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且說吳熳王熙鳳相顧無言, 僵持須臾,王熙鳳方才哼哼唧唧開了口,“你在?家跟琛大爺也這麼冷眉冷眼, 笑臉兒都沒一個?”

今兒可?坐半天了,沉默少言也就算了, 連個笑臉都不給,上門作客可沒這樣兒的道理。

不想, 人還真點頭了, 麵色平靜,神色認真?。

王熙鳳一時竟被噎住,滿眼透著不信, 瞥著她?上上下下打?量。

憑她?鳳辣子的潑辣程度, 對著璉二也不能沒事甩臉子,吳漫要?真?在?家也冷臉對著琛大爺,那?便是不想過?了, 又想回娘家那?個“苦海”, 沒腦子的人才那?麼乾!

吳熳看得出王熙鳳眼中劃過?的關心, 又憶起十年前?她?對吳漫的回護。

當年, 兩人因容貌被排擠, 王熙鳳尚好, 出身王家, 雖父兄不顯,但親叔叔時任京營節度使, 不少人得罪不起。

吳漫就不一樣了, 不知名姓的七品小官之女, 遭了不少明嘲暗諷、小絆子手段。

王熙鳳從小性情就潑辣爽利,能言善辯, 出言幫過?吳漫不少次。

吳漫記憶猶新,甚至對帶著對她?的氣憤惱怒離宮的王熙鳳滿懷歉意?。

這恩與歉意?一直沒還,吳熳想想王熙鳳在?紅樓夢中淒慘的結局,欲幫吳漫了結了這段因果。

如今,王熙鳳還沒毒設相思局,間接沾上賈瑞的人命,也沒弄權饅頭庵,害死那?一對小男女,一切都還來得及。

於是,便如閒聊一般與王熙鳳說道,“璉二奶奶盛名在?外,這些年我聽了不少有關你的事兒。”

王熙鳳悠閒扯著手裡的帕子,看看帕子又看看吳熳,挑眉嘲諷道,“那?真?是巧,你也不差,我也聽了不少。”都是些沒出息被人作賤的蠢事!

吳熳從吳漫的記憶,及紅樓夢的描寫中知道,王熙鳳就是這麼個性子,遂對她?說話的口氣也不在?意?。

隻繼續說道,“人人說你模樣標致,言談爽利,心思深細,就是男子也比不得萬分之一”

誰人不喜聽奉承話,王熙鳳這一聞,歡喜地用帕子甩了一下吳熳的手,傲氣嗔道,“那?是!”

哪知,人還沒說完,王熙鳳隻聽她?又道,“又說你恃才賣弄,治家嚴酷,兩麵三刀……將夫君壓得倒退一射之地”

王熙鳳滿心歡喜期待著,沒想到竟聽得這麼些汙蔑不堪話語,情緒急轉直下,狠啐了一口,才道,“哪個混帳忘八崽子說的,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說著,眼睛直瞪瞪盯緊吳熳,顧著這屋裡許多人,不好高?聲宣泄,叫人笑話了去,隻怒火中燒,眼睛像要?噴火一般。

心中對吳熳也生出幾分怒氣,哪個在?外頭聽了這些損話,不藏著掖著,誰敢往她?這正主兒麵前?說,也不知安的什麼心!

王熙鳳狐疑瞪著她?,轉瞬又暗恨,當年之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先?拿話來刺我,這是個什麼道理,她?當年的一番情意?都喂狗了!

眼看人氣得大喘氣,一副要?站起來掀桌的模樣,吳熳忙出手按住她?,冰涼的掌心,叫王熙鳳凍了個激靈,反射性抽回手,嘴裡低喝道,“乾甚!”

引得那?間秦可?卿都回頭望了兩眼,王熙鳳因睇了吳熳一眼,重新端坐,心頭火氣,倒是消下去不少。

又聽那?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傳來,“璉二爺什麼時候襲爵?”如驚雷一般炸向王熙鳳。

王熙鳳恨不得拿帕子塞了她?的嘴,裡外看看有沒有丫鬟婆子在?近處,才一把攥住吳熳的手腕,長長的指甲陷進衣服裡,咬牙切齒道,“我可?算知道了,你今兒是砸奶奶我的台子來了!”

大老爺好好的,二爺怎敢肖想爵位,這可?是大不孝,叫人傳到大老爺麵前?,可?不得打?死她?二爺,又叫人傳到官場上,當今最重孝道,有了這不孝的名聲,二爺可?就連襲爵都不能了!

吳熳對手上越來越重的力道,並不在?意?,隻用清冷寂黑的眼睛緊緊盯著王熙鳳,眼看她?被嚇住,眼神閃躲,冷靜下來,方道,“若你男人不襲爵,你豈不白背這些罵名。”

王熙鳳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她?話外之音,手慢慢鬆開吳熳,靜待下文。

“方才聽珠大嫂子喚你‘管家奶奶’,而不是‘掌家奶奶’”

王熙鳳白了她?一眼,這不是廢話?她?且年輕,頭上三重婆婆,哪裡就能輪得到她?掌家。

吳熳不理,隻道,“不將這榮府完全掌在?手裡,你所籌劃、付出的一切,都是為他人作嫁衣。”

王熙鳳聽完不屑,還以?為她?要?說甚,就這?

聽她?之言,二爺這鐵板上釘釘的爵位,還能跑了不成,再說有叔父在?,便是跑了,也能搶回來。

王熙鳳遂沒好氣道,“你再胡言亂語,可?彆怪我當著你太太麵兒不給你麵子!”

吳熳見她?不以?為意?,隻暗自無奈,事不臨頭,誰又會能將這喪氣之語聽進心裡。

況且,兩人亦不是什麼親近之人、過?命之交,要?讓王熙鳳信她?之言,難上加難,眼下隻圖將提醒義務儘到,事後如何抉擇,還看王熙鳳自個兒。

便一股腦將話道儘,“你治家嚴明,家下不滿之人甚多,如今這府中隻你一人得用,他們自然撼動不了你的地位,可?若有一天,能替代你的人出現了,你又恰好行錯了事,走錯了路,被人抓住了把柄,那?些小人群起攻之,這府裡恐怕就沒你的位置了……”

王熙鳳聽著聽著,被吳熳的話慪笑了,一起子奴才,還能騎到她?這個主子頭上去不成!

再者說,能取代她?之人?王熙鳳敢打?保票,合族老少娘們聚在?一起也找不出來一個!

至於以?後,這府裡也就寶玉的媳婦兒,待遇能與她?比一比肩,至於管家權……

王熙鳳瞟了一眼那?頭笑上一兩聲就咳嗽的林黛玉,這樣的“美人燈”不會與她?爭,那?她?還有甚威脅?

遂越發不屑望著吳熳,一臉“我就聽你往下編”的神色。

吳熳著實無奈,看來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起身準備回婆母那?邊,最後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一個連你不如的男人,靠不住。娘家,也不止是你一個人的娘家。”

王熙鳳愣住,這話……是何意??

