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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西方奇幻1

娛//樂城的項目審批在政府內部走了整整一年才成功完成備案立項, 於池幾乎每天都在為此事奔波,如今終於落地。

規模盛大的項目發布會緊隨其後,立項確定的第二周就召開了。

於池是?項目負責人, 自然也是發布會的主講,這?還是?她第一次出現在鎂光燈和無數鏡頭的環繞中, 卻沒有絲毫怯場——相對而言,前一天?晚上她單獨在青黎麵前彩排時, 對方的注目遠比台下那些人更讓她緊張。

到這?一步, 儘管青黎手裡的“全息”技術因為還處於保密階段而隻被寥寥幾位負責人得知,但無論?如何, 經由融科集團牽頭、禹城政府和另外兩家跨國互聯網龍頭公司做背書,發布會的召開依舊足夠聲?勢浩大, 新聞一放出來就引起了廣泛關注。

發布會召開當天?,融科的股票便實現漲停, 而後連續漲停七天?,其後一個月也都是?高度漲幅。

除此之外, 項目後續推廣, 持續的營銷方案, 各種品牌方的合作邀約……無數工作紛遝而至。

有很長一段時間,於池每天?都要工作十個小時以?上, 但同時, 隨著項目一期的建成, 有很多?事根本?不?需要她親自去推動, 便有無數雙手上趕著幫她解決。

當戰車上被?綁了足夠多?的人,哪怕它的未來不?一定成功, 可隻要它能往前走,每一步帶出的都是?驚人的財富。

於池也隨著這?股“水漲船高”的攻勢, 脫胎換骨,聲?名鵲起,圈子裡誰再提起她,都要讚歎一聲?於女士厲害。

於池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因為在她心裡青黎才最厲害。

於池工作很忙,青黎的工作也很忙,但如果不?是?彼此親密,於池可能永遠不?會發現青黎的日常作息堪比一台精密的機器,高速旋轉,又遊刃有餘。

她很少?熬夜,清早有固定的起床時間,早飯前會看一會兒書,大多?數是?專業書,偶爾會看一些小說雜記,她不?能做很多?常規的運動,但基本?每天?都會留出時間散步,她還會打八段錦。

她在同一時期可能要在三個實驗室打轉,或者在做跨國交流時同時兼備商業上的談判,她也會在周圍人短暫的質疑聲?中給?自己休假,去看一些歌舞劇,或者去度假山莊小住。

她很少?會因為什?麼事慌亂,那些意外,那些生活中無法避免的不?可控,她總是?平和地接受,快速地適應,然後給?出解決的方案。

她不?執著,卻能一直堅持地走下去。

於池有時會想,如果不?是?青黎,她可能很難成長為現在的自己。

青黎已經足夠小心,但偶爾還是?會在季節變換時生病,吃很多?藥,住院修養,以?此來應對從前那些大手術遺留下來的並發症。

於池在這?種時候經常羨慕青黎的秘書,因為青黎允許她陪護,但若是?她敢不?管不?顧拋下一切,青黎即使不?說,於池也能看出她的不?讚成。

有一年冬天?,禹城很冷,下了很大的雪,於池飛機晚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清晨。

青黎穿著藍色條紋的病號服,在暖氣充足的病房中吊著藥水沉睡。

那天?她趴在床邊看了青黎很久,直到青黎醒來,輕聲?對她說:“於池,彆害怕,我不?會死。”

我不?會死。

青黎說這?話?時,麵容比長途跋涉後惶恐不?安的於池還要精神些,一雙眼睛烏黑,清明澄淨。

她總是?這?樣,說話?帶著天?然的信服力。

青黎好?的時候狀態也是?真的很好?,或者說是?她的精神狀態很會騙人,那些長年患病之人身上常見的頹靡,她從來沒有過,實驗室裡帶過的學生,極少?能在與她相處中看出她有那麼大的健康隱患。

而青黎的身體?在大多?數時間裡,也確實是?好?的,畢竟萊昂尼的手術很成功,如無意外,她完全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活很多?年。

青黎不?是?傷秋悲月的性子,自然也不?會時時杞人憂天?,所以?通常時間下,她還是?會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偶爾在院長施壓下發些論?文,拿一些獎。

於池也逐漸包攬青黎研究所裡全部的研究費用——在全息技術全麵推廣後,娛//樂城的項目已經單獨成立為公司,並且成功上市,至此,融科集團內部的產業格局轉變為老牌房地產、互聯網遊戲和主題公園建設。

三大產業,於池占其二,因此整個集團對她言聽事行,她想拿錢給?青黎做研究經費,沒有一個人能說不?,於榮年也不?行。

聖德因此連續三年邀請她或青黎回?學校給?學妹學弟們?做講座,青黎對這?些自然是?一概拒絕,隻於池去過一次,在教研樓下的走廊上,看見青黎的照片掛在最醒目的位置——

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得者。

科學院工程院院士。

最簡單又最具分量的介紹。

於池在走廊上駐足,仰頭看著青黎的模樣,停留很久。

我的愛人,她想。

晚上的時候,於池從浴室出來,看見青黎蓋著被?子,倚著床靠看書。

從很久以?前,於池一想到她是?自己的愛人,心底就會生出歡喜和滿足,直至現在,每一天?,那歡喜就會多?一分,滿足卻會少?一分。

於池爬上床,湊過去蹭她的下巴。

青黎躲了一下,而後抬起頭,伸手去撫摸她的耳側,指尖插進發根裡:“頭發還有點潮,怎麼不?吹乾?”

於池享受她的關注,埋首靠近她的脖頸:“一會兒它自己就乾了。”

青黎隨手在她亂蓬蓬的短發上又抓了抓,再順兩下。

於池鑽進被?子,倚在她旁邊,彼此的肩膀挨著,你一句我一句漫無邊際的聊天?,連話?題都是?不?連貫的,卻又莫名和諧而親昵。

於池說:“今天?去學校,校長一直在問?你,想讓你去做一次講座。”

“以?後有時間再說。”青黎的聲?音漫不?經心,過了幾秒,又開口:“下個月媽媽六十歲生日,她不?想大過,也讓我們?不?要折騰,自己人在家吃頓飯就好?了。”

於池哦了聲?,抓著她的手指玩,歎氣:“大家都怕老。前幾天?爸爸非要簽南島那塊地,明知規劃局改變政策了,也一直堅持,唉,不?懂他在想什?麼。”

青黎說:“好?好?跟他解釋,現在他在公司話?語權越來越少?,著急點也在所難免。”

於池點點頭,又轉了話?題:“你明天?做什?麼?”

青黎說:“明天?上機驗一下設備,做最後調整。”

“這?麼快?”於池有些驚訝,“你親自上機嗎?”

