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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想退休 三裡霧 30662 字 5個月前

第 26 章 樂遊

辰陽宮不缺地龍,各處屋子都烘得人可在裡頭隻穿春秋季的衣裳,謝淮驍一進樂遊齋的門,便順勢將大氅扔在門口的掛架上。

來過辰陽宮許多次,被宋青梧用作書房的樂遊齋自然也不是第一次進,回回來,身上不方便帶的東西都是擱在進門處的,這讓他的動作都成了下意識的,做完後,才覺出這道習慣被放在今日,當是不該的。

不過宋青梧卻像是沒有發現一樣,關寧不在,便自己解身上明黃刺繡龍紋氅衣的係扣,長大後的衣服比幼時繁複太多,他又甚少親自做這樣的事,修長的手指攪了半天,明明比謝淮驍先一步進屋,卻後退下衣裳。

謝淮驍用虎口貼著宋青梧的脖子,又收起手,並攏手指扣住他的領口,仿佛當真扣住了鏈。

隻要他輕輕一拽,宋青梧便會朝他傾倒而來,這樣的認知令謝淮驍感到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

不過,他還是先鬆了手,宋青梧抬起頭看他,眼底蓄著晦暗的浪潮,但見他捉著自己的手,低頭將自己掌心裡托著的糖卷到嘴裡,然後仰起頭貼上自己的唇,又一卷一送,甜味便進了自己的口中。

做完這些,謝淮驍蹙眉退開,嘖了一聲:“真苦。”

宋青梧笑了笑,道:“明明是甜的。”但偏偏,宋青梧瞧著一點也不像心血來潮。

方才隔著衣裳,尚能好些,如今藥油抹了宋青梧全手,落在他後背腰上處處都是滑膩的,還滋出了聲兒。

謝淮驍雙臂盤著壓在抱枕上,手指卻死死拽著,指節都泛白了。

甚至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東西,這會兒竟然又微微抵起,謝淮驍渾身繃緊,這會兒是當真不敢亂動了。

他的動作雖小,卻仍舊讓宋青梧察覺了,畢竟腰一緊起來,即便宋青梧推拿的手法再好,也施展不開。

處處緊澀,藥油用得再好,也揉不開裡頭淤塞的經絡。

宋青梧蹙眉,拍了拍他的腰,說:“哥哥,放鬆些,彆這麼緊。”

謝淮驍如何做得到,心裡明鏡似的,說:“陛下親自動手,叫臣如何能放鬆得下。”

“不把我當陛下,便不行嗎?”宋青梧說,“我叫你哥哥,也不自稱‘朕’,將你當做親親兄長那樣對待,哥哥又為何固守那君臣之禮。”

謝淮驍頓了頓,心裡唏噓,心道宋青梧當真是天真,若曉得他這個“哥哥”如今生了什麼心思,怕是避之不及。

宋青梧如今習慣了做皇帝,哪有那個做皇帝的能忍受一個男人對他生了那種心思,即便隻是單純色|欲。

謝淮驍蹙了蹙眉,覺得單純色|欲反而更加不可饒恕。文府上的這段路裡眯一會兒,愣是被抖得睡不著,車裡鋪著厚厚的軟墊,他的小屁股也被顛得不舒服。

謝淮驍撩起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頭的房屋,禦馬道上擦肩而過的都是騎馬的人,謝淮驍握著小拳頭,心道日後一定像父皇和哥哥們那樣,學會騎馬,馬上雖然也顛,聽說還會擦著腿,可是那威風呀!

他再也不要坐馬車了!

於秉文的府邸是靖南王賞的,五進的大院,隻他一個人住,仆從不過四五個,許多院子都被他改成了藏書室。

周昀到了相府門口下了馬,相府裡的人早早便等在了門口。

於秉文還未下朝,今日靖南王拖遝了些,但清晨走之前他便吩咐了家裡下人,殿下來了,便教世子先領著。

誰曉得宋青梧今日起得晚了,謝淮驍到的時候,他才將將睜開眼。

周昀身上還有彆的差事,下課時會再來接,隻留了一個隱蟒衛在相府暗處守著殿下。

謝淮驍頭一回一個人離開宮裡,對什麼都稀奇得很,他曉得有人會守著自己,也曉得這大宅子裡頭住著父皇最看中的朝臣,十分放心的將自己交給門口來接的下人。

世子爺還沒來,下人也不能把世子晾在一邊,便帶著他去了於秉文平日給宋青梧上課的屋裡,這裡比不上宮中庭院精美,相府的下人回想起了前兩位來這兒上學的世子,生怕這個小主子也是覺得這裡不行那裡不可,坐不願坐,茶更是連碰一下杯盞也嫌棄的。