她?正想問,吳熳已經走了,隻留一個儀態萬千的背影給她?。

這頭,吳熳才走近,賈林氏便起了意?要?家去。

已近晚飯時間,主家不見客,她?們自然也不會死皮賴臉留飯。

隻叫了黛玉身邊的王、薑兩位嬤嬤,到一旁囑咐了幾句話,便告了辭。

房中幾人除了黛玉,各懷心思,麵色帶笑,將人送到儀門前?,看著婆媳二人入了轎,方才返回。

又說胤礽這頭,將口供狀紙交與兆吉,兆吉立騎馬去了順天府找季聞,將事情來龍去脈告知季大人,可?季大人似乎不大信。

反複低眉看看口供,又抬眼望望兆吉。

說實話,此事太魔幻,季聞懷疑口供是偽造的,畢竟他師弟手下有這樣的能人。

兆吉無奈,他最初何嘗又信過?,這不險些誤了大爺的事兒,可?如今弟弟是親曆者,叫他不得不信,隻得勸道,“隻請大人將此口供交與李通判比對就是。”

為何不直接找李通判,胤礽有自己的考慮。

他未直接與此人來往過?,雖一直聽父親說其人磊落,品性不錯,但娶了何氏那?樣一個妻子,又教出李湞娘這麼一個女兒,怎能叫人信得過?。

因此,叫季聞過?一道手更好,防止口供被毀,或被換。

事實上,還是胤礽多慮了。

季聞先?送上口供,才叫兆吉說明情況,李通判看完大驚,當即叫家人回府取了李湞娘遺留的書信來,又遣人請了衙門裡比對字跡的高?手,當場驗明。

兩份字跡確實同出一人之手。

李通判跌坐在?椅子上,麵色痛苦,他自是相信親生女兒之言,萬分內疚,沒想到他信重的妻子和?資助的內侄兒,竟害女兒枉死,不能投胎。

悲傷過?後,李通判隨即著人押了何氏來,又求府尹,當日?開堂審理此案。

何氏當堂看了李湞娘的字跡,一麵害怕女鬼來報複,一麵又被口供上將所有錯甩在?外甥身上的無恥震驚,狀若癲狂,嘴裡連連嚷著“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府尹也沒想過?事情竟真?是個這麼個結果,隻將驚堂木一拍,何瑋書強迫官家女,又逼人墮胎致死,本就有罪,如今因果輪回,女鬼索命,此案就此了結。

何氏不服,外甥沒了,她?享不上福了,若得不到補償,她?就隻落得一場空!

府尹不與無知婦人糾纏,令人按下她?,喝道,“大興律,誣告反坐,你還要?告嗎?”

何氏嚇了個哆嗦,殺人犯,重者砍頭,輕者流放,不論哪一種?,她?都擔不起,連連磕頭,忙說“不告了”。

可?她?仗著死者何瑋書是舉人,一連鬨了府衙一兩個月,府尹哪能如此就算了,又判打?她?二十大板,以?儆效尤,方讓家下仆人抬走。

此案遂結。

話說吳熳隨賈林氏歸家,陪婆婆吃過?飯,方回了院子。

屋內,胤礽歪在?炕上看書,聽她?進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複低眉,翻頁,問了句,“回來了?”

吳熳一愣,上輩子未成年時,她?做夢都想回家進門時,有個人跟她?說,“你回來了。”

可?三十多年從沒聽過?一次,如今,陡然聽見,心臟“噗通”巨跳了一下,吳熳解衣的手指亦頓住。

不過?,男人的這聲“回來了”,有幾分不善的意?味在?裡頭。

吳熳見人沒看她?,倒沒如往常一般沉默點頭,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胤礽盯著書,牙根癢癢,明明是擔心母親一人在?家孤獨,才快速返家的,可?如今孤獨的人卻成了他,這是什麼理兒。

男人不悅,吳熳亦在?惡心清晨那?聲“賈琛哥哥”。

上了另一邊炕,盤腿坐的板直,隔著炕幾與男人對話,“琛大爺到底有幾個好妹妹,說出來好叫我有個數。”

第四十二回

且說胤礽聽得妻子問他“有幾個好妹妹”, 一頭霧水。

妹妹就妹妹,“好妹妹”是何說法?有股子陰陽怪氣的味道。

又見人漆黑的眼眸裡透著審視。

胤礽沉思片刻,恍然失笑, 從來隻聞風月場所的妓。子、小倌,喚人“好哥哥”的, 何曾聽過有人回稱“好妹妹”。

不過,初次被妻子盤問情史?, 亦是件稀奇事。

胤礽隻裝聽不懂, 逗她道,“妹妹啊,出了大門, 寧榮街上的賈姓同輩女子, 年歲又?比我小的,都是我妹妹,具體?多少個就不得而知了。”

賈門生齒繁茂, 這些年還真不知新添了多少人口?。

吳熳見他裝傻充愣, 答非所問, 隻涼冰冰盯著他。

胤礽被妻子看得不自在?, 輕咳了一聲, 正正色, 揚聲喊了兆利來, 叫人在?外間門口?候著,“給大奶奶講講, 爺去外邊都是怎麼應酬的!”

兆利素來乖覺, 哪能不懂大爺的意思, 又?思量著,大奶奶想是在?西府, 受了那有醋缸醋甕之稱的璉二奶奶影響,遂擲地?有聲答道,“回大奶奶,爺在?外隻吃酒喝茶、聽曲兒看戲,從不叫小戲子等近身,日日必回家安寢。”

胤礽聽人說完,便叫他出去了,後挑眉示意妻子,可聽清了?

吳熳默然,緊了緊手指,抑製住想打人的衝動,誰問這個。

胤礽見人且不滿意,複想起清晨那顯而易見的不悅,以及兆利口?中,她最後時?刻欲置李二姑娘於死地?的行徑,心中閃過某種?猜測。

不會是那與人私通的李二姑娘,說與他有何關係,甚是喚他“好哥哥”之類的?

胤礽隻覺冤枉又?胃內不適。

但轉念一想,妻子這是呷醋?

胤礽眉露喜色,挪到妻子身邊,長?臂長?腿展開,將坐姿端正的妻子圍在?懷裡,低頭調笑道,“大奶奶今兒去那府裡吃了酸梅?”

說著,還佯裝四處嗅嗅,看有沒有味兒,吳熳隻微後仰身,拿眼?神睨著他。

胤礽趁機湊過去在?她的笑靨處,啄了一口?,分?證道,“我隻大奶奶一個好妹妹。”

至於他那點兒被拋下的不悅,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吳熳彆?開眼?,隻我一個,那小葛大夫與李湞娘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見賈琛不說,她便直接開口?問道,“前前頭那位,如?何故去的?”

有無化鬼的可能,會不會跟李湞娘一樣?,突然就冒出來,又?喊你一聲“賈琛哥哥”,現下說好了,她好作?準備。

胤礽聽了咬牙,非得跟這些人過不去了是吧?

吳熳用手肘搗搗他,認真道,“這是很正經的事情。”

胤礽隻堵了她的嘴,把人按倒在?炕上,欺負了好一會兒,直至冷白的皮下泛著紅暈,喘。息不勻,才放過她,欲將人往床上帶。

不想,被人抓住了衣襟往下拉,又?聽清冷略帶情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了再去。”

個敗興娘們,胤礽咬牙,“先把‘病’治好了,再對付這些神神鬼鬼的,可行?”

