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熳原本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想瞧瞧這是聊齋裡的狐狸,還是紅樓裡的狐狸,不想,一試就中?獎,它明顯能看見?且畏懼她的異能。

當然,也不排除小動?物有靈性,本身能見?異能的可能性。

吳熳遂用異能護住自己?和兆利,靠近這隻狐狸問話,它居然應了。

這可真是好消息,吳熳眼?中?閃過欣喜,此舉不僅打聽了消息,還得知她的異能不止能對付鬼,亦能對付精怪,一舉雙得。

她高興了,兆利卻?是戰戰兢兢,遇上狐狸精固然稀奇驚悚,但敢跟狐狸精說話交談的大奶奶,作為一個女子,膽子是不是太大了點?

兆利不禁回想著這半個多月來,對大奶奶的印象,貌比天仙,質比冰寒,治家有道

如今,怕是得加上老虎膽、豹子心!

兆利正在胡思亂想呢,又忽聞一道長長的哨音,驚了個哆嗦,汗毛豎起?,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大奶奶回了一聲?短音。

這頭,胤礽突見?妻子異火大規模亮起?,卻?不見?大動?靜,心中?擔憂不已,又恐貿然前去,壞了她的事兒,遂吹響了哨音,詢問有沒有事。

回複來得很快,胤礽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眼?睛卻?一直注視著那簇異火,直至亮色消去,隻餘橙黃微弱的火苗。

吳熳得到想要的信息,自然收回異能。

這隻狐狸精對他們應沒惡意,否則,早就著夜色埋伏下手了,既無害,就不能用來練手,吳熳心中?惋惜,叫上兆利繼續前行。

隻兆利心神未定,不時回頭往後看,見?那狐狸精還亦步亦趨跟著他們,便喚了一聲?“大奶奶”,手握在馬刀上,發出?刀鞘碰撞聲?,提醒她注意。

荒野寂靜,吳熳五感敏銳,自然早就發現了,也沒回頭,隻揚聲?道,“閣下若是再跟著,我們可就當閣下蓄意挑釁,隻能刀劍相對了。”

說著,吳熳身上冒起?三四米高的火光,震懾那狐狸。

兆利看不見?吳熳的異能,見?那狐狸一步三回頭走?了,隻當那狐狸精被?大奶奶言語嚇走?,心裡也不由暗忖,大奶奶到底是何方神聖。

沒走?多大會兒,兩人就到了李二姑娘墓前。

李通判對女兒的私通行為不恥,不令她入祖墳,但畢竟骨肉一場,把?人隨意葬在這鄉下的廢屋旁,也將陰室修的極好。

夜間到人墳前站著,兆利心中?怪異的很,隻見?大奶奶手扣在刀把?上,作出?預備拔刀的動?作,上前兩步,空靈的聲?音又起?,“李二姑娘?李湞娘?李二姑娘可在?”

不管是聲?線還是內容,在這漆黑的夜色裡、空寂的荒屋旁,都顯得悚然至極。

大奶奶真是找李二姑娘的鬼魂來了!

兆利喉間滑動?,咽了口口水,頭不敢亂動?,眼?睛四處亂瞟,這世?上真有鬼嗎?李二姑娘在哪兒?

然而?無果。

吳熳不光呼喊,甚至如叩門一般,敲了敲李二姑娘的墓碑,毫無反應。

繞著墳塋走?了一圈,也沒見?個洞口之類的。

吳熳又將火焰圍了墳塋一圈,想燒燒看,會不會出?現她排陰氣時,因異能灼燒而?出?現的黑氣,然而?也無果。

隻得拿起?胸前掛著的鷹哨,吹了兩聲?短音,將賈琛和護院叫來。

第三十六回

卻說被找上?門的李湞娘, 那日被朱爾旦妻子崔氏抓個正著,滿心?羞忿,掩麵而逃。

她本就因男女不堪之事而亡, 甚至夫家因此事不叫未婚夫賈琛服喪,迅速議親另娶, 是以,雖性。淫, 也不願背事關男女私情之罵名。

可如今她竟被一個看不入眼的醜潑婦, 指著鼻子罵“下作的小?娼婦”,李湞娘白皙的麵容羞得紫脹,不止惱恨崔氏, 對朱爾旦也生怨懟之心?, 但破壞賈吳兩家婚事之事,尚無眉目,她隻得按耐不喜, 與朱爾旦繼續糾纏。

遂隔了一日, 調整心?情, 再登門。

不想, 還?未到朱家門口, 便被籠罩朱家的森森陰氣嚇退。

李湞娘驚駭, 如此濃鬱的陰氣必是陰間官員親至, 隻為何會出現在朱家?

她探頭細看,也不見朱家掛白, 不聞人哭靈, 不像有喪事的模樣, 正當她混亂猜測時,一個綠麵赤須的凶惡鬼官, 頓隱頓現出了朱家。

李湞娘忙捂住嘴,慌忙躲避,但那鬼官似發現了她,回頭望了一眼?,目光如電,凜冽刺神,叫她不敢動彈。

所幸那鬼差似有急事,隻一眼?後,便匆匆離去,她亦不敢停留,生怕那鬼官回去後著鬼差來拿她。

此後躲了好幾日,才敢又?去朱家。

時她叩門,不見朱生來開,便擅自?飄入,進了臥房。

不想,剛掀簾,便有一股濃鬱的藥味,混雜腐爛惡臭味的氣息撲鼻而來,若不是李湞娘成鬼後未食過東西,都要被熏嘔出來了。

瞬息,她忙用?陰氣堵住鼻竅,輕舒一口氣,方入內。

隻見那朱生模樣奇怪,腿懸掛在床柱上?,人仰躺著,“噯喲噯喲”叫喚。

李湞娘不知這短短幾日究竟發生了何事,忙作出一副心?疼欲泣的樣子,撲到床邊,口中?哀切道,“郎君,才幾日未見,你這是怎的了?”

朱爾旦似沒想到她會來,麵色尷尬閃躲,便是身?體不便,也掙紮著想避開了她的親近,吞吐問道,“你怎麼來了?”

李湞娘帕子捂嘴哭著,心?中?卻留了意。

暗道這道貌岸然的朱生怎麼了,竟不像前兩次那般順勢摟她入懷,反而遠離她,又?想玩什麼新法兒不成?

聽他問話,李湞娘隻哭說那日走後,深覺愧對夫人,不敢登門,但心?中?思念難忍,便擅自?來看他,望朱生不要趕她。

朱爾旦一聽,麵露兩難,他也不知前些?日子痰迷心?竅了還?是怎的,怎就背著父母妻子乾出這等無媒媾合之事,如今心?中?無限後悔。

但湞娘身?世可憐,又?將“處子”之身?給了他,他不能不負責,遂稟明父母親欲納為貴妾,哪兒知一向溫順的妻子竟不願意。

說隻能買進來作通房,不然她不依。

朱爾旦本就覺得愧對妻子,父母也怪他自?毀名聲,便隻依著妻子。

但他不知如何跟湞娘開口,反倒是湞娘好幾日不至,他心?中?亦略鬆了口氣。

可這冷不丁的,湞娘來了,朱爾旦不好再敷衍過去,遂將納她作通房之事說了出來,且保證一定會對她好的,不會作踐她。

李湞娘一聽這虛偽的窮書?生,竟想讓她一個官家小?姐作通房,差點兒沒忍住抽他兩巴掌,隻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低頭說道,“小?女不要名分,隻求郎君偶爾垂憐便可。”

朱爾旦為難,他是讀書?人,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無媒行事,這會叫湞娘受千夫所指的。

李湞娘聽著男人翻來覆去說為她好,頗為不耐煩,遂調轉話頭,問起他為何這副怪異模樣。

朱爾旦便將如何受傷、生瘡之事說了,李湞娘為了穩住他,故作關心?隨意掃了一眼?,不想這一眼?,險些?叫她驚呼出聲。

朱生的傷處被藥和布包裹著,看不見瘡麵有多惡心?,但上?麵附著的陰氣,令李湞娘害怕。

她做鬼這些?時日,也知了不少?陰間事。

比如朱爾旦腿上?這陰氣,顯見是地府受刑所留,說明他犯了某種罪行,生魂被拉去受過刑,且此傷需他改過自?新,才能在半年內痊愈,若是不思悔改,便一直好不了。

也就是說,朱爾旦至少?有半年時間不能到處走動!