“嗯,我是?負責人,當然要上機。”青黎把書合上,眼鏡摘下,一邊說:“已經做了一千九百多?次內測,幾乎沒出問?題,估計下周就可以?結項了。”

於池聞言還是?有些擔憂。

青黎摸摸她的臉側,說:“隻是?給?我放一些風景短片,沒事的。”

“好?吧,”於池想了想,又說:“下次做聯機交互測驗,你若是?上機,一定要叫我參加,我們?倆一起進去。”

青黎看著她的眼睛,說:“好?。”

於池笑了笑,又湊過去親了親她。

青黎順勢摟著她的脖子,擁吻,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稍稍鬆開。

“想做?”青黎的聲?音帶著略顯沙啞,染著欲望。

於池被?她這?兩個字燙的心間微微發疼,她發出誠實的嗯聲?,手指去摸青黎的頭發,肩膀……

兩件極相似的衣裙被?扔到床邊,順著綢麵的被?褥滑落到地毯上。

青黎胸口有細長的疤痕,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化了,但摸上去,還是?能感受到細微的凹凸。

於池的掌心在那疤痕上輕輕的來回?移動,想數一數青黎的心跳,卻又在下一秒被?她冰涼的手指探入,異樣感過於強烈,宛若在瞬間被?攥住心緒,連呼吸都不?得要領,隻能急急的喘,甚至嗚咽。

慢慢的,就連腦海裡模糊的數字都恍然變成了對水聲?砸動的計數。

一下,兩下,三下……

時快時慢,嘈嘈切切。

結束後,隻用濕紙巾擦了擦,被?窩裡太暖和了,肌膚親密無間地貼著,溫香軟玉,懶洋洋地都不?想動。

青黎關了燈,唇輕輕碰了下她的眼睛:“睡吧。”

第二天?,於池醒得比青黎還早,她要趕去南方城市參加一個國際商業峰會。

窗簾合著,臥室隻被?外麵蒙蒙亮的天?光照出一丁點亮。

於池躡手躡腳地起床,去外麵的客衛收拾好?自己,臨出門時,看見鐘表上的時間距離青黎平日起床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去打擾青黎的睡眠。

於池打開門,出去,在電梯裡的時候,想著出差回?來後要跟青黎說,她看中一個四合院,院子不?大,但有後花園,還有很大的書房,書房窗戶正對的地方有一棵百年的山茶樹。

青黎以?後可以?在窗前看書,清晨會有陽光,有碩大的山茶花,或許還會有鳥鳴。

她們?還可以?一起在院子裡散步。

於池想,青黎一定會喜歡。

——

青黎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網膜前是?一片深沉的黑色,她緩了兩秒,尚未來得及疑惑為何在以?前的內測報告裡沒出現這?種連接性延遲,五感中密密麻麻的痛便傾覆而來,瞬間擠滿了她所有的感知。

疼痛。

饑餓。

深入骨髓到連靈魂都生生打個冷戰。

不?對……

這?不?是?全息艙接入的場景……

助理給?她準備的是?……

是?一片草原……

她隻需要檢驗一下視覺幀數……

檢驗風、青草、手指觸碰葉片……

絕不?是?現在這?樣。

儀器故障?還是?人為?

青黎覺得自己身體?深處似是?生出一團火,正在此刻,實實在在地燒著她的四肢百骸,痛得她幾乎無法思考。

她強迫自己忽視掉這?種強勢霸占自己意識的疼痛,凝神許久,終於勉強感受到四肢。

青黎艱難抬手,撞到什?麼東西——像是?身處在一個箱子裡,而且是?很小的箱子,她的手腳微微抬起就能碰到蓋子,材質也很硬,應該是?某種金屬。

她抽動了一下鼻子,鼻尖裡瞬間湧進一股腐朽的潮氣。

青黎反應了一下,才察覺自己之前無論?如何折騰,其實都沒有在呼吸,就連心臟的位置都靜悄悄的,一動不?動。

在全息艙一千九百多?次內測報告裡,意識連接計算機後感受不?到自己身體?存在的情?況隻在前一百次的時候出現過,後來這?些瑕疵都在一次次的升級中修正了。

或許真的是?技術故障。

青黎勉強調動意識,想通過降低意識波動觸發安全警戒線強製下機,但結果一無所獲,甚至還收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麵。

隻是?那些畫麵裡,眼前這?樣的黑暗、胃裡如同惡鬼撕扯的饑餓、根植於靈魂的疼痛占了九成,其他的是?斷斷續續的鮮血、莊園、一閃而過的古歐城堡,和無數舉著火把的人群。

那人群的臉已經全部被?扭曲,隻露出各種顏色的眼睛,還有穿透時空而來的厭惡和仇恨。

她在接收全息艙的劇情?嗎?

青黎有些不?確定。

全息艙確實輸入過一些劇情?類的片段,甚至針對軍事,連接過一場真實的戰爭紀錄片,但像青黎這?種從意識裡強製接收劇情?的,還從沒有過。

青黎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新的世界,那些“劇情?”都是?記憶,但靜止的呼吸和心跳又提醒她,沒有人能在這?種狀態下還活著,除非她身處於虛擬空間裡。

她用儘一切辦法,想要打破這?個困住自己的箱子,箱子卻紋絲不?動,她甚至不?能發出聲?音,喉嚨如同被?鐵釘嵌入。

全息艙的能量最多?隻能維持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自動斷線,而且,青黎原定的上機時間是?半個小時,時間一到她卻不?能恢複意識,自然會有人注意到不?對。

也許她隻能等。

四周安靜極了,沒有一絲光,如果青黎不?有意識地去呼吸,那便連呼吸聲?也沒有。

青黎判斷,她應該身處於地下,被?埋在棺材裡。

青黎想去挖掘意識中被?傳遞進來的“劇情?”以?此來獲取線索,卻被?“劇情?”中的痛苦和身體?裡實實在在的炙烤雙重折磨。

她好?像隻能等。

指甲斷裂,又重新長出來。

腿骨折斷,又重新愈合。

舌頭被?咬掉,又恢複如初。

青黎不?知道自己在這?黑暗裡等了多?久,也許真的是?半個小時,也許是?兩個小時,但也許是?兩年,二十年……

等到她記憶都生出混亂,滿心暴戾。

哐——

是?什?麼東西從頭上插了進來,嵌在棺材連接的縫隙裡。

那縫隙不?大,青黎曾在那感受到過滴水。

而現在,她聞到的卻是?一種非常甜美的香,青黎從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令人瘋狂的香。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呼吸,那味道就如同勾子一樣鑽進她的腦子裡,如蛆附骨。

青黎猛地抬起頭,不?顧嵌入的東西過於鋒利,劃破她的唇舌,瘋狂汲取那一絲絲的香甜。

隻需要……

隻需要一點點就可以?。

青黎都沒意識到,她的牙齒在變長,指甲瘋長,手臂上的血肉在寸寸豐盈。

禁製被?打破,隻需要一滴人血。

月光終於被?再次捕捉。

青黎從墳墓裡爬出來,視野裡都是?鮮紅色,月光也是?紅色的,樹林也是?紅色。

月光下的少?女驚恐地往後退,又被?絆倒,下一秒,卻如同風箏一樣被?虛空拉回?來。

青黎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對著脖頸一口咬下。

少?女連一招的都反擊不?了,佩劍被?隨手打落,隻來得及躲半下,尖牙落在了肩膀上。

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瘋狂地往肩膀的破口處湧去。

青黎從沒覺得如此暢快過。

她餓了多?久……

被?火焰日日夜夜炙烤的身體?終於感受到一絲清涼……

靈魂好?像也在拉回?……

直到,直到她逼近胸口的位置被?一刀插中!

“嗯哼!”