可惜,不行。

四目相對,胤礽先敗下陣來,快速同她說了第?一任未婚妻寇氏之死。

寇氏及家人在?上香路上,偶遇一村肆茶鋪,她欲湊野趣,便叫人送了碗粗茶來,嘗嘗味兒。

不想,回家路上便惡心不止,寇家連尋了好幾位名醫,都探不出是何病症,沒一天,人就去了。

後寇家人再去尋那茶鋪店家,就不見了蹤影,遂報了官。

捕快皂吏四處走訪搜尋,附近村莊上之人都道那裡根本沒有茶鋪。

官府也懷疑是否是寇家報假案,可寇太太及那日同行的丫鬟婆子家仆都言之鑿鑿,確實見到了那茶鋪,且將人分?開審訊,幾人亦能將那茶鋪模樣?,及主人家的相貌特征說的彆?無二致。

官府毫無頭緒,如?今已成了無頭公?案。

吳熳被賈琛弄的腦子混沌,眼?神迷茫,明明覺得此事中有些東西很熟悉,卻一時?難想起來。

直至賈琛欲將她抱起來,她眼?睛瞟過幾上那盞茶,靈光忽現。

姓寇,喝了茶水惡心,沒一日死了……

吳熳再次抓住了男人的衣襟,試探著問,“那位寇姑娘在?家是不是行三?”

胤礽頓住,沒完沒了了是吧,不過,“你怎麼知道?”

寇家在?通州,據他所知,近幾年應未進過京才是,她如?何知道的?

吳熳放鬆力道,無力靠在?男人肩上,默默看著他的側臉,她可太知道了。

寇三娘,聊齋水莽草篇的女主角。

吳熳連她的下場都知道。

“寇家與家中關係好嗎?”吳熳問。

胤礽怪異望著她,“舅母姓寇,寇三姑娘是她的內侄女。”

吳熳記得賈琛的舅母,越哥兒的祖母,那位姿容秀麗的美婦人,卻是初聞她姓寇。

也就是說,寇家與家中也算親戚,尚有幾分?交情在?,這可難辦了,以後若真遇上了,吳熳還真不知該不該幫她……

胤礽將人放到床榻上,見人還未回神,也不鬨了,拉起被子蓋好,自己也躺下,正準備入睡時?,忽聽耳邊傳來一聲咕噥,“哪是好妹妹,全是鬼妹妹”

胤礽一時?額頭青筋直跳,睡意全無。

且說榮府,王熙鳳、李紈、薛寶釵、林黛玉、秦可卿將吳熳婆媳送走,因著各懷心事,都無再聚意思,遂就此分?散。

幾人離去前,秦可卿方說起今日之來意,“我們府裡梅花開得好,太太過幾日欲設家宴治酒席,特著我來邀太太嬸子姑娘們去賞梅聽戲。”

林黛玉、薛寶釵兩個姑娘聽了,便婉拒了,皆因冬日裡身子不好,受不得嚴寒,也不太能見風。

而李紈,一向都不參與這些出府門的宴會,遂也表示不去了。

隻王熙鳳愛熱鬨,嘴裡說著到了日子一定去,但今兒實在?沒精力招呼秦可卿,就連秦可卿和吳熳在?屋裡那些眉眼?官司,也顧不上細究,隻叫豐兒攙著,回自個兒屋子去了。

一進門,便歪在?床上,麵朝裡枕著,平兒見狀擔心,上前問了兩句,可是不好,要?不要?請大夫?

王熙鳳隻搖頭,告她,“去太太院裡給我報個假兒,就說我不大舒服,不能去定省了。”

平兒聽命去了,吩咐屋裡三個小丫頭子好生照看著。

王熙鳳隻覺沒清淨多大會兒,平兒又?回來了,說是大奶奶在?太太房裡說話,她報了假,太太就讓她回來了,不過,她出來時?留意了一眼?,見太太與大奶奶麵色都挺嚴肅的,似在?說甚正事。

王熙鳳扯了扯嘴角,“哼”笑一聲,又?翻過身去。

“大菩薩”為了兒子,脾氣終於要?硬上一回了,就是不知能不能成。

及至賈璉回來,平兒幫著解衣、盥洗,都不見王熙鳳有甚動靜,賈璉努嘴問平兒,怎麼了?

平兒也搖頭,今兒,奶奶趁空去趟林姑娘房裡,她沒跟著去,隻守在?房裡,不叫有急事的執事媳婦們撲空,奶奶回來就這樣?了。

她問了跟去的豐兒,隻說二奶奶單獨與琛大奶奶說了會兒子話,就魂不守舍了。

王熙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賈璉回來了,忙撐著身子坐起,嘴裡道,“二爺回來了?”

眼?神卻不住打量著他,吳漫說,這個連她都不如?的男人靠不住。

王熙鳳不由順著那話往下想,賈璉、璉二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色、糊塗、愛財、孝順,也許有幾分?料理庶務的才能,可性子過於軟弱,若是她也是男兒身,能任意在?外行走,賈璉確實比不得她。

姑媽呢……

王熙鳳被吳漫激起的怒氣平息後,反複咂摸著她的話,才體?悟出其中深意來。

吳漫已直白告訴她,若她不將這國公?府完全握在?手裡,等寶玉長?成,娶了得力的媳婦兒進來,姑媽有了幫手,就不需要?她了。

到那時?會怎樣?!

可能就會著手抓她的“尾巴”了,一旦被人抓住,那些被她懲治過的不守規矩、辦事不力的奴才們,會一齊使力,將她拉下馬!

王熙鳳心中糾結,兩個想法不停扯,一邊說吳漫在?挑撥離間她跟姑媽,一邊又?說吳漫說的是對的!

王熙鳳想了許久,眼?裡閃過厲色,是了,她在?這邊兒住久了,差點兒忘了,她跟姑媽如?今不是一家兒!

真到了姑侄相爭的地?步,叔叔幫侄女,還是幫妹妹?

王熙鳳拿不準。

照吳漫的說法,丈夫靠不住,姑媽要?提防,娘家立場不定,她還能靠誰?

老太太?也許,這些年她確實靠著哄老太太得了不少利。

但是老太太又?能活多久,且她和璉二綁在?一起跟寶玉,比較取舍,老太太會選誰,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賈璉見王熙鳳麵色越發怪異,漸露虛汗,忙過來探她的額頭,衝外麵喊道,“平兒,叫大夫去!”

王熙鳳撥開他的手,說了聲,“不用!”外間動作?方止。

平兒擺了飯進來,王熙鳳強撐著起來,陪賈璉吃了幾口?,實在?沒胃口?,就放下筷子,隻看著賈璉一人酌飲。

“二奶奶今兒丟魂了?”賈璉邊喝酒,邊調笑道,“這是被哪路神仙勾了去?”

