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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冷靜點, 我們是朋友,不應該用小黑屋囚禁這麼俗套的方式!”

“小白你也說過,信任很重要。”

“是小娥!”

“但是我現在對你沒有信任。”

“……”

“為了促進朋友之情, 你應該配合。”

可惡,他居然學會舉一反三了?我好像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如果要和楚應予打下友誼的基礎,我也得付出啊!

感受到了我的糾結,懷裡的來福也挺矛盾的,隨著這些天的相處, 它儼然把楚應予當第二個主人了。

換做以前, 來福早就開始吠,如今隻是在我懷中嗚嗚叫,仿佛在勸爸媽彆吵架的無辜小孩。

什麼破比喻。

在腦子裡唾棄了自己的想法後, 我認命地接受了, 畢竟發現楚應予是很較真的, 不是我能撒嬌躲過去的。

“好吧, 我選擇被拷著,這樣我還有點自由,能夠下樓上街遛狗。”

向來不廢話的楚應予點頭, 出門半個時辰, 回來就拿了一副腳鐐手銬。媽耶, 搞這一身, 怎麼上街遛狗, 會被當成罪犯參觀的吧!

嘟起嘴, 我坐在椅子上, 伸出雙手, 並攏雙腿, 任由他將我鎖起。

交朋友,確實挺難的。

“你確定明早會回來吧?不然我要被拷好久,很不方便的。”

“會。”

被戴好後,手腳就沉重了很多,動一動就是哐啷的鎖鏈聲。

沒想到楚應予還給來福買了個項圈,棕色的皮革式樣,可以縮小擴大,上麵正中央墜了個銀色狗牌,刻了來福兩個字。

我羨慕道:“你對小狗是真好啊。”

搓了搓狗頭的少年起身看我,又捏我臉,“對你也好。”

“你送來福狗牌,送我手銬腳鐐!”

“你自己選的。”

“你又沒給我其餘的選擇。”

“小、小娥。”

“你剛剛想叫小白對吧。”

“這次我念對了。”

“哼。”

“等我。”

眼看著他要離開,我忍不住起身,腳下被腳鏈絆了個踉蹌,楚應予聽聞動靜,回身扶住我。

一腦袋磕他懷裡,我連忙尷尬地站好,“你如果是去做任務的話,要小心,畢竟你肩上還有傷。我這次不跑,我就在這裡等你。”

“……”

抬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我打了個響指,“回魂啦。”

“我不是做任務。”

聽他這麼解釋,我倒是有些放心了,“那更好,不要拚命。”

楚應予定定地看了我幾秒,又看了看我腳邊的來福,最終他選擇熊抱了我一下,等到懷抱鬆開時,他像燕子一樣消失在了門口。

嗖的一下,根本看不清身形。

可是我的心跳聲有點大,抬手摁住胸口,手腕上的鎖鏈碰撞出叮當聲,這也掩蓋不了心跳的節奏。

乾嘛抱我!

不準對他有彆的念頭,他這行為,明顯還把我當做可以隨時隨地吸的小狗,我動哪門子的心!

不可以因為他武功高顏值好就動心,是當朋友,不是當對象!

楚應予離開的一天一夜,我正好用來說服自己不要對他有非分之想,友誼萬歲!

清晨,我睡得朦朧,縮在被子裡的手被拿出,感受到空氣裡的冷意,我還以為是來福在拱被子。

“彆鬨哦,來福。”

嘟噥著,我轉身抬起手肘,鎖在手腕上的鎖鏈發出哐啷聲,在半睡半醒間將對方給摟住。沒摟到狗,倒是摟到一個人。

驚嚇睜眼,被對方捂住了嘴巴。

“我回來了。”

“嗚嗚嗚!”

楚應予回頭點亮桌上蠟燭,我第一眼就是看向窗戶,果然被他打開了。他要是不乾殺手轉行當小偷,一定都能混個神偷名號。

從床上坐起,揉了揉眼,上下將他打量一遍,我懶洋洋地笑著,“平安回來就好。”

掀開棉被,楚應予走過來將我手腕和雙腳上的銬子給打開,原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他捧起我的腳踝。

我謹慎地蹬了蹬,“做什麼?”

“檢查有沒有磨傷。”

“我怕痛,穿了好幾雙襪子,這樣就不會被腳鐐磨破皮。手上也一樣,沒有磨損,現在能放開我了吧。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這個,送你。”

才注意桌上的錦盒,他拿過打開,上好的柔軟錦緞上臥著兩枚精巧的紅、藍水晶鐲,通透的水晶裡隱隱有流動的光芒,互相輝映著顯出幾分華貴之氣。

“怎麼突然送我這個?難道是因為我先前說狗牌的事?”

“不是。”

“這對鐲子應該不便宜吧?”

“取鳳凰血製作而成的鳳凰環,佩戴的雙方可以靠著手環感應彼此。”

“……你不要說你昨天去殺鳳凰了。”

“鳳凰已失蹤三百年,世間能找到的是凝聚了鳳凰血的晶石和曾經的巢穴。”

一點就通的我馬上說道:“所以你是去拿晶石製作了手環?”

“我讓黎一幫忙找晶石下落,去打造手環。”

“目的是?”

楚應予抓起我一隻右手,他經常拿捏我爪子,早就知道多大適合我,取出盒子裡的紅色水晶鐲,非常流暢地套了進來。

就像昨天他給來福套上狗牌一樣自然。

他自己沒戴,卻將另一枚藍色的揣懷裡去了,看來是想和我一人一枚。

我無語了片刻,“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這鳳凰水晶手環應該是夫妻或者相好戴的吧。”

“朋友也可以。”

“……”

我打不過你,你說可以就可以,他應該是對浪漫過敏的。人生第一次收到情侶樣的物品,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撥弄著手上的手環,我發現靠近楚應予了,手環會越來越亮,離得遠了就會黯淡無光。樂此不彼地玩了好幾回,他看著我在他身邊團團轉,終於忍不住,一把拉過我,揉我腦袋。

被他弄亂頭發,我掙紮著退開幾步,舉起手上的手環,“你該不會是用這個來監視我的吧。”

“嗯,你跑了,也更好找。”

“說到底就是不相信我。”

“是的。”

“……”

過於謹慎了,我豎起手指發誓:“我一定會給足你信任感的,要是沒做到,我就……”

某人雙手抱胸,耐心等待我的後半句。

“我就胖五十斤!這對於一個舞蹈生來說是毒誓!”

沉默了幾十秒,楚應予一把撈起窩裡的來福,說道:“出發。”

離開這個城鎮,又是披星戴月地趕路,這次甚至都沒在路過的鎮上留宿。

兩天後,我們到達了桃花村。

果然是青山綠水好風光,這裡的空氣都好像更滋潤人,來福很喜歡這裡,一放下來就繞著田埂邊的水牛汪汪叫。

過往的行人友善地笑笑,並沒有因為村裡出現陌生的麵孔就戒備懷疑,甚至可以說是習以為常。

楚應予在這裡很快就置辦了宅院,稍微偏遠一點的房舍,後麵有荒地,前麵有籬笆圍起的小院,院中有一顆參天大樹,特彆適合做兩個秋千。

原來這個村子在六十多年前還是鬨鬼的聖地,但是不叫桃花村,叫猛鬼溝,這差彆太大了!