李湞娘目露絕望,她前麵的謀劃和付出全白費了!

她咬著牙,強壓下殺死朱爾旦之心?,她不能,也不會為這種小?人搭上?“性命”。

李湞娘眼?底暗光滑過,借著“關心?”,強忍惡心?害怕,碰了一下朱爾旦小?腿,渡了許多鬼氣過去,叫他的腿爛的時間更?久一些?,也算補償她的損失!

遂也不作樣子了,隻說既君家中?不容,她也不會再來,便走了。

朱爾旦見她垂眉低首,以為她難過,卻也不知如何處理、勸慰才好,隻搖頭歎氣,任人離去,其實心?中?大石放下,暗自?欣喜。

李湞娘離了朱家,迅速再想他法。

先找上?繼母何氏,現身?恐嚇她,一定要將賈琛告到底,叫他官司纏身?,不得不放緩婚期。

但李湞娘沒想到,父親會出麵,一力阻下繼母,賈家連個麵兒都沒露。

一計不成,還?有二計、三?計。

李湞娘找上?吳家女定過婚的兩家人,美色利誘那兩家的紈絝子弟,叫他們攛掇家中?長輩去吳家鬨騰,要些?好處。

可惜,兩家紈絝無一不無功而返,隻因兩家都被人警告過不準在那樁婚事上?鬨事,紈絝們回家一鬨,正撞到口子上?,都被教訓一頓,對李湞娘也不再理睬。

李湞娘猜測一定是賈家出的手?,也無法。

隻得放下身?段去引誘迷惑吳家的下人,也無用?,吳家對這門婚事極為看重,將吳家女保護得嚴嚴實實,生怕她在這短短的待嫁期內夭亡了。

次次計謀不成,李湞娘惱怒又?無力。

這幾次入都中?,她已明顯感覺到不適,如逆水而行,費力的緊,且水力越來越強,馬上?就要將她衝出城門外了,李湞娘深知,若是紫氣再消散,她恐連都中?都進不得了。

她靠近不了賈家,找不到賈琛,處理不了吳家女,隻能眼?睜睜看著婚期一日日臨近,看著新婚之夜,賈家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李湞娘絕望,找女鬼姐姐傾訴。

女鬼隻歎氣道她和賈琛有緣無分,勸她想開些?,天涯何處無芳草。

且那金銀財寶、綾羅綢緞,鬼也享受不著,雖放棄了貴人可惜,但世間男子還?有許多,說不定李湞娘能再遇上?一個可心?的。

李湞娘聽後,便跟著女鬼,看她四處尋找相貌不錯的窮書?生,**好。

李湞娘也試過幾次,但房事後,看著書?生氣質全無的色鬼模樣,和床上?破舊不堪的帳子被褥,她就會想起賈琛的品貌和賈家的榮華富貴。

珠玉在前,完全比不了。

且沒了賈琛的紫氣,她進不了都中?,靠近不了官氣盛、陽氣盛、文氣盛的地方,連上?乘品質的男子都遇不上?,如果?從今往後都隻能與這些?成不了大器的鄉野書?生攪合,她不甘心?。

所以,賈琛,她不能放棄!

隻要能和他見上?麵,李湞娘一定叫他知道自?己的好處。

她雖死了,但容貌卻可永遠保留少?女模樣,縱他的妻子再傾城,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比不得她!

李湞娘便如此等待著機會,沒想到,居然被人找上?了門。

又?說吳熳尋找李湞娘無果?,吹哨把胤礽叫來。

胤礽也圍墳塋走了兩圈,用?紫氣圍住灼燒,一無所獲。

夫妻二人猜測,要麼是李二姑娘確實不存在,或鬼魂不常在此處;要麼就是鬼身?上?的鬼氣,與陰差的陰氣不同,所以探不出。

不管如何,夜漸深,風寒霜重,他們得先找地方住下才行,若是乾守在這裡,李二姑娘的鬼魂沒找著,他們倒是要先凍成鬼了。

兩人商量後,吳熳用?異能罩住李二姑娘的墳塋,若李二姑娘確實存在又?會回來,便能第一時間發現。

布置完成,吳熳心?情愉悅。

隻因她得知賈琛身?上?的紫氣脫離之後,便感知不到了,而她的異能,隻要她想,便一直可用?精神力連接,探知情況,這可叫她心?中?平衡了一些?。

四人也不用?走遠,便在這荒宅中?借宿一晚。

兆利、楊子從馬車上?搬被褥炭爐等物,胤礽吳熳先入內,查看住在哪裡更?方便監視。

不想,兩人進來一看,發現荒宅裡竟住了人。

窗門完好的一間屋裡,閃爍著微弱的燭光。

二人對視一眼?,身?體戒備,走近前去敲了敲門,問道,“請問有人嗎?”

好在,裡麵確實是人。

那人打開窗縫瞧了一眼?,問他們什麼人,夜間到此何事?

吳熳見狀,戴上?了鬥篷上?的兜帽,側過身?,借胤礽身?體擋住她的臉。

胤礽笑回,“我?們夫妻路過貴寶地,夜路難走,不好上?路,想在這院中?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走。”

屋內,桑曉大開了些?窗戶,見來人夫婦身?披狐裘、鬥篷,應是富貴人家,不是匪徒小?偷甚的,遂關窗,開了門。

冷風襲麵,他沒忍住跺了跺腳,請二人住到此屋中?暫住,好歹能避風,其他房間都破爛不堪,住不得人的。

胤礽見他衣裳破舊單薄,便笑著婉拒,讓他快些?關門,他們夫妻還?帶了兩個仆人,此屋住不下的,便不打擾了,遂離開。

這頭楊子扛了柴火和褥子,手?臂上?還?掛著爐子,兆利也是滿懷衾褥禦寒之物,手?上?還?掛著不少?東西,幾人找了靠近墳塋,又?稍不那麼破舊的一間房,兆利鋪床,楊子生火、掛上?茶吊子。

吳熳不時動手?幫忙,胤礽見她怪怡然自?得,又?憶起母親曾說她在山上?打過獵,心?中?冒出個想法,以後外出,帶上?她也可行……

四人升了兩堆火,主仆分開,各圍一堆。

吳熳忽而回到末世的感覺。

末世氣候變化無常,經常嚴寒,他們有時外出尋找物資,蔽身?之處也經常這般簡陋,甚至更?差一些?,起碼不能帶這麼多被褥累贅。

安置好後,四人一時靜默無言,但漫漫長夜,呆坐容易睡著。

胤礽遂問起白天遇上?那兩個小?乞丐,看妻子的模樣,似不是第一次見。

說起那兩個叫她熟悉的孩子,吳熳臉上?浮起些?許暖意,“我?能找到朱爾旦,就是靠的他們。”

胤礽挑眉,心?中?略驚訝,沒想到妻子也知“丐幫”的存在。

他上?輩子原也不知,還?是一次微服出宮,到一家茶樓小?坐,見到八旗子弟竟如乞丐一般向商家討錢。

他叫人查了,方知旗人不許做彆的營生,有些?人家已經窮的吃不上?飯,做起了“乞丐”,由此,他又?知了普通乞丐竟也有專門的行事準則。

但他可是有兩輩子閱曆在方知,妻子又?是從何得知?

胤礽借著火光,望著妻子美麗的側臉,麵笑眸深,趣味盎然,她身?上?究竟還?有多少?謎團,是他沒挖出來的!

胤礽開了頭,兆利也與吳熳說起些?他們旅途中?的事逗趣兒,胤礽偶爾補充一二。

不過,話過三?更?,便沒了精神,胤礽索性叫他們睡了,反正,後麵之事也用?不上?他們。

吳熳這邊,已經許久沒有如此長的時間維持過異能運轉了,精神力有些?不夠用?,她腦中?漸漸有了枯竭乾裂的感覺,就在她感覺堅持不了多久時,異能被觸動了。

她刷地睜開眼?,眼?中?劃過興奮的亮光,來了!