王熙鳳嗔了他一眼?,垂眸想著吳漫說的也許是對的,二爺還是早早襲爵的好。

到時?,她就是名正言順的當家奶奶,隻要?不虧待了老太太和兩位太太,誰也不能轄製她,誰也不能說想換,就換下她。

如?此想著,王熙鳳漸漸出神,開始謀劃起來。

此事,沒有賈璉不成,遂晚間帳中,王熙鳳同賈璉說了提前襲爵之事,賈璉驚出一身汗,直呼她瘋了,但一想到他襲了三等將軍銜,是何等神氣威赫,又?覺心熱不已。

夫妻二人遂悄悄謀劃起來。

又?說秦可卿這邊,與幾人分?手後,入了老太太房中,又?將邀西府女眷至東府賞梅之事說了,老太太滿口?答應,又?留了飯,才叫鴛鴦送她出門。

路上,秦可卿遞了個荷包到鴛鴦手上。

蓋因尤氏給她出主意偶遇琛大嬸子後,她便找機會尋了鴛鴦,央著鴛鴦見人來了,使人給她報個信兒,荷包裡裝的是報酬。

隻今日相見之果,並不太如?她意。

秦可卿乘轎回東府時?,一直在?想這位嬸子到底看出她的身份了沒,對她又?有何評價,與明昌郡主相比如?何……

薛寶釵回了梨香院,隻告訴她媽,此事不成,需另尋他法,薛姨媽隻歎息。

而黛玉,心思最純,回到屋內,看著紫鵑領小丫頭們收拾滿滿的殘席,心下好氣又?好笑。

兩月前,府裡人都道姑媽是來打抽豐,不願交往,後又?嫌棄嫂子名聲,大婚之日也不願前往祝賀,今兒是怎麼了,一一都巴了上來,黛玉隻覺好沒意思。

第四十三回

且說狐狸精蓮香自那日見了那絕色女子, 將其形、容、音、行?刻在心中?,一刻不歇在洞府中幻化演練,直至成形, 蓮香攬鏡自?照,滿意至極。

隻蓮香未見吳熳笑顏, 漏了一對醉人笑靨,其走路姿勢亦透著狐狸獨有之妖媚, 雖竭力模仿, 但始終不如吳熳之清雅有度,遂雖形似,卻不完全同。

白日裡照常以狐形外出, 尋覓有緣人。

途中?累了, 趴在一破舊歇腳亭中暫歇,忽而,狐耳一動, 聞得有人結伴而來, 輕輕一躍, 躲至亭後石腳下。

隻聽亭中?幾人邊說邊笑。

蓮香靜待少許, 聽明白了幾人所言之事。

原是?一書生獨寄居荒宅, 幾人中?有一黃姓書生乃其鄰居, 日?日?接濟那書生飯食。

一日?, 黃姓書生問那書生獨居於此,可怕鬼狐上門, 書生言說, 雄的來了, 他?用利劍對付,雌的來了, 他?就請進屋裡坐坐。

黃姓書生不信,便與友人商議,花錢找了個妓。子,夜半裝鬼去找書生,不想,那書生根本不如他?自?言那般無畏從容,害怕得牙齒直打顫。【1】

今日?,黃姓書生將此趣事說與幾人,逗得哄堂大?笑。

蓮香一聽,覺得黃姓書生等人可惡,略施小懲,令幾人出亭子時,都絆摔了一跤,又對那被作弄的書生感興趣,心想如今尚未尋得有緣人,去瞧瞧也無妨。

是?夜,蓮香果化作吳熳模樣去了,身上亦披著吳熳當日?所著大?紅猩猩氈鬥篷,敲響了書生的房門。

那書生開門一露麵,赫然正是?胤礽當日?贈送過柴禾銀炭的桑曉。

桑曉見了蓮香,驚為天人,暗歎此為傾國之姝,忙延請入內。

隻屋中?簡陋,與蓮香滿頭?珠翠,猩紅華貴鬥篷格格不入,桑曉困窘,言辭木訥,隻問蓮香是?何人,為何來此。

蓮香一笑,眉眼飛揚,與吳熳完全不同,卻也傾倒書生,隻道?,“妾名蓮香,乃西街妓女?。”

桑曉隻覺眼餳骨酥,但自?持讀書人身份,方才不露醜態。

蓮香見狀滿意,對叫書生露怯的陋室,也不是?太?在意,對於狐來說,人間富貴隻要想要,隨手便可攫來。

她隻在屋中?輕移環視,忽見牆上懸著一把?長刀,氤氳著淡淡紫氣,蓮香驚訝,忙問桑曉此刀何來?

這?上麵的人間帝王之氣,可不是?一個窮苦書生能擁有的。

桑曉忙答,路人所遺,他?暫時收著,待失主來尋。

蓮香心下慌亂,這?刀的樣式,與那日?絕色女?子家仆所持一致,雖當時那刀上無這?紫氣,可保不齊是?一起的,若叫那能操縱異火的女?子知曉她扮成了她的樣子在外行?走,會不會來收她?

蓮香暗暗後悔,既知那女?子來過紅花埠一帶,她就該避開此地,走遠些尋覓有緣人的!

如今,隻懷抱最後一絲希望問書生,“不知那失主是?何人?”

桑曉回?憶起當日?燭光夜色下的夫妻,隻記得男子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男子的夫人倒不曾露麵,隻記得穿了一件大?紅鬥篷。

可不正與蓮香身上這?件相似,忙驚喜同蓮香敘說。

蓮香心中?直呼,完了!時間、衣物,再?加這?刀都對上,多半是?了。

現下,雖對這?書生很滿意,亦不敢停留,隻與書生道?,尚有事,須走了。

桑曉不舍,但也不能勉強,隻在荒宅門口倚門佇望,久久不能回?神。

及至三更,才被凍得醒神,忙回?屋中?臥下取暖。

次日?清晨,早早醒來,眼下青黑,精神卻奕奕,腦海中?滿滿都是?蓮香的一顰一笑,靈感速來,遂提筆揮墨,一傾城女?子躍然紙上。

隻桑曉細細觀賞後,直搖頭?,不太?滿意,紙上之人隻黑白兩色,不能顯其萬分之一容顏,甚是?遺憾。

桑曉自?知家貧,無有錢財采購畫器,但心癢難耐,欲去東鄰黃兄家借上一筆,但又擔心無力償還,隻望著房梁木木出神。

少時,不知想到了甚,眼睛移向角落處那半簍子銀霜炭。

那上等銀霜炭,他?一直不舍得用,如今還剩許多,想應是?能換不少銀錢!

遂抱了去埠上街市,高價賣與一家富戶,又購得幾色顏料、上等畫紙畫筆,滿意而歸。

一回?來,便開始塗畫上色,卻一直未得佳作,直至顏料將近,方得一幅完美之作。

桑曉將畫掛於牆上,日?日?觀摩思念,蓮香卻再?未來過。

又說眼睜睜看一落魄書生,將逸散著紫氣的刀拔走的李湞娘,白日?裡隻能急得跳腳,夜間才憑書生的樣貌,在這?大?村莊裡一戶戶找尋。

想不到尋了好幾日?,方知那書生竟就住在她眼皮子底下,李湞娘怒上心頭?,“砰砰”大?聲敲響書生的房門。

桑曉以為日?思夜想的蓮香來了,忙去開門,卻見一十五六歲的秀美女?子,滿臉怒容瞪著他?,看著來者不善。

桑曉不明所以,問她找誰,何事?

李湞娘不答,手一把?將書生推開,就進屋尋刀。

一眼就見瑩潤泛著紫氣的刀掛在牆上,李湞娘大?喜,伸手去拿,不想,手方靠近,還未觸到刀鞘,手心就如烈火灼燒,李湞娘疼得驚呼。

桑曉忙上前來問,怎麼了?