青黎悶哼一聲?,下意識將懷裡的少?女拋了出去,看向自己——

一把銀白色的匕首深深紮進胸腔旁邊的骨肉,沒刀而入,隻留下外麵被?寶石鑲嵌的刀柄。

而匕首的周圍如同被?烈火燒過,幾近焦黑,並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周圍蔓延。

青黎伸出手,將那匕首一把拔下,迎著月光去看。

被?摔在地上的少?女已經麵無血色,連口氣都不?敢喘,就滿臉恐懼的看著她麵無表情?的將秘銀製成的刀具玩於鼓掌。

青黎看了幾秒鐘,終於慢慢找回?人的認知,勉強認出這?是?什?麼東西。

她抿抿唇,唇齒間的血液早已經被?身體?完全吸收,沒留下任何痕跡。

“你……”青黎想說什?麼,發出的聲?音卻嘶啞得不?成樣子。

她無知無覺地往前走了一步,可在下一秒,卻又“撲通”一聲?倒下,匕首從手裡掉落,彈了一下,落進草地裡。

傷痕累累的少?女眼疾手快,連滾帶爬一樣把匕首趕緊撿過去,哆哆嗦嗦的將刀尖指著青黎,語無倫次:“你、你彆過來……這?是?秘銀做的!在聖子前祈過福!你彆過來……”

青黎沒說話?,隻是?掙紮著勉力翻了個身,將背靠上旁邊一處地麵的凸起。

大腦嗡嗡直叫,洶湧的食欲和殘暴一波波砸過來,夾雜著剛剛恢複過來的神智,令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麵那女孩在說什?麼。

她抬起眼睛,在一片血紅中,第一次有心力去觀察周圍的環境。

還有那少?女的臉。

隻是?一瞬間,江山飛度,時光流逝。

一個女子的人生完整的鋪設在她麵前。

原來……

那個“青黎”真的已經死了。

良久,青黎動動唇:“抱歉……”

那少?女一愣,像是?沒聽清楚。

“抱歉。”

我很抱歉,於池。

第72章 西方奇幻2

少女並未理會青黎在說什?麼, 轉身爬起來,朝著遠處的林子撒腿就跑。

青黎的視線已幾?近模糊,但那少女的背影卻像是被銳化, 白色的長袍,一頭垂到腰際的金發, 亂蓬蓬的,發尾隨著主人因為虛弱而踉蹌狼狽的身影而胡亂飛舞。

腦海裡仿佛有聲音在朝她叫囂, 衝上去!咬住她的脖頸!

青黎的身體有一瞬間甚至完全被這強烈的欲望控製, 掙紮著就要起身,但下一刻又因為傷勢而跌落在地。

她回過神來, 胸腔附近的焦黑還在不斷灼燒並且往外蔓延,青黎嘗試用手去觸碰, “刺啦”一聲,指尖的皮肉瞬間被腐蝕。

秘銀。

青黎轉過頭, 看見遠處地上遺落的佩劍。

周圍的血灑落的不多,但腥味卻很?濃, 連帶著感官被刺激著放大了?無數倍, 連遙遠樹林裡的夜風、蛇蟻緩慢爬過濕土、夜星花花瓣的綻放, 還有那個女子急促地喘息,倉皇逃竄的腳步, 甚至鮮血從傷口處滴落到葉片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青黎將手中的佩劍扔掉, 從胸腔到肩膀的地方已經被剜出一個大洞, 傷口處掛著細碎的紅肉和?森白的骨頭。

很?痛, 但相比於她在地下承受的多年煎熬,又不算什?麼。

青黎環顧四周, 此時?的世界在她看來像是?泡在一滴鮮紅的血中——她太餓了?,瞳孔中的赤紅色居高?不下, 進食欲望時?時?刻刻肆虐著神經。

這是?一處空地,五丈之?外是?黑壓壓的濃密樹林,但她腳下的地方,卻連草皮都?淺得隻?沒過腳踝,稀稀拉拉的,像是?物種進了?禁區。而最中間的位置則是?她破土出來的墓地,洞口處沒有任何碑牌,土壤黝黑,周圍濺著土塊和?泛著銀光的金屬物。

青黎俯身捏了?一塊,辨認出來這金屬竟是?銀,隻?是?純度明顯不如秘銀,表麵也已經被氧化,僅有斷口處還有閃動的銀光。

她用手指一抹,銀塊之?上氧化的黑色被擦掉,極厚的一層——這具身體分明已經被埋在地下很?多年。

提純度不夠的銀其實對這具身體的殺傷力沒那麼大,而棺槨之?上的地皮,也因為草木難生,而在日複一日的沙化中隻?剩下薄薄一層,如果不是?這樣?,那把佩劍不會如此輕易就能插進去。

不過此處顯然又加持了?某種秘法,配合銀棺,雙重囚禁,才困了?她這麼多年。

青黎把銀塊丟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絲綢材質,雖然因為棺槨的密封性而腐朽了?多處,但還是?能看到許多繁雜的花紋,勉強也可以?蔽體。隻?是?那些露出來的軀乾卻十分醜陋,乾枯如柴,皮膚上間或帶著腐屍才有的屍斑,青一塊,黑一塊。

不過,同時?,這些傷口、痕跡也正在逐漸消散,隻?是?速度有些慢,如果她能喝到更多的血……

青黎隱忍的捏了?捏快要爆炸的額頭,尖細的指甲瞬間抓下來一塊皮肉。

她愣了?下,甩掉那塊皮。

此時?月上中天,青黎隨便選了?一個方向,慢慢走出去。

血腥味漸漸散了?,之?前強烈地想要趴在地上去舔那些浸在泥土裡的血的衝動終於消去不少。

可她身體深處的被炙烤感,卻正隨著胃裡那一口人血的消化而恢複,青黎的本能告訴她,她隻?有不斷地吸食人血才能緩解這具身體如影隨形的饑渴。

她勉力忍著,隨手抓取一條原本盤在樹乾上休憩卻因為她的靠近而瞬間豎瞳的太攀蛇,咬下,淅瀝的蛇血順著喉管慢慢落入腹中。

遠沒有人血那麼鮮美,甚至過於腥冷,但聊勝於無。

青黎緩步走過,無數誕生於森林的動物被她隔空抓進手裡,吸乾血液後,乾癟的屍體被隨意拋在地下。

身上的傷口也隨著進食慢慢愈合,屍斑淡化,露出原本蒼白的肌膚。

直到青黎碰到一枝榼藤,她用手指沾了?一下葉片上的液體,然後放進嘴巴裡。

如同烈火烹油,身體裡的烈火瞬間騰升三丈。

青黎都?懷疑自己能聽?到虛無之?中,那一聲尖亮的刺啦——

她看向不遠處,被榼藤纏繞的雲杉樹下正躺靠著一個人,金發,白衣,肩膀上有一小片鮮紅——青黎那一口沒有咬到大動脈,所以?後續出血並不多。

青黎有些恍然,她竟順著“獵物”的味兒跟過來了?。

而她之?前明明擔心自己控製不了?食欲去傷害她,特意選了?相反的方向。

青黎閉了?閉眼,強壓住自己眼睛裡的血色,同時?對這具身體本能的潛意識如此強大而隱隱心驚。

緩了?一會兒,她才穿過藤蔓走過去。

那少女明顯已經陷入昏迷,呼吸緩慢。

青黎蹲下,手指撥開她散落在臉上的頭發,露出整張臉。

脫離了?血紅色的“濾鏡”,此時?這張麵容顯得過於蒼白,毫無血色,可這絲毫不影響她的姝色,就連臉側不小心抹上的猩紅血痕都?像是?點綴。

她還很?年輕,就已經如此美麗。

良久,青黎垂眼,目光落到她身上的另一處傷口,右手小臂。

被男人在混亂中劃開的一道傷口,幾?乎深可見骨,即使到了?現在,還在洇著血。

美麗的少女,還有新鮮的血液。

對這具身體來說,簡直是?近乎極致的吸引力。

青黎喉間早已經開始瘋狂吞咽,好半晌才伸出手,指甲一閃,劃掉一片布料,匆匆給那傷口包紮住。

至於手上沾染的血……

青黎在舔舐的時?候,眼前分明一道白光閃過——

青黎另一隻?手反射性抬起,力度大到幾?乎能打斷朝她揮舞過來的手腕。

隨著一聲痛呼,匕首掉落。

青黎抬眸,看向睜開眼睛的少女,嗓音還帶著沙啞,甚至因為過度隱忍而透出一種魅惑,慢條斯理:“醒了??”