連心也沒有,這般念頭就對著宋青梧去了,是對天子的褻瀆。

謝淮驍可不敢在此時得罪宋青梧,宋青梧如今對他的示好,對他來說反而一件難得的好事,他需得仔細維持,這樣一來,他順利休致的機會才越大。

謝淮驍心裡斟酌著事,一時忘了回宋青梧的話,宋青梧抿了抿唇,手裡的勁忽然加重,謝淮驍一瞬間吃痛,下意識鬆開了繃著的身體。

卻不料宋青梧趁機按住他的肩將他翻了個麵兒,人也匍匐在他上頭,望著他,忽然笑了笑。

宋青梧歎道:“還以為哥哥不說話,是因為趴著不舒坦,不曾想是因為這個。”

他一邊動了手,一邊責怪似地看著謝淮驍,看著謝淮驍兩頰飛快地染上薄紅,和眉間紅痣相互照應生輝,心裡貪念越盛。

這麼好看的人,徐徐圖之,要圖到什麼時候。

一瞬間,宋青梧不那麼想等了。

“你——”謝淮驍瞪他,卻因為被拿捏了要害而不由自主地軟下了聲,“……彆這樣。”

宋青梧自是不會聽他的,知道他該是喜歡的,否則,第二次了,如何會依舊放任自己碰他。

但卻也害怕換作彆人,謝淮驍也會如此。

聲色之事,一旦開了口,便會容易生出決堤之態,沒有人比宋青梧更懂其中危險,他眯了眯眼,心裡曉得謝淮驍並非這樣的人,可又希望經他手之後,謝淮驍能變成這樣的人。

宋青梧坐在他腿間,謝淮驍眼睜睜看著他肉眼可見的變化,心裡動如脫兔,耳朵熱得他覺得自己咬化了。

“禮尚往來。”宋青梧牽過他的手,手上藥油渡在了謝淮驍的掌心上,“那回見哥哥得了趣味,我後來也因此夜不能寐。”

謝淮驍不想聽,更不想任由他牽引,怒氣衝衝道:“閉嘴!”

“哥哥慣會叫我閉嘴。”宋青梧垂眸看著他,喟歎一聲,“朕可不許愛卿這般衝撞朕。”

謝淮驍渾身僵硬,他被拿捏得渾身發軟,什麼撞不撞的,他這會兒統統做不到,心裡氣自己眼下隻會出些怪聲,唯一慶幸的竟然還是因為此時無力而無法動手。

卻不知讓宋青梧得逞,一步步試探到了他於此的底線。

“我這樣一前一後,兩邊照顧,頗有些累。”宋青梧說,可惜道,“哥哥也不疼一疼我。”

謝淮驍腦子裡全是漿糊。

他在說什麼?什麼疼不疼的,他有什麼好疼的,明明自己才是受製於人的那個!

這人太過分,倒打一耙,卻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謝淮驍從間隙裡擠出一絲清醒,竟然也是用來思考起了宋青梧,覺得這東西當真是碰不得,連人也變了。

忽然間,宋青梧附身下來,似乎是支撐不住那般,倒在他的肩窩裡。

“……哥哥。”

宋青梧喃喃,手裡的兩人緊貼著,耳邊是謝淮驍的喘息,蜜糖一樣,卷裹了他。

“清醒一些,哥哥。”宋青梧說,徹底埋首進謝淮驍的肩頸裡,“你上次說寄給我的那些信,前些日子傳急報去虎嶺關讓陳敬找那時的信差了,昨夜得到虎嶺關來的回信——”

謝淮驍眼神裡已經滿是朦朧,嗯了一聲,分不清是疑惑還是快樂。

宋青梧不放過他,即便自己也在一處,身心翻騰似狂波怒濤,舉動越來越過分,聲音卻努力維持了淡然,不細細分辨,幾乎聽不出裡頭的凶狠。

宋青梧說:“想聽麼?我念給你聽好不好?”

