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與花(1)(1 / 2)

錦繡芳華 九月輕歌 16486 字 9個月前

霍天北緊握了她的手一下, 笑容變得明朗,“我隻是不明白,嫣兒怎麼突然就像換了個人?對舅舅簡直就是敬重有加,好一番唱念做打, 你那一席話的分量就那麼重?”

“你也說了, 她孝順舅母。有孝心的人,為了在意的至親, 沒什麼做不出的。”顧雲箏語聲有些落寞,“她也不是想不到這些, 隻是沒人對她說這些, 她缺一個放下架子委曲求全的台階。”隨即展顏一笑,“國公爺怎麼說?”

“起初自然是瞠目結舌, 估摸著疑心喝醉了在做夢。後來見嫣兒言辭懇切,大手一揮就既往不咎了。我順勢在一旁幫嫣兒說了幾句話,舅舅就承認讓妾室持家的確不成體統, 讓嫣兒打理內宅, 同意我送去的那些人幫襯著嫣兒。”

原來宣國公是個順毛驢。霍天北沒細說當時情形,顧雲箏卻能想象的到。她輕輕地笑,“我就不明白了,這國公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是個活到死都活不明白的人。也算是性情中人吧,跟人置氣的時候,彆人最厭惡他做什麼,他就偏要做什麼。”霍天北挑了挑眉梢,頗為無奈的樣子。

顧雲箏若有所悟。

霍天北取出懷表, 看了看時辰,“這個時辰,你去嶽父家不合適,不如我請你下館子?”

“好啊。”顧雲箏爽快應著,被他握著的手忽的掙脫,拿走他的懷表,“這個你給我吧,我讓小廝去買了,可他們買不到。”懷表這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霍天北朗聲地笑,揉了揉她巴掌大的小臉兒,“早說啊,庫房裡扔著幾塊,回頭讓徐默給你拿到房裡。”

扔著幾塊……顧雲箏告訴自己,要習慣他這種說話的方式,隨即回以喜悅的笑,“那我先謝過侯爺了。”之後又提出要求,“你請我去醉仙樓吃飯好不好?”

霍天北看著她如蘭花一般盛放的純美笑臉,不假思索地點頭,“行啊。”又捏了捏她尖尖的小下巴,“你這饞貓,怎麼也不長肉?果然是沒良心。”

顧雲箏笑盈盈斜睇著他,“侯爺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了?”

“我又不像你那麼貪吃。”

兩人一路說著閒話,到了醉仙樓。

醉仙樓是元熹二年開起來並迅速成名的,是京城最有名價格最昂貴的酒樓,菜譜上彙集了各地名吃,又能做到原汁原味,雅間也布置得很是舒適,氛圍或是奢華或是清雅,所以即便昂貴,人們也願意頻頻光臨。有的是吃各地風味,有的則是為了吃出個麵子。到如今,醉仙樓在諸多城市、縣城都開了分號。

“也不知是什麼人開的這酒樓。”坐在醉仙樓的雅間內,顧雲箏嘀咕道,“酒樓這樣出名,人們卻都不知道大老板是誰。”

“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呢?”霍天北打趣她。

“那你知道麼?”

他笑,“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顧雲箏沒轍地斜了他一眼。

霍天北做主點了佛跳牆、水晶肘子、鳳尾魚翅、荔枝肉、八寶豆腐等菜肴羹湯,又要了一壺風月酒,末了才問顧雲箏想吃什麼。

顧雲箏真是服了他,“點完了還問我做什麼?”

霍天北立刻對夥計打手勢,讓人退下的意思。

顧雲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喚住夥計,點了花香藕、糟銀魚、灌湯包,“這些我先嘗嘗做得怎樣,估摸著熠航也會喜歡。”

提到熠航,霍天北的神色就柔和了幾分,“他還喜歡吃什麼?你回府的時候給他帶上。”

“嗯,我會的。”顧雲箏趁機道,“原本是定的上午回趟娘家,下午去繡鋪看看,卻沒想到臨時去了宣國公府。我得晚一些才能回府了。”

“知道了。”霍天北隻是不放心一點,“一整日不著家,也不怕管事們興風作浪?”

