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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奉天派的小弟子冷笑:“說的好像我們怕了他一樣,他當眾重傷我師兄,此仇必報,我奉天宗和魔域不共戴天。”

提起這一茬,賀淮舟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為何被關起來。可不就是他來救奉天宗那幾個被捉起來的修士,不巧的是,剛碰上出關的談驚春。

他神情陰冷又冷淡,賀淮舟礙於身份不能表現得太熱情,畢竟會被人懷疑跟談驚春之間有什麼牽扯。

不過來魔獄撈人這種事他也早就輕車熟路了,是以他打算和談驚春隨便打打,雙方麵子上過的去就好,帶著那些弟子離開。

卻不想他在那裡打著時,身後那群奉天宗的小弟子,還真看起戲來,給他加油的也是,一邊看戲一邊議論談驚春的也有。

“我看那萬象宗的女修謝窈根本就不喜歡這談驚春,我聽說他出生是個半蛇,當初留春城時又化作了獸態。”

“我當時可是看到了,那副奇怪的模樣,謝窈怎麼會喜歡他。”

“這種人哪裡比得上我們正大光明的萬象宗劍仙賀淮舟啊,謝窈應該去喜歡我們劍仙才對。”

那人剛說完,就被一道氣擊中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後,吐出一口猩紅的血來。

那幾個弟子簡直嚇傻了,驚恐地看著談驚春,他隻是慢悠悠地抬指捋過衣袖上的金線紋路,關鍵還很無所謂的樣子。

賀淮舟當時也覺得談驚春不太對:“師弟,你怎麼了?”

結果他也被談驚春狠狠地剜了一眼,他還是第一次從談驚春看他的眼神裡看出來幾分殺意來。

這讓賀淮舟被關進水牢後,日夜思考,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了談驚春,還去問過偶爾來巡視他的天慈。

天慈也是一副十分傷腦筋地跟他講:“魔主將放著謝窈舊衣的玉棺炸了,整座地宮坍塌後,又將自己關了幾日,不見任何人。”

總結起來就是,他也不知道談驚春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以,又聽到奉天宗的幾個弟子提起這件事時,賀淮舟整個人都清醒了。

甚至在看到奉天宗那幾個弟子還要憤憤不平地看向他,讓他給自己撐撐腰啥的,就覺得頭疼。

這個時候,那群弟子看著天慈身後的目光,漸漸變得驚恐了起來,磕磕絆絆道:“魔……魔頭。”

謝窈是和談驚春一起站著的,聽到那些弟子這麼講話,也不怎麼在意,有些事情身邊的人知曉就好,旁人的看法,對她來說,還真沒那麼重要。

隻是擔心談驚春會不開心,就抬手在他手心劃了劃。

談驚春本危險眯起了眼睛,感受到手心的溫暖後,看著那些奉天宗弟子們的眼神,不僅沒那麼凶,還破天荒地溫聲道:“你們方才說了什麼,我好像沒有聽清。”

天慈知道謝窈在,就不會出什麼大事。

那群奉天宗的小弟子一個個縮著脖子當起了鵪鶉,倒是也有個膽肥的,抬起頭看著談驚春,罵道:“我說