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生辰諾(1 / 2)

美人想退休 三裡霧 9709 字 5個月前

金釘革帶串卯起來的老虎紋白玉腰帶,玉色潤白,每一塊單獨拆開來都是價值千金的上品玉塊,這會兒被謝淮驍握在掌心裡,反倒顯得有些遜色了。

宋青梧望著他,瞳孔裡的光似燭火,被謝淮驍的答複吹得搖搖晃晃,弱了許多,卻未熄滅,又因他垂眼端詳玉帶的模樣而漸漸盛起來。

罷了,他早該知道的。

宋青梧在心裡自嘲一笑,謝淮驍從來沒有用另外一種繾綣的眼神看過自己,這人心裡裝著天下社稷,那些令人輾轉反側、想了又想夢了又夢的、荒唐整宿的事,對謝淮驍來說,大概都是不配入眼的糟粕汙濁。

而曾經自以為見過的那些,都是自妄念入夢裡的幻象,他竟也當真對謝淮驍渴求到了如此地步,明知是假,也要當真。

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宋青梧想,他還沒有好到可以讓謝淮驍多看自已一眼。

謝淮驍不知宋青梧心裡想的這些,見他不抬手,便問:“陛下,可是還需臣替您寬衣?”

他看著宋青梧仍舊站著,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抬手脫下外袍的打算。

故此,除了要自己替他寬衣這個理由外,謝淮驍想不到彆的了,順便心裡唏噓,半收回了之前覺得宋青梧同先帝不像的念頭。

宋青梧的確還是姓宋,血脈正統,不論此前落到什麼境地,這等細枝末節處自然流露的尊人一等,倒是從先帝那裡繼承了十分。

但憑心而論,謝淮驍是不想的,世子爺自小也是養尊處優,從未做過伺候人的事,換做先帝和另外兩位已逝的皇子,他隻會裝作不知趣,順便諷刺幾句解解心頭氣。

可宋青梧除了四年前那回,其餘時候待他倒是尚可,如今又身為人臣,還臨近休致,即便是身不由己,他也不會做出裝聾作瞎的姿態。

伺候好了眼前這位,讓宋青梧順心,他才能全身而退。

想通其中關竅,謝淮驍心裡的秤便有了落下的方向,也變得更加主動,本隻是替宋青梧解開扣子鬆了腰帶,這回再抬起手,手指要沒入宋青梧衣袍的領口。

手指無意間擦過宋青梧的耳垂,謝淮驍被指腹上突來的熱驚怔住,還未從這溫度裡回神,便被宋青梧握住了手。

宋青梧的耳朵燙,掌心也同樣乾燥溫熱,謝淮驍的手背被迫升了溫,不知是誰不由自主地緊繃著,扣得竟是有些緊。

宋青梧看著謝淮驍,於他來說,謝淮驍靠近的遠不隻是手指,連呼吸也愈來愈近,撲在自己唇邊的位置,他隻需要輕輕捏住謝淮驍的下頜,微微向上抬一抬,便能繼續那天沒嘗夠的溫軟滋味。

他極力克製著不去那樣做,不去抬手,不能低頭,渾身繃緊肌肉牽製著他幾乎要衝破桎梏的念頭。

幸虧不是夏衣,否則這外袍離身,他想做的那些事,身上每一道繃緊的輪廓溝壑都會替他告訴謝淮驍。

宮殿門外的雪蓋住了天地,宋青梧幾乎要發瘋,想親想抱,想攏在被裡同他困覺。

謝淮驍茫然地看著他,琢磨不透此刻宋青梧更深邃的眼神,喃喃開了口,帶著困惑,說:“……陛下?”

他的聲音驚回了宋青梧。

宋青梧怔了怔,目光漸漸散去霧,自若地按下謝淮驍的手,說:“……朕自己來。”

說完,宋青梧便鬆開謝淮驍的手,鎮定脫掉外袍,拿走了謝淮驍手腕上搭著的乾淨衣裳。

裡衣是黑色的,緞麵貼身,隨著宋青梧抬手而在身上滾動出暗色的光澤。

謝淮驍看了一會兒,看到那光澤起伏,莫名的,彆過了臉去。

宋青梧利落翻手披衣,帶起的風拂過了他額角的碎發。

怪事。

謝淮驍在心裡嘀咕,十餘天前還同宋青梧在池子裡坦誠相待過,那時瞧見的更多,自己沒感到哪裡不妥,偏覺得他現在這幅模樣反倒是瞧不得。

呼吸又有些亂,謝淮驍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地龍太暖也不是好事,彆看辰陽宮裡各處屋子都大,卻也還是不透風,高溫熏得人胸口悶。

宋青梧係上扣,這件外袍有另一條金鑲翡翠的腰帶,壓在衣服下,謝淮驍拿來時未曾注意,這會兒還躺在關齊帶來的托盤上。

他的目光落向謝淮驍手裡的那條玉帶,抿了抿唇,正想裝作不知關齊另拿了腰帶過來,讓謝淮驍將手裡那條遞給他時,稚嫩的童聲歘地打進兩人中間。

宋峋人未到聲先至,記著娘親說的先問一問裡頭兩人好未好再去屏風裡,噔噔噔跑進來後在外頭站定,說:“舅舅,謝先生,娘親讓我來問一聲,你們好了不好?”