遂起身?,胤礽轉眼?反應過來,將刀遞給她,認真看著吳熳,“一有事馬上?吹哨,不要逞強!”

即便李二姑娘真有威脅,也不值用?她的安危去換。

吳熳點頭,眼?神堅定,放心?,沒人比她更?想活著。

李湞娘趁雞鳴前回“家”,遠遠就見她的墳塋處亮著一簇白光,以為是著火了,快速奔來,沒想到這火無根無緣,竟就這樣著在她的墳塋上?。

李湞娘拂袖,一股陰風吹過,卻不見吹滅分毫,她靠近一些?,卻被這堪比毒日頭的熱度,烘退幾步。

真奇怪!李湞娘生氣又?焦急,抬頭看看天色,看來暫時回不了墓中?,她得重新找個地方躲一躲才是。

墳塋之事,隻得晚間再來查看。

不想,剛轉身?,便有人叫住了她,“李湞娘?”

李湞娘正想著這聲音可真好聽,不知是哪個女鬼姐姐,轉過身?,卻見到了吳家女。

李湞娘先奇怪在此見到吳家女,又?震驚她竟能看見她。

“你能看見我??”李湞娘不確定問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見鬼的。

吳熳點頭,直入主題,“何瑋書?是你殺的嗎?”

第三十七回

李湞娘目光閃爍, 隱約猜到吳家女為什麼而來,挑釁道,“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一個普通女子,即便能見鬼, 又?奈她何?

話畢,李湞娘望著吳氏女清冷絕色的臉, 胸中妒火上行, 賈琛定是被這張臉迷惑了!

若是她也在吳氏女臉上撓道疤,用鬼氣“醃著”,不知?會不會如朱生的腿一般, 生瘡潰爛, 惡臭不止,到那時,賈琛還會要她嗎?

李湞娘越想越是, 臉上露出?狠戾冷笑, 五指成抓, 長甲畢現, 便往吳家女臉上抓去。

吳熳隻見李湞娘靈逸的身子, 輕飄飄朝她撲來, 速度雖快, 但沒?甚力道。

在她的指甲將要靠近時,吳熳微側身, 便躲了過去?, 手上馬刀一橫, 朝她背後一抽,就聽她一聲慘叫, 撲倒在地,背後斜橫一道三指寬灼痕,衣物?俱毀,露出?灼紅的皮肉。

吳熳訝然?,她沒?用異能……

複低頭看向手裡的刀,是了,刀是胤礽遞給她的,怕是那人抽了紫氣附著在刀上。

吳熳略不悅,她是來練手的,不是來躺贏的。

“卑鄙!”

李湞娘見到充盈著紫氣的刀,心生嫉妒,尖斥了一聲。

用賈琛之物?也就罷了,還藏在鬥篷裡偷襲,算什麼本事!

李湞娘眼下忘了她是個鬼,而吳熳是人,兩者本身就不對等之事。

吳熳亦無奈,遂將馬刀插到遠處,示意李湞娘,如此公平了,再來。

李湞娘眼中果閃過喜意,又?現惡意,衣袖一揮,消失在原地,轉瞬又?出?現在吳熳左側,卻?被一團火擋住去?路,她慌忙後退。

還沒?來得及思考此火從何而來,便見那火分?成幾小簇,飛速朝她射來,李湞娘隱身,險險躲過。

她是個真正的閨閣小姐,哪懂什麼攻擊之術,見了火焰能如此用,自靈光一閃學了去?,揮袖,鬼氣似一股股利箭衝著吳熳而去?。

吳熳一時找不到李湞娘的方?位,鬼行動不像人,會跟空氣產生摩擦,發出?響動,但是李湞娘身上的鬼氣掩蓋不了,每次她靠近,吳熳都?能明顯覺察到不尋常的冷氣。

所以,鬼氣所成的箭襲來,她雖看不見,卻?有熟悉的冷氣撲麵,吳熳迅速在正前方?立起一道火牆,順勢打了幾簇火苗出?去?,但沒?有擊中。

耳邊又?有冷氣拂麵,她一個矮身,躲了過去?,抬腳一掃,隻覺從一道寒氣中穿過,不能造成傷害。

吳熳挑眉,看來隻能用紫氣和異能等存在異次元中的技能,才能攻擊這些異次元鬼怪。

遂待李湞娘再來時,她故技重施,隻這次在腿上覆了一層火焰,李湞娘果然?被掃飛在地,翻滾好幾圈,衣物?又?被灼焦不少。

吳熳頓覺無趣,她高估了普通鬼的實力。

李湞娘的攻擊無力,且無章法,完全依靠瞬移和隱身技能,吳熳隻要稍加判斷,就能對付,比起一出?手就讓她動彈不得的趙老三之流差遠了。

吳熳搖頭,與她練,還不如整夜用異能罩住她的墳收獲大些。

所以,也不玩了,抽回墳墓上的火焰,形成一個半圓罩子,將她和李湞娘罩在其中,再次問?她,“何瑋書是你殺的嗎?”

李湞娘不答,隻警惕環顧四周,又?望向吳熳,反問?她,“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能操縱這些火焰?”賈琛知?道吳家女會這些旁門左道嗎?

吳熳吐氣,這女鬼似乎搞不清楚狀況。

她快速縮小罩子,走至李湞娘麵前蹲下,聲音冰冷道,“若人是你殺的,便寫份口?供,出?堂作?證,助我夫君洗清嫌疑,我就放了你。”

李湞娘早料到吳家女的目的,偏不想如她願,隻道,“不!我倒要瞧瞧你能耐我何?”

吳家女既能找到她,是不是說賈琛也知?情?那她就安等賈琛來求她,李湞娘喜上心頭,隱去?身形。

吳熳站起身,不停將異能罩子縮小,直逼得李湞娘不得不現形,美目怒視著她,吳熳隻冷聲道,“我不想同你浪費時間?,想你也沒?時間?浪費。”

說完,她示意李湞娘看看天際,李湞娘見到東方?露白,心下慌亂。

吳熳又?道,“人是你殺的,你若不願也行,叫你飛灰煙滅,也算替死者申冤了。”

李湞娘急道,“不不,你不能!我‘死’了,賈琛就會蒙冤……”

“你想多了,”吳熳打斷她,“疑罪從無,懂嗎?官府隻是懷疑,沒?有任何證據,所以我夫君不可?能含冤入獄,反倒是你父親,你說我如此‘神通廣大’,做一兩條假證指向他,正好洗清我夫君嫌疑,怎樣?”

兩廂一逼,李湞娘氣得牙戰,大吼道,“我殺了何瑋書又?如何,天道都?不罰我,你憑甚管!”

吳熳隻覺此女似聽不懂人話,費力解釋道,“我不管,我說了,你隻要能證我夫君無罪,我便放了你。”

李湞娘眼圈通紅,看向朝霞漸泛彩的天邊,又?看看身邊熱烈灼人的火焰,咬牙道,“拿紙筆來,我寫!”

吳熳聞言,拿起胸前的哨子吹了兩個短音。

不多會兒,灰藍的夜色裡跑出?來個人影,問?道,“大奶奶有何吩咐?”

“去?取紙筆來。”

兆利雖不知?情況,但動作?麻利,取了東西馬上回來,甚至研好了磨。

他隻見大奶奶接過東西,放到地上,那筆竟然?自己動了,兆利目露驚悚,汗毛豎起,回想昨夜的遭遇,心想,這看不見的,不會就是李二姑娘吧?

