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寧說:“說了,說隻是來瞧日出,瞧完了就該回去了。”
“嗯。”宋青梧說,“朕再待兩天。”
關寧躬了躬身:“嗻。”
午飯擺在前廳,謝府的小廝從山下農戶那裡買了好些新鮮的菜蔬和肉,甚至還有幾顆雞蛋,都堆在廚房裡,並告訴了宮裡來的禦廚,說是世子爺吩咐他們給陛下尋的。
這個時節,新鮮菜蔬倒是難覓,但宮裡不缺,這次出來,後頭回去收拾那箱衣服的時候,禦廚才跟著一路來的,要給宋青梧準備飯食,自然都備齊了。
不過禦廚沒有說,和小廝道了謝,等關寧過來吩咐他們做膳時,才和他提了。
謝康和鐘伯還沒來得及告訴關寧這件事,他幾乎都在屋子裡伺候宋青梧,兩人尋不到合適的機會。
關寧說:“曉得了,今兒中午的膳便先用世子爺覓來的做,要夠陛下和世子爺用,也要稍稍快些。”
他想著謝淮驍一行日落前要走,飯得好好吃,難免會和陛下喝幾杯酒。
酒飲起來,一頓飯的時間便會拉得挺長,關寧怕耽擱他們出發。
不曾想,禦廚說:“世子爺應當是吃過了,剛才他身邊那個年輕一些的管事來熱了早上剩的糯團和餃子,已經給世子端去了。”
關寧:“……”
他在陛下身邊伺候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不願和陛下一同用膳,甚至不打一聲招呼、先斬後奏,似乎生怕被陛下抓著非要他一起那般。
關寧歎了歎氣,拂塵甩到另一隻手的手肘裡側搭著,說:“先做吧。”
說完,關寧硬著頭皮,苦大仇深地去給宋青梧回話。
宋青梧聽了關寧報回來的消息,眼裡閃過一瞬澀然,手裡折子扔到一旁,不看了。
宋青梧說:“他不願就算了,你去跟謝康說朕要多待幾天,他們走的時候,不必來請安。”
關寧說:“嗻。”
宋青梧又說:“現在就去。”
關寧便出了門,步履匆匆尋謝康去了。
謝康好找,他跟鐘伯還有其他幾個小廝一起在前廳的大桌子上吃午飯,糯團不夠他們分的,便又煮了幾碗辣味的麵。
聽了關寧的話,謝康撂下筷,去了屋裡和謝淮驍稟報。
謝淮驍已經吃好了,剛漱完口,聽完後吩咐謝康,一個半時辰後便下山。
“我睡一會兒。”謝淮驍說,他看了看天色,又跟謝康說,“你也去休息,我們東西不多,睡一個時辰再去收拾。”
謝康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宋青梧說不必再去請安,謝淮驍便真的沒去,一口氣睡到謝康進來叫他起床,又到點了謝府的人一齊下山,也沒去宋青梧的院子裡露過麵。
回到雁都時已是月朗星稀,廚房煮了臘肉粥來,謝淮驍喝了兩碗,碗筷擱下時,浴房的熱水也正正備好。
他去裡麵梳洗乾淨,忘了讓謝康拿新的狐裘來,手邊依舊隻有宋青梧的那件大氅,隻得又穿上。
進了屋,裡頭地龍燒得熱,大氅便被他扔開,白色的裡衣鬆鬆束著,衣襟開得深,露出大片瓷白的膚色。
謝淮驍走到點著燭火的書桌邊,歘地一下,從那本紙頁開始有些泛黃的曆上撕下一頁,團了團,扔進簍裡。
低下頭,如瀑的烏發從肩上接二連三地滑落幾縷,擋住了側臉的一半,垂著眼眸,雙唇微微分開,吹滅了屋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