少女的唇色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淺淡到看不出顏色,兩顆碧綠的眼珠兒蒙著薄薄的一層霧,像浸在水裡的玉石,近乎剔透。

“你……?”她似是?愣了?下,才大驚失色:“你是?剛才的……那個吸血鬼?”

青黎舔掉唇上的血痕,說:“我是?。”

對方聽?完,立馬翻身,膝行幾?步去抓那個匕首,然後像之?前那樣?將刀尖對準青黎,色厲內荏:“走開……走開!我是?教皇宮的修女!你不能吸我的血!否則……否則整個教廷都?不會放過你!”

青黎看著她搖搖晃晃的刀尖,和?由於強烈的求生欲而激動的神情,心中微微感歎,好頑強的生命力。

……更餓了?。

青黎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說:“我不吸你的血。”

那女孩根本不信,在聽?到她的話時?甚至作勢在空中捅了?兩下,表情惡狠狠的。

青黎便不說話了?,隻?是?注視著她,良久,咬字清晰的叫出她的名字:“艾娃。”

原本即將體力不支,身體委頓著要靠上雲杉樹乾的少女瞬間挺直了?腰杆,睜大眼睛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你是?誰?!”

“我是?……”青黎想了?想,她這副身體因為歲月長遠、折磨太深,神智幾?乎全都?散了?,前塵往事連帶著名字都?是?模糊的,所以?她頓了?下,說:“我叫青黎。”

青黎的名字在這裡並不常見,所以?艾娃很?快就判斷出自己之?前根本沒有見過她,也從來沒聽?過這兩個字音。

“我不認識你,”艾娃換了?隻?手持刀,神情依舊保持戒備,“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青黎不答,反而繼續道:“我還知道你是?因為巴爾克,才逃到此處的。”

艾娃的眼睛在聽?到巴爾克的時?候縮了?一下。

青黎問:“巴爾克正在追捕你,你還要回教皇宮嗎?”

艾娃的身體隨著她的話逐漸搖搖欲墜,她死死咬住唇,眼裡卻慢慢溢出淚來,像一隻?臨近崩潰的幼獸。

“我可以?帶你離開瑞賽德。”青黎說。

“你……”艾娃反複攥緊手中的匕首,半晌,目光逐漸堅定?,恨恨地朝她喊:“騙子!你是?想讓我做你的血仆!不可能!我死都?不會給你這種東西咬的!”

青黎緘默。

艾娃在修道院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對吸血鬼的印象可以?算得上深痛惡絕。

又對峙了?一會兒,艾娃終於堅持不住,脊背悄悄靠上樹乾,小心翼翼的在青黎眼皮子底下歇著力。

林中茂密,更何況此時?天還沒亮,人的視力大打折扣。

不過青黎這具身體是?夜行動物,自然無礙,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艾娃掐著自己的大腿,想,這麼久了?,天或許就要亮了?,等太陽出來,這隻?吸血鬼一定?會躲起來,自己隻?要堅持到天亮就好。

堅持,一定?要堅持……

慢慢地,太陽真得出來了?。

遮天蔽日的林木遮住了?大部分的日光,但還有許多從枝葉的縫隙中射進來,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個不規則的光斑。

艾娃已經眼花繚亂,她恍惚地看著對麵這隻?奇怪又可怕的吸血鬼,她原本站在樹乾的陰影中,此時?看見日光,竟是?探出細長的手指,在那直射過來的光中輕輕晃了?晃。

青黎的臉更白了?,唇色如血,眸中的紅轉為一抹深藍。

她像是?虛弱了?些。

但毫發無損。

艾娃幾?乎要暈過去。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你……”艾娃你了?半天,卻又突然轉過頭,看向森林的另一處。

青黎沒動,她很?早便感知到遙遠處淩亂的犬吠,還有腳步,佩劍與盔甲碰撞的哐當聲,但她卻從艾娃身上挪不開眼睛,因為……

她好餓啊……

而巴爾克,瑞賽德帝國的教皇宮騎士長,追來了?。

艾娃在地上撐了?下,想站起來,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那些人越來越近了?,狗的叫聲卻越來越小,到最後變成了?低低地嗚咽。

青黎轉過頭,看向從遠處跑來的五個人,兩隻?狗。

“艾娃!”為首的男人臉上帶著怒氣,可距離近了?,目光卻釘在青黎身上。

青黎靜靜的看著他?,中央教廷的騎士選拔向來嚴密,所以?這些男人的皮囊都?長得不錯,高?大魁梧,精氣神很?足,氣血也很?是?旺盛新鮮的樣?子。

艾娃抓緊了?手裡的匕首,正不知如何應對,慌亂間便看到了?青黎此時?的神色。

青黎也錯了?下眼珠,輕輕地與她對視了?一眼。

那目光明明平靜的如清晨時?深山峽穀中的湖麵,卻讓艾娃狠狠打了?個冷戰。

艾娃不知道,那是?一種類似於深湖恐懼的感知。

殘暴和?嗜血被反複壓抑,又反複暴漲,早已經長成一隻?滿嘴獠牙的遠古生物,藏在湖底深處伺機而動。

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衝出來。

第73章 西方奇幻3

艾娃本能地想要發出預警, 卻又?在下一刻把話咽了下去,她冷冷看著巴爾克朝對?方走?過去,同時悄悄往後挪了幾下。

巴爾克望著眼前的黑發女子, 馬靴落在地上時一點聲音都沒有。

“你是什麼人?”他問。

青黎沒有說話,一雙眼睛被清晨的陽光映著, 在藍寶石色中蘊含出隱約的赤紅,如同湖水之下永不沉寂的火焰。

沒有人能不被她那雙眼睛吸引。

巴爾克吞咽了下, 繼續道:“此處是禁地, 平民不允許進入。”

青黎看?了他兩秒,這才開?口:“我?住在這裡。”

巴爾克一愣, 目光落在她身上。

青黎身上的衣裙原本應是霧鬆般的綠色,如今經過歲月侵蝕, 已經呈現出一種深沉的墨綠,袖口處繁雜的蕾絲花飾破碎, 勾勒玫瑰的金色絲線垂掛,裙擺上點綴的小巧珍珠也脫落大半, 隻留下零星幾?個, 在殘缺中閃耀著微光。

甚至她胸前的布料也被撕開?一大塊, 柔亮烏黑的長?發散蓋著,隻隱約能看?到雪白的肌膚和圓潤的肩頭。

但即便如此襤褸, 依舊難掩其奢華。

巴爾克與其他人對?視了一眼, 彼此都看?出她身上的服飾原本應是貴族小姐才能穿戴起的。

“你從?什麼時候進到這裡的?”

“你還記得自己都有什麼家人嗎?”