李二姑娘的鬼魂真被大奶奶找著了?兆利咽了口?口?水,他深覺這一夜之遇,比茶館裡的板兒戲都?精彩。

李湞娘將口?供寫好,簽字畫押。

吳熳接過,掃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伏地的李湞娘,她亦明白吳熳之意,隻輕哼一聲,彆?過頭去?。

紙上所述,通篇皆是何瑋書怎麼引誘、哄騙、強迫無知?少女,李湞娘無辜膽小,便從了。

及至她被奸有孕,何瑋書擔心事情敗露,影響科舉,強迫她落胎,害死了她和她的孩子,她因此成了怨鬼,不入輪回,便報複了何瑋書。

好家夥,沒?她一點錯,何瑋書罪該萬死。

不過,能洗清賈琛嫌疑就行,李湞娘與何瑋書如何,是他們之間?的因果恩怨,她管不著,隻道,“李姑娘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一趟衙門?”

眼下即將日?出?,李湞娘懼怕得情緒失控,看來白日?裡是不行了。

李湞娘不應,隻說,“你去?尋我繼母,她見過我,讓她出?堂作?證即可?。”

吳熳好笑,何氏就是想要好處,才攀扯賈琛是凶手,如今讓她作?證,不啻於讓她自打臉說自己乃誣告,何氏能乾?官府如何能采信?

李湞娘咬牙看了看天色,見吳家女不打算放她走,便急道,“我父親認得我的字,家中應該也留有我的筆跡,與這口?供一對比,便知?真假,而我繼母知?曉我與何瑋書之事,她重利、骨子又?軟,隻讓官府威嚇她,她便都?會說的,天要亮了,快放我回去?!”

父親還在順天府衙,若她去?了,叫人知?道她身死魂活,恥辱便一直洗不掉,父親尊禮重教,一生磊落,她不想讓人再笑話父親。

誰知?吳熳紋絲不動,那火光竟離李湞娘越來越近,烘得她像一條離水的魚,皮膚似一塊塊裂開,李湞娘怒氣衝天,“你想反悔?”

是了,換做是她,得了機會,也不輕易放過吳家女的!

吳熳搖頭,眼睛與她四目相對,“用你的魂魄向天道發個誓,我就讓你走。”

李湞娘望著吳家女那比鬼眼還滲人的眼睛,顫抖道,“你彆?得寸進尺!”

吳熳動了動嘴角,麵色認真,不見笑意,“你隻需發誓不會傷害賈琛父母及家下任何一人即可?,當然?,這誓言中不必包含我,你要報仇,隨時來,我奉陪,

但你若動了賈家人一根手指,便是天道漏算了你,我也一定會找到你,將你燒成灰,不信,可?以試試。”

火焰離李湞娘越來越近,幾乎要燎著她的發絲。

李湞娘沉默,她還想與賈琛再續前緣,如何會傷害他的家人。

何況,她現在根本靠近不了賈家,但她不能叫吳熳知?道,發下此誓,對她一絲影響都?沒?有,張口?就來。

吳熳得了想要的,自然?會放過她,異能罩子開了口?,讓她自行出?入。

而後又?抬頭望望天,今兒又?得了一個關鍵信息,原來這世界真的存在所謂“天道”,日?後可?以試試開發利用。

李湞娘見吳熳真放她走,心中又?起疑慮,不確定踏出?火焰圈,又?見她望天不看她,想偷襲又?見那層層火焰,心生懼怕,隻暗暗在心中發誓,等她養好了傷,一定不放過此女。

正當她想遁入墓中休息時,方?見荒宅內紫氣氤氳,愣住,賈琛也來了?

李湞娘頓喜,她終於有機會見賈琛了,連忙理發斂衽,眼睛直直望著院中,心裡想著夢中的情郎,身子飄然?而去?。

卻?不想,一堵火牆“哄”地出?現,瞬間?燒滅李湞娘的好夢,牙縫中冒出?三個字,“吳家女!”

吳熳神色漫不經心,清冷漆黑的眼睛瞟過她,“我看還是現在就叫你灰飛煙滅的好。”

話音剛落,那火牆迅速變成了一條長長的鐵鎖,一圈圈圍繞著李湞娘,慢慢收緊,眼看就要碰道她的皮膚,李湞娘全身僵住不敢動,嘴裡求饒道,“我錯了,我不敢了!”

吳熳望著天邊許久,直到太陽即將升起,李湞娘的求饒聲越來越淒厲,方?收了異能。

李湞娘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躲入了墳墓,臨進去?時,還情意綿綿高呼了一聲“賈琛哥哥”。

吳熳瞬間?眸色發沉,手指緊捏著口?供,返回荒宅。

而落在後麵收拾筆墨紙硯的兆利,悄悄拉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雖全程都?是姑奶奶在自說自話,但他已將內容填補齊全了。

如今,他滿心滿眼都?是對大奶奶的敬服,大奶奶不僅鎮得住狐狸精,還對付的了鬼魂,真是高人中的高人!

第三十八回

且說吳熳捏著口供返回荒宅時, 胤礽立在?門?前等她,知她安然無恙,心中略安, 隻見人清冷麵色無異,卻覺她不?悅, 便迎上去,詢問?情況, 看是否能抓著蛛絲馬跡。

可惜無果, 妻子?見了他,隻將?手上紙張遞與他,說了句“我先回馬車上”, 便走了。

胤礽莫名, 出去時興致昂揚,回來卻是這般模樣,暗忖, 事情不?順?

轉頭吩咐楊子將他們用剩的柴禾和炭, 送與東屋那書生, 謝他昨日相邀之?情、借宿之?義。

楊子?領命去了, 兆利此時方端著筆墨紙硯回來, 見主?子?欲返程, 速進?昨日破屋內, 收拾東西。

吳熳、胤礽、兆利三?人一時竟都沒發現帶出去的馬刀,未收回來。

隻躲藏在?墓中的李湞娘, 見吳家女和那小?廝相繼離去, 而附著濃鬱紫氣之?刀仍插立在?不?遠處, 心中暗喜,隻道時來運轉, 她又將?重獲紫氣,默默祈禱二人千萬不?要發現,老天爺保佑她得此刀。

不?想,午後,此處荒涼地竟來了人,那人一身?破舊褐色棉衣,棉衣下隱約可見儒生袍,應是個落魄書生,書生左右環顧無人,略思索片刻,竟將?刀拔走了。

李湞娘看著著急,但又不?得現身?,隻能記住那書生麵容,以求後尋。

此書生正是借助在?荒宅中的桑曉,正午至東鄰友人家吃飯,一時用得多了些,腹中積食,正四處遊逛消食,走至這無人處,竟發現一把刀。

紅花埠雖是一處大莊子?,戶口眾多,但家中能有此種製式刀劍的人家不?多,桑曉不?由想起昨夜借宿的那對?富貴夫妻。

今早竟送了他半簍子?上等銀霜炭,想是他們所留,便想著先收起來,待來日人回頭來尋,再原物奉還。

他可想不?到,竟會因此刀,被女鬼盯上。

又說回程路上,夫妻二人都熬了一夜,精神不?濟。

吳熳因不?適應人睡在?身?旁,一夜安枕的情況很?少,原熬一夜,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但因她昨夜裡長時間維持異能,精神力枯竭,有些頭疼,上了馬車後,便蹙眉合眼休息。

胤礽在?一旁,一目十行掃過李二姑娘偏頗嚴重的口供,眉頭直跳,幸虧此女沒進?家門?,否則家無寧日。

不?過,妻子?的不?悅,他尚未弄清,兆利收拾東西時,他問?了當時情形,因著兆利不?能見鬼,所以李二姑娘之?言行,他都是依妻子?情態言語揣測出的,具體說了甚做了甚,他亦不?清楚。

隻知,最後時刻,妻子?曾威脅要“殺”了李二姑娘。

會因何事呢?

胤礽望著妻子?眉間的褶痕,單膝支起,一條手臂搭在?其上,指腹摩挲著扳指,陷入深思。

須臾回神,不?由無聲失笑,他竟也會揣摩女子?心思。

馬車一改來時等入夜的慢行,飛速奔馳,儘竟在?午間用飯前到了家。

時賈林氏屋裡,錦繡正在?擺飯,就聽婆子?來報,大爺大奶奶回來了,來告太太。

賈林氏一時愣怔,似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日子?,明明昨兒傍晚才離的家,今兒一早就回來,兒子?兒媳就去睡了一晚就回?