說完,宋峋扭捏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扒著屏風邊,探出腦袋朝裡頭看。

宋峋知道舅舅忙,謝先生也忙,若宋知雨不單獨點那麼一句,他倒還不會這樣。

但偏偏宋知雨點了那麼一聲,宋峋記在心裡,便記出了些許好奇。

不過這一探頭,讓宋峋更加驚訝,說:“舅舅怎麼換衣裳啦?”

他記得自己和娘親出去也沒有多久,怎麼這會兒回來就見到謝先生正在幫舅舅更衣?

宋峋的目光太清澈,純潔無瑕,他是真的在虛心求問。

宋青梧被這樣的目光看著,心裡妄念再多,也隻能先壓製下去,擱到一旁。

謝淮驍也莫名感到鬆了一口氣,轉身看著宋峋,說:“方才茶水灑在陛下身上,關寧公公忙著擺膳的事,便請關齊公公替陛下拿了乾淨的來換,抱歉,峋兒和公主久等很久了吧?”

宋峋倒是沒什麼,搖了搖頭,說:“沒有,隻是娘親擔心舅舅和先生說起話來,會忘記吃飯的時辰。”

說完,他鬆開抓著屏風邊沿的手,走到宋青梧跟前,揚起臉滿眼關切地問:“舅舅可有燙到?”

宋青梧微微躬身,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說:“舅舅無事,峋兒帶謝先生先去前麵尋娘親,舅舅換好衣裳就過來。”

宋峋認真看著他的臉,又看了看他露在外的手,確實沒有燙傷的紅痕,這才放下心,聽話地伸手去牽謝淮驍。

謝淮驍將空著的那隻手遞了過去,讓宋峋牽住,又回頭看宋青梧,說:“……這根玉帶——”

“不妨事,玉帶拿出去交給關寧,他曉得的。”宋青梧半握拳抵著唇角,輕輕咳一聲,說,“與這身相配的腰帶是另一根,關齊拿來時放在了衣裳下頭。”

謝淮驍這才重新看過去,果真看見那盤裡還放著一根嵌了翡翠的金縷腰帶,華貴精致,無論樣式或是顏色,都比他手裡這根更襯靛藍的衣裳。

也更襯宋青梧。

他天生適合這樣的精致,不俗,反而十分貴氣。

“好,那臣便先帶峋兒出去。”謝淮驍收回視線,低頭看著宋峋,“我們走吧,峋兒。”

宋峋點了點頭,抬手朝宋青梧揮了揮後,便稍稍走在謝淮驍前頭一些,快步小跑帶著他朝宋知雨那邊去。

宋知雨等得不耐,正欲讓關寧公公再過去看看時,宋峋便牽著謝淮驍過來了。

進到裡頭,他鬆開謝淮驍的手,朝宋知雨跑過去,到跟前時似乎才想起來自己的舉動不夠得體,猛地頓住,調整勻了呼吸,才走了剩下的幾步過去,乖乖坐在宋知雨身邊的凳子上。

謝康也在裡麵,他替謝淮驍拉開椅子,正欲和他說事時,宋峋扯了扯宋知雨的衣袖,揚起臉,說:“娘親,方才我過去的時候,恰好看見先生給舅舅寬衣解帶。”

宋知雨差些沒握穩自個兒手裡的茶盞,訝異地看了一眼謝淮驍。

她知曉宋青梧對謝淮驍的心思,難免多想了一些,但見他抬手掩了掩茶杯喝茶,杯蓋和霧氣擋住了臉,氤氳裡的表情並無異樣,她才收回了目光。

又問宋峋:“是怎麼回事?”

宋峋說:“舅舅說是茶水灑在身上了。”

寬衣解帶四個字正常作釋,便隻是字麵意思,宋峋又小,自然不會延伸,可謝淮驍對宋知雨望過來的眼神並不是沒有察覺,餘光裡瞥見,顯然曉得安寧公主想深了一些。

但謝淮驍覺得宋知雨確實是多慮了,他和宋青梧,即便當真有龍陽之好,也不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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