瞥了他一眼,謝淮驍不再與他爭論,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將今日處理完的奏折整理好放在一處,一會兒好交給關寧,讓各部的人自己去內閣值房領回去。

便是這樣,桌上未處理的折子也還有好一些,謝淮驍看了一眼,想到今夜怕是還要花些時間來弄,心裡的抗拒便瞬間升到了最高處,樂遊齋也半點也待不住了,扯了扯宋青梧的衣裳。

“走了走了。”謝淮驍說,“公主和康哥兒該到了。”

宋青梧從容起身,想順勢牽住謝淮驍的手,但不知謝淮驍是有意還是無意,恰巧抬起手腕自己揉著,宋青梧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來,說:“關齊去接的,算算時間,應該已經進了辰陽宮的宮門。”

進了宮門便快了,謝淮驍連忙朝外走,說:“那還不快些。”

宋青梧停了一停,看著謝淮驍的背影,見那人快要走到門邊時才邁步跟了上去。

他仿佛,當真是無意的。

小太監們正按照關寧公公的吩咐,接二連三地往中堂那張桌上布著菜,關寧在旁盯著,心分作了三份,一份放在眼跟前的事情上,一份落在樂遊齋的方向,最後那份,便提著,聽宮門處地動靜。

不過,倒是巧事,謝淮驍和宋青梧剛剛出現在關寧的視線裡,辰陽宮宮門處便傳來了通報,宋知雨和謝康也到了。

“抓緊些。”關寧催促小太監們,“陛下的客人來了。”

小太監們聞言,腳步變得更快,手裡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穩。

關寧見狀十分滿意,正打算過去先替陛下迎接宋知雨,謝淮驍便已經到了跟前。

謝淮驍朝關寧點了點頭,說:“公公先忙彆的,公主那裡,我去便可以了。”

“您也是客人,這——”

關寧的話還沒有說完,宋知雨人還未至,聲音便先來了:“何必如此見外,進去吧,本宮走了一路,早就走乏了,可不想同你們寒暄。”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便出現在謝淮驍和宋青梧麵前,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謝康。

謝康抬起頭,見到站在廊下的謝淮驍,見到他神情安然身上毫無不適的跡象,心裡的石頭才重重落下,崩了一天一夜的精神終於能鬆弛了。

他跪下朝宋青梧叩首:“草民鬥膽麵見聖上,還望聖上恕罪。”

宋青梧說:“起來吧,康哥兒今日是客,不必行次大禮。”

關齊總算機靈了一回,他本就站在謝康身邊,聽到陛下的話,彎下身去將人扶了起來。

謝康起身,又朝宋青梧作了揖:“謝陛下。”

關寧走到宋青梧身旁來,說:“陛下,裡頭已經好了。”

“嗯,你下去吧。”宋青梧說,又對著另外三人道,“先進來吧,有什麼想說的話,可以一邊用飯一邊講。”

宋知雨倒是從容,說:“那本宮便不客氣了,對了,弟弟的病可好了?莫要過到本宮身上,又回去過給小朋友們。”

宋青梧輕笑一聲:“皇姐若是害怕,可以不用勉強留下用飯。”

他看了一眼謝淮驍,謝淮驍也正好望過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一瞬,瞬間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宋青梧帶著宋知雨先進去,給主仆二人留了些許時間。

“康哥兒。”謝淮驍眉眼柔和下來,走到謝康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讓你們擔心了。”

謝康搖搖頭,說:“我到底還是心急了一些,若非公主良善,否則我如此任性的舉動,怕是要給世子爺添麻煩。”

他今日大半的時間都在等待,特彆是宋知雨答應帶他進宮以後,靜下來細想,才覺察出其中的不妥。

若換作其他事情,他必定不會犯下如此明顯的錯誤。

但謝淮驍於謝府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皇宮又不同於其他地方,不是謝康想些法子就能私自進入的,若不能及時確認謝淮驍的安危,以靖南王府的境地,謝康實在是害怕生出彆的事端。

謝淮驍也不是不明白謝康的擔憂,說:“如今見了我一切安好,夜裡回去了,也仔細替鐘伯解釋,讓他寬心。”

謝康點了點頭,說:“世子爺放心,我一定照辦。”

“還有一事,”謝淮驍說,“明日要陛下便要暗中啟程前往南菱州,仔細地,我不便與你多說,隻告訴你此番前去,我也要跟著一路,你便跟著我,夜裡還要收拾好行李,明日破曉前,於城門十裡外的驛站處彙合。”

宋青梧眼神裡有涼意,按著謝淮驍肩膀的手漸漸遊移,虎口卡在他的鎖骨上。

若是單單因為他自己的事,謝淮驍早就會像初一在溫泉水裡那樣試圖反抗了,但牽扯了靖南王府,偏偏乖得像兔子。

又漂亮又聽話,似乎為了靖南王府,什麼都能舍棄。

「臣是要回家的。」

宋青梧的腦海裡驀的響起四年前染了風寒、高熱不退那日聽見的話,覺得脖子上又傳來被人勒住一般的感覺,連呼吸也變得艱澀。

虎口移了上去,捏住謝淮驍的下頜,讓他揚起臉看著自己。

“謝哥哥。”宋青梧問,“要不要試著信一信我?”