遲遲不?見人入內,便聽聲音從院中傳來,“母親,兒子?與媳婦身?上風塵大,不?便進?屋,就在?院中給母親請安了。”

賈林氏站起身?,小?丫頭忙打簾,出門?一看,隻見兒子?兒媳躬身?,歎息道,“你們這是作甚妖!”

那馬車顛兒來顛兒去好受還是怎的,好容易去一趟,一夜就回是個甚道理?。

胤礽自是知母親是關心,湊趣兒道,“自是兒子?與媳婦去到半路,深感獨留老母親一人在?家,是為大不?孝,遂返程家來相陪,母親怎能錯怪兒子?兒媳一番孝心。”

賈林氏啐笑,誰是“老母親”,後又走近,心疼拉起兒媳的手拍拍,無奈笑道,“快回去盥洗用飯吧。”

兩人再次行禮作辭後,方回了院子?,梳洗用飯。

飯後,胤礽叫來兆吉,將?何瑋書一案如何處置,囑咐與他,命他急去辦。

兆吉領命,心中卻是大驚,居然真是李二姑娘的鬼魂作祟,那他當時隱下的“戲言”,差點兒壞了大爺的事兒,出門?後,他不?禁打了自個一個嘴巴子?。

叫一旁侍立的小?幺兒們聽了都跟著吸氣,這得有多重!個個兒心中暗想,果然在?主?子?跟前伺候的都不?容易,須更謹慎才是。

吳熳歇了中覺,精神緩和許多,便換了錦衣繡裙往婆母院中去了。

賈林氏見兒媳來,嗔怪她不?好好休息。

吳熳淺笑搖頭,隻道歇息好了,有精神頭才來的,見賈林氏在?理?禮單,連問?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賈林氏笑說,“想著難得空閒,你們又都不?在?家,我看看黛玉去。”順便去探探西府二太太的口風,這門?親事到底能不?能成。

若人實在?不?願意,便趁早與老太太說明,將?黛玉挪出院子?,彆室而居,省的影響以後說親。

吳熳聽婆母說要去榮國府,也想去探探劇情到底走到何處,好為日後作準備,便道,“我陪母親一起去吧,正好越哥兒送來的大字,一定叫我與他小?姑姑共賞。”

賈林氏聽完忍俊不?禁,越哥兒那字,她真是想誇都找不?著地兒,不?過孩子?尚小?,手上無力,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婆媳倆有說有笑,理?好單子?,便往乘轎往西府裡去了。

吳熳算是走了一回林妹妹進?榮國府之?路。

隻是,那位史老太君似不?待見她們,派了身?邊大丫鬟鴛鴦將?她婆媳二人堵在?正房門?口。

隻聽鴛鴦陪笑道,“老太太今兒午時跟老嬤嬤們鬥牌鬥得興起,沒歇中覺,剛兒困乏的緊,才歇下沒多久,不?便見太太了。”

賈林氏心中有氣,麵上卻不?見惱色,隻道,“那就煩勞姑娘叫個丫頭領我媳婦兒瞧瞧黛玉去,我去正院拜訪二太太。”

這又不?是甚大事,鴛鴦自然應下,隨手招來個小?丫頭,囑咐兩句,便福身?送走了二人。

而後又叫來一個丫頭子?,與她耳語幾句,拍拍小?丫頭的肩,叫她去了。

掀簾回正房時,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位新?奶奶纖合有度的背影,暗暗吸氣,原想著府中靈氣聚集,姑娘奶奶們,甚至不?少丫鬟已是不?凡,沒想到來了個更標致驚人的。

房內,賈母見她進?來,掀開眼皮看了一眼又閡上,“走了?”

“是。”鴛鴦答。

賈母沒再說甚,隻麵上表情全無。

此次揚州送來這麼?些人,多半是賈敦媳婦在?裡頭攪和,黛玉也被那些婆子?教得會忤逆她這個外祖母了,她本就對?賈林氏生了惡,如今她又招了那麼?個名聲的兒媳,她更加不?喜。

這頭,林黛玉聽說嫂子?來看她,連忙迎出來見禮,見嫂子?如今脫去一身?紅,又是彆樣風流,又驚又歎。

就是屋裡的丫鬟婆子?們借著斟茶捧果的機會,也悄悄瞄眼看,沒一個不?在?心裡暗歎的。

隻吳熳對?視線敏感,又被這麼?多人盯著,腦子?不?自覺發出備戰指示,遂她脊背本能繃得很?直,細微看,便能發現,她身?子?有些僵硬。

姑嫂二人已見過麵,話題引入自然是上次見麵之?事,吳熳招來丫鬟,取出越哥兒要求他小?姑姑過目的大字。

林黛玉見了,一時呆住,反應過來後,又覷著嫂子?捂嘴笑。

越哥兒字不?好看是一回事兒,這大字內容也有趣的緊,桌椅杌墩腳踏床榻……

真是見到甚,學的甚,真真把嫂子?的話聽進?心裡去了,如此下去,林黛玉都不?知等越哥兒識完千字,能否將?千字文讀下來,畢竟,千字文通俗,也沒通俗到這個份兒上。

吳熳卻覺不?然,越哥兒學的字,可比千字文上的難寫多了,她不?覺學會這些比千字文差在?哪裡。

隻道,“我叫人數了,剔除重複的,共一百一十三?個字,記得將?你那會說話的八哥給他送去。”

林黛玉笑得停不?下來,隻眼睛嗆著淚,捂嘴點頭。

吳熳無奈,小?姑娘的笑點真是令人費解。

“顰兒這丫頭笑甚呢,老遠就聽見了。”端方和氣的聲音,從房外傳來。

聞言,林黛玉臉上的笑意瞬時收斂了一些,見吳熳移目望向來人,她輕輕碰了碰嫂子?的衣物,害怕嫂子?也被來人吸引走了注意。

吳熳豈有不?知,微動了動身?子?,更傾向她一些,以此給她安全感,果見小?姑娘開顏,笑靨頻現。

來人正是薛寶釵,衣著素雅,容貌豐美,見了她,臉上意外明顯,驚訝道,“原來顰兒妹妹有客。”

狀似自然,但吳熳做過演員,又是大人,怎能看不?出其中端倪,這姑娘是明知她來,方來的,就是不?知所謂何事。

林黛玉起身?與二人介紹,薛寶釵與吳熳見禮,吳熳還半禮,三?人方在?炕上安坐。

薛寶釵這才問?起因何如此大笑,林黛玉這回轉了態度,一臉小?驕傲誇讚起侄兒聰慧,雖字跡不?佳,但其靈性可讚,數量也拿得出手。

吳熳看著小?姑娘靈動的神色,怎不?知她炫耀的不?止是越哥兒,還想讓人知道,她不?孤獨,她亦有親人可依靠。

薛寶釵隻一一聽著,不?時誇讚調笑幾句,禮數周全,眼睛卻在?不?時看向這位貌美驚人的賈家嫂子?。

原以為鳳姐兒已是極標致的人物,不?想還有人能比肩,甚是更勝一籌的。

待林黛玉炫耀完,薛寶釵將?話頭引向吳熳,“聽聞嫂子?也曾待選,做過郡主?伴讀,不?知是個什麼?章程,能否與我說上一說,我家如今剛進?京,兩眼一抹黑,連待選門?兒朝哪邊兒開也不?知。”

說實話,吳熳也不?知。

十年前那次大選令出後,京中大小?官員家中八歲至十三?歲之?女皆入宮待選,在?宮中住了五日後,便得了旨意,吳漫隻知她是因識字被選上的,其中關結一概不?知。

況且,從紅樓原著中看,薛寶釵的此次待選,好幾年後才得了消息說落選,與吳漫經?曆那次大大不?同,她更不?知了。

於是便道,“我亦不?知,你可問?問?王熙鳳。”

話音剛落,便聽屋外傳來朗聲笑罵,“喲,王熙鳳叫誰呢?”