當年苦樂佛仇愁路過此地,拉著孤勇者老伯也在這住了數月,兩人是在這琢磨武學內功,想要突破,正好這地凶惡艱險,無人打擾。

當時的藥王還是個年輕仔,因為治好了魔教的人,就被人追殺到來這裡避世。

仇愁與孤勇者老伯救了藥王,後來收的人越來越多,三人把這變成了一個收留各種流民和走投無路江湖客的世外桃源。

於是改名桃花村。

就算如今三位大佬走的走歸隱的歸隱死的死,這個村子還是好好地留存下來了,甚至在武林中有了不成文的規矩。

不能在此村中動武尋仇,否則這臥虎藏龍的桃花村就會是你的噩夢。

這麼一想,真是個好地方,仿佛是魔法世界裡的禁魔區域。

“我想要這裡修兩個秋千!”拿著圖紙給修理板凳的楚應予看,我指著門外的大樹。

因為白天和左鄰右舍討來了不需要的毀壞的家具,稍微修一修就能用,等到下次趕集就可以再添置彆的東西,這會兒他正在努力地乾活。

我也不是沒事乾,家裡都打掃乾淨了,還把前後院都收拾了一遍。

木工小哥直言道:“那棵樹砍了。”

“為什麼!”

“礙眼,視野不好,容易藏人。”

“反過來說,也可以藏你,留著吧,這麼大棵樹,都有百年了!把來福的狗窩搭在附近,可以遮風擋雨的!”

“……”

把來福一起叫過來對著楚應予擺出可憐巴巴的眼神,我淒淒慘慘地說:“你想想,一棵樹長這麼大多不容易,上麵一定還有很多鳥窩,是大家的家啊!”

“真的用處多多嘛,春天能夠觀賞擋風,夏天可以乘涼,秋天的落葉可以烤地瓜,冬天掉下來的枯枝還能當柴燒!”

“萬一你活不到四季輪替。”

“……”

大壞蛋一句話絕殺,我表情都凝固了,看到我這一秒地獄的痛苦樣子,他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楚應予你是不是在笑我。”

“是。”

“……嘲笑朋友,不應該!”

“使喚朋友,也不該。”

“我不是使喚你,我哪裡敢,這是求你,求你啦!”

“求我,應該怎麼做。”

說著,他的眼神轉到了來福身上,非常懂的來福打滾露出肚皮,尾巴晃得飛快。

我:“……”不至於,真的。

楚應予:“誠意。”

“我和來福肯定不一樣,又把我當小白!我不會露出肚皮的!”

“哦。”

“但我能答應你三件事,力所能及的!”

“露出肚皮,讓我摸,汪一聲。”

“……”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最後各退一步,我讓楚應予平舉手掌,無可奈何又萬般小心地將下巴輕輕搭在了他掌心。

少年的手沒有往常那樣乾淨,因為做了木工的活兒,沾著些許灰塵木屑。下巴枕上去,能感覺到手繭的粗糙與厚度。

這是經常使用兵器磨出來的。

如果不當聞風喪當的殺手,楚應予也許能成為一代大俠、劍客、某某門派的首席?平凡一點,當個鏢師、廚師、木匠甚至是賬房夥計、店小二?

我抬眸望著他,小聲說道:“這個用手托下巴的動作當時在我那個地方,還挺流行的,有點狗狗的意思吧,總之朋友間各退一步,好不好呀?”

“你不僅僅是八重宮第一殺手,洗衣做飯劈柴做家務樣樣精通,簡直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留下那棵樹,做兩個秋千,做個狗窩,對你來說小菜一碟對不對!”

“阿楚最棒啦!你是我在這裡最好的朋友!”

說完,我揚起一個憨憨討好的笑容。

忽的,墊著下巴的手掌掂量了一下,我的腦袋也抖了抖,楚應予一瞬不瞬地將我望著,俯身湊過來。

少年柔順的長發滑過肩側垂落,像極了清冷的畫中美人,在這無限地靠近中,我瞥見手環發出閃爍的光芒。

靠太近了吧……

我以為他會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樣,錯開我的臉,但這次他沒有虛晃一槍。

沒有要和我說悄悄話,也不是要抱我,更不是靠在我肩頭。

楚應予在我唇上輕快地吻下,甚至貼著唇角,在臉頰上小小地咬了一口。

我炸了。

這一下不亞於在我天靈蓋上來一掌,後背整個雞皮疙瘩都湧起,我甚至在這一刻呼吸都停住。

瞪圓了眼睛瞧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張嘴了半天,一個字沒說出來,臉上的溫度節節攀升。

朋友你在做什麼?小狗磨牙期?

不行了,我心跳好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他還沒表態,我都要像燒水壺一樣開了。

後知後覺地推開他,捧著自己的臉,我故作嚴厲地嗬斥著。

“你在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吸——

第二十二章

捂著自己被輕咬一口的左臉, 他明明下嘴不重,我還是覺得臉上一直有酥麻的感覺,這種刺激讓我沒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如果現在不講清楚, 以後他可能隨時隨地,把我當成來福那樣吸,這個走向就會很少兒不宜了。

倒是沒有做錯事的窘迫,楚應予自然而然地說:“咬痛了?我沒用力,不然你這塊肉都被咬下來。”

我:“……”

看我沒出聲,他有些在意, 過來想摸摸我的臉, 被我躲開了。

“痛?”

“沒咬痛,不對!不管痛不痛,朋友間這種親近就過分了, 我們不能這樣。”

每次麵對他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 我就容易被帶偏。

“你要是再把我當小白隨便來, 我就生氣了。”

“……”

“不要以為叫我名字了, 就沒有把我當小白了,你的行為就是這樣表明的。”

仿佛根本沒聽到我這警告,楚應予自顧自地抬手, 指腹摩挲過薄唇, 目光單純直白地停駐在我身上。

這一個瞬間, 讓我有種被蛇盯死的驚悚感, 渾身都抖了抖。

現在好像不是講道理的好時機, 拿起工具箱和圖紙, 我叫喚著來福去前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在院子裡做狗屋, 總覺得某人的目光如影隨形。就算是背對著, 也有一種害怕的感覺。

明明已經是入春的季節了,這冷冽的刺骨感還像寒冬臘月。

拚拚湊湊一番,打量地看著搭建的模型,我覺得可以,就從箱子裡拿錘子、釘子。

冷不防的,一隻冷白的手從後麵伸過來,將我手裡的錘子順走。在拿過去時,楚應予明明可以從木柄的後麵握住,卻偏偏故意從我手背上擦過,有種隔靴搔癢的微妙感。

是我太敏感了?

一個下午一個奇跡,楚應予把狗屋搭建好了,兩個秋千也做了,看樣子是不會再砍這棵樹了。

我想要的他都做,我當然不好意思再單方麵冷戰,可被親被咬的事,始終繞不過去,成為我心裡的一個疙瘩。

院裡有兩間房,我和他各占一間,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我爬起來,去院子裡蕩著秋千發呆。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想家了,還想了想將來,腦子亂糟糟地想了很多事情,但每一件事情都沒頭沒尾的,不能深入進去思考。

狗屋裡的來福睡得很香甜,它長大了一些,小狗真是見風就長啊。

悵然地歎息一聲,我仰頭去看月色,枝丫繁茂的樹梢上,衣袍的一角出現在視野裡。目光隨之轉過,對上楚應予沉靜的目光。

差點從秋千上翻下去,我唰地起身,指著樹上:“你、你什麼時候到的!”

“一直在。”

我才是後來的?

正在思考是回去屋子,還是老實地蕩秋千,沒看到他時怎樣都好,看到了,哪裡都不自在。

楚應予翻身落在了鄰座的秋千上,但他不是像我這樣坐著,而是踩在了上麵,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這種視角很有壓迫感,我硬著頭皮說道:“睡、睡不著啊?”

“嗯。”

“那啥,要不要坐下來。”

一晃眼,他已經停在我麵前了,微微晃動的秋千被他一手抓住。突兀的停頓感使得我呼吸一窒,瞳孔顫動地望著麵前湊近的人。

不爭氣的心跳又在加快了,我懷疑再大聲點,他都能聽見。

楚應予伸手,指尖在我嘴唇前止住,我不禁握緊了秋千上的繩索,好像這樣就能分散這種緊張感。

他的手順著唇的輪廓遊走,從嘴角劃到了臉頰,若有似無地觸碰令我倍感壓力。

是害怕,又還有些許的……

期待?