李湞娘慌忙將手合攏,藏到身後,一改方才無禮態度,福了福身,言笑晏晏道?,“公子見諒,小女?子失禮了,實是?尋找失物心切”

而後,李湞娘鬼話連篇,說此刀乃是?她兄長所遺,那日?其實見了刀被桑曉撿走,不想連日?被事情絆住手腳,不能及時來取,兄長今日?才叫她來看看。

桑曉一聽便信了,還在心中?自?責先入為主,竟將此刀視作那對夫妻之物。

不過,既失主尋來,再?好不過了,隻去取下來,遞與這?女?子。

可那姑娘似被刀驚到了一般,後退一步,眼神戒備看著他?。

見他?覺奇怪,方解釋道?,“此是?小女?家傳之物,家規有言不許女?子觸碰,隻請公子好生保管,待家兄有空,親自?來取。”

桑曉不解搖頭?,隻得將刀掛了回?去,心中?卻警惕,此女?言行?怪異矛盾,須多加小心才是?。

李湞娘見取不走刀,心中?立馬換了主意,這?書生離她的墓室近,正好便宜,她可天天來吸取刀上的紫氣,也可與他?做段露水夫妻,消解夜裡寂寞。

遂在這?日?後的長居之所中?巡視起來,隻眼神挑剔,這?也太?窮了。

不過,忽見他?桌上竟有上好的畫筆顏料,滿意點頭?,與書生閒聊道?,“公子也喜作畫?”

琴棋書畫,眼看已占兩樣,說明這?窮書生也上得兩分台麵。

桑曉一聞人提畫之事,眼睛便不由自?主瞟向掛在牆上卷起的畫軸。

李湞娘見他?模樣,心生好奇,顏料將儘,畫筆也有些禿,此屋中?卻不見畫缸畫卷,隻牆上掛了一卷畫軸。

李湞娘來了興趣,自?顧自?上前展開,書生連阻止,都未來得及。

就見一絕色紅衣女?子從頭?到腳,一點點映入眼簾。

桑曉氣憤女?子無禮,欲趕她出去。

李湞娘卻呆呆望著畫上之人,這?不是?吳家女??

李湞娘微愣之後,喜之不儘,簡直比尋到刀還開心,指著畫上之人問書生,“你認識她?”

眼睛閃著強勢的光,似即便這?書生不認得,也要逼著他?說認識一般。

見書生點頭?,李湞娘大?笑,眼神狠厲,好啊,吳家女?!你將我私通之事鬨得人儘皆知,不想,你也是?這?麼個貨色,若讓賈琛知曉,看他?會不會休了你!

於是?便問書生,“你怎麼識得她的?”

桑曉聽這?女?子所言,竟似認識蓮香,連忙將二人相識之事和盤托出,又問女?子,蓮香現在何處,他?尋不到她。

那日?他?賣炭剩了些錢,心癢難耐,亦去西街妓館尋過她,不想那些妓館,不是?沒有叫蓮香的女?子,就是?名同人卻不是?,桑曉大?失所望,看來“妓。子”一言,並不儘實。

不過,知曉蓮香是?良家子更好,他?更歡喜!

李湞娘聽這?書生說,此女?自?稱是?西街的妓。女?,隻覺不可思議。

難道?此女?不是?吳家女??

李湞娘不由舉了蠟燭,湊近細看,驚得桑曉忙上前製止,生怕李湞娘一不小心就燒了他?的畫。

李湞娘見畫上之人,雖與吳家女?麵容極像,身上大?紅鬥篷也一致,但這?滿頭?珠翠和燦然笑容,無一與她見過的吳家女?相符。

許隻是?相似也說不定,李湞娘略失望。

不過,像到如雙生姐妹的程度,栽到吳家女?身上也無妨,又聽這?書生苦心相尋不得,便出主意道?,“確實與小女?識得一人相似,細看卻不是?,公子既尋不到人,何不帶此小像問問親朋故舊,也許有人見過、認識也不一定”

書生多有文會風雅局,這?般顏色的女?子,肯定能口耳相傳,傳到都中?去。

李湞娘唇角含笑,滿眼惡劣,到那時,就看賈琛能不能容得下如此一個被千人萬人意。淫過的女?子了。

桑曉一聽,確實是?個辦法,但卻不太?樂意。

一則他?想獨占蓮香,不願人見她看她;二則他?素來靜穆自?喜,囊中?羞澀,一向不參與文人之間交流飯局,也沒有門路。

李湞娘卻不忍這?大?好機會錯過,一心遊說起來,見他?家中?無財,雖暗翻白眼嘲諷,卻還是?從她的陪葬中?,取了一支金簪給他?,助他?成事。

桑曉大?驚,忙問萍水相逢,何故贈此珍貴之物,李湞娘柔情蜜意道?,“小女?慕君深情,大?受感動,欲助郎君心想事成,也盼將來能得如此深情郎君相憐。”

說著,深情款款望著桑曉,貝齒咬唇,含羞低頭?。

桑曉一時心動,他?少孤,四處飄蕩,食不果腹,如何受過女?子青睞,如今得一麵容清麗秀美之女?子含情脈脈看著,心中?的戒備猶疑,早拋到腦後去了。

燭火熄滅,月光照進窗內,隻隱約見帳上鴛鴦交頸。

事畢,書生沉沉睡去,李湞娘飄然下床,立在離刀不遠處,伸手吸取刀上紫氣。

不想,才取絲線般一縷紫氣入體?,便撐的像要爆體?一般,李湞娘趕忙止住,閃身遁回?墓中?消化。

隻桑曉,醒來時不見佳人,心中?略失望,不過蓮香亦有了尋路,桑曉隻覺精神倍增。

起床洗漱後,便帶著畫,去了黃生家中?,將原委告知。

黃生看了畫,亦驚為天人,暗道?桑曉好運道?,心中?嫉妒。

不過聽聞此女?是?個妓。子,黃生又將心頭?嫉妒掃去,他?有錢,還怕不能攬到此絕色一夜,遂出了大?力,帶著桑曉出入各大?文會酒局,尋找此女?。

於是?,蓮香的畫像便這?般傳了出去,及至胤礽見到此畫,已是?大?半月後。

第四十四回

且說臘月初, 一夜寒風大雪,次日放晴,胤礽收到幾張賞雪賞梅的帖子, 其中?有一兩處清淨地兒的,問了母親和妻子可願同去, 他另辟一處安靜地方與她們。

可都遭了拒絕,賈林氏忙於年關人情往來, 不得空, 妻子雖隻協理,但她直言對賞雪這等風雅之事?不感興趣,胤礽隻好獨自?赴約。

聚會約在都中一處鬨中?取靜之地, 占地不大, 廳台樓閣處處彆致清雅,是不少文人雅士青睞的地方。

胤礽到時,屋中?已至幾人, 正在閒話, 兩名小童煮酒烹茶, 兩個清倌一彈琴一唱曲兒。

見胤礽進門, 幾人施禮還禮一番, 各自?坐下閒聊。

胤礽新婚, 少不得又?被打趣, 一友人問道,“嬌妻在懷, 明年還要外出否?又?要去往哪幾地?”

胤礽還真想過這個問題, 短期內妻子身子無法有孕, 且她自?理能力?甚強,就是不知能否受得路上顛簸, 又?是否願意同他一齊出門,若是她願意,胤礽還真想帶著?她一起出去走走。

眼下尚不確定,他隻言再?看。

又?被幾人擠眉弄眼打趣一番。

半盞茶間,友人越聚越多,或說己身近況,或聊都中?趣事?兒,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忽聞一道清脆少年音興高采烈從門口傳來,“各位,你們可知我搞到了什?麼好東西……”

隻見湘妃竹簾掀起,少年一隻腳踏進門來,滿眼期待往裡一望,見人都不對,愣了一瞬,方發現走錯地方。

趕忙打恭作揖致歉,準備往外走,可屋中?人是誰?