巴爾克又?繼續詢問了一些問題, 卻並沒有再得到任何回答。

最後?, 他向青黎伸出手?,深情款款:“我?可以帶你出去, 找尋你的父母。”

童話故事裡,被困在森林中的少?女總是被騎士或者王子拯救。

而現在, 一個是撒旦的使者,以血為生的惡魔;一個是道貌岸然,實則下流惡心的禽獸。

艾娃被巴爾克像拎小雞仔般直接抓著衣領拎起,她卻沒露出一絲懼怕,看?他的目光中也沒有任何恐慌,冷漠的像看?一個死人。

巴爾克無視她仇恨的表情,把她隨手?扔給手?下,義正詞嚴地宣判:“私自跑出教皇宮,還闖入禁地,回去後?教廷自會?處置你。”

“好?啊!”

艾娃突然開?口,喘著粗氣,她被身邊人拽得頭昏眼花,卻咬著牙死死盯著巴爾克:“等到了審判長?麵前,我?一定會?坦白一切!我?還要告訴所有人,所謂的聖殿騎士醜惡的嗚嗚……”

巴爾克給手?下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眼疾手?快地掐住了艾娃的脖子,令她再發不出聲音。

巴爾克說:“堵住她的嘴。”

艾娃的嘴巴很快被一把隨手?抓來的草藤堵住,她恨恨地掃向巴爾克的脖子,上麵還有她昨夜反抗對?方侵害而抓出的血痕。

巴爾克注意到她的視線,伸手?拉了拉衣領。

片刻後?,巴爾克又?轉身,對?青黎溫聲解釋:“她是教皇宮的修女,本應該終生侍奉仁慈的主,可現在,她已經被世俗欲望玷汙,滿口謊言,如今竟然還敢私自跑到禁地裡。”

巴爾克說著搖搖頭,一臉的痛恨和惋惜。

青黎瞟了他一眼,輕飄飄的,神?情並未因為那些未儘的言語有任何變化。

艾娃聞言,倒是激動的發出嗚嗚的聲音,恨不得當下化身成青黎,一口咬死這個顛倒黑白的男人。

抓了人,青黎跟著他們往來時的方向走?。

艾娃的聲音漸漸息了,她折騰了一夜,又?流了許多血,能撐到現在全靠她年輕健康的體魄,但也到了強弩之末,這會?兒沒走?幾?步便昏了過去。

青黎在後?麵看?著她被人隨意地扛在肩上,兩隻手?臂無力地垂著,金色卷曲的長?發散落,陽光時不時地落在上麵,在顛簸中閃耀著光澤。

在艾娃的命運裡,青黎這具身體應該是已經死了,艾娃闖入禁地,卻沒有遇到任何人,還被蛇咬了一口,天亮時,巴爾克把她抓了回去。

而年輕的艾娃還沒意識到,教皇宮中騎士甚至主教,對?修女的侵害早已不是秘密。

她們那群女孩,從?小被教育要把一生奉獻給主,要永遠保持貞潔和忠誠,卻不知道教會?上層的淫//亂腐朽與貧民窟的賭場妓院一樣肮臟不堪。

艾娃大聲向世人訴說巴爾克對?她的覬覦和猥褻,最後?卻被冠以淫//亂的罪名,才剛剛十七歲,便被扔進監牢,成為一道食物?——吸血鬼的食物?。

吸血鬼的存在並不是秘密,至少?在瑞賽德帝國或者教皇宮裡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這種惡魔的存在,教會?的書中稱它們為血族,世人喊它們為吸血鬼。

殘忍可怕、以吸食人血為生的夜行鬼。

教皇宮因為這種鬼的存在而更為人民尊崇,因為教堂裡有仁愛的神?明和天使,惡魔被禁止入內,教皇宮還有產出秘銀的煉金師,有神?勇無雙的騎士團,還有獵人,他們甚至能殺死那些吸血鬼。

教皇宮本應該與它們勢不兩立。

但艾娃卻被獻給一隻吸血鬼,那隻剛剛轉化,還沒有神?智的吸血鬼一口就把她的脖子咬斷了,在她還未理清楚教皇宮與血族間的關係之前。

青黎在時時刻刻肆虐的食欲中勉力保持一絲清醒,緩慢思?考著從?艾娃認知裡得到的血族、吸血鬼的信息。

她往常總是覺得,若占了一個人的身體,無論是否是本意,都算得上搶占彆人的因果,所以總要延續對?方的生命或者心願走?下去才行。

如今遇到這樣的身體,她自然也不會?怨恨或者生出類似於鄙夷的情緒,但畢竟是做人久了,她也不想完全被動物?本能控製,同化成一個以人血為食的物?種。

不過,這並不代表青黎會?用生命為代價,去反抗這具身體的生存習性。

所以她要知道更多血族的事。

還有艾娃。

青黎看?著眼前那飛舞的、如同有自己生命力的金發,心中卻奇特的,沒有生出多少?漣漪。

其實這並不正常,因為她終歸是不一樣的,她是這個世界的錨點,是青黎的唯一,她還是……

她還是食物?。

青黎眼眸微閃,不由得掐了下手?心,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懊惱,強迫將自己從?一不小心就深陷的饑餓中回神?。

“你,”青黎突然朝著前方開?口,她的聲線很清,在壓抑的情緒下語速緩慢,像雪山之巔上融化後?潺潺的雪水。

“她這樣不舒服,你換個姿勢。”

走?在前麵的男人腳步一頓,回頭看?她,目光隻是剛剛觸碰她的臉,便變為窘迫,他支吾應下,手?一橫,便把艾娃從?肩膀上掛著改為橫抱。

然後?,艾娃的頭就撞到男人肩膀的盔甲上,隨著顛簸一下又?一下,沒幾?下就紅了。

青黎麵無表情地轉過視線,艾娃的傷口已經止血,她暫時不會?死,隻是會?受些苦。

她才不會?去抱艾娃,那般鮮嫩的食物?,如果落在她懷裡……

青黎舔了下唇,屍化多年的腦子又?自動開?始回味對?方鮮血的美味。

幾?人很快出了密林,三五處分?散的騎士小隊攏到一起,騎馬前往教皇宮。

在這個君權神?授的時代,中央教廷的權利比國王還大,教皇宮這座宏偉的城堡也以君臨天下的姿態高高注視著她的轄區,大理石鑄就的牆基堅固厚實,其中宮殿綿延,塔樓高聳,廊柱粗獷而華美,精致的天使和聖徒雕像隨處可見。

熱烈的陽光籠罩在這些建築上,充滿了莊嚴、神?聖和無限尊貴。

“到了,請下馬吧。”

巴爾克翻身下了馬,來到青黎的坐騎前,再次伸出手?,俊美的麵容上帶著笑,看?起來彬彬有禮。

騎士團原本就已經引起了不少?路人的關注,紛紛看?過來,隨後?又?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看?向青黎。

青黎單獨騎了一匹馬,是騎士小隊裡純白的那匹,高大而駿偉,它原本是馬廄中脾氣暴烈的戰馬,可現在卻老老實實的俯著頭,安靜的連鼻息都不敢打。

青黎身上也多了件披風,把原本殘破的衣裙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頭發,麵容,和一點點白皙的脖頸。

青黎如同之前那樣,並未理會?巴爾克的邀請,兀自翻身下馬,仰頭看?著這座城堡。

巴爾克也絲毫不以為忤,神?情自若地收回手?,繼續道:“這裡就是教皇宮,你可以先在修女院休息,等我?稟告教皇之後?,一定會?派人去尋找你的家人。”

青黎聞言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

巴爾克便隨手?招來一位路過的修女。

“騎士長?大人。”

“你先帶這位客人去修女院,讓阿維貝拉院長?好?生招待。”

“是。”

年輕的修女穿著寬大的修女衣袍,側過頭好?奇地看?著青黎,而青黎隻是靜靜地回看?她兩秒,女孩便紅了臉,轉過身,小聲道:“請跟我?來……啊!艾娃!”