第 27 章 水色

宋青梧的指尖溫熱,捏住後便不自覺摩挲著謝淮驍的下頜。

平時養尊處優的人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指腹,謝淮驍的掌心有握兵器留下的薄繭,宋青梧卻比他還要略粗糙些。

食指輕觸著謝淮驍的皮膚往頸項伸過去,順著中心線酥過喉結的輪廓,擠開了朝服領口。

宋小是不識路的,他來相府的時間不過半年,這半年裡,宋青梧或許去過燕江,但並沒有帶著宋小。

“這樣麼。”謝淮驍說,“罷了,替我取熱水來吧,我這便起來了。”

“好的夫人!”

謝淮驍對這個稱呼敬謝不敏,隻是宋小喊得這麼順溜,不用想都曉得是宋青梧授的意。

謝淮驍說:“以後在我麵前,不要這麼喊我。”

宋小茫然:“可是夫人不是相爺的夫人麼?”不喊夫人還能喊什麼?

謝淮驍斟酌了一會兒,才說:“叫公子吧。”

說罷,謝淮驍掀開床幔下來,繞出屏風,烏發未梳,披在身後不顯淩亂,身上穿著的白色裡衣是宋青梧昨夜替他擦洗後換上的,除了領口露出的痕跡擋不住、嘴唇嫣紅以外,彆的都被掩好了。

宋小頭一回看見這麼漂亮的人,夫人雙眼眼尾的小紅痣帶著勾人的風韻,就像溫先生書房裡收藏的那些美人圖,一瞬之間,宋小明白相爺為何不願叫外頭的人曉得夫人了。

他要是有這麼好看的媳婦兒,也舍不得給外頭的人看。

謝淮驍身上酸乏得緊,想去泡地泉解解,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出一趟門。

相府坐落在長安裡,長安裡住著許多勳貴重臣,幾乎都認識這張臉是誰,自己頂著這幅樣貌從相府出去,若被人看見了,對宋青梧來說都不是好事。

謝淮驍在朝中已經死了。

“彆光看我。”謝淮驍在宋小的圓揪揪上捏了一把,“我的熱水呢?”

宋小回神道:“這、這就去!”

熱水也是在小廚房裡燒好的,宋小動作麻利,一會兒便準備好了淨臉洗漱的東西,接著又將煨著的魚粥端出來,謝淮驍收拾完自己,宋小已經將粥和配的小菜擺出來了。

謝淮驍隨手撚起一條小魚乾放進嘴裡,宋小愣愣道:“夫——公子,那是小爪的飯食!”

“……我曉得。”謝淮驍聞言,動作停了一瞬,複又神色自然地吃掉小魚乾,餘光朝那疊魚乾掃了一眼,才發現是宋青梧給小爪專門用的荷葉盞。

“我替小爪嘗嘗。”謝淮驍有些尷尬,也害怕宋小問起小爪去了哪裡,再加上他本來也有事要交給宋小去做,便道,“小去替我尋一頂帷笠,收拾些銀錢,待會兒同我一道出去。”

“啊,要出門麼?”宋小被他突然轉移的話題岔開了,“若是公子有想要采買的東西,可以同小說,小去買便可。”

謝淮驍原本正要拿著勺吃粥,聞言將勺擱下,瓷聲清脆如響在宋小腦中,謝淮驍問:“相爺不願我出門?”

宋小使勁兒搖頭,頭上的小圓揪都快被他甩掉了。

宋青梧可從未這般吩咐過,宋小的本意隻是不想謝淮驍自己跑一趟,誰曉得竟是讓夫人誤會了相爺,要知道相爺可是才哄好夫人,若是夫人因為這又跑回娘家去,相爺說不定會讓楊叔扒了自己的皮吊起來揍!