都是頑鬨慣了的老紈絝,哪能如此輕易放過他,連忙將人叫住,“小魏子,哪兒走啊,見了叔叔哥哥們連禮都不見就想走,信不信我們找你哥說理兒去。”

隻見小魏子魏和安,錦鄉侯府的嫡玄孫,隻得回身,將手上東西遞給?身後的小廝,又?重新恭敬規矩打千兒,“給?各位叔叔兄長們請安。”

眾人不過逗他頑罷了,笑?過便打算放人。

不想,魏和安剛轉身,又?遇上來赴宴的定城侯府謝鯤,謝鯤促狹,愛逗這些小輩玩兒,隨手抽走了他交到小廝手上的畫軸進屋,邊走邊解開?了係繩,嘴裡好奇著?,“什?麼好東西,也叫叔叔哥哥們漲漲見識!”

屋中?,有人點著?謝鯤笑?,有人勸他彆欺負孩子。

“唰!”畫卷展開?,原本笑?鬨不止的眾人,看清畫上內容後,皆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笑?聲戛然而止,麵上笑?色漸收,有人彆開?臉不看,有人若無其事?低下頭?吃酒吃茶。

舉著?畫的謝鯤,先兒還跟沒大沒小動手搶畫的魏和安鬥智鬥勇,忽的,兩人也發現耳邊笑?鬨聲停了,動作跟著?停了下來。

謝鯤正欲看看究竟是何畫兒,竟讓眾人這般模樣,就聽?賈琛道,“拿來予我看看。”

謝鯤正想說我還沒看呢,憑甚先予你看!

不想,畫還沒翻過麵兒,便被裘良奪了去,快速卷合兩下,扔給?賈琛,他也被按坐下,旁邊另一人立馬塞了杯酒在他手中?,道,“吃!”

魏和安不明所以,與這位渾身散發著?冷氣的賈家叔叔不熟,這位可是大哥一再?囑咐他在外不能惹的人之一,遂也不敢上前?搶奪,隻乖乖候著?,等人快看完,好還他。

不想,好長時間沒有動靜就算了,隻見這位叔叔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盯得人寒毛起立,問他,“這畫兒哪來的?”

“侄兒花了三百兩銀子,從一個窮書生?手裡買的。”魏和安期期艾艾答道,不敢看他眼睛,暗道怎麼覺著?這位賈叔比爺爺還可怕。

又?聽?人問,“那書生?叫甚?”

“叫徐洪明,一個專門臨摹古畫賣的落魄書生?。”魏和安這次答得快,答完立馬彆開?眼。

“這張畫是臨摹品?”胤礽捏著?畫軸的手指不自?覺用力?,似要將畫軸捏斷一般。

魏和安點頭?,也不知這位賈叔要問到何時,便主動說起來,“傳聞畫上的美人兒……”

“咳咳!”這小子才說第一句,就嗆住了不少人。

有人連忙喝道,“女子就女子,小孩子家家的,什?麼美人不美人,毛長齊了沒?”

他們這群人不是賈琛親迎那日去幫著?接親的,就是鬨過洞房的,如何能不知曉賈琛妻子的樣貌,這忽的一看,可驚了一跳!

一個深閨婦人的畫像,竟被一少年拿著?,準備去顯擺傳閱,這、這……

幾人都不敢看賈琛是何表情?,隻能教訓眼前?這小子。

魏和安隻覺莫名其妙,不過見這些身材高壯的叔叔兄長們瞪著?他,倍感壓力?,遂改了口。

“傳聞這女子叫蓮香,是紅花埠上的妓。子,與一桑姓窮書生?結下情?緣,半月前?卻突然消失不見了,那桑生?就畫了一幅她的肖像四處尋找,

不少人見了都……覺著?好看,但原畫兒桑生?寶貝,出多少錢都不肯賣,便有不少觀摩過的人開?始臨摹,這個叫徐洪明的書生?是臨得最好的一個,一畫難求,侄兒廢了好大力?氣才弄來的!”

所以,賈叔您可一定得還我。

蓮香、妓。子、半月前?、紅花埠……

屋中?眾人聽?完,眉頭?舒展,鬆了口氣。

半月前?嫂夫人早就在賈琛家中?了,此女不過是長得像的一個妓。子而已,可真是唬了他們一跳!

須臾,屋中?閒話說笑?聲複起。

隻胤礽眼神越來越幽深,叫上魏和安到外間繼續說話。

眾人隻當賈琛不想類似妻子的畫像外傳,料理去了,也沒多在意。

隻謝鯤一人且不明情?況,拉人詢問,眾人皆不答,隻罰他姍姍來遲之酒,謝鯤一時也顧不上那畫兒了。

魏和安跟著?胤礽出來,隻見人揮退小廝仆人,叫他坐下,又?問起此畫之事?。

“這畫有許多人見過?”胤礽手指點著?桌麵。

魏和安點頭?,“聽?說那書生?專帶著?去文會上去尋人問,就連北靜王爺也看過,說確實是難得的美人,還說若是添上一對笑?靨就更好了,叔叔猜怎麼樣,還真有人臨摹了之後,加了一對笑?靨,簡直渾然天?成,容顏更盛,可惜侄兒沒福,不曾得見…”

北靜王嗎?胤礽握拳,手背上青筋畢現。

北靜王見過妻子,所以放出此言,是故意惡心他們夫妻!

魏和安也不知賈叔為何就不說話了,隻看著?他緊緊攥住的畫,不住心疼,“叔叔……畫可以還我了嗎?”他還要去赴宴,炫耀得了這麼件寶貝呢!

胤礽聲音平靜道,“這畫轉給?我如何?”

魏和安傻了,奪人所好?若是平時他肯定不能同意,小爺是誰?還有人敢搶小爺的東西!

可賈叔的眼神好可怕,像一頭?發怒的豹子,若他敢不答應,這豹子就撲過來咬斷他的脖子,魏和安嚇得瑟縮。

“不白要你的,”隻聽?這可怕的叔叔緩聲道,“都是沒影兒的人,我畫一幅更好的與你,三百兩銀子也還你,奇珍閣裡有什?麼喜歡的也去挑上一兩件,記我帳上。”

“果真?”此話一出,魏和安簡直興奮得要蹦起來。

三百兩對他來說,也不是小數目,花了正肉疼,且賈叔的畫技可是出了名的好,沒了這幅,還有更好的,他不虧,又?有奇珍閣裡那些好頑有趣的東西,隻用這張畫換,那可太值了!

魏和安此刻也不想要畫了,生?怕人反悔,帶著?小廝又?笑?又?跳跑走了。

胤礽待人出門後,才斂起臉上笑?意,叫貓兒找來火折,親手將畫點燃,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臉慢慢燃成灰燼,才回到屋中?。

不過,稍坐了會兒,就告了辭。

裘良和季聞的小廝追了出來,替各家主子來問,可要幫忙?