女孩轉身後?正好?看?見艾娃在被人拽下馬,一聲驚呼後?立馬跑過去,兩隻胳膊急急地接住對?方,而後?直接被壓得倒在地上。

“艾娃,艾娃,你醒醒,”女孩著急地晃了她兩下,又?轉頭看?向巴爾克,急急地問:“她怎麼了?你們把她怎麼了?”

巴爾克皺眉:“艾娃違反規定,私自出教皇宮,我?正要帶她去審判廳。”

“不會?的,艾娃她平常很聽話的,她一定有苦衷……”

女孩毫無技巧地辯駁根本沒人去聽,隻能被身旁人拉開?,眼睜睜看?著昏迷的艾娃被人拖著往審判廳的方向走?,卻也不敢真地上前攔。

青黎抿了下唇,收回目光時,對?巴爾克說:“不要殺她。”

巴爾克臉上的不虞瞬間褪去,說:“艾娃是教廷的修女,除了上帝,沒有人有權利奪去她的生命。”

青黎對?他的話自然一個字都不信,她側過頭,看?向還在原地不斷張望艾娃身影的年輕修女:“走?吧。”

女孩回過神?,匆匆回到她身邊。

她是教皇宮裡等級最低的普通修女,即使再擔憂也沒有多少?心力去做些什麼,隻能依從?指示先帶青黎離開?。

巴爾克看?著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裡,才轉過身,往教皇宮深處走?去。

教皇的書房在二?樓,這是教皇宮裡公認最為富麗堂皇的房間,從?天花板到牆麵,甚至地板都繪製著色彩豔麗的圖案,流光溢彩的瓷器、銅器、銀器、金器比比皆是。

巴爾克當然不是為了艾娃來打擾教皇,更不是為了要幫青黎找尋父母。

“她的樣貌當真如此出眾?”

現任教皇已經很老了,白發蒼蒼,一雙原本應是金色的眼睛隨著歲月流逝渾濁為了褐色,間或時才能看?到精光閃動。

“比尤娜蘿要美麗,”巴爾克停頓了下,補充道:“比以往所有的聖女都要美麗。”

教皇聞言身體前傾了些。

巴爾克繼續說:“若她做了今年的聖女,那位洛科親王一定非常滿意。”

第74章 西方奇幻4

教皇宮裡的修道院是雙重?修道院, 既有修士,也有修女,隻是生活的地方被一堵高高的牆壁隔開。

青黎隨著米婭穿過長廊, 沿路上?,用潔白的石材雕琢而成的聖母瑪利亞石像身披典雅的長袍, 秀美的雙手合十,用一雙溫和悲憫的眼睛靜靜看著她。

除此?之外?, 還有隨處可見的十字架, 可愛的小天使,雙臂平舉的聖人。

青黎慢慢從她們身旁走過, 被聖潔的“神”注視所帶來的異樣感,竟然還比不上從窗戶彩色玻璃穿透過來的陽光。

她伸出手, 在半空中虛虛抓著一把陽光,灼熱感明顯, 連帶著手指上?的皮肉都因為這熱烈的光而蒼白得近乎透明,胸腔內翻湧的氣血被淺淺壓製。

不過, 這種程度的削弱, 還遠遠不能給她的身體造成傷害。

或者說, 這具身體的動物本能早已經告訴青黎,在整個教皇宮裡, 隻有大教堂中那?位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石像能讓她產生強烈的不安和躁動。

但就?連這些不安也隻是情緒上?的, 來自於所謂的“血脈壓製”。

青黎緩緩鬆開那?把幾乎能給她能帶來疼痛感的陽光, 將手指縮回陰影裡。

陽光和教堂……

事實上?, 按青黎原本的性子,她是不會在剛剛“出土”的時候就?來到教皇宮這樣的敵對陣營裡的。

但現在, 她卻堂而皇之地進來了。

這不正常,這隻能說明她一直在被這具身體狂妄的本性影響。

青黎閉了閉眼, 在心?底再三警告自己——“她”必然不是無敵的存在,否則,不會被人困住。

修女院的阿維貝拉院長已經年?近五十,麵容親和慈祥,說話輕聲?細語。

多年?任職於教皇宮的經曆,讓她看到青黎的第一眼,就?推斷出了巴爾克的打算。

她親切的讓米婭帶青黎去做清潔。

青黎當然從善如流。

儘管無法?推算出具體的時間,但青黎知道自己在地下待了很多年?,沒有血液維持,身體早已經爛得不成樣子。

而現在這副模樣,不過是因為幾口人血、外?加無數動物鮮血的滋養,讓新的血肉肌膚再次豐盈恢複,所以?才能將那?些塵埃散去。

洗漱之後沒多久,巴爾克就?過來了,他告訴阿維貝拉院長,教皇要?見她。

米婭連忙進房間給青黎整理頭發。

青黎褪了原本的衣衫,換上?一條院長為她準備的白色長裙。

米婭對著這個模樣的她有些束手無措,動作小心?翼翼地,神情緊張。

青黎說:“就?這樣吧。”

米婭盯著手裡那?縷烏黑如檀木的頭發,還有些遲疑:“可是你見的是教皇大人。”

青黎搖了搖頭。

她自來到這裡,為了掩飾自己時不時就?會亂竄瘋長的尖牙,開口極少,卻莫名的令人不敢輕視,米婭的性子本來就?軟,所以?被她拒絕後一下子就?放棄了勸說。

米婭最後調整好唯一係在她頭上?的那?根發帶,目光悄悄在對方雪白皎潔的臉上?流連了下,鼓足勇氣小聲?說:“其?實,你這樣已經很美麗了……”

青黎聞言,眼珠微動,靜靜地看向米婭纖細的脖頸。

良久,才非常緩慢地吐出兩個字。

“謝謝。”

依照青黎對教皇宮中那?些壁畫的判斷,此?時的文化進程很像曾經在彆的世界曆史中描繪的中世紀末期,整個政治格局以?中央教廷為主,中央教廷的權利淩駕於各國君王,神權天授不可侵犯。

教皇作為中央教廷的最高領袖,自然也是這個世界最高權力的擁有者。

而在青黎眼裡,對方不過是個已經垂暮多年?的老頭子。

甚至於,他身上?那?股積塵的腐朽和古怪的血腥味,即使距離很遠,她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上?帝偏愛你,我的孩子。”

教皇褐色的瞳孔中少見地流出金光,臉上?的笑更加溫和,聲?音慈祥。

青黎卻重?重?掐了下手心?,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看著這位身披白色法?袍、佩戴金色發冠的吸血……人。

此?時剛剛過了正午,青黎猜測,這位老人的午餐裡,一定包含了一杯新鮮的人血,所以?一開口,才能透出如此?濃重?的血腥味。

這座教皇宮,還真是處處藏汙納垢。

教皇對眼前這個女孩極為滿意,她看起來那?麼年?輕,膚質嬌嫩,頭發烏黑,還有一雙接近紫羅蘭的眼眸,無一不是那?位親王的摯愛。

就?連此?時,對方在麵對他,神情毫無世人常有的敬畏和虔誠,他也沒有任何?不悅,反而覺得果然如巴爾克所說,這少女應該是迷失在森林多年?,才如此?不諳世事。

教皇又?問了她一些為何?會進到禁地森林的問題。

青黎如實回答,忘記了,不知道。

教皇卻更滿意了,一個明顯是貴族出身、但又?忘記了所有親屬關係的美人,遠比那?些一國公主、世家小姐令人省心?得多。

“一定是上?帝指引,才讓巴爾克找到你,送到這裡來。”

教皇問她:“你可願意留在此?處侍奉主,來回報他的仁慈?”