我居然在期待他碰我?對我做些什麼不可描述嗎?一旦意識到自己心底裡不可告人的心緒,我對自己還挺無語的。

“小娥。”

“在!”

驚慌中對上楚應予的眼睛,他的手掌順開我的發,輕輕按在了後頸上。我的皮膚是溫熱的,他的手卻涼涼的,冷熱相貼,這樣的感官刺激讓我輕顫一下。

施加在頸上的力道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讓我朝著他的方向靠近,這不斷縮短的距離讓我心亂如麻。

兩個人的呼吸在交纏,他的鼻尖拂過我的臉麵,我看到了楚應予眼裡的好奇與試探。

“你會生氣,算了。”

“……”

當我已經閉上眼睛準備接受可能到來的親吻時,他停手了。

少年按在我後頸的手抽離,都不給我一個罵他的機會,轉身就消失在原地。隻聽見樹葉間摩擦的聲響,這人多半又跑去樹上待著了。

現在又隻留下泄氣後疲軟的我坐在秋千上,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蹦跳。

仔細品嘗自己的情緒,我體會到了難過、糾結、失落、懊惱與一絲茫然期盼。

我原來真的喜歡他。

想一百遍一千遍,我還是不能否認掉這感覺。我會被楚應予牽動情緒,會一遍又一遍地去想去念,會被他的親近給弄得狼狽。

我真是個什麼人啊,敢隨便相信自己救下的梁侖,還敢去喜歡可能要宰我的楚應予。

小殺手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

剛這麼想著,樹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抬眼一看,就見藏在樹梢上的楚應予摔下來了。

我想都沒想就抬手去接,他在下墜的過程中用手撐了枝頭一把,這才沒讓自己摔個倒栽蔥。隻是他落地後整個人蜷縮起,捂著胸口,額頭青筋條條浮現,好似很難受的樣子。

“彆過來。”

察覺到我焦急的心情,他以手撐地嗬斥出聲。

完全不給我反應的機會,從地上踉蹌著站起後,楚應予縱身越過籬笆,向著錯落的山林跑去了。

這後半夜簡直是跌宕起伏,在我確認自己對他有非分之想時,楚應予出現了很奇怪的征兆。

這種情況好像以前也有過?是打僵屍的那次吧。

我在院子裡團團轉,時不時眺望他離開的遠處。好幾次都想出門找他,但又怕他回來了看不見我。

月落日升,一夜無眠。

我留意到黯淡的水晶手環忽然閃爍,這一定是楚應予在附近。

在慘淡的薄霧中,終於看到熟悉高挑的身影出現,打開院門,我一路小跑過去。

“你……”

“怎麼回事?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練功岔氣了?總不能是走火入魔吧?”

看到我的楚應予微微詫異,不等他開口,我就已經先發製人。握上他的手臂,才感受到入骨的寒涼,手心裡濕漉漉的,再看他長發濡濕,顯然是下過水。

楚應予剛想張口,眉頭卻先擰起,我看到他繃緊的麵容,像是忍耐著,將我的手從他手臂上拿開。

“先彆碰我。”

我連忙縮回雙手背在身後,緊張道:“還好嗎?你肩上本來就還有傷,你又下水。”

“沒事。”

“我可以幫你什麼?”

“先離我遠點。”

“……”

看來楚應予不打算告訴我什麼,思忖著,我乖巧點頭,“好。”

我倆一前一後地回到了房舍,我將換洗的衣物擺放在了桌子上,什麼也不多說,就去灶台那邊準備生火做早飯。

他顯然才緩和過來,還是等到他狀態平穩了再問。

做好了早飯,我先吃了,隨手就把楚應予換下來的衣物放入盆中,拿上木槌和皂角去了河邊,完全做到了不打擾他。

桃花溪環山而過,村裡很多人都在這裡洗衣服,當然,離得遠的,就會在就近開鑿的水池邊清洗。

可能我來得太早了,上遊隻有我和另一個梳著麻花辮的黃衫姑娘,她好似不怕冷,赤腳踩在岩石旁,熟練地捶洗著衣物。

我倆對上視線,喲,還是個小家碧玉般的清秀美人。

她衝我笑笑,這一個沒注意,手旁的衣服就順著溪流被衝走了。

姑娘小聲驚呼,涉水過來。等她站起後,我才發現她竟是身有殘疾,左小腿下麵是一節木樁子,用來代替腳。

我趕緊起身幫忙,彎腰一撈,把順水下來的衣衫給勾住了。拿起來一看,我注意到這衣服大小是男人的,麵料還挺好的樣子。

“謝謝姑娘。”

聽到了道謝,我將手裡沉重的衣物擰乾了遞過去。

簡單的幫忙,讓我倆親近了點,姑娘說她叫葉子,腿是小時候被毒蛇咬傷截掉的。

葉子在桃花村出生的,祖輩當年饑荒過來避難,就一直留在了此處。

很好,我認識了一個本地人。

我說我叫李四,有一個叫王五的弟弟,我倆也是無家可歸的流民。

葉子一點沒有懷疑我這些謊話,她笑起來很清爽,說以後有什麼問題都能找她。

再也不敢輕易說自己的真實情況,就算葉子看起來很無害,我也保留了心眼。

剛走進院子,我看到楚應予呆坐在秋千上,他的腿上放著藍色的手環,發現亮光了,他猛地抬頭望向我。

“去哪了。”他三兩步走過來,質問。

我將盆子放下,“這都看不出來嗎!我去溪邊洗衣服了,而且我走的時候跟你說了,你肯定沒在意。”

楚應予:“……”

理虧的某人主動幫忙曬衣服,我叉腰看著他乾活,完全看不出他昨夜的症狀。

伸手正要戳他背脊,仿佛腦後長了眼睛的楚應予反手揪住我的手指。

“楚應予,你昨晚怎麼了?”

“不知道。”

“你是不想說,還是真的不清楚?說出來,我也好幫你呀。”

“想趁我虛弱逃跑?”

“……”

不爽地嘁了聲,我扭頭坐回秋千,自己晃蕩著,不想表現的那樣對他上心,但也不想被誤會。

“作為朋友,我是關心你。”特意加重朋友兩個字的讀音,我這般說道。

“哦……”

“你身體不舒服,我也緊張,也擔憂,我想你好好的。”

“不想我死嗎。”

“以前想過吧,現在不想。”

我的坦誠讓楚應予有些無措,衣服拿在手上好半天,被我提醒了才記起要抖開晾曬。

做完了這項任務,楚應予在我麵前站定,隨後緩緩屈膝蹲下,他清透的目光迎著早春的光,好似有了溫度。

多漂亮的一雙眼睛,好想親一親。

他說:“我昨晚胸口疼。”

“現在呢?”

“一點點。”

“你以前也會胸口疼嗎?”

“你跑的那晚。”

“就這兩次?”

“嗯。”

好奇怪,這樣應該不是遺傳病吧,如果是出任務中毒受傷的後遺症,他應該比我清楚,可他卻說不知道。

我繼續問著:“我們想想,是什麼情況才引起的疼痛。”

“第一次是妖道用功,第二次是我想親你。”

“……”

前一秒我還聽得很認真,後一秒我就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小老弟你哪裡不對勁?

“我冒昧問一下,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楚應予搖頭:“不知道。”

我:“你都不清楚,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楚應予:“妖道已經死了,找不出原因,但你在這裡。”

“你、你想做什麼?”

我有點慌,雙腳在地上抵著,想要把秋千蕩遠點。他卻抓住了我座下的板子,起身貼近。

“可不可以試一試,親你。”

要是這句話換個小痞子來講,我就要以為是什麼新型的騙吻手段,可偏偏是楚應予啊!

而且昨晚我才確認自己喜歡他,現在就主動送上門?其實是我賺了,但我現在很混亂,結結巴巴地胡說道。

“我、我是小白的替身,親親、親狗很奇怪的!”