宋小捂著嘴,缺不曉得自己人模樣看著就像是無意間賣了宋青梧,謝淮驍眯起眼,好家夥,宋青梧似乎真打算把自己關在這梅園裡。

什麼日後時間合適了,便會讓自己用原來的樣子去相府外頭,山君床上的話果然都是用來哄小嵐君的!

但是氣歸氣,謝淮驍也不是不識時務的人,否則也不會叫宋小替自己找帷笠來了。

“唉,罷了。”謝淮驍故作歎息,“我曉得他不願我出門,這般為難你也是我的不對。”

“沒有的事!”宋小慌慌張張道,“相爺不曾說過不讓公子出門!我這便去給公子找帷笠!”

說完,宋小拔腿便跑,似乎覺得自己跑完了便會讓謝淮驍對宋青梧感到失望一樣。

見宋小跑沒了影,謝淮驍笑了一下,這小孩兒單純得緊,好騙,也不曉得宋青梧是從哪裡找回來的。

他舀起魚粥喝了一口,腥味有些重,咽不下去,找了帕子將口中的粥吐出來,謝淮驍歎了口氣。

果然他不喜歡吃魚。

但是小魚乾是真的香。

宋小尋來的帷笠是周娘的舊物,但保管得很細致,是國公夫人贈予她的東西之一,故而又十分精致,隻是一眼瞧去,便曉得是嵐君用的物件,雪色的輕紗從笠上垂下,和宋青梧替謝淮驍置備的衣服十分相稱。

周娘聽宋小說是梅園裡頭那位要借用,二話不說便借了,楊叔昨天來和她說了相爺和夫人的事,周娘心裡其實對宋青梧有些小埋怨,她曉得宋青梧對殿下念念不忘,猝然變心在府中養了彆人,叫天家人曉得了不好,但夫人卻要因為這個被相爺藏著,光是想想周娘就覺得苦。

他伸手要拿掉謝淮驍手裡的信,謝淮驍這時似乎緩過來了,信捏得死緊,揚起臉看著他。

謝淮驍聲音壓抑顫抖,幾說不好話,問:“……靖南王為何會給陛下寄信?”

他到底還是留了一絲鎮定,否則如何連父親二字都不敢在宋青梧麵前說。

宋青梧撫開謝淮驍眼角的水光,呼吸放輕,仿佛沒聽到那般,固執地重複,問:“我弄疼你了麼?”

第 28 章 丟了

疼?

謝淮驍勾唇譏笑,當然疼,自己咬的自己知道用力多少力,但又如何比得上看到這封信時心裡的害怕。

“陛下既然如此關心臣,不如先回答臣的問題。”謝淮驍嘲諷,“回答了,臣就不疼了。”

宋青梧瞳孔顫了顫,惱他這個時候還要夾槍帶棒的說話,但又在怪自己,這封信拿得太突然,沒有給謝淮驍做好足夠的準備。

他沒有想到見到謝孟宗的信會讓謝淮驍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宋青梧生氣地重重揉了揉謝淮驍的眼角,揉開那一片紅,說:“朕真想剖開你的心看看是不是被彆人雕空了,怎麼總是不記朕的好。”

沒良心。

方連領著二人到了商行裡用來給客人住的院子,推開屋門,說:“二位大人先用著飯菜,信還放在老夫屋裡,這便去取來。”

周先述和林閒一齊謝過方連,隻是轉身回屋的動作到底還是林閒更快,他是真的餓了。

換作以前離開雁都,他林放歌遊山玩水、閒情逸致時也不是沒吃過這種趕路的苦,一樣是吃便於攜帶的乾糧,偏就這回的難以下咽,也偏是這回的路跑得他身心俱疲。

“抱歉,周大人,下官就不同你客氣了。”林閒先一步坐下,滿桌菜溢出的香氣簡直心曠神怡,拿起箸便夾了一筷子肥美魚肉送入口中,入口即化,歎了一聲,“還是吃熱的舒坦。”

“才跑了幾天,何至於成這樣。”周先述走過來坐下,搖了搖頭,“難怪閣老提起你時總愛先嫌棄兩句。”

林閒不以為意,不過墊了墊後也緩過勁兒了,動作慢慢重新變得斯文,說:“跑前跑後都是讓人喘息不了一刻的公務,他清高,不叫苦,我可學不來。”

周先述笑了笑,不置可否。

方連來去得快,林閒才吃了兩分飽便進來了,走到周先述身邊去,遞過信:“周大人,這便是世子爺寄來的信。”