教皇可不覺得這世上?有人能拒絕他的邀請。

青黎也確實沒有直接說不,隻是問:“那?我可以?觀看閱覽室的書籍嗎?”

“當然可以?,我的孩子。”

教皇包容地看著對方在得到肯定答複後勾了下唇,那?是個極為淺淡的笑,甚至隻是客氣,卻如同新雪消融。

也許隻有這種人的血,才能令人長生不死……

教皇被驀然跑出來的想法?,驚得眉心?一跳。

他已經為洛科親王親自挑選聖子、聖女很多年?,全都是最好的顏色,那?位活了不知多少年?卻依舊保持榮光的大人,他隻喝最美麗的人的血……

有一瞬間,白發蒼蒼的教皇幾乎想要?把人直接截下,不過很快,他又?想起那?位大人的手段。

教皇的臉色莫名沉下來。

青黎恍若不知,還在繼續提條件,語氣誠懇:“我很喜歡修女院的艾娃,您能讓她來陪伴我嗎?”

一個小小修女的私逃還不值得巴爾克報告給教皇,所以?在此?刻,教皇並沒有過多猶豫,便點?頭道:“可以?。”

青黎說:“謝謝。”

從書房出來,巴爾克正在門外?守護。

“艾娃發現了我,所以?教皇大人安排她留在我身邊。”青黎說。

巴爾克一愣,“可是……”

“或許你可以?讓教皇大人來與你解釋。”

青黎聲?音淡淡,她說完這句話便徑直離開,稍遠處的廊柱後麵,米婭正在探頭探腦的等。

米婭對青黎的施以?援手感激極了,對她再三道謝,等到了晚上?,艾娃被送回修女院,小姑娘還特意跑過去與她說今天的奇遇。

“我從來沒見過比她還好看的女人,如果她是被國王發現,一定會被封為王後!”

“就?連教皇大人都親自宣見了她,院長也說,她一定是今年?的聖女。”

“你知道嗎?她原本穿的裙子可漂亮了,上?麵的花紋都是用金線繡的,還有珍珠和寶石,不過都破了,唉,好可惜。”

“我猜,她一定是貴族家的小姐,肯定受了很多苦,她現在都不怎麼說話,看起來好可憐……”

“她可憐?!”

艾娃原本萎靡的神情一下子被這兩個字激起來,怒目看向米婭。

米婭被她嚇一跳,停頓片刻後,堅決維護自己的感官:“她就?是很可憐啊!”

“而且,而且她心?地也很善良!”米婭振振有詞,“她去見了教皇大人,卻什麼也沒要?,隻把你從騎士……巴爾克那?裡要?回來了。”

艾娃聽到這兒?有些泄氣,恨恨地重?新躺回床上?。

半晌,米婭湊過來小聲?地問:“艾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騎士長大人為什麼要?抓你?”

艾娃說:“不準叫他大人!”

米婭哦一聲?,“那?巴爾克為什麼要?抓你?你昨天為什麼要?跑出去?”

艾娃咬住嘴唇,看著一臉單純的米婭,好一會兒?後,還是決定告訴她巴爾克的真麵目。

她一說完,米婭就?捂住了嘴巴。

艾娃眼睛通紅,擼起袖子給她看反抗時被對方劃的傷口:“流了好多血嗚……差點?就?死了嗚嗚……反正以?後你看見他躲遠點?,他不是好人!”

米婭猛點?頭,眼睛裡都是淚花。

“那?要?、要?告訴院長嗎?”米婭小聲?問。

艾娃這回沉默了許久,擦了擦眼淚,說:“我不知道,我有點?不敢……”

米婭靠緊她,囁喏道:“我也不敢。”

兩個年?輕女孩靜靜地相互依偎著,空間裡的氣流都像是停滯了。

“不知道青黎小姐睡沒睡覺?”米婭突然打破沉寂。

艾娃冷哼:“你這麼關心?她乾什麼?”

米婭疑惑地看著她:“她救了你,你怎麼對她這麼凶?”

艾娃茫然:“我凶?”

米婭嗯了聲?,說:“你凶的都不是你了。”

艾娃咬牙,我凶?我能比吸血鬼凶?她連教皇宮都敢進!

艾娃想了片刻,突然側過身,聲?音嚴肅:“米婭,她也不是好人,你一定不要?靠近她!也不對,她更壞!她……她比巴爾克還嚇人!”

米婭問:“為什麼?”

艾娃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那?隻吸血鬼表現的太強大,以?至於她都不敢跟米婭說出真相。

米婭繼續問:“她做什麼事了?”

艾娃抿緊唇,無意識的用手指摸摸肩膀上?的傷口,被吸血鬼咬過,停止流血後隻剩下兩個小洞,沒有上?藥,但此?時也不知道怎麼的,手指落在上?麵竟然也不痛。

艾娃皺眉,又?用力按了兩下,還是不痛,怎麼……

突然,她變了臉色。

“怎麼了?拉到傷口了?你彆亂動啊。”米婭忙把她亂動的傷手拿下來。

艾娃臉色發白,懵懵地看了米婭幾秒鐘,然後猛地推開她:“你你你,你彆靠近我!”

米婭一愣,有些手足無措。

艾娃已經赤腳跳下床,驚惶失措地在原地轉了三圈。

“艾娃……”

米婭想把她推回床上?不要?亂動,卻見艾娃出了一頭冷汗,隨後丟下一句“我去找那?個青黎”就?跑了出去。

兩秒鐘後,艾娃又?從門縫裡探過頭,“你自己去睡覺,不準跟過來!”

艾娃踮著腳尖,穿過長廊,聖母瑪利亞的身體在此?刻披上?了一層柔和的月光,溫柔地看著她的“孩子”。

艾娃不經意間與石雕上?的那?雙眼睛對視,立馬覺得肩膀上?的兩個洞好像有無數小蟲子在爬,並且蜂擁著朝她身體裡鑽。

她悄無聲?息但又?速度飛快地跑過那?些十字架,那?些小天使,那?些雙臂平舉的聖人——猛地推開青黎房間的門。

“你不準把我變成吸血鬼!”

第75章 西方玄幻5

青黎正站在窗邊, 聽到動靜後,轉過頭看向門口的艾娃。

艾娃這時候才剛剛十?七歲,臉上還掛著點?嬰兒肥呢, 但高鼻深目的人種?特征已?經讓她的五官足夠立體,碧綠的眼眸生得?像貓兒一樣?, 完美糅雜著少女的空靈和逐漸長成的豔麗。

青黎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你說什麼?”