“你不是小白,是小娥,可以嗎?”

這種時候你分得清了?

被他這樣直視,壓力很大,將腦子裡旖旎的想法給壓住,我們隻是學術求證一下,並不是色色,是幫忙!

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假裝鎮定地點頭。

“可以,但你嗚——”

就像在等號令一般,聽到了想聽的字眼,楚應予根本沒有猶豫,氣勢洶洶地吻了過來。

用力地將我給圈住,臂彎箍住我的後背,生硬的唇瓣觸碰磨合中,讓他找到了更深入纏綿的接吻方式。

我被迫後仰,想挪開一寸,呼吸些新鮮空氣,麵前的人完全不給機會。

吻得我渾身發軟,意識模糊,張嘴想汲取氧氣,也隻是被他更蠻橫地索取。

這種深吻還算是試探嗎?他的胸口有沒有痛?還要親多久?我有點喘不上氣了,再這樣下去……

“哇——”

被楚應予鬆開的刹那,我有種浮出水麵的得救感,身上冒出的汗水黏膩不堪,我雙手顫巍巍地搭在他肩頭,小聲而急促地喘息。

“你、你疼嗎?”緩了幾秒,我問他。

抹掉唇角的唾液痕跡,楚應予的臉像吃了辣椒一樣紅起來了。

“越來越疼。”

“……”

“再試一次。”

“痛就不要親了!這明顯不對勁吧!”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三章

“我們好好聊聊吧, 究竟為什麼親我會覺得胸口痛,身體不舒服。”

“你不讓我親,卻想和我聊?”

“光親沒有解決問題, 而且不是越來越痛了?我是擔心你的身體。”

“你是不想讓我親。”

在一連串的對話中,楚應予抱著大樹耷拉著腦袋,坐在樹上就不下來,我就算架起梯子都勾不到他的腳尖。

爬那麼高做什麼!欺負我沒掌控內力哦!

叉腰仰頭看著上麵耍賴的家夥,最近倒是越來越能感受到他的脾氣和不加掩飾的心情。

他也想搞懂不舒服的原因,也歸結於是與我親近的關係, 但在剛剛那樣熱切地吻過後, 我現在覺得他就是單純想耍流氓。

原本以為是單純地親一下,試探會不會引起痛症,結果變成了舌吻, 還那麼靈活!

這小混蛋吻得那麼厲害, 也不知道和誰練出來的。

往秋千上一坐, 我看著在地上打滾的來福, 院子裡一時間陷入安靜,誰也沒有離開,可也沒有開口說話。

好像無緣無故就冷戰了。

不知這樣發愣多久, 後背被推了一把, 秋千晃動向前, 我嚇得抓緊繩索, 回頭看到楚應予沒什麼表情地做著推的動作。

“太、太高了!太快了!不要再推了!我真的要飛出去了!”

“你真弱, 坐秋千也怕。”

“這樣的力道和高度是個人都怕吧!”

聽到我有些發顫的聲音, 楚應予收斂了, 待到秋千平靜後, 他看我一眼, 悶悶地說自己去村子外麵逛逛。

這意思是沒打算帶我。

也好,我也能冷靜一下,重新梳理我倆目前的關係。哪種朋友才會吻得色氣滿滿,就差摁在地上欺負了。

難不成,不僅僅是我喜歡他,這小子多少對我也有點興趣?

總不能是單純地饞我身子吧,他看起來不是那種好色的類型,思維一旦轉到這上麵,我這腦子裡的馬賽克就活躍起來了。

他當殺手那麼強悍,身體素質就會很好,那方麵的活兒應該也……

“在想什麼。”

“啊!”

我嚇到頭皮一麻,意淫彆人被發現的心慌與窘迫讓我立正站好,接受正主地審視。

“臉紅了。”

“啊,是、是延遲吧,你之前親我,我後知後覺臉紅了!”

“……”

拍著胸口緩和那幾分窘迫,我反問道:“你不是出去逛了嗎?”

楚應予傾身靠近,認真地、仔細地觀察道,“你為什麼不看我。”

“你、你太好看了,英氣逼人,不能直視!”

“如果我好看,你應該一直盯著。”

“……那是你!不是我。”

忍無可忍地推了他一把,我猛地回神,他盯我不是一兩次了,如果按照他的思維,總是看我,不是盯梢,難不成還是觀賞?

他也喜歡我?不不不,網上不是都說,男生喜歡你,根本不會讓你猜,而是能透徹地感受到嗎。

如果猜測對方有沒有喜歡自己,那一定是美好的錯覺。

飛快看他一眼,少年的目光與我對上一瞬,我心跳又變快,雙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了。我暗戀一個人就是這種慫包反應?

“楚應予,你有時候會一直看我,難不成,也覺得我好看?”

“嗯,你的長相我喜歡。”

太好了,他喜歡我的樣子!不對,他以前說過我的眼睛像小白啊,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按捺下心頭冒出的酸楚,我幽幽地問:“因為小白。”

“不,你是小娥,我分清楚了。”

“真的?”

“我不會去那樣親小白,更不會想對小白做更多。”

“……”

你的做更多是什麼意思!是我想的那種顏色廢料嗎!

楚應予去而複返隻是為了說一聲等他回來,這次他是真的離開屋子了,又留下我不斷揣摩他的那句話。

他是個不繞彎子的性子,說了做更多,那就是接吻之後,如果不停下,可能就會……

我臉好燙,能煎雞蛋了,不行啊,他十八都沒有,我有負罪感!

午後申時,楚應予趕著一輛驢車回來,我驚愣地迎接。

看著車上的幾簍子竹筐,衣食住行的東西都塞滿了,甚至專門給我買了梳妝櫃,胭脂水粉、釵環首飾一個不少。

布袋裡還有我不認識的菜種,以及三隻被捆著腳的母雞,看起來是要在這裡過日子的裝備。

教育來福不準追著母雞咬,楚應予先是栓起狗子,這才把雞放在院子裡熟悉地形。

我幫忙將東西放進屋內,楚應予很快就用竹條樹枝在後院東牆的位置圈起一個雞圈,還有模有樣地訓練三隻雞學會回籠。

收拾好這些東西後,白天還略顯空蕩的屋子,這下子就填滿了,這讓我幸福感很足。

楚應予讓雞學會了進雞圈,我看著撒玉米粒的他,好奇地問:“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懷孕生小孩。”

“……”我臟了,我總覺得他在勾搭我,誘惑我,想讓我給他生孩子!

“你做殺手不應該很忙嗎?有時間學種菜養雞?”

“任務做完也要生活,這些不難。”

“那你以前的房子呢?”

“房子挺多,你問哪個。”

“……所有。”

“空著。”

是我無知了,還以為他居無定所,流浪一樣到處做任務。但我馬上聯想到現代很多款爺的操作,在各地都有房子,可其實是瞞著老婆金屋藏嬌。

有些誇張的大老板,一座城市一個房一位情人,加起來能一周不重樣。

我不由得想起黎一,大美女好像對楚應予還不錯,比起吸血鬼一樣的重影,楚應予與黎一關係更好。

儘量表現的滿不在乎,我語氣揶揄道,“閒置著多可惜啊?不找人打理?”

