,全廠的人都認識她?。”

“喜歡她?嗎?”

侯宇愣了下,低聲道:“很多人喜歡她?。”

“我問?的是你。”

侯宇垂下頭,“喜歡。”

“給她?寫過情書?”

侯宇不?答,顧放道:“寫過就寫過,大大方方承認,像個男人一樣!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侯宇咬咬牙,“她?不?讓我說?,就連名?字都讓我寫羽毛的羽,她?說?向景知道了會傷心。

向景是她?的好朋友,為了向景,她?做了很多事。我知道向景在她?心中的份量,她?被人殺死,我連上?前去看她?都不?能,就是為了照顧向景的情緒。”侯宇抹了下眼睛,抽噎起來。

沈星言遞給他紙巾,有些?可憐他們。

顧放道:“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抓到凶手,告慰死者?,請你配合我們。我問?你,你給傅萍萍寫情書關向景什麼事?向景喜歡你?”

“萍萍說?向景身世可憐,隻有她?一個朋友,還把她?當成唯一,要是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向景會以為被拋棄了,會傷心的。”

沈星言:“你確定傅萍萍和向景關係很好?”

侯宇點頭,“是的,有的時候為了陪向景,萍萍甚至會推掉和我的約會。”

可是向景卻不?是這麼說?的,她?隱瞞了和傅萍萍的關係。如果她?和傅萍萍真如侯宇說?的那麼好,在傅萍萍被殺的時候,她?應該立刻衝出去救傅萍萍,而不?是躲起來。

會不?會他們弄錯了和向景的關係,是傅萍萍單方麵的付出。她?自認為和向景關係好,而向景根本沒有當傅萍萍是好朋友。

顧放也想到了這一節,跟沈星言交換了個眼神,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

沈星言暗暗歎息,“江瑩呢?”

“江瑩和萍萍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也是一起進的香料廠,萍萍能乾,很快當上?了車間主?任,江瑩還是個包裝工。

可是江瑩並沒有因此嫉妒萍萍,還很替她?高興,也很配合她?的工作?。可是突然有一天,江瑩不?知道怎麼了,不?理萍萍了,還跟她?對著乾,萍萍很傷心,躲起來哭,被我看到,我安慰了她?很久,後來我們越走越近,才?在一起。”

說?起從前,侯宇露出一絲苦笑,“本來想著這周帶她?去見我爸媽的,把婚事定下來,她?也打算把我們在一起的事告訴向景,可是誰想她?竟然被江瑩殺了。

我不?明白,江瑩明明跟萍萍一起長大,曾經她?們像親姐妹一樣,江瑩怎麼下得去手,還紮了萍萍五刀。警官,我求求你們抓到江瑩,我要當麵問?問?她?為什麼!”

顧放沒有接他的話?茬,待他的情緒稍穩,又問?:“向景又是什麼時候和傅萍萍關係變好的?”

“也是在那個時候,萍萍因為江瑩的事心情不?好。向景是個敏感?的人,她?察覺後,隻要有空就陪著萍萍,開導她?,萍萍才?慢慢走出來了。萍萍把向景當親姐妹,還說?要找她?當伴娘,以後有了孩子?,她?就是孩子?的乾媽……”

顧放不?忍心再聽下去,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在一起的事,傅萍萍的父母知道嗎?”

“知道,萍萍帶我去見過他們,他們說?隻要我對萍萍好,他們沒有意見。我也跟他們保證過,以後要好好待萍萍,可是卻沒有給我機會。”侯宇又哭起來,“萍萍走了,叔叔阿姨沒了依靠,我以後會替萍萍儘孝的。”

當時沈星言以為侯宇就是說?說?,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當然,這是後話?了。

顧放拍拍侯宇的肩膀,小?夥兒是個好小?夥兒,可惜了。他朝向景走去,向景依然彎著腰,捂著腹部,身邊站著江勝宇和祁家寶。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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