第三十九回

且說吳熳方提起王熙鳳, 被正主聽了?去,一聲笑罵後,搴簾入內, 一如林妹妹對其初印象,彩繡輝煌, 綺麗奪目。

故人相見,王熙鳳麵上?含笑, 卻冷眼覷著這個曾經踩了她一頭的女人, 嘴裡調侃道,“十年前咱們有緣一個屋簷下住了幾日,十餘年後, 又成一家子?骨肉, 怎的,賺你一聲‘嫂子?’,你不服, 就巴巴喊我大名?”

吳熳三人見來人, 起?身見禮。

王熙鳳身後又跟著一人進屋, 身形消瘦、一身素色衣裳, 輕搖她的手臂, 笑道, “一見麵就打趣新媳婦, 你這嫂子作成這樣,還怪彆人?”

王熙鳳顯然與來人極熟, 轉頭就嗔了?一眼。

林黛玉在吳熳身邊為她介紹, 另一人果然是李紈, 吳熳便各稱一聲“嫂子?”。

兩人來了?,炕上?不好寬坐, 林黛玉與薛寶釵讓了?座,叫人移了?薰籠、繡墩來,挨著炕邊坐下,幾人好說話。

見人安置好,丫鬟又分彆捧了?茶,王熙鳳才望著吳熳,問道,“要問我什麼?”

薛寶釵笑著把?話接了?過去,“是我,我問問琛大嫂子?待選的章程,哪知?竟是舍近求遠了?,琛大嫂子?說該問璉二嫂子?呢!”

這家嫂子?那?家嫂子?,繞來繞去,倒是合了?李紈進門那?句“新媳婦”,幾人遂笑望著吳熳打趣兒,吳熳動了?動嘴角,略作含羞低頭,算是回應。

笑過後,王熙鳳輕“哼”一聲,自嘲道,“是該問我。”

當年,各家姑娘入宮,隻她與吳漫容貌最盛,遂遭了?排擠,兩人又整好住一屋,王熙鳳見這姑娘雖出身小?官之家,但性格端方嫻靜,不似那?等小?家子?氣的,自然歡喜交好,兩人同住五日,倒處出些感情?來。

隻沒想到,備選之事,王家托了?人,她亦準備精心,且在眾人中樣貌品性處處拔尖,卻因?不識字一條,被這個事事不出頭的撿了?去。

為此,她慪了?好幾年,每每耳聞明昌郡主又帶著伴讀做了?甚熱鬨事,都要咬牙一回。

隻風水輪流轉,義忠親王壞事了?,吳漫被家裡人作踐之事,又傳入王熙鳳耳中,她覺出了?口?惡氣的同時,又恨她不成器,由著人這般糟蹋。

後幾年,她成婚,心思隻圍著二爺巧姐兒太太老太太,及這偌大的榮國府轉,哪兒還記得起?這麼個人。

敦太太著人送喜帖來,她倒是吃了?一驚,不過,揣摩著老太太和太太的態度,她便也?沒去湊那?熱鬨。

今兒居然聽人上?門了?,可不得來瞧瞧,好好奚落一番。

可這一見麵兒,原本多嫻靜溫柔一人兒,變得冷情?冷臉,也?不知?遭了?多少罪,才能成這副模樣。

王熙鳳心思略轉,又覺著沒意思。

吳熳沒遇賈琛前,隻當吳漫記憶中的王熙鳳,恰巧與紅樓中的王熙鳳同名罷了?。

遇上?賈琛後,她重理了?記憶,方理出如此一段緣。

不過,也?沒想著續,不過短短五天,吳熳估摸著這麼多年過去,王熙鳳怕是早忘了?,不想人不僅記得,還能找來。

幾人複說起?待選之事,王熙鳳隻敷衍說了?幾樣兒,寶丫頭又選不上?,何必浪費口?舌。

倒不是為著薛蟠打死?人命,在官府掛了?名的事兒,蓋因?她少孤。

陪侍公主郡主,不說四角俱全?,至少也?該是有福之人,父母不齊,第一輪就會被篩下,除非能搭上?宮裡辦事之人,且使了?大把?銀子?進去。

而如今,薛家沒落了?,倚著賈王兩家之勢才不被人欺淩,空有錢財也?不敢往出使,哪裡走得了?這條路子?,財大露白,非被人撕了?吞掉不可。

有她之例在前,王熙鳳不信姑媽不知?寶丫頭定會落選收場,她不挑破,隻當全?姑媽臉麵。

倒不曉得寶丫頭知?不知?情?,便是不知?,待選之事不問她,反繞一大彎找了?吳漫,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李紈也?是,平日少在府裡走動,也?不見與林丫頭有多深交情?,今兒居然主動往這屋裡來瞧人,眼瞅著也?像是有事兒的。

嗬,王熙鳳嗤笑,今兒倒是稀奇,人人有事,單她一個“大忙人”閒逛來了?。

時隔多年又提待選之事,王熙鳳飲了?一口?茶,感歎自嘲道,“我是有心栽花求不得,倒被個無心插柳的撿了?去。”說著,不忘白眼吳漫,佯作生?氣。

不過想想這結局,她倒是慶幸被撿了?去,不然這雷可就她王家頂了?,叔叔如今能不能升九省統製還未可知?。

幾人聽著她話,又見她模樣,再笑。

待笑畢,李紈突問起?吳熳,“怎不見敦太太?”

王熙鳳低頭剝瓜子?,哦?原是衝著敦太太來的。

隻聽吳熳答,“我家太太說,來了?兩次都不曾拜訪過二太太,今兒一定要去拜見一回。”

卻說賈林氏這頭,入了?榮府正院,又被婆子?引到東廊下的小?正房內。

遠房妯娌少交往,但都是常年外出交際應酬的體麵人,見麵先寒暄,不多會兒,賈林氏隱透來意。

借著兒子?婚事,說起?孩子?長得快,孩童時模樣尚在眼前,眨眼就娶妻生?子?了?,寶玉也?一樣,再過兩年就能說親了?。

又讚寶玉銜玉而生?,必有大造化,也?不知?王夫人欲找個什麼樣兒的姑娘來配。

這一抬舉一明問,又知?敦太太娘家姓甚,王夫人怎能不懂她之意。

隻麵容和善笑道,“我這個禍根孽胎太過頑劣,年歲雖長了?,心智卻如稚兒一般,比蘭哥兒個侄輩兒都不如,如何能談親事,隻等多長幾年,如琛哥兒一般穩重,考了?功名,方能不誤了?彆家姑娘。”

一番冠冕堂皇的推拒之詞說完,王夫人才撚動手裡的佛珠,若是彆家來問,她看不上?,隻一徑推到老太太身上?便是,但唯獨林家來問,不能推!

她觀老太太行事,竟是要將寶玉與林丫頭湊作一對,這可萬萬不行。

不說林家已?無爵位,不再是簪纓勳貴之家,配不得他們國公府,就說林丫頭其人,她也?百般看不上?。

一則先天不足,吃藥如吃飯,能不能長成還兩說,便是長成了?,能活多久尚且不知?,更?彆說指望她為寶玉傳宗接代;

二來,其人品性樣貌,她亦不喜。

剛來時,見她舉止有度,言談不俗,想著是個不錯的。可日子?久了?,本性就暴露了?,牙尖嘴利、目無下塵,如此一個不食煙火的女子?作了?媳婦兒,如何掌家理事。

何況小?小?年紀容貌太盛、身條兒如柳,日後大了?,不知?是何等狐媚勾人模樣,寶玉本就喜在內帷廝混,被她一勾,更?加流連內宅,哪裡還顧得上?讀書上?進。

賈林氏見王夫人不請示賈母便拒了?,怎不知?她對此事態度,麵上?溫婉笑著,心中生?氣又不屑。

雖早知?王夫人不喜黛玉,這婚事多半不能同意,但親耳聽聞被拒,又是一回事,真當寶玉是舉世不出的鳳凰蛋不成,這般瞧不上?黛玉。

不過也?好,賈林氏暗自點頭,省的黛玉日後進門,被孝道壓著,受婆母磋磨。

如今婚事不成,那?男女之防便該重視起?來,賈林氏便道,“不知?府中可還有空院落?”