“我不去就沒人住,父母早死,也無親朋。”

“……哦,對不起。”

“道歉做什麼。”

“我以為你會藏幾個紅粉知己什麼的,騙我。”

“除了你,沒親近的人了。”

我應該因為他這句話而感到恐懼,一個殺手唯一親近的人,是多麼可怕的存在,他又是手刃了弱點的類型。

可我居然是喜悅大過害怕。

一起喂了雞,還再次教育了來福不準咬雞,我拿著幾袋種子問楚應予這些都是什麼,他說是白菜蘿卜蒜苗辣椒一類。

明天他就會把後院的荒地開墾種菜,粗活他來做,我可以播種澆水。

我一個即將二十一歲的女大學生,從打工妹又進化成種田妹,好像楚應予不是第一殺手,而是一個勤勞上進的農家小子,帶著我發家致富。

日子這樣過去了幾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遠離江湖紛爭,也沒有八重宮的人來找他,有一種回到了引天島上的感覺,而且比當時更讓我飄飄然。

現在的我喜歡他,所以覺得能和他一起,做什麼都充實快樂。

沒有了擔心小命的緊張,也沒有了對未來的恐懼,不會時時刻刻陷入惶恐不安中。

每天睜眼能看到對方,就控製不住地內心冒粉紅泡泡,開始覺得這樣生活也不錯。

就連思念家人的孤獨感都減少了很多,愛情這玩意兒,有時候確實很治愈人。

閒來無事的一天,坐在板凳上托腮看著院子,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到某人身上。

初春的太陽和煦溫柔,連吹來的風都是柔軟的。

逗狗的楚應予拎住想去雞圈弄雞的來福,現在的來福兩隻手掌都捧不住了,變大很多。

之前修建狗屋都忘記考慮它長大的事情了,實在是失策。正好楚應予今天給狗屋做擴建工程,就算以後來福變成大狗,生個六胞胎都能住。

癡癡地望著認真工作的少年。那寬肩,那小蠻腰,那筆直的腿,那繃起青筋的手臂,我被這雙手抱過扛過觸摸過,現在憶起當時的感覺,我竟是心口發燙……

當我回過神,已經被楚應予的視線給捕捉到。

他對目光太敏銳了,事實上,我多看幾秒,就是會被他逮住,可我還是很難控製住啊!

隻要思維一放鬆,就禁不住誘惑地想去搜尋他的身影。

楚應予嘴裡叼著一顆釘子,手裡還拿著錘和釘,仿佛在用眼神問我乾什麼。

我搖搖頭,“您繼續,我看風景呢。”

將釘子敲進木板固定,他拿下嘴裡的那顆長釘,“你彆傻傻地看我。”

他說我目光傻?好吧,花癡的眼神可能是有點不夠淑女,但這不怪我!

想了個話題,我問道:“你最近還有沒有胸口疼,哪裡不舒服?”

“有。”

“……成慢性病了?”

“不知道。”

“去找大夫看看吧。”

“村裡的大夫診不出。”

“桃花村不是藏龍臥虎嗎!”

“藥王早就離開,弟子也不在這。”

我糾結了,開始去想有什麼辦法能幫忙,可為什麼對方都不太著急的樣子。

“我想起來了,烏雲染!名字很好聽的帥大叔,號稱什麼魂來著?就是給我把脈紮針的那個,你說人家是藥王弟子,他一定能治你吧?”

楚應予蹙眉,語氣平淡中透出不滿,“你記男人記得很清楚。”

“女人我也記得牢啊,比如黎一。”還是容易把漂亮姐姐當假想敵,這不好。平衡了一下心態,我又說道:“你和烏雲染沒仇吧?”

“沒。”

“去找他治病。”

“我覺得我沒病。”

“可你不是這幾天都不舒服?”

“那是因為你。”

“……”

我成背鍋俠了?

“我的內功又用不出來,還能影響到你?你怎麼不想想,可能是妖道給你下了什麼毒,讓你現在發作?”

“就算是,為什麼在你周圍就會痛。”

他思維太清晰了,矛盾點就在於我這裡,搞得好像真的是我有問題似的。

話題到這裡結束,討論不出來什麼。

找了個借口去後院喂雞,好期待它們產蛋出來,這樣就能實現雞蛋自由啦。

一隻雞為了搶食飛撲過來,我嚇得嗷了一嗓子,手裡裝了吃食的盆子掉地上。

“怎麼了。”

幾乎是盆剛落地,楚應予就出現在了後院,我拍著胸口,指著啄食的母雞,“被雞嚇一跳。”

楚應予:“……”

“你手流血了!”

驚呼一聲,我小跑幾步到他麵前,拿起他的左手。這破口的指腹像是被釘子紮出來的,有個血洞,一直往外冒著血。

好似才留意到自己受了傷,楚應予愣怔地抬起左手,過了幾秒,他又看向我,眼神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我則是著急地去找外傷藥和手帕,捧著東西過來時,楚應予自己把手上的血吸掉吐出,拒絕了我的包紮要求。

隨便把藥粉撒在傷口上,他準備去前院繼續改狗屋。我三兩步走到他身旁,誠懇地開口。

“對不住,我是不是讓你分心了。”

“……”

“手還是包紮一下吧。”

“小傷,不用。”

“你不怪我嗎。”

楚應予的步伐定住,看著我,眼眸黯淡了下來,質問道:“我怪你,你要怎麼做,我也給你的手指敲破?”

生氣了?

發覺這微弱的怒意,我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搖頭了。

“……不要吧。”

“還是點了你的啞穴,讓你叫不出。”

“也彆吧。”

“你能做什麼。”

“給你吹吹傷口?”

“再讓我分心,我會生氣的,小娥。”

“哦,對不起嘛。”

其實我不太清楚楚應予的脾氣從何而來,好像是突然就起來了,如果我不提醒,他可能還沒發覺這傷口。

鉤子挖進肉裡都不覺得怕,胸口疼也會硬扛著,手指的傷更是不值一提,可他生氣了。

傍晚前改好了狗屋,簡單吃了飯,我和楚應予沒有多交流,各自洗漱回房。

半夜睡得迷糊,窗戶好像被風刮開了,早春的夜裡還是涼,但今晚這冷意格外刺骨。隔著棉被,這風都像是化作了針往皮膚裡紮。

脖子一涼,我抽搐一瞬睜開眼。

窗戶大開著,楚應予背對著月色站在床前,朦朧的光勾勒出他的剪影,我看到了少年手裡的劍。

有溫熱的血從脖子上留下來,我從床上緩慢坐起,有些不敢相信地抬手摸了摸。

黏膩的液體潤濕了手指,鐵鏽的腥氣縈繞在鼻尖,輕微的刺痛讓遲鈍的感官變得敏銳。

我的脖子被劃開了,但傷口很淺,很淺。

血流了一些,就自己停止了。

杵在身前的人遮擋了窗外的光線,厚重的陰影重疊在我身上,被籠罩的我就像縮在囚籠中的鳥雀,無處可逃。

脖子上的血線,這是誰做的,根本不用想。

沒有憤怒沒有害怕甚至沒有悲痛,我呆滯地看著床前的人,詢問著。

“你怎麼沒睡。”

“睡不著。”

“是胸口疼嗎?”

“很疼。”

“把我脖子切開,你就不會疼了嗎?”

“好像是的。”

他殺我,隻是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甚至不需要思考,我要去陪小白了。

可他喉嚨裡的聲音變得低啞含糊,手裡的劍也在隱隱震顫,殺手不應該拿不穩自己的武器,何況還是排第一的。

從不思考為什麼殺,隻想完成任務的楚應予沒能割斷我的脖子,甚至讓我被他的殺意刺激醒了。

這是天大的失誤。

幾個月前遇到這種情況,我會恨死他,詛咒他,現在我好像接受了,縱使情緒萬千,還是有種果然如此的認命。

畢竟我喜歡上了一個腦回路奇怪的冷酷殺手嘛,自己看上的,當然也要承擔後果。

“楚應予,你除了抹脖子,還有沒有彆的方式。”

“很多。”

“哪種不痛一點?”

