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死者與生者(2 / 2)

路諍知道這個黑道在打什麼主意。所謂的“對戰”,其實就是類似現實世界的黑拳,黑道開設一個血腥的擂台,訓練家帶著自己的寶可夢在擂台上拚殺,無所不用其極地殺死對手,周圍的觀眾們則進行豪賭。

那家夥之前就提過這事兒,被路諍輕描淡寫地放過了,沒想到他竟然那麼上心,大概是真的對自己的能力感興趣。

若頭又吸了幾口雪茄:“有時候幫派和幫派之間會拿地盤來賭,實不相瞞,我之前看重的人折在擂台上了,所以需要一個人來頂。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富裕的人,大概精靈的資質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沒關係,我會為你物色。”

他搓了搓手指:“隻要你願意跟我合作,精靈、錢、藥、女人,應有儘有。”

事情當然沒他說的那麼簡單,參與黑道的遊戲和作為黑道的打手是兩碼事,如果答應下來,再要退出就難了,說不定人身自由都會受他們的控製。就好比偶像藝人和演藝公司簽了合約,裡麵有很多附加條款,要是敢不聽經紀人的話去陪酒,公司自有辦法整你。

見路諍沉默不語,若頭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他的聲音重新變得狠戾起來:“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之前給你的200萬原封不動的還回來,再留下一隻手,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不然的話……”

他拍了拍手掌,壯漢的隊伍裡押來幾個少年,正是之前的那些挑戰者。少年們的雙手被彆在身後,他們臉上的表情即不安又憤怒,但沒人敢反抗。

路諍眼角抽搐了一下:“我和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你用他們要挾我?”

若頭從一個少年的懷裡掏出一顆金珠,放在手裡把玩起來:“好一個萍水相逢,送給萍水相逢的人60萬,十三號你可真是個慷慨的人啊。不過確實和我沒什麼關係,我隻要我的200萬,還有一隻手。要麼,就替我出戰。”

少年們都看向路諍,目光很複雜,希望他答應下來,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路諍說:“若頭真的要把事情做絕,再沒有回旋的餘地麼?”

穿白色西裝的男人淡淡地開口,像是當年和李鴻章談判的伊藤博文:“允?還是不允?”

見路諍依然沉默,若頭的耐心終於消耗殆儘了,他拍了拍手,旁邊的人把一個瘦小的身影押了過來,竟然是美咲。若頭抓著她的頭發,低頭看了看這張臉,美咲像是被人類抓住的野貓一般齜著牙。

若頭從懷裡掏出一把刮指甲的折刀,抵在她白皙的脖頸上,說:“既然是萍水相逢的女人,自然就沒什麼可惜的。等你為我出戰,這樣的貨色,要多少有多少。”

他的嘴邊閃過一抹獰笑。

“等等——!”

路諍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話,大片的血花像是破碎的玫瑰花瓣一樣,隨風在夜空中飄飛。

他感覺自己一陣頭疼,劇烈的頭疼,好像是靈魂裂開了,什麼東西正拚命要從裡麵鑽出來!

他對自己狂吼說,冷靜冷靜冷靜冷靜!

路諍強行克製自己的頭疼,奪路而逃,跌跌撞撞地往貧民窟密集的街道裡鑽,像是一條被保安攆出小區的野狗。

“給我追!”若頭發出一聲怒吼,被他帶過來的壯漢們齊刷刷地堵了上來。

路諍低著頭逃跑,他感覺夜風有點冷了,雙手和雙腳都變得有點麻木和僵硬了,但心底卻有什麼東西熱起來,像火焰一樣要燒著了,灼痛著他。

淩亂的腳步聲從後麵追過來,黑道的男人們提著武器在後麵叫罵著,但還有更多的東西在後麵追著他,一直追著他。

“聽著,我爹是個畜生,但我不是,我要乾乾淨淨地活著,我一定要離開東郊!”

“我不做誰的女人,也不做誰的奴隸,我拿著錢,帶我媽媽一起離開,去過有尊嚴的生活……不然就讓我死掉。”

那些淩亂的低語和腳步聲一起回響,他又看到那女孩的眼睛了,像是一隻野貓的眼睛,黑漆漆的。那雙漆黑的眸子在他的眼前晃悠著,就這麼看著他,然後大片的血花流過,豔得像是漆。

路諍心想,能不能彆這樣,又要逼著我玩命?我明明隻是偶爾想做個好人好事。

美咲的死不能算在他頭上吧?如果他當初不出手,大概那野貓似的女孩早已經死在第六場挑戰裡了。最多隻能說他想做個好事,但是搞砸了而已。

貧民窟這樣的女孩其實很多吧?有更多野貓似的女孩,她們的屍骨已經爛在你路過的水塘裡,你隻是不知道罷了。

他們真的隻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吧?連朋友都算不上,隻是一個偶爾說過話的人被害了,所以他其實根本沒什麼義務吧?

但你為什麼那麼不甘心呢?

觀眾台上衣冠楚楚的紳士們鼓起暢快的掌聲,主持人滑稽可笑的表演,黑道頭目瞪著那對惹人生厭的三角眼……還有那些搜查官洋洋得意的笑容,那些站在搜查官、防衛官背後,真真正正的大人物們,他們高踞在石英高原的王座上,俯瞰老城區的賤民,像是穿著金履玉靴踐踏著地上的野草。

路諍有點克製不住自己的頭疼了,疼得要裂開了。腦海中光影交疊,像是一團五彩斑駁的顏料糊在一起,用油膩繚亂的色塊塗抹出了世界的畫影。

這就是世界的樣子麼?原來世界就是這個樣子麼?

真不甘心啊!好像心底有一團火要燃燒起來,想要那火焰把這整片漆黑的街道全部都點燃,想要把這整個操蛋的世界都點燃,想看到那些討厭的家夥們在火中化為鹽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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