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謝康駕著馬車回到謝府,謝淮驍就已經感覺自己好了許多。
仿佛離那間茶室越遠,宋青梧的留下的印記便越淡,謝淮驍氣順了,心口也不堵了,下了馬車後,連耳朵也不再有那種被人輕輕碰了的感覺。
隻是謝康仍舊不放心,給鐘石青交代了一會兒萬寶閣的人會送東西來的事後,便急匆匆去請張太醫。
張太醫和靖南王妃是出了三服的親戚,雖然遠,也要稱他一聲伯伯,在雁都那會兒,兩家保持著聯係,又因為他未曾婚配,膝下無子女,遇到逢年過節的時候,沈妤便會請他來將軍府吃頓飯,直到謝孟宗被封了靖南王,一家去荊城後,才慢慢淡了一些。
時常走動往來囿於雁都和荊城千山萬水的距離,但沈妤依舊會為他準備一份年禮,年年讓人送到雁都去。
謝淮驍上雁都的時候,沈妤寫了一封信要鐘石青交給張太醫,她沒有求太多,隻是希望謝淮驍生病時,他能多幫忙關照幾分。
張致和的府邸和謝府隻隔了一條街,走路也用不了多少時間,謝康還是嫌慢,牽了謝府的馬車出來,將人接回了青檀院。
馬車在青檀院外停下,謝康下來,替張致和掀開了車簾,說:“張太醫,我扶您下來。”
“不用。”張致和傾身而出,手按著藥箱,自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我硬朗得很。”
謝淮驍就在磚雕門樓處等著他,見狀,笑著走過去,向他行禮作了揖,說:“您瞧著紅光滿麵,確實硬朗得很。”
張致和已經過了花甲之年,頭發烏白摻雜,臉上有皺紋,但不顯老,背著沉重藥箱,走起路來還能虎虎生風,熬夜值守也能睜著眼到天亮,精神氣好,和太醫院那些年輕人比起來也是伯仲之間。
謝淮驍說:“麻煩您特意走這一趟了。”
他伸手想去替他拿藥箱,被張致和輕輕擋開,說:“不麻煩,謝康說你病了,怎麼不好好在屋裡歇著?”
張致和牽了牽他的衣袖,說:“還穿這麼薄。”
略帶責怪的口吻讓謝淮驍倏然一笑。
“不薄了。”謝淮驍說,“隻有那一陣,那會身體不舒服,以為是風寒,要不然,現在您就幫我摸脈看看,瞧瞧我是不是在騙您。”
他直接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腕,放在張致和麵前,張致和也當真停了下來,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另一隻手仔細替他摸起脈來。
謝康在兩人身後,看著張太醫緊蹙的眉,禁不住問:“張太醫,爺怎麼樣?”
謝淮驍轉頭看他,說:“那當然是沒事。”
張致和哎了一聲,放下手,搖了搖頭,說:“有一點事,先進屋裡去,我再仔細摸摸。”
這下連謝淮驍也驚訝住了,一時沒有反應,沒能跟上張致和。
謝康急切,推了推他,說:“爺,快跟上,咱們請太醫好好看看。”
三人先後進了垂花門,謝淮驍睡房的門沒有關,方才鐘石青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張致和將藥箱放在桌上,發出重重的聲音,說:“麻煩康哥兒將這些先收到一旁去,我好放東西。”
謝康連忙答應,麻利收走。
張致和這才打開藥箱,從裡頭拿出軟墊,示意謝淮驍將手靠到上頭去:“來,坐下,手放到這兒。”
謝淮驍依言,放了過去,張致和搭上脈,這回他看得仔細,時間也更久,最後終於有了結論,拿了自己帶的紙筆出來,開始寫方子。
“去最近的藥鋪撿這一張,回來便可以燒水熬藥,要熬足四個時辰。”張致和說,又遞了第二張給謝康,“第一張方子熬出來便讓淮驍喝一碗,然後夜裡睡前喝一碗,若第二天依舊起了熱,便用後麵這張的。”
謝淮驍捋下袖子,聽到張致和的話,眼神懵然,問:“我真病了?”
“有些起頭,若今日能壓下去自是最好的。”張致和說,方子都給了謝康後,便催促他,“劑量和療程都寫在上頭,抓來備著,快去吧,我等你回來,守著你先熬第一服藥。”
謝淮驍心裡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自從謝孟宗按著謝淮驍去習武之後,風寒這件事幾乎和他絕緣了,但也隻是幾乎。
去虎嶺關之前,謝淮驍隻有剛來雁都的一年裡染過兩次,都是換季的時候,水土不服,他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所以算不上數。
而去了虎嶺關後,風寒風熱都是受傷後誘發的病症,謝淮驍更不覺得這是他體弱,便更不會將其作數。
算來算去,他覺得自己正經自發染的寒症,隻有前兩年冬天裡給荷塘清淤落了水那次。
荷塘雖然沒有結冰,卻也冰涼刺骨,他又隻是匆匆換了衣服便去繼續幫著謝康他們乾活兒,所以染了症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