那畫中?人,雖不是賈琛妻子,但如此相似的肖像流落在外也是麻煩,對他妻子名聲不好。

胤礽拒了,他能處理。

人多口雜,若是叫裘良和季聞手下的人出馬,少不得要說明情?況,知情?人會更多,背後言語妻子的人也會更多,不妥!

回到家,胤礽直接叫了兆吉去書房,將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頭?一件,去都中?所有有書生?集會的茶樓酒館,暗中?打聽?一個叫“蓮香”的女子畫像,高價買下,或動用非常手段弄回來,畫像到手後,一律不準看,直接焚毀,若有人不聽?令,拔了舌頭?發去采石礦。

另有以徐洪明為首的臨畫者,將他們手上的畫全毀掉,勒令這些人不許再?畫,否則打斷他們的手!

第二件,去細查這個桑生?和蓮香,胤礽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第三件,北靜王……此人,需他親自?動手,胤礽速寫了幾封信,著?兆利派人立刻發出去。

原隻想坐看他自?取滅亡的,如今看來,他是嫌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才有空暇參與些書生?風月之事?!

胤礽在書房坐了許久,心情?平複少許,方才回房。

時吳熳正歪在床上休息,她今日練了許久異能,精神力?又?耗儘,有些累,聽?人進屋,坐起身,開?口問道,“出事?了?”

兆吉在府中?抽調人手,動靜不小,就連周婆子都聽?了響動,進來提醒她注意。

胤礽沉默,他不欲撒謊騙女人,也不想讓她知道此等醃臢事?。

隻見妻子清澈的眼睛與他對視,道,“如果事?情?跟我有關,你還是如實告訴我,如此料理起來會更快。”

“吳家有與你長得極相似之人嗎?”

吳熳略一回憶,搖頭?,吳漫的嫡親妹妹吳三姑娘,與她也隻三四分相似而已。

後胤礽將今日所遇之事?,儘數告知與她。

吳熳沉思,半月前?他們才去過紅花埠,紅花埠就冒出一個跟她長得極相似的女子,這巧合,幾率也太小了!

且那日她隻在夜間行走時,才沒戴帷帽,根本沒人看見……

沒人!

吳熳似忽想起什?麼,眼睛閃著?光,問賈琛,“你說,那妓。女和書生?叫什?麼?”

“蓮香,桑生?。”胤礽隻說人名,就已抑製不住怒氣!

蓮香,那隻狐狸精!

吳熳霎時也戾氣溢眼,早知如此,那日就該拿它“練手”!

“讓人備馬,去紅花埠!”

蓮香、桑生?、通判之女李小姐,這一狐一人一鬼合在一處,可不就是聊齋蓮香篇的主角們!

第四十五回

且說大雪未化儘, 極目遠望,四野白茫茫一片,六匹駿馬在這雪白中飛馳, 踏雪拔泥,呼嘯而過。

細看之, 其中一馬上竟是女子,背影纖細, 身披一無?雜色白狐裘, 偶隨風揚起,頭戴兜帽,下半臉圍著厚厚的白綾麵紗, 隻露一雙眼睛, 近觀可?見其中寒霜密布,凜冽可?刺人骨。

身後一小廝三護院快馬加鞭,方能趕上前麵的兩位主子。

快馬行進?一個?半時辰, 天色漸暗, 寒風將人臉、手、腳皆吹得僵硬, 六馬“踢踏”聲震蕩, 引得村戶上人家, 啟窗開門來看。

因紫氣灼燒五內, 不得安枕的李湞娘亦被驚動了。

當日, 她從刀上汲取絲縷紫氣入體,頓覺體內膨脹, 無?法受用, 隻想著運功轉化了便好, 誰知休整一日一夜後,爆體膨脹感雖消, 但五內卻?如被架在烈火上,一刻不停歇灼燒一般,叫她痛不欲生?,隻能抱腹打滾呻。吟。

李湞娘不知何故,趕忙忍痛尋了女?鬼幫助。

女?鬼大駭,歎她糊塗,直言紫氣是世間?至陽之氣之一,妖魔鬼怪最懼之物?,除天地認證可?獲外?,隻能主人主動給予才可?用,你一鬼物?見了這等克製之物?,不說遠遠避開,還妄想吸收自用,可?是自找罪受。

不過念她新喪,對陰間?許多事?尚不明了清楚,便指點她,解鈴還須係鈴人,隻讓那位貴人主動收回去,她方有一絲生?機,否則,等她的鬼氣、陰氣皆被紫氣燃儘,她也就?該消散於這天地間?了。

李湞娘又疼又怕,進?入都中多次,可?都無?果。

如前文所述,紫氣消散,她進?都城如逆洪水行舟,且如今,她已靠近不了寧榮街等繁華之地,如何找尋賈琛,遂日漸絕望,隻在墓中悔恨煎熬。

可?今日,她竟看到漫天紫氣踏馬而來,眺望馬上之人,可?不正是賈琛,李湞娘大喜,她有救了!

忙飄然而出,站在六馬行進?的正前方,大聲呼喚,“賈琛哥哥!”情真意切,盼著夢中情郎能早早看到她。

胤礽自然是聽到看見了,總算知道妻子為?何不悅,眼中閃過厭惡,身上紫氣騰起,化作龍形,衝著女?鬼疾馳而去。

李湞娘一慌,她早被紫氣嚇怕了,如今見這紫氣破風直衝麵門而來,嚇得隱身躲避,隻一瞬,駿馬疾馳,躍過她方才所站之地,無?一絲猶豫。

李湞娘咬唇淚目,心中害怕又委屈,但不能放棄,此是她唯一“活命”的機會!

便有閃身追上,聲音淒厲喊道,“賈琛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這次,胤礽沒再?動手,隻因他瞧見妻子手中忽現一條火鞭,用力一揮,雖不聞鞭風,卻?聽李家女?痛呼聲從後麵傳來,又聽妻子浸了冰渣的聲音響起,“滾!”

吳熳渾身戾氣與煞氣不得發泄,偏李湞娘還惡心人往上湊,若不是今日吳熳沒功夫跟她糾纏,可?不止這一鞭子的事?。

李湞娘一手抱腹,一手往臉上摸去,那吳家女?竟將她從腮上至嘴角的血肉,灼傷了一大片,李湞娘恨意直飆,對吳家女?也對賈琛,兩個?心狠手辣之人。

但回首,見兩人目的地竟是荒宅,李湞娘慌了,這倆人來勢洶洶,是為?荒宅裡的桑生?嗎?

事?發了?

李湞娘眼神慌亂,一時連五內、臉上之痛都忘了。

眼睜睜看著幾人利落下馬,並無?交談,隻聞馬鞍馬鐙響動,及衣物?摩擦的窸窣聲。

便見吳家女?領頭,大步進?了荒宅。

緊接著,敲門聲劇烈響起,後隨桑生?的痛苦嚎叫聲,李湞娘嚇得身子一戰,怎麼辦,桑生?會不會把她供出來?吳家女?會不會直接“殺”了她?

