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像你像我都好。隻是性情可彆隨了你我,不然我們的女婿日後怕是要以淚洗麵了。”真的,孩子性情像他或是像她,都不可能省心。
顧雲箏笑出聲來,“你想的倒是長遠。”
“當然要想的長遠些。”霍天北把她從大炕上抱起,轉入寢室,將她放在床上,“等會兒我們給孩子取名字。”
顧雲箏又是一陣笑,“哪有這麼早就給孩子取名的?”
“慢慢想,取名字也不是小事。”
數日後,霍天齊拜彆了太夫人,又去看了看出了牢房就被安置在莊子上的霍天賜,攜妻兒離京下江南。
顧雲箏擔心小小的孩子受不住車馬勞頓,得知一路走官道住驛站,霍天北也撥出了專人護送,這才放下心來。親自將三夫人送出府門之外,看著馬車消失在眼界,這才悵然轉身。這一彆,真不知餘生還能否再相見。
第二日,二夫人與霍錦安離京遠赴西域。
霍錦安雖然少不更事,品行不算好,終究是對長輩之間的恩怨糾葛一無所知,霍天北不會要他代父受過。至於二夫人,的確是做了不少錯事,多年來都是照著太夫人的意願行事,卻沒犯過不可饒恕的罪行,也就由她去。西域巡撫範啟是二夫人的父親,雖然如今在仕途上前景堪憂,卻會收留母子兩個。這已是霍天北能給出的最好安排,他們終究是比不得三爺一家四口。
而他們走的時候,帶著霍天賜休妻棄子的文書,自此,他們與霍家再無關係。
霍天齊一家到了江南,霍天北與顧雲箏分彆命人照應一二,給他們置辦了些田產,又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再有嶽父一家扶持,日子過得平靜安逸,與霍天北、顧雲箏常書信來往。
二夫人與霍錦安到了西域,初時暫時居住在範府,後買了棟宅子定居。範啟許是擔心霍天北忌憚,給霍錦安找了個西域商賈之女,第二年春日一對小夫妻拜堂成親,兩個月後,妻子有了喜脈。隨後,霍錦安幫嶽父家打理生意,性情也慢慢踏實下來,一心經營自己凡俗平淡的日子。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二夫人與霍錦安離京當日,大夫人便將此事告訴了太夫人,淺笑盈盈,透著滿心的喜悅,“二弟妹臨走時與侯爺說過了,自此再不是霍家人,錦安到了西域,便是範巡撫的外戚,姓氏也會改一個。她說若是沒猜錯,日後霍天賜謀害兄長的事要傳得天下皆知,冠著他後人之名,到何處都要受儘冷眼。這不失為聰明之舉。”輕笑一聲,又道,“今日起,我就不陪著耗著了。至於你麼,等著就是了。”
太夫人的目光終於再無任何光彩。什麼念想都沒了,還能指望誰?能希冀的,也隻有一個石破天驚的意外。可她還能有那份好運麼?
大夫人搬回凝翠軒之後,顧雲箏去看了看太夫人。在廳堂的三圍羅漢床上落座,命兩個婆子把太夫人帶了出來。她打量了太夫人一會兒,不見一點傷,卻已枯瘦憔悴得不成樣子。大夫人折磨人倒是很有一套。她笑著指了指一旁的杌凳,“坐下說話。”
太夫人不想坐也不行,根本就沒力氣支撐她身形。坐在杌凳上,她看了顧雲箏半晌,喃喃道:“今日我落到這境地,都是因你而起。我待你的戒心不足,狠辣不足……竟輸在了你這一步棋上,著實可笑。”
的確是可笑。顧雲箏笑了起來,“我從沒想過,你也有怨天尤人的一天。說心裡話,我對你並無憎惡,此番過來,是要感謝你曾一力促成我與侯爺,否則,怕是到不了今日。”這是她的心裡話,沒有太夫人,霍天北雖然會對她負責,卻也不過是一如既往,將她丟在含清閣當擺設。
不能走近,何來親近。
“看錯了你,這是我此生最大的錯。”
顧雲箏嫣然一笑,“你想的太多了。捫心自問,我從無意惹你,甚至一度覺著有你這麼個麵目慈善城府深藏的人在府中是好事。你遲早會有這一日,侯爺豈能容你做儘壞事卻不予以懲戒?”
太夫人定定地凝視著顧雲箏,“你定是借屍還魂的妖孽,彆人不信,我卻能篤定。”
堇竹氣得直咬牙,“再胡說八道,我就撕了你那張嘴!”