周先述接過來道了謝,沒有著急拆,而是問:“方掌事便留在這裡一起吃吧,左右飯菜也多,我和放歌兩個人,稍稍有些勉強。”

林閒放下碗筷,應了周先述的話。鐘伯從青檀院出來,去前頭回話時,太陽還懸在山巔邊沿,晚霞金紅,廊橋正對的山似灑了金箔,但如今日輪已經沉入山坳,張明學和孔嶽吃飽了茶點,也還沒有見到謝淮驍的身影。

孔嶽扯著袖邊擦了擦額邊的汗,心裡有些擔憂,覺得他跟張明學許是被耍了。

鐘伯年輕時跟著謝孟宗,從北走南,見識過許多,自然察覺到孔嶽的情緒,忙道:“尚書今日剛從南菱回來,你們來時恰在沐浴,拾掇好了,請兩位再耐心等一等,順便也留在府中用飯。”

張明學說:“謝謝,飯就不必了,敢問鐘伯,陛下可跟著尚書到了府中?”

他們這趟來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見宋青梧,若宋青梧不在,他們也沒有必要在謝府多耽擱。

聽到他問起陛下,鐘伯有片刻的遲疑。

沒有提前問過陛下和世子爺的意思,他一時拿不定,該不該向他們吐露陛下的行蹤。

不過,倒是沒有等他想太久,張明學和孔嶽紛紛站起身,恭敬地朝著門處抬手作揖,說:“見過陛下。”

宋青梧點了點頭,說:“平身。”

他還是跟著來了。

原本是當真不來的,但謝淮驍顯然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宋青梧,本以為那點酸軟不算什麼事,歇一會兒,不說全好,也至少能好大半。

可捱到宋青梧將自己的頭發都仔細擦乾、甚至順帶將他自己打理整齊了,謝淮驍也還在齜牙咧嘴,隻不過因為樣貌太出塵,讓人見了會覺得我見猶憐,於心不忍。

不過,謝淮驍到底是能忍的,雖然宋青梧在的時候,他總是想放縱些,甚至一路到前院前,還讓宋青梧背著自己,但等真的走近了,小廝仆從漸漸多起來,便拍拍宋青梧示意他放自己下來,要宋青梧走在自己前麵些。

直到進到屋裡坐下,他臉上也瞧不出半點方才在青檀院裡的模樣。

“兩位等久了,陛下同我一路風塵仆仆,有些乏累,耽擱久了一些。”謝淮驍說,“不知兩人如此著急到我這處,所為何事?”

宋青梧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還記得剛才在青檀院裡時,謝淮驍試著起身又坐下,眉心都是緊蹙著的,抓著自己的手圈得十分緊,這會兒莫要說蹙眉,甚至麵帶笑意,如此前在雁都裡那樣,顯得漫不經心。

不愧是哥哥,宋青梧收回目光,微微勾了唇,他當真處處都是極厲害的。

此前陳啟雲還在任上時,孔嶽和張明學都是禮部的主簿,不用上朝,隻在特殊的場合麵過聖,連謝淮驍也見得少,此番若不是禮部牽連的人太多,他們二人是邊緣之人,否則,暫代禮部左右侍郎的差事,也落不到他們身上。

張明學尚好些,孔嶽真見了宋青梧和謝淮驍,心裡不禁打起鼓,目光也不知道該落在何處,生怕二人看出自己此時的慌張,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覺得二人已經察覺了,甚至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令他大氣都不敢出。

孔嶽暫任的左侍郎,本該是他來同宋青梧稟報的,可謝淮驍將話拋了出來,他也沒接上,張明學皺了眉,隻好道:“回謝尚書的話,屬下此番是為了陛下二來的。”

宋青梧和謝淮驍都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張明學說:“臣知道陛下趕路疲憊,但清明祭祀在即,還有許多事需要當麵同陛下確認,故此,臣等才在得知陛下和尚書大人回雁都的消息後,直接過來打擾,還望陛下恕罪。”

“既然曉得是打擾,如何不能等明天?”宋青梧淡淡道,目光在張明學和孔嶽身上輕輕掃過,“若是朕不出來,便要在這裡一直守著,叨擾尚書?”

話裡維護的意味太重,甚至有些要治罪意思,孔嶽嚇了一跳,幾乎要忍不住跪下了,但張明學頂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直言不諱:“回陛下,臣在宮門處也安排了人,若是見到陛下回宮,自然會到謝尚書府上來稟報,並不會一直叨擾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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