王夫人一時反應不及,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不過,府裡確實不缺空房,便點了?頭。

賈林氏笑解釋道,“過了?年,黛玉便九歲了?,雖說與寶玉是親表兄妹,但男女始終有彆,這裡外間住著,行事也?不便宜,我想著若是府中地方大,予她彆院另居就更?好了?。”

王夫人聽完一喜,想不到林家如此知?情?識趣,隻

賈母院中之事,她作不得主,便語氣溫和道,“孩子?們一日大過一日,這麼住著,確實不便宜,不過老太太最疼外孫女兒,叫林丫頭暖居碧紗櫥,待天暖和了?,才叫搬出去呢”

賈母不鬆口?,王夫人就是萬般願意,也?無可奈何,且她冷眼瞧著,怕是開春叫林丫頭搬出去,也?是老太太的戲言。

她不能逆著老太太行事,隻叫賈林氏去觸這黴頭。

賈林氏拈著帕子?抿了?抿嘴角,眼中閃過諷刺,碧紗櫥裡暖居?

誰家碧紗櫥不是用來避暑納涼、防蚊蟲的,何曾聽過暖居一說,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話。

不過,如今寒冬臘月,叫身子?骨弱的黛玉折騰搬屋子?,也?不是個事兒,萬一累病了?,或是凍著了?,就得不償失了?。

且賈母今日不願見她,也?沒提及機會,隻得叫黛玉先住著,將年過去,再修繕房屋搬出去。

不過一會兒去了?黛玉房中,她可得好好與林家人囑咐一番,將兩人隔開些,漸漸遠離了?才好。

其實,此也?不用賈林氏煞費苦心。

自打吳熳胤礽大婚之日,黛玉結識了?好幾位知?己好友,便經常書信往來,探討詩文學問,將不上?學、不學規矩時的大段空暇,皆放在此樁事上?,與寶玉頑鬨的時間已?少了?許多。

不止如此,她心中時時裝著好友們所作的詩文,常常拿出品讀回味,連寶玉邀她製胭脂、解九連環也?覺沒意思,倒叫寶玉呷了?好幾回醋。

好幾次都言,他在外頭有什麼好玩的、受用的東西,都帶來與她先挑,事事以她為先,如今黛玉找了?新朋友,倒將他丟一邊兒。

先頭兩次,黛玉尚覺愧疚,丟開書信,好好作陪,可三次四次五次,寶玉總在她入神?思考時擾她,黛玉也?憋了?氣。

直至寶玉偷看了?她的書信,被上?書詩詞吸引,竟纏著她,也?要同這些靈秀女子?通信,黛玉方才將那?些氣皆發作出來。

將他送來的東西,叫紫鵑收拾好,還回去;那?些吃進肚裡的、用在身上?的,也?叫包媽媽從外頭買齊了?補上?,一通堵了?他的嘴。

寶玉日常與她、與姐妹丫鬟們頑鬨,過了?線也?沒人說什麼,皆因?都是一家子?骨肉,放縱些也?無妨。

但寶玉於她的知?己好友們來說,是外男!隨意與之通信,便是私相授受,若是叫人知?道,知?己好友們的清譽就毀了?!

黛玉隨性,卻不是不知?禮之人,遂發作一通後,兩人賭氣,已?有好幾日不來往了?。

不見今日黛玉屋中如此熱鬨,寶玉也?不曾來湊趣兒,就連王熙鳳薛寶釵等都覺稀奇。

第四十回

且說黛玉房中, 幾人調笑寶玉今兒怎麼了?,竟連熱鬨也不來湊了?。

王熙鳳因對吳熳道,“可惜了?的, 不然,也叫你瞧瞧我們家這混世魔王。”

吳熳隻微點頭不語, 她並不想?見。

紅樓夢中說賈寶玉有些下流癡病,見了?樣貌出眾之人, 不論男女皆會盯著呆看, 吳熳可不知自個兒對這?樣的人有多大忍耐限度。

三人早耳聞寶玉黛玉又鬨了?彆?扭,遂故意說起寶玉,戲弄黛玉, 也作說合之用。

可惜, 黛玉臉上?神色始終懨懨,見三人故意逗她,索性彆?過?臉去, 對調笑?之語皆不應不答, 三人見狀, 麵麵相覷, 怕真惹惱了?她, 在?吳熳麵前僵了?場麵, 遂作罷, 聊起彆?的。

心下卻納罕,今兒是?怎麼了??

以往二人鬨彆?扭, 不等人反應過?來, 幫著說合勸解, 寶玉早已打恭作揖、賠禮道歉將人哄好了?,今次可有好幾日了?, 都不見好,倒是?稀奇。

她們哪知,此次情況不同,比以往那些個小打小鬨嚴重多了?。

近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也不知二人因何鬨了?矛盾,張口一勸,不是?林姐兒冷臉,就?是?寶玉冷哼,一個不向一個低頭,就?這?麼拗著。

此還驚動了?老太太,老太太下了?令,命她們這?些隨身伺候的多加勸解,助二人和好,可她們也無從下手。

今兒可好了?,兩位奶奶和寶姑娘開了?口,幾人正?高興呢,沒想?到才說沒幾句,又轉了?口,滿心歡喜都被澆滅了?,心裡苦惱著如?何跟老太太交代呢!

不說寶玉,李紈上?下打量王熙鳳,打趣她,“年關將近,正?是?管家奶奶最忙的時候,怎的有空來與我們說說笑?笑?,彆?是?躲懶來了?吧?”

王熙鳳聞言哼笑?,她自然是?忙的,才聽完執事?媳婦們回話兒,得了?會兒空子,就?聽吳漫上?門了?,便想?趁這?空隙,過?來一趟,嘲諷奚落一番這?故人。

不想?,路上?遇上?李紈不算,房中又見寶釵,心中亦來了?興趣,她倒要看看這?倆人鬨什麼幺蛾子,隻當?忙裡偷閒,就?留了?下來。

見李紈如?此說,便半真半假笑?罵她坐等著吃用,反倒嫌棄起她這?個裡外忙活的人,怎的,非得把?她累死才算了?事??就?不許她閒閒吃杯茶散淡散淡?

房中幾人都被逗笑?,李紈連忙賠笑?道,“真真是?辛苦二奶奶了?,我錯怪二奶奶了?”又是?賠禮又是?端茶。

王熙鳳哼哼兩聲,才“不情不願”接過?,又嗔了?幾人一眼,幾人又笑?作一團。

正?值笑?鬨,又聽得婆子在?門口報,說是?東府蓉大奶奶來給老太太請安,因著老太太未起身,聽說幾位奶奶都在?林姑娘這?兒,想?來與各位嬸子姑姑們請安見禮。

又來一個?

王熙鳳眉頭一挑,瞥了?一眼吳漫,興致驟起,因吩咐婆子道,“快叫她進來。”

後而美目流轉,眼睛在?李紈薛寶釵身上?掃過?,意味不明說笑?道,“今兒林丫頭成香餑餑了?不成,這?麼多饞貓聞著味兒,往她屋裡鑽,這?屋裡都快塞不下嘍。”

不過?,這?“香餑餑”究竟是?誰,可就?不知道了?,王熙鳳一副看好戲模樣。

聞她言,薛寶釵李紈麵上?雖笑?,心中訕訕。

話音落下沒多久,就?見簾櫳被掀起,人進來了?,身姿纖巧嫋娜,眼神溫和,盈盈一拜,見過?各位長輩。

王熙鳳素日與她交好,下了?炕,過?去攜她起來,指著吳熳與她介紹,“這?是?你琛大嬸子。”

秦可卿複又見禮,喚了?吳熳一聲“嬸子”,後又歉意道,“本該在?叔叔嬸子大婚之日,便與嬸子見禮的,不想?,那日被絆住了?手腳,如?今方得請安,嬸子見諒。”

吳熳應下,說了?聲“不礙事?”,不動聲色打量起賈母口中這?位重孫媳婦中第一得意人。

言語溫和有禮,儀態端莊優雅,確實不俗,察覺到吳熳在?打量她,甚是?大方展示,像在?盼著吳熳作出評價似的。

吳熳心下奇怪,秦可卿為何作此情態。

又聽她戲言道,“都說二嬸子是?神仙妃子,如?今竟是?被比下去了?。”臉對著王熙鳳,眼睛卻是?瞧著吳熳。

屋裡誰還不知道她說的是?誰,皆揶揄望著王熙鳳笑?。

王熙鳳一聽,佯裝生氣甩了?她的手,怒笑?道,“扯你娘的臊,明明是?雙株並立。”說著,過?來摟住吳熳,臉搭在?吳熳肩上?,兩張極標誌的臉合在?一處,好叫屋裡人都看清楚。

這?可是?十年前二人的稱號,怎的就?是?她被比下去了?。

不過?就?這?一條被比下去,王熙鳳也不惱,要是?管家理事?之才,被人說比下去,她才不依呢!