艾娃一頭熱血瞬間?冷下來, 她咬了下唇內的軟肉, 剛想往後退,就聽見背後的門“啪”的一下關上了。

艾娃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 我剛才沒聽清,”青黎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問題,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

艾娃喃喃,身體緊緊貼著門板往旁邊挪動, 好像這樣?就能從那雙看獵物般能把人攥住的視線裡?躲開似的。

青黎輕皺了下眉。

艾娃馬上開口:“我我說,我說……求你不要?、不要?把我變成吸……嗯……血、血族……”

她說到一半, 害怕那三個字不太尊重, 還特意換了書麵語言。

青黎聞言, 卻?隻點?點?頭,“好。”

艾娃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 一時有些愣住, 不過很快, 她又強迫自己忽視眼前的這個長相極具迷惑性的人, 努力去回想她第一次見到對?方時的模樣?。

麵目猙獰,身形詭譎, 掐住她的手力度大?的像是某種?猛獸,一雙眼睛猩紅, 對?著她的脖子就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獠牙——

艾娃打了個激靈。

她狠狠摳了摳手心,鼓起?勇氣,小聲說:“那你給我解……”

艾娃不知道這叫什麼,猶豫了下,繼續說:“解毒。”

“什麼毒?”青黎問。

艾娃便指了指肩膀的位置,她換了衣裳,是修女們晚間?休憩時穿的長裙,有些寬大?,領口鬆鬆的。

“這,”艾娃看著她,一字一頓:“你咬的。”

青黎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半晌後才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走過來。

她一動,艾娃就小碎步忙不迭的順著門板往牆角處躲,大?氣都不敢喘。

青黎停在她麵前,伸手對?著她手臂上的布料一拉,寬鬆但沒有彈性的衣領輕輕鬆鬆地便順著力度被拽下去,露出半個肩頭,白瑩瑩的,如削如琢。

艾娃身體僵住,如臨大?敵。

房間?隻點?了一線燭火,光線微弱,甚至不及窗外皎潔的月色。

青黎這具身體視覺極好,目光徑直落在那兩?個小孔上,早已?經不流血了,甚至恢複的很好,隻是有些青紫,在一片細膩白皙中幾乎紮眼。

然後,不過一息之後,她便不受控製地去盯旁邊那些光滑的肌理,延伸到頸項,透著薄薄的一層皮,底下血液湧動。

青黎覺得?自己的兩?顆虎牙有些癢。

兩?人距離很近,但艾娃一點?沒感覺到對?方有在呼吸。

氣氛在沉寂中有些凝固,即使對?方什麼也沒做,也讓艾娃感受到了危險,慢慢的,她的肩膀在如有實質的注視下開始聳起?,修長的脖頸繃出美人筋,鎖骨深陷。

“你……”艾娃聲音顫抖。

青黎回過神,輕吐一口氣,抬起?眼睛,眸底紅光隱動,咬字極慢。

“疼嗎?”

艾娃慌忙搖頭:“不疼不疼……”

青黎又伸出手,撩開她散在肩上柔軟又蓬鬆的金發,指腹按了按那傷口附近。

艾娃整個身體都因為她指尖的冰冷顫栗了下。

青黎問:“什麼感覺?”

“……”艾娃緩了一會兒,小聲說:“有點?癢……還感覺像有蟲子……”

青黎仔細看了看那傷口:“癢可能是因為在快速愈合,蟲子……”

她原本想說那應該是艾娃的錯覺,但轉而又想到自己如今的物種?屬性,還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待了多年,牙齒上帶個病毒或者寄生蟲什麼的好像也不算稀奇的事情。

青黎雖然沒有這具身體的記憶,但她能看見艾娃的一生。

在艾娃的成長經曆中,有很多恐怖故事和一小部分書籍講義裡?,說過人被吸血鬼咬了之後有可能會變成吸血鬼。

不過,在青黎分析後,認為那些應該是謠傳,若轉化如此簡單,吸血鬼這個種?群必然不會是現在這種?罕見的狀態。

“蟲子,可能是你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傷口真的長了病菌。”青黎停頓片刻,決定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

艾娃愣住:“你不知道?”

青黎問:“要?不要?找個醫生檢查一下?”

青黎一問完便意識到這個建議並不好,以艾娃如今的身份,若是讓人知道,她被一隻吸血鬼咬過,很有可能會被燒死。

艾娃顯然也清楚得?很,立馬一口回絕:“不可以找醫生!”

青黎點?頭,片刻後,先給出她之前憂心的答案:“你不會變成吸血鬼。”

“真的?”艾娃眼睛一亮。

“我剛來到這個世界,不太記得?吸血鬼的事,不過,我可以確定人單單被咬不會變成吸血鬼。至於?其他,破傷風之類的,我無法保證。”

青黎一邊說,一邊轉身,重新?走進窗前的月光中。

艾娃一下子就信了她的話,她沒太在乎青黎的後半句,隻聽到不會變吸血鬼,就已?經鬆了口氣。

她摸摸傷口,又趕緊拉上衣領,心裡?對?青黎剛剛觸碰時的冰涼還留有餘悸。

真的好像一具屍體……

艾娃悄悄抬眼,這隻吸血鬼的變化真是太大?了,從初見被咬時的青麵獠牙,到她追上自己時的凶神惡煞,再到現在,幾乎是三個完全?不同的模樣?。

嗯,好像那時也沒有太凶神惡煞,她好像,好像還給自己包紮了傷口,再之前,她吸自己的血,好像還給自己道歉了,自己倒是紮了她一刀……

艾娃動了動那隻受傷的胳膊,心情突然有些複雜。

似乎是注意到視線,青黎看向她。

艾娃一雙碧綠的眼珠如同觸電,立馬下移。

片刻後。

“你吃吧。”青黎說。

艾娃一愣,反應了下,才發現自己慌亂轉移目光之後,盯著桌麵的地方放的是絲毫沒被人動過的食物。

修道院一貫齋素,更何況阿維貝拉院長猜測青黎未來十?有八九會做聖女,所以桌子上放的都是些麵包蔬菜,酥餅果醬,還有一碟點?心。

很豐盛,顯然,容貌上的突出讓青黎在此刻占了很多優勢。

艾娃本想說自己不吃,但她今天隻在晚上時喝了點?米婭送去的燕麥粥,早就餓的不行,所以一開口,說的卻?是:“你不吃嗎?”

青黎搖頭:“我不吃人類的食物。”

艾娃哦了聲,心想,你吸人血。

或許是意識到自初見被襲擊之後,對?方確實沒有再做什麼傷害她的事,甚至有些友好,還把她從巴爾克那裡?救回來,而且,她這會兒,長得?也挺,嗯,無害的……

艾娃糾結了幾秒鐘,磨磨蹭蹭的挪過去,坐下。

反正她也不吃。

房間?裡?安靜極了,艾娃默默地吃,偶爾才發出一丁點?聲音,再時不時警覺地地抬頭,觀察一下青黎的狀態。

青黎的姿勢一直沒變,皎潔的月光輕輕地傾灑在她身上。

她的頭發還是白天時米婭幫她整理的,兩?處耳側的幾縷發絲鬆鬆攏在後麵,一支淺白的發帶係著,發帶尾處順著微卷的墨發一直垂到腰際,側臉完整的露了出來,線條完美流暢,耳廓小巧白膩。

米婭說她看起?來有些可憐。

艾娃當然不覺得?她有什麼可憐的,隻是也不知怎的,她想起?青黎說自己才來到這個世界,不太記得?吸血鬼的事,便又覺得?有些難過。

明明她們也不過剛剛認識。

艾娃顯吃完了那碟點?心,手指摩挲了一會兒碟子的邊沿,終於?開口問青黎:“你在乾什麼?”

青黎想了想,說:“曬月亮。”

艾娃:“啊?”

青黎說:“就像你們人類曬太陽。”

艾娃哦了聲,埋頭啃了兩?口麵包,莫名有點?想笑。

半晌,艾娃把嘴巴裡?的食物咽下,又來搭話:“你為什麼要?曬月亮啊?”

青黎說:“曬月亮會讓我舒服些。”

艾娃眨了下眼睛,有些驚訝:“你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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