顧雲箏狡黠地笑,“上午才賞了兩個管事一頓板子,我就是三天不著家,仆婦也不敢鬨騰起來。”

“怎麼回事?與我說說。”這件事霍天北倒是不知道——隨著她一本正經地打理內宅、悉心照顧熠航,他對她放心了不少,也就不再讓徐默盯著她的動向,徐默本就事忙,巴不得手裡少一樁事,聽了之後欣然稱是,也就再沒留意過她的事。

顧雲箏將事情原委道來。

霍天北從來就清楚二夫人偶爾犯糊塗的性情,聽了一笑置之。

席間,有一名小廝進門來,低聲通稟:“賀統領要小的稟明侯爺,那女子已到京城,皇上親自召見過了。太後娘娘得知後震怒,與皇上爭執幾日,如今臥病在床。自那之後,宮中有重兵把守,太醫頻頻出入太後宮中。”

霍天北隻說了句知道了。

顧雲箏猜測道:“賀統領,賀衝?”

霍天北點了點頭。

統領,統領的是死士吧?顧雲箏沒問。

飯後,離開醉仙樓之前,霍天北道:“我回府,你彆太貪玩兒,深更半夜回去總是不像樣子。”

篤定她探病是假遊玩是真的口氣。顧雲箏笑著說好。

兩人用飯期間,隨從已又備好一輛馬車。霍天北讓顧雲箏乘坐原先那輛。

顧雲箏先去顧家看了看顧太太,以為顧太太稱病是假的,卻沒想到,看到的人頭上勒著布條,額頭貼著膏藥,真的是一臉病容。

“你來了。”顧太太有氣無力的招呼顧雲箏,“坐吧。”

顧雲箏取出個荷包,“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裡麵是張一百兩的銀票,想要什麼就讓下人去買來。”

“你有心了。”顧太太雙眼亮了幾分,細細問起她主持中饋可曾受到阻撓,彆人有沒有搗亂。

顧雲箏也就一一答了,說一切都好,這才問道:“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顧太太苦笑,“近來心煩的事多,頭疼,心口也總是發賭。沒事,過段日子就好了,你不必掛念。”

顧雲箏見她全無往日的市儈暴躁,說話也就客氣起來,“要不要我請太醫過來幫您看看?”

“你有心了,不用那麼麻煩。”顧太太道,“你能不時過來看看我就行,好歹給我幾分體麵。”

顧雲箏暗自失笑,麵上爽快應允,“我會的,每隔三兩日就過來一趟。”

顧太太滿意的笑了,“那就好。”

又坐了一陣子,顧雲箏見顧太太神色倦怠,便起身道辭:“您好生歇息,我過兩日再過來。”

顧太太也就沒有挽留,叮囑她路上小心。

顧雲箏轉頭去了繡品鋪子。

鄭師傅見她過來,滿麵喜色,將她讓到一旁待客的稍間,落座後就笑道:“今日一早就來了幾個人,與我細細說了夫人昨日穿的衣物,要我照樣子做幾套顏色不同的。每個人都要幾套,加起來數目就不少了。估摸著下午還會有人上門。”

顧雲箏並不居功,“人們也是給侯爺、太夫人麵子。”效仿她穿過的衣物,照顧她的生意,有的是真心喜歡,有的則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與她常來常往,走得近一些。

鄭師傅笑著點頭,“那也是看著夫人穿著著實好看。”又道,“簡夫人一下子就定了十套。”

顧雲箏心念轉動,叮囑道:“她要的東西,上心些。”

“我曉得。”鄭師傅拿過一張箋紙,“這是徐默送來的鋪子名號,要我選出幾個之後,他再給夫人過目。正好您來了,就看看吧。”

“他倒是上心。”顧雲箏一向覺得徐默這人討喜,就拿起來細看。箋紙上用隸書寫著十幾個鋪子名號,有半數是流於大眾的彩衣坊、華服莊這類,餘下的名號則是寓意清雅的,她笑著指了指漪清閣三字,“我覺得這個不錯。”

鄭師傅頻頻點頭,“我也是覺著這一類的名字好。”

“那就用這個了。回去我知會徐默,讓他做個新的匾額。”顧雲箏笑道,“得了空,讓人給他做幾套衣物。我賞他是一回事,鋪子打點他又是一回事。”

“我明白,夫人放心。”

隨後,鄭師傅又說起了需要顧雲箏定奪的事,顧雲箏認真聽了,兩人商量著做了決定。

顧雲箏有心請鄭師傅給自己一幅出彩的貓圖繡品,想了想還是作罷。如今身份不同,在鄭師傅麵前,儘量還是克製一些,喜好、做派相同之處太多,鄭師傅為此覺得詭異、提心吊膽的怎麼辦?那可就是幫人不成反倒害人了,除了衣物這一點,彆的還是在鄭師傅麵前從一開始就注意些。

顧雲箏在鋪子裡逗留了一陣子,就坐著馬車四處閒逛,搜尋了一張字畫,去了彙春路的宅子。

剛進院門,顧安、顧平和春桃就迎了出來。

春桃額頭有汗,苦笑不已:“奴婢剛才去了顧家找您,那邊說您剛走,就又去了繡品鋪子,您又走了,我就趕回來知會顧安,讓他明日去府裡找您。”又長舒一口氣,“您過來最好。”

“辛苦你了。”顧雲箏取出帕子遞給春桃,又問顧安,“人來了?”