“不知道。”

我吸了吸鼻子,喉嚨酸脹著,哽咽問道:“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三月初五。”

“那不就是三天後。”

“嗯。”

“我好戀愛腦哦,能不能等我給你過一個生辰,用我那邊的方式,很新鮮的!等過完不一樣的生日了,你再殺我也不遲。”

“……”

“其實你宰了我也好,說不定我還能回到原來的世界,畢竟我自己也不敢動手試驗。”

“……”

“仙客老伯也是給我傳了功就自儘的,可能已經回家了,不然為什麼找不到屍體呢。”

他還是沒回應,可能沒想到怎麼回答,我隻好繼續自言自語。

“如果殺了我,你還疼怎麼辦?要記得去找名醫看看,不要自己硬扛。”

“……”

“我能不能問,你現在為什麼想殺我?我脫離掌控了?你不想再挨疼了?到底是哪裡影響到你了。”

楚應予沒有移動,如果不是他亂了的呼吸和顫抖的劍暴露了他不穩定的事實,我可能會以為他無動於衷。

始終覆在身上的陰影挪動了寸許,一縷淒迷月色從他身後漏出,我看見他空洞的雙眸,瞳孔深處延伸出了極為罕見的懼意。

他在怕什麼。

“秦小娥。”

“在。”

“我今天因為你傷了手。”

“是的。”

“今天因你傷手,明天就能因你丟命。”

“可是你之前也為了救我受了傷。”

“那是我算過的,不會出錯。”

“我不明白。”

仿佛我是個蠢笨的學生,楚應予竟是歎息一聲,年輕的聲音裡有了不符合年紀的沉重。

“你隻是去喂雞被嚇到,但我聽到你的聲音,行為有一瞬的不受控。”

被這番話給點醒,我恍然大悟,他這是因小見大,想在事情發展到不可掌控之前,讓我這個不穩定因素消失。

是他太容易被影響,還是我魅力大?

苦中作樂地想著,又有點沾沾自喜,好歹我落得跟小白一個下場,說明對他是重要的。

楚應予認為殺是隱藏是保護,是解決麻煩問題的準則。我開始明白他的思維方式,隻是不讚同而已,這樣就更加難以去討厭憎恨他,戀愛混合著憐惜,讓我更想抱抱他。

苦笑與眼淚一起在臉上出現,我不再去問他什麼。

“彆哭了。”

向來對我的情緒很敏感,他這樣勸慰著,聲音還很溫和,並不冷漠。

我抽噎一聲,委屈道:“什麼霸道殺手,我都要被你殺了,還不準我流點告彆的眼淚嗎。”

“你說要給我過生辰。”

“那也得有命啊!”

“所以,十八歲那天再殺吧。”

“啊,好的,明白。”

作者有話說:

小楚,看看你那不值錢的樣子!你就是舍不得!還挑日子?

第二十四章

窗外的晨光顯示著我成功活到第二天了, 睜眼看著清晰明亮的景象,我掀開被子,快步走到梳妝鏡前坐下。

拉長脖子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皮膚上麵有一條淡淡的血痂,還散發著藥膏的清香。

手指輕輕觸碰上這一條線,已經不會痛了。

昨晚我差點就死了。

鏡子裡的我眼眶泛紅,是流過眼淚的緣故,但在這張臉上找不到恐懼與怨恨。

就算看見了今天的太陽,對於我來說, 也隻是死緩。

要逃嗎?

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 我就否定了。不說帶了鳳凰手環,就算沒有這環,我也跑不出幾百米。

何況, 我沒想跑了。

因為喜歡了對方, 我連以前很害怕的事情都坦然接受了, 這三天就算是生命倒計時了。

留下來, 我反而能看到一線生機。

如果不是舍不得,楚應予為什麼昨晚停手了。擔驚受怕也解決不了問題,先踏實地走下去吧。

將腦子裡的雜念全都摒棄, 我開始認認真真地梳妝, 打起精神來, 要提前籌備生日才行。

踏出屋門, 看到院子裡和來福大眼瞪大眼的楚應予, 我揚起手, “早啊!”

楚應予停頓片刻, 看向我, 一言不發。

我提起裙角, 湊過去戳他,“彆這樣陰森森看著我不說話,感覺我已經是屍體了!”

“和屍體確實沒話說。”

“……那我現在是什麼!”

“應該是屍體。”

實在沒繃住,我哼了聲,假裝生氣道:“既然多給我三天時間,就好好過一個生日,不提這些。”

“我不期待這個。”

“那是因為以前沒人給你過,趕巧了這次,我給你慶賀。”

“你呢,什麼時候過生辰。”

“我啊,是夏天哦,不過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了吧。”

“……”

楚應予揉著胸口走開了,不想和我廢話,他從昨天傷到手以後,就對我態度冷淡了很多,像是故意壓製不與我接觸那樣。

既然不期待生日,又不想和我多說,又為什麼還給我三天時間。

這一天我忙碌著做自己的事情,比如設計生日帽,用彩墨染色,用漿糊粘上我從珠釵上麵拆下的珍珠瑪瑙。

村裡有鐵匠,加點錢請師傅做一百枚鐵針,這些都是要送給楚應予當禮物的。

有大半年沒有跳舞了,但扒舞編舞的技能是沒有丟的,鬆鬆筋骨隨便練練就找回了感覺。雖然專業是古典舞,可我想給他跳輕快可愛的生日舞蹈,幼兒園水平配他綽綽有餘!

哼著歌做著事,來福咬著我的褲腿玩,伸個懶腰的中途,我瞥見窗口杵著發芽的楚應予。

我:“……”

他好像站在窗戶那邊看了我很久,但我現在才察覺到,這家夥真的是幽靈。

一旦發現,就覺得這視線紮人,想了又想,我還是打了招呼。

“你要不要進屋來坐?”

“……”

某人轉身離開了。

我本想這三天開開心心地過,結果當事人一副自己要上斷頭台的樣子!是鬨哪樣啊!

過了兩天,忍無可忍,我衝進楚應予的房間,正在換衣服的少年詫異地瞪大眼,我伸出手將他一推。

踮腳壁咚,我將人鎖在我的臂彎裡,抬頭,神色嚴厲地直視他:“我一個要死的,都不耍脾氣,你是怎樣!”

“你不怕我了。”

“怕還不是要死!有什麼好怕的!你不是不希望我怕你嗎?如你所願,你還不高興?”

“沒。”

“那你就表現的高興點,給姐姐笑一個。”

“……”

楚應予的目光遊弋一圈,像是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張嘴的時候看到他的小虎牙,我表麵毫無波動,內心大呼可愛,想親死他。

很少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樣子。

也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反而猖狂起來了。

“明天就要給你慶生了,你可不要又像鬼魂一樣到處飄,還不搭理我!”

“要做什麼。”

“乖乖配合我給你過生就行。”

“……哦。”

背抵著牆壁,他無所適從的視線終於落在了我臉上,伸手,在我臉上戳出個酒窩。

我:“嗯?”

楚應予:“今天,沒化妝。”

以前素顏他也不挑剔,這兩天開始化妝了,難不成他反而不習慣素麵朝天的我了!

“這就去化妝!”

“不用了,這樣也好。”

“真的?”

楚應予肯定點頭。

大概是被我嚴厲地要求了,楚應予不再六神無主一樣避開,又或者偷偷觀察,而是像以前那樣,繼續正大光明地盯梢。

漸漸習慣了在這種炙熱的眼神中乾活,可惜養的母雞還不能下蛋,後院的菜也沒有長大,我是來不及去看了。

苦於材料的不足,自己也實在沒有天賦超常發揮,做不出一個像樣的蛋糕。

但是我接受了這些不完美,我至少用心了。

這個晚上我沒有睡,出於各種原因不能閉眼,就算是生命的倒計時,我也不能浪費掉最後的時光!

“起床啦!”

在楚應予門前嚎叫一嗓子,我居然比他起來得早!

沒反應,我推門試探,門根本沒拴,“我進來啦?”

禮貌交代一聲,我踏進他的房間,床上鼓起來一坨,不是吧,天塌了?他在賴床?

從前掀我那麼多次被子,現在風水輪流轉,我也有掀他被子的一天?