幾人見了?兩張美人臉攏在?一處,隻覺目眩,連連敷衍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秦可卿跟著笑?,等丫鬟搬來繡墩,方才安坐下。

隻吳熳在?王熙鳳說到“你娘”兩個字時,看見秦可卿眼中閃過?不自在?。

不由想?起上?輩子,許多關於秦可卿身世的戲說。

又聯係吳漫的來曆,與她故意展示自身之用意,吳熳腦中冒出一個猜測,仔細端詳起她的麵容骨相。

不想?,還真有些麵善,與當?年義?忠親王府中的一位小郡主有五六分相似。

不過?,吳熳可以肯定,秦可卿絕不是?吳漫見過?的任何一位義?忠親王的女兒。

據紅樓夢所述,她從小被抱養,吳熳按照她現在?的年齡來算,義?忠親王當?時還是?太子,風光無限,不可能將女兒送到養生堂,又由一個家境貧寒的小官領養。

若她真是?義?忠親王的女兒,此中應還有彆?的事?才對。

且觀她的態度,難不成秦可卿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凡?還想?以此為橋梁,認識她這?個義?忠親王府的舊人,她欲做甚?

吳熳不解,抬眼在?屋中環顧一圈,尋到了?垂手靜侍的清歌姑姑,見她亦在?觀察秦可卿。

收回目光時,與吳熳撞上?,見被發現也不慌,淡定對吳熳微微點頭,重新垂眸侍立。

這?一幕幕皆被仔細觀察的王熙鳳看在?眼裡,暗道這?一屋子人真是?各有各的官司,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些什麼幺蛾子。

卻說賈林氏與王夫人達成一致,要將黛玉與寶玉隔開,兩人間氣氛和緩上?不少,閒話幾句,賈林氏便作了?辭,往黛玉房中來。

不想?,在?房外,便聽裡間歡聲笑?語,進門後,見了?如?此多人,意外了?一瞬。

屋中幾人見了?她來,紛紛起身見禮,王熙鳳請了?賈林氏炕上?高坐,幾人也知曉賈林氏與吳熳進府,必是?為著黛玉,遂與賈林氏講起黛玉在?府中的趣事?。

這?可正?合賈林氏意,她認真聽著,抽絲剝繭,想?從中看看黛玉在?這?府中的真實情況。

實是?小姑娘心思敏感,同她聊天兒,總報喜不報憂,如?今雖有了?林家人,但都是?下人,有些事?說不上?話,做不得主,她擔心小姑娘受了?委屈,悶在?心裡,無從排解,又惹出病來。

吳熳亦細細聽著,比照著劇情,看看到底行進到哪一步了?。

如?今見了?薛寶釵,知薛家進京,又見秦可卿身子康健,不見病態,看來,劇情才剛剛開始而已。

眾人聊天說笑?,隻李紈一人心焦,眼見座鐘指針一格格挪動,敦太太婆媳隱有作辭之意,她方才將來意說了?出來,“……聽聞啟山書院,亦收蒙童,我想?問問嬸子可真?”

此話一出,除了?薛寶釵,幾人皆是?一愣,李紈此問,是?為蘭哥兒?

可賈門族中有義?學,代儒太爺亦是?有名的大儒,何須去外頭的私塾?

李紈見幾人一時無言,怎不知她們想?法,隻得心中苦笑?。

蘭哥兒五歲,正?是?啟蒙的關鍵時候,家中業師回家去了?,寶玉倒是?高興憨玩,竟無一人替她的蘭哥兒考慮,隻讓蘭哥兒去義?學先將就?著。

可蘭哥兒從義?學回來說,代儒太爺身子不好,三天兩頭不在?學裡,有時留對子,叫他們自己?思考,有時叫溫讀功課,蘭哥兒去了?半個月,竟連兩頁論語都未學完。

這?如?何耽擱得起,李紈隻能另想?他法。

她父親曾是?國子監祭酒,李紈未出嫁時,曾聽聞家中父兄對啟山書院的讚揚,自是?知曉書院不錯,她亦知族叔賈敦的大名。

以前家中有先生,她且不愁,如?今遲遲聘不到西席,義?學又實在?不成,她才一改以前不露頭的性子,主動尋了?來。

賈林氏雖也意外她舍近求遠,還是?與她說了?情況。

啟山書院蒙學束脩,要比大一些的學生更?多些,不過?這?對榮府來說,不算什麼。

隻山上?條件清苦,一般富貴人家都不舍得送孩子去。

李紈聽聞隻能帶一個小廝伺候穿衣吃飯,且一旬隻能回家兩天,彆?的時候都得住在?山上?,心疼又不舍,但她深知蘭哥兒日後要科舉,隻這?一條路了?。

家中義?學不成,枯耗隻會浪費光陰,待蘭哥兒大一些,國子監怕是?也進不去。

老爺官職隻能恩蔭一人進國子監,寶玉比蘭哥兒大幾歲,定是?要先緊著寶玉,她的蘭哥兒沒機會的。

賈林氏和另外幾人見她沉思,也不打擾。

這?頭,薛寶釵又問起十五六歲書生的入學條件。

她今日來,就?是?為著此事?。

幾日前,薛家管事?來回母親,母女倆方知曉,哥哥整日在?外閒逛,從鋪子中取了?不少銀錢走,散了?不知多少人。

母女倆頓時如?雷轟電掣,她們在?這?富麗堂皇的榮國府內,衣著樸素,不戴首飾環佩,就?圖著掩一掩財,哥哥卻在?外濫用,不知讓多少人瞧了?去。

如?今,舅舅不在?,姑父不管,義?學不嚴,再?如?此下去,必成大禍。

她與母親聽聞府裡丫鬟們說起敦太太,又知敦老爺來曆,寶釵便想?著來探探消息,看能不能將哥哥送上?那山中書院去。

不想?,恰遇珠大嫂子也打聽此事?,心中驚喜,默默聽完,思量著蒙學尚有諸多限製,更?大的書生想?是?管得更?嚴,遂也露了?意向,問出了?口。

賈林氏不曾聽聞過?薛蟠的所作所為,隻與寶釵說,略大的書生便要通過?考試,方能入學了?。

啟山書院如?此盛名,入學者本身就?是?不凡的。

薛寶釵一聽,便知哥哥不行,心中又抱著一絲希望,問起敦太太,可有彆?法,自想?著便是?多使些銀錢也使得。

王熙鳳這?才明了?,借著吃茶掩下嘴角哼笑?,原來兩人就?圖此事?兒。

不過?,怕是?一件兒都成不了?。

蘭哥兒是?先珠大哥的獨苗,太太怎會讓他到看不見的地方去吃苦。

至於薛大傻子考試?不是?王熙鳳瞧不起他,薛蟠認得的字,怕是?還不如?她這?個連書都沒讀過?的女人,能考上?才怪。

王熙鳳瞬間對薛李二人失了?興趣,也不聽她們白聊,拉著吳熳到一邊,問起她的近況。

吳熳先驚訝李紈和薛寶釵欲做出改變劇情的行為,也想?聽聽,不想?就?被王熙鳳拉了?去。

兩人相對,想?敘情,好像也無甚好敘的,一時竟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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