“來了,還帶著個學生。”顧安笑道,“人就在不遠處的客棧,天色還不晚,小的去請過來?”

顧雲箏點頭。

等了一陣子,顧安回來了,道:“人過來了,他那個學生也跟著來了。”

顧雲箏命顧安將人請進來,隻留了春桃服侍。

汪鳴珂還是那副落魄潦倒的樣子,身邊那學生卻很是打眼,十**歲的樣子,身姿挺拔如鬆,樣貌溫良如玉,雙眼、唇角天生含笑,普普通通一件青藍布袍,穿在他身上竟有幾分貴氣。

汪鳴珂引薦道:“這是我的學生燕襲。”

不知為何,顧雲箏竟對燕襲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但她無暇顧及這念頭,對汪鳴珂道:“我要跟你說一些話。”

汪鳴珂知道她的意思,笑道:“我凡事不瞞這學生,夫人有事隻管吩咐。”

顧雲箏就問道:“你坐館教人讀書,能得多少束修?”

汪鳴珂回道:“每年二十兩銀子、配一名小廝、管四季衣物。”

這價錢在西席當中不算低了,可對於一個曾做過朝廷命官的人來說,就太少了。顧雲箏思忖片刻,“我聽說你與工部方大人私交不錯,怎麼淪落到了這地步?”這話自然是明知故問,她用意在於讓汪鳴珂知道,她是了解他一些底細的。

汪鳴珂微愣,之後坦然笑道:“方大人如今日子也不是太好過,就算是好過,也不能凡事都指望他。”

這話應該是實話,人落魄之後,朋友便是再富裕,也不能總指望朋友相助。更何況,方元碌一度險些自身難保。顧雲箏又問:“你妻兒最近過得怎樣?束修費用能應付家用麼?”

汪鳴珂笑容更苦澀,“我的日子都這樣,他們自然也要跟著吃苦頭。”

聽這意思,是妻兒已經回到他身邊,這意味的應該是他戒賭了吧?顧雲箏便又問:“他們是跟你去了保定府,還是就在京城。”

汪鳴珂真不想回答,可一想到眼前人背後的霍天北的權勢,隻得如實道:“就在京城。”

顧雲箏點一點頭,不再詢問他的近況,說起自己的打算,“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些事,每個月給你五兩銀子。這五兩銀子是每個月的例銀,供你養家糊口。至於彆的事,成了的話,少不了你的分紅。”

汪鳴珂先是一喜,隨即就是滿臉狐疑。

顧雲箏繼續道:“我出銀子,你以你的名義幫我開間鋪子,可以售賣文房四寶,或者開個不大不小的飯館,哪怕開個當鋪也行。”

開當鋪?汪鳴珂與春桃俱是冒冷汗。

燕襲對此倒是不以為意,眼底有了些許笑意。

顧雲箏並不急於得到答複,“你先回客棧好好兒想想,同意與否,跟顧安顧平說一聲就行。不同意的話,我會奉上程儀,命人送你回保定府。隻有一點,不要聲張此事。”

汪鳴珂點頭,“我儘快給夫人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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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的小書房裡,熠航端端正正地坐在羅漢床一側,認真看著幾張藥草的圖。

霍天北坐在書案後麵的透雕太師椅上,打量著站在麵前的幾個孩子,看向徐默的眼神透著點兒惱火。他揮了揮手,先讓春桃把幾個孩子帶下去,等人走了才說道:“我讓你找的是小廝,不是繡花枕頭。這幾個一看就是嬌生慣養,還不懂事,怎麼能照顧熠航?”

徐默撓了撓頭,“這幾個最好看。”

霍天北送往唇邊的茶盞在半空停了停。

徐默連忙又補充道:“這幾個也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有一個就是北城彆院杜管家的孩子,還有一個是許管事的孩子,您該知道,他們兩對夫妻可不是嬌慣孩子的性情。”隨後又嬉皮笑臉地道,“那兩個孩子就跟侯爺一樣,天生長得好看,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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