心頭突然湧現出一種奇異的爽感,我克製不住地將爪子放過去,“楚——”

“在這。”

背後傳來的聲音嚇得我彈跳兩下,掀開的被窩裡躺著一隻來福和各種它叼來的玩意兒。

大起大落後,我死魚眼地看向這位靚仔,“你怎麼沒在房間裡。”

“沒睡,在樹上。”

“……您通宵賞月嗎?”

“你不是也在房裡沒睡。”

嘖,我開窗是為了通風,不是為了讓你在樹上偷窺我!

同樣都是熬夜人,但楚應予就沒有一點症狀,我時不時會打個哈欠。

從兜裡掏出一條絲帶,我笑眯眯地說:“纏在眼睛上,我要給你過生日!”

“……”

“不會暗算你的,再說了,我這能耐做得到嗎?”

楚應予看了我一會兒,將絲帶拿過綁在了腦袋上。他已經對屋子很熟悉了,就算看不見也可以輕鬆避開障礙物,準確地坐在桌前。

我將新鮮出爐的雞蛋餅擺在他麵前,之前將大紅蠟燭雕琢成了18的形狀,雖然手藝粗糙了點,勉強湊合吧。

東西一樣樣擺好後,我解開了絲帶,楚應予看著桌前的生日帽、雞蛋餅、彆扭的數字蠟燭還有用布袋卷起的一把鐵針。

“咳咳,親愛的朋友,請讓我為你戴上帽子,點上蠟燭,唱跳一首生日祝福給你!”

“……”

真的有在配合的楚應予乖巧地坐好,儘管他眼裡是茫然,也按照我的流程繼續待著。

花裡胡哨的生日帽扣在了少年的頭上,將他的馬尾辮順開,擺正位置,我取出火折子點蠟燭。

唱著生日快樂歌,在楚應予周圍跳起歡快簡單的兒童舞,他的視線追隨著我的身影,一刻也不曾錯開。

“好奇怪的舞。”

動作定格在給他的比心上,透過雙手比出的心形,我看著框裡的他,笑道:“還想看嗎?”

“想。”

“你先吹蠟燭,許個願,吃一口雞蛋餅,我教你跳雙人舞!”

“為什麼要做這個。”

“一點儀式感嘛,快快,就是把蠟燭吹滅以後,你在心裡想一件你想得到的東西,或者是想做成的事情。”

楚應予一本正經:“許願都是騙人的,想要就要自己去拿。”

我:“……這種時候就不要務實了,浪漫點。”

楚應予歪頭:“你生氣了?”

我叉腰:“你許不許吧!”

在我的注視下,楚應予眨了眨眼,學著我雙手合十,老實吹了蠟燭,然後愣愣地看著我。

“看我乾啥,許願呐。”

“不知道許什麼。”

“你這樣我很難走流程。”

“我的願望……”

“不要說出來!會不靈驗的!”

“那就不許願了,你教我雙人舞。”

直接跳過許願到了下一環,我翻了個白眼,將人從椅子上拉起,貼近他,對方反倒後退一步。

我一手摟住他的腰,在培訓班當代課老師的氣場就飆起來了,“先把身板擺正,姿勢定住,來個最簡單的吧。”

楚應予:“要這麼近嗎?”

我:“雙人舞啊。”

楚應予:“青樓裡這樣,就會脫衣服了。”

“你給我和所有跳雙人舞的人道歉!拉丁舞都要哭!”

“那是什麼。”

“一種舞蹈種類,慢著,你剛剛說青樓。你是不是去過。”

“嗯。”

我心頭一涼,雖然我可能今天就命喪黃泉,但我還是很在意他逛妓院這種事!

“你去做什麼?”

“任務。”

“你在青樓還做任務?”

“有目標會在那裡,在女人身上會放鬆警惕,很好下手。”

“……”是個合格的打工人了。

感覺這家夥看過很多現場教學。

忽的,腰被楚應予摟緊,對上他好奇的視線,我緊張地臉紅。

“你的這些舞,都和男人跳嗎?”

“有男伴就一起。”

“……”

被摟得腰有點疼,我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放鬆點,“不要這麼用力!而且我不是主修這些的,平時學的是古典舞,一個人或者一群人,哪有經常和男生跳。”

“一群男人?”

“女孩子!”

“哦。”

“我數拍子,我們先學腳步,再學手上動作,很簡單哦。”

“嗯。”

我沒敢問,是不是學完了,就要被抹脖子了,隻是抓緊時間去教他一首簡單又完整的雙人舞。

或許是練武與舞蹈有一些共同之處,楚應予不像一些初學者那樣肢體僵硬,他很靈活,反應也快。

記住自己的男步後,就連我的女步也能記下,旋轉、回眸、牽手,他能接住我的每一個動作和眼神。在這樣的配合中,我一邊感到滿足一邊覺得惋惜。

不知道教了他多久,眼見著少年已經越來越熟練,我希望時間一直延續下去不要停。

但這不可能,心裡哼唱的歌早就結束了。

“你出師了。”

最後一個節拍落下,我肯定地說道,本想鬆開手,又被對方捏緊。

“楚應予?”

“……”

“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嗯。”

“那、那你動手吧,十八歲生日快樂。”

視死如歸地說完,我閉上眼睛,幾十秒過去,我還是活蹦亂跳的。睜開眼,這人就沒變過表情,搞得我很呆。

“你不想抹我脖子了?”

“想。”

“那你倒是動手啊,光想是不夠的!我想通了,說不定你殺我,我就回家了!給個痛快,彆讓我死得又痛又慘哦!”

“……”

再次閉眼,我還是沒能等來終結,什麼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啊!我現在就是這樣,再拖下去,我又會怕的!

剛張嘴想喊他,被少年用力地擁入懷中。

“如果殺了你,我還痛呢?”

我從這句話裡聽出了害怕和猶豫,他這遲疑不定的一麵,又有幾個人見過?

我回應著這個擁抱,安撫著說:“萬一不痛了呢,我也回家了呢?往好處想,說不定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再過幾天。”

“什麼?”

“過幾天再殺你。”

我是什麼過年待宰的雞鴨魚嗎?養一養再殺?

動搖的某人鬆開了擁抱,自己跑出房門了,我看著那盤沒動過的雞蛋餅,還想著我和來福分了算。

結果楚應予回頭跑進來,端起盤子又跑了。

我:“……”

以為自己活不過楚應予生日當天,但在他的混亂中,我苟活了下來,不知道延期多久,而脖子上那淺淡的疤痕也痊愈了。

就像沒發生過那晚的試探一樣,於是現在的相處變得有些怪異。

看到楚應予的時候,我時不時會來上一句。

“朋友,今天殺我嗎?”

“不殺,明天趕集。”

“好咧。”

過了兩天,我又扒拉在他窗戶口,問他。

“朋友,今天殺嗎?”

“不殺,來福把我衣服咬破了。”

“好的,你慢慢補衣服,我去教育來福!”

再過六七天,我仰頭看著樹上的少年,大聲問道。

“朋友,今天風和日麗,殺嗎?”

“不殺,上來看日落嗎?”

“你帶我上去!”

於是楚應予下來,抱著我跳上樹枝,看了一場完整的落日,我還將腦袋靠在了他肩頭,也沒被推開。

他好像又不排除我的靠近了。

“楚應予,我這麼靠近你,胸口不痛嗎?”

“痛。”

我準備疏遠他,又被他拽回來靠著,是你自己找虐哦!我感慨著,“你好像習慣了。”

“……”

晃蕩著腿,眺望著夜幕下的燈火,我看到樹下的來福鑽進狗屋,這家夥又叼著我鞋子咬!下次要給它整個磨牙的!

“小娥。”

還在盯下麵的狗子,被楚應予叫了聲,我頭也不抬地應著,不滿我這敷衍的態度,他扳過我的肩頭,讓我好好看他。

被顏值暴擊了一秒,我故作鎮定道:“怎麼了?”