宅內,吳熳領人至了門前,楊子捶門,全?然沒了上一次對書生?的斯文有禮。

見那書生?開了門縫,不由分說,一腳踹開了門,震得那書生?後退踉蹌幾步。

後聽大奶奶說了句“讓開”,楊子快速避開,幾人隻見大奶奶進?屋,一抬腿,將那書生?生?生?踹出一丈遠,撞到屋中的桌椅上,又摔落在地,臉上尚懵,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疼似的,抱著身子叫喚打滾。

兆利、楊子等三個?護院都微微吸氣,路上見了大奶奶騎馬的身法,已知大奶奶與一般女?子不同,不想大奶奶竟還習武,看這力氣與腿法,恐怕護院中也少有能及者。

桑曉真是不知發生?了何事?,自己就?被打翻在地。

忍疼眯眼看了闖入屋中之人,才發現是上次送炭與他的主仆二人,並一個?全?身雪白,隻露眼睛的女?子,看身量,應是當日所見男子的妻子。

為?什麼?桑曉不解,上次還和顏悅色,他亦不曾得罪,何以一見麵就?動手腳!

隻見幾人在他屋中巡視,眼睛皆定格在蓮香的畫像上,下仆們忙低下頭,男主人進?屋將畫取了下來,隨意合起對折,又見後有一小廝舉著火折子上前,將畫點著了!

桑曉大驚,也顧不得疼了,慌忙爬起想去阻止,不想又被那婦人踹翻在地,疼得不能再?起身,隻能搖頭,目眥欲裂,嘴裡嚷著,“不要?!”

待火燃儘,畫像儘化為?灰燼,桑曉眼神空洞如萬念俱灰,望著幾人,喃喃道,“你們究竟是何人,要?乾甚!”

吳熳見他這副作態,隻覺惡心,忽見牆上懸著的刀,方想起是上次遺落那把,想不到被此人收起來了,她上前兩步,取下拔出,又走至桑生?身旁,刀尖對著他,“你叫桑曉?”

桑曉彆?開眼,不答,忽感胳膊被碾住,方轉眼來看,那婦人竟用腳踩住了他的胳膊,冰冷的刀尖就?對準他的手腕處。

“仔細與我說說你與蓮香是如何相?遇的。”

桑曉不答,咬牙想抽手,卻?抽不動,隻能狠狠瞪著她,關你甚事?!

吳熳眼中閃過不耐,腳下用力,手上利落一挑,書生?手腕處便血流如注。

桑曉瞬間?尖叫出聲,扭動身子腿腳和另一邊手要?來撲打她。

吳熳順勢鬆開,看著他捂住傷口,蜷著身體打滾哀嚎,眼中不見絲毫動容。

此舉,倒是把護院們嚇了一跳,偷偷瞄大爺,不知大爺對如此“殘忍”的大奶奶是何態度。

不想,居然見大爺一臉笑意,三人不禁打了個?寒戰,對視一眼,默默搖頭,算了算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主子的事?兒,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該管的。

隻兆利一人與有榮焉,他可?是見證大奶奶高人一麵的第一人,對付一文弱書生?算甚,大奶奶還能對付妖魔鬼怪呢,少見多怪!這般想著,還斜睨了沒見識的三人一眼。

“現在想說了嗎?”清泠之音又起,本該是悅耳動聽的,可?落入桑曉耳中,卻?如喪音一般。

“若是還不想說,我再?幫你把另一隻手也挑了如何?”吳熳接著問道。

桑曉目露驚恐,從沒見過這般可?怕的女?子,隻顫抖著聲音,講述了蓮香如何來,他們交談了些什麼,怎麼尋找的蓮香。

吳熳和胤礽越聽眼神越暗,屋中氣氛壓沉。

“你說有人教你帶著畫像去文會上尋人,是誰?”吳熳聲音輕緩,甩了甩刀上的血跡。

若有熟知之人,便曉得這是她將大開殺戒之兆。

桑曉不知這婦人想乾什麼,不欲說,擔心害了曾是一夜夫妻,及資助過他的李姑娘。

可?婦人並不需要?他答,直言問,“是不是姓李,一個?十五六左右的姑娘。”

桑曉不答,可?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似驚訝她如何得知。

吳熳得了準確答案,胤礽亦知了,手指不停轉動著手上扳指,抬腳往外?走,他去料理。

隻被妻子阻止,“不急,她還有用。”聲音中的怒氣泄出一絲。

“桑曉,將見過蓮香畫像的書生?名姓、住址、功名等一一說出來,我就?放了你如何?”吳熳漆黑的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的桑曉。

桑曉被嚇得避開眼,顫音大問,“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不乾什麼,”吳熳舉起手中的刀,刀麵反射的光,晃得桑曉睜不開眼,“挑斷你的手腳筋而已……”

桑曉這才鬆開一直捂住的腕口,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你挑斷了我的右手手筋?!”

他是書生?,沒了手,他怎麼科舉!

桑曉氣得發抖,語無?倫次,“你怎麼敢!我是秀才,我是秀才……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你看看我們敢不敢?”吳熳說著,眼神示意胤礽,胤礽一揮手,兩個?護院上前,將他四肢按住。

桑曉就?見那個?如催命閻王一般的婦人,又提刀朝他走了,他怕了,連連告饒,“我說,我說!”

這次不用主子二人示意,兆利走到書生?的桌前,研磨蘸筆,口氣不善道,“說吧,秀才公。”

聽著一個?個?人名從這書生?口中吐出,胤礽身上殺意漸濃,紫氣也瞬間?暴漲,欲將此人千刀萬剮!

夜深了,燭火幽曳。

桑生?報人名還未結束,吳熳叫了賈琛出門,這裡留給兆利,他們該去會會李湞娘了!

李湞娘其實?就?躲著荒宅外?,既害怕桑生?抖落出她,吳家女?找她報複,又想“活命”,不願遠離。

見人出來,從神色上看不出他們到底知道了沒有,隻試探露出身形,便聽吳家女?喊她,“方才,你想讓我夫君救你什麼?”

李湞娘一聽,麵露喜色,滿含期待望著賈琛,他願意幫我嗎?

隻是忽的,火鞭又衝她的臉來,在她的眉骨處卷起一大層皮肉,李湞娘驚呼,“你乾什麼!”

又聽那女?人聲音透著寒氣道,“招子放哪裡?”

胤礽唇角勾起,她今日可?真叫他刮目相?看又驚喜,慢條斯理道,“殺了吧。”

這個?女?子心術不正,留著也是禍患。

吳熳搖頭。

而李湞娘眼含震驚,他們曾是未婚夫妻,他竟一點兒私情都不顧,居然要?殺她!

李湞娘恨啊,既然都要?死,那她一定要?拖著這對狗男女?,遂撲了過來。

可?惜,她太弱了,才挪動幾步位置,就?被紫氣灼得皮開肉綻,不得不停下。

且尚未回神,又被吳熳一鞭子抽飛在地。

李湞娘絕望,眼看著吳家女?不斷靠近,懼怕地身體後縮,隻是遲遲沒等到灼燒的痛感,又聽見冰冷的聲音問她,讓賈琛救她什麼?

李湞娘猶豫許久,開口說了她吸了紫氣,隻有賈琛才能取出救她之事?。

吳熳上下掃了她一圈,頭也不回問賈琛,“能不能取?”

胤礽不知她欲作甚,隻答,“能。”

吳熳遂低頭跟李湞娘說道,“隻要?你能在今夜之內,找到那個?叫蓮香的狐狸精,我就?讓你超生?。”

李湞娘先震驚蓮香竟然是個?狐狸精,又聽吳熳要?讓她“超生?”,顫抖著問道,“你想讓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