顧雲箏倒是不惱,“由她去吧。”說著話略顯遺憾的站起身來,“原本想好好兒說說話的,偏生太夫人鑽了牛角尖,也罷了,回房吧。官差將她帶走之後,把這院子拆了,重新建蓋屋宇。”
堇竹稱是,對太夫人揚了揚眉。
隨後,先是南疆平亂的將領定了下來,朝廷派了五軍都督府右都督赴南疆,協助蕭言率兵平亂。朝臣鬆了一口氣,隨即,注意力便轉移到了霍府長達二十年的這樁公案上。每日都派了家丁幕僚去打聽案情進展及當年事的原委,有心人亦是想從中看看能不能抓住霍天北的過失。
外麵紛紛擾擾,霍府的氣氛卻是前所未有的平寧。
柳夫人與葉夫人先後上門來看望顧雲箏。各自的夫君交情深厚,她們未見就平添三分好感,相見之後自然是相談甚歡。
宮裡的清君聽說了顧雲箏懷孕之事,特地派了內侍來看望,皇上也跟著湊熱鬨,賞賜頗豐。之後,鳳貴妃也跟著湊熱鬨,幾次苦苦哀求皇上,允許她前來霍府親自探望顧雲箏。
皇上猶豫了一段日子,念著往日裡的恩愛光景,說若是真有心,倒是不妨常去霍府走動,她若能得了霍天北扶持,來日興許不會有那麼多官員說她的不是。自然,前提是不能大張旗鼓,初次去霍府要避人耳目。
雲凝歡歡喜喜的答應了,當日便悄悄的來到了霍府,見到顧雲箏之後,卻是冷著臉詢問:“說吧,你想見我是為何事?幸災樂禍還是落井下石?”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期許,“或者真如傳話的太監所說,你有能幫我走出困境的法子?”
顧雲箏並不介意與雲凝撒謊,笑道:“我的確是有幫你走出困境的法子,可是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父親身在何處?”
雲凝臉色微變。
顧雲箏愈發確定雲文淵還在人世,“當初皇上是以懲戒成國公為名,將雲家滿門抄斬,你父親的死活沒多少人關心,皇上不提,彆人也懶得問。可你不會不關心。你進宮至今,也無心為家族昭雪,為何?”她盯住雲凝,雙眸沉沉如暗夜,“是不是貪圖榮華,才不顧家族榮辱?”
雲凝語聲急急地辯解道:“我一個弱女子,哪裡有為家族昭雪的能力?進宮之後皇後屢屢打壓,我應付起來已是頗覺吃力。眼下剛剛安穩一些,皇上又有新寵,我連見他一麵都難,提起彆的事更是不可能了。”
這是雲凝心虛之下才會有的反應。顧雲箏笑了笑,“說說吧,你父親在哪兒?”
雲凝定一定神,“你先幫我除掉那個青樓女子!”
顧雲箏失笑。雲凝是真敢想,可是這樣隻記掛著自身處境的人,是不可能為雲家出一點力的。也許她們兩個是一樣的天性,放在心中的親人不過三兩個,彆人的生死,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可事情總是有個是非曲折的,這也可以忽略麼?
她看著眼前人,空前的厭惡起來,一陣一陣的惡心,懶得再說話。
雲凝隻當是她在斟酌,也就安安靜靜的坐著。
過了好一會兒,雲凝失去耐心了,剛要說話,有丫鬟進門來通稟:“夫人,燕管事來了,說您關心的那件事,不需詢問貴妃娘娘了,他已從彆的貴人那裡打聽到了。”
“那自然是好。”顧雲箏扯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承蒙貴妃娘娘親自前來探望,臣妾感激不儘。此刻身子不妥當,還望娘娘恕我失禮,不能陪您說話了。”語必便要起身離座。
雲凝心急起來,“你等等!”
顧雲箏也就繼續坐著,擺手遣了春桃,“怎麼?娘娘要親口告訴我麼?”
“我可以告訴你,可是,可是你為何要得知此事呢?”雲凝滿眼茫然,想不通這件事與顧雲箏有何關係。
“說不說在你,我為何如此是我的事。”顧雲箏沒掩飾心中的不耐煩,“你到底是做個順水人情,還是一無所獲的回宮?”
“你、你見到我父親之後,能否告知我他過得如何?”雲凝眼中有了出於對親人的記掛擔憂,“皇上跟我說他過得很好,沒有遷怒於他,卻始終不讓我前去探望。對了,那裡有重重把守,你能見到他麼?”
“……”顧雲箏隻冷冷地看著她。
雲凝自知說了半晌也沒說到重點,也有些訕訕然,腦子卻在極力轉動著。她想,定是那個青樓女子想要拉攏霍天北,才對顧雲箏投其所好,從皇上口中問出了父親的下落——又是一筆賬,她這段日子簡直要被那女人氣死煩死了!她承諾道:“你若能設法求侯爺幫我照顧我父親一二,我定當重謝。我父親……他在南山行宮十裡之外的一座廟宇之中。”
“多謝你告訴我。”顧雲箏不無諷刺地笑起來,“其實方才丫鬟傳的話是假的,我提前吩咐下去的。抱歉,與你開了個玩笑,你不會怪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混淆了三夫人的家鄉,從前文查找了半天o(╯□╰)o
上一章【叔祖父】之處寫錯了,應該是伯祖父,等下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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