“我剛剛有了生日願望。”

“現在才許?你生日都過一個月了!過期不候!”

“……”盯。

“好吧。”

他可能又心血來潮,覺得今天手感不錯,適合拿我祭天。將脖子揚起,我閉上眼,這種從容不迫地赴死是怎麼練就出來的,我也很納悶。

“啾——”

脖子被親了,我又驚又羞地瞪著他,身體晃了晃,少年立即伸手扶住我的腰,擔心我掉下去。

“楚應予,你的願望不是殺我?”

“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就你會舉一反三!

“不過我想讓你知道。”

“你說,我聽著呢!”

順撫著我的麵頰,他輕輕貼上來,露出柔軟的一麵,低聲在我耳邊說。

“秦小娥要一直陪著楚應予。”

“你、你不要胡亂說話,我會當真的,就算是朋友也有分開的一天,何況你還要殺我。”

“不殺了,你說在乎的人要保護好,我想學著用你期望的方式對你。”

“就算我莫名其妙地讓你身體疼痛,也沒關係嗎?”

“我會找到原因的。”

“就算我拖你後腿,甚至變成你的弱點,你也不在意嗎?”

“你說的,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應該變得更厲害。”

“萬一、我是說萬一沒變強呢?”

“我不知道,但我舍不得殺你,我要你活著。”

這句話說的一點氣勢都沒有,好像耍賴的大貓,一種飄飄然的感覺讓我有些昏頭了。

他給了我期盼。

靠在他懷裡聽到了心跳聲,不知道是我的,還是他的。腦子處於混亂狀態,揪著他胸口的衣服,我猶豫著張嘴,終於埋在他懷裡大聲地喊出來。

“我喜歡你,楚應予!”

現在還活著,我想告個白!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十五章

用氣吞山河的口氣, 做著鴕鳥的姿勢喊出了告白,摟著我的楚應予好像摟著一塊烙鐵,圈著我的胳膊慌張地揮開, 整個人往下倒去。

“喂!”

以為他又要摔下樹,我心急地想去拽,結果少年用雙腿勾住了樹枝,輕巧地倒掛在了樹上,這是身體自然的保護反應。

我扶著樹乾,看著打擺子的某人, 發現他白皙的臉像紅了的柿子。

在晃蕩中四目相對, 他鬆開腿,捂著胸口輕盈落地,然後飛快逃跑, 留下我孤零零地在樹上。

講出去誰信, 一個普通女人的告白讓第一殺手落荒而逃。

等一下, 他跑了, 我怎麼下去啊!我連梯子都沒架!

“楚應予!你就算要拒絕我,也好歹把我從樹上放回去啊!你回來啊!臭弟弟!”

像隻聒噪的烏鴉那樣嚎了幾嗓子,無人應答, 頭頂那半輪殘月好像在無聲地笑我。

“汪汪汪!”

來福在樹下繞著轉, 像是在擔心我, 不愧是我的狗!

“來福, 去找楚應予, 快!”

聽懂了的來福晃晃尾巴, 身姿矯健地跨出籬笆, 向著楚應予奔逃的方向出發了。

於是現場就變成了, 人和狗都不見, 隻有我一個人抱樹苦等的淒慘局麵。

我才不會怪自己告白的行為,告白可以是開始也可以是結束,沒有這個環節,接下來的方向都不清晰。

被拒絕,那就換個人,或者繼續衝刺,被接受那就皆大歡喜。

生命可貴,不要糊裡糊塗的,想要就衝。

坐在樹上不斷地刷新自己的領悟感受,一陣晚風刮過,肩膀被拍了拍,我回頭就抱住了對方。

“你舍得回來了!你知道我在樹上掛了多久嗎!就算你要拒絕,普通朋友還是可以做的啊!來福去找你了!狗呢!”

“狗抱回來了,我們成親。”

“……”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我受驚嚇的次數算不清了,疊加起來是能嚇死的程度。

鬆開懷抱,我看著麵前的楚應予,他麵色慘白,劍眉微擰,多精致的一張臉,多……神奇的思維方式?

在腦子裡構建了一下經過,我謹慎地問:“我告白成功了?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結婚,啊,就是成親過日子,兩口子?”

“做朋友也做夫妻。”

“我……”

被他的果斷給震懾到,我以為告白的下一步是交往,晉升為男女朋友的關係,但他直接乾到結婚,一步到位了!

這是閃婚吧!也不算,畢竟我倆也認識半年多了,還同居過,很多親密的事也發生過。

這麼一想,我倆一直以朋友的方式做著情侶的勾當啊!

羞澀地捧著臉,我不好意思地扭捏兩下,“會不會太快了,畢竟你才十八,我也就二十一不到。”

“村裡這樣的都生兩個孩子了。”

“……”

一想到生孩子這事,我多少有些畏懼,“我,古代避孕措施不太好,我不想生好多小孩,頂多兩個!不能再多了,我怕疼!”

楚應予:“我不可能隻和你睡兩次。”

“喂!說什麼葷話呢!一發入魂嗎!兩次就能生兩個?”

“麻煩,我會想辦法不讓你多懷孕。”

“……”

不是你發起的組隊邀請嗎,那多創造一個勞動力也是必經過程啊,但我真的不想生足球隊,除非丁克,好像也不錯呢。

生孩子好像還是有點太早了,問問眼下的情況吧。

“楚應予,你喜歡我嗎?”

“嗯。”

“什麼時候?”

“分清你和小白的時候。”

“我有哪裡吸引你?至少我在你麵前表現得不是很好,你都沒看到我的高光時刻!”

“好看、一目了然、笨、弱、嬌氣、麻煩、愛哭、怕痛。”

“……”

謝謝你,讓我覺得我除了有點姿色一無是處呢!可這何嘗又不是反向情話,他喜歡我這些顯而易見的缺點!我作也好,輕信彆人也好,愛哭怕痛也沒關係,他都接受。

“想讓你一直麻煩我。”

“你果然有濃厚的老媽子屬性。”

“和你在一起,我會覺得任務之外,也還有歸屬。”

“楚應予,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不是我靠近你,給你歸屬,而是你選擇我,然後你自己發掘了一些生活樂趣?你的幸福是你自己尋到的。”

“那也是你帶來的。”

我傻笑著,忍不住湊上去親親他的額頭,他好爽快一點都不拐彎抹角,我越來越喜歡了!

在這落後又舉目無親的世界,我開始有了更濃厚的幸福感,和一種想給他家的憐愛與期待。

“你們宮主會同意我倆成親嗎?”

“過陣子宮主大壽,我會去稟報。”

“萬一不同意呢?”

“我會想辦法。”

“我需要做什麼?”

“等我。”

“好!”

從告白到成親就是這麼容易,以至於我睡一覺起來都還覺得不可思議。

之前還覺得要被他殺了,現在就被他求婚了,誰都逃不過真香定律啊!

遠在他鄉的爹媽和親朋好友對不住了,我自己做主給自己嫁出去了。

五月是八重宮宮主曲夜思的五十大壽,這位宮主從三十五歲後就開始每一年都大肆舉辦生辰禮,邀請各方豪傑,痛飲三天三夜。

明明還那麼年輕,卻年年都過壽。

楚應予今年要給曲夜思的壽禮是囚靈洞內五百年一開的九瓣燈花,比起實用價值,是以名氣和樣貌在武林中出的名。

我看著他畫出來的九瓣燈花,就覺得和蓮花挺像的,楚應予說他要去半個月,讓我守家。

“會有危險嗎?”

“不會。”

“如果每年都過生,你不是每年都要給宮主送稀奇古怪的玩意。”

“嗯。”

我的內心滋生出了送命題,類似於我和宮主掉水裡你救誰,但我沒有問出來,隻是揪著他的腰帶把玩,委婉地問。

“你對宮主這麼忠心,他應該會同意你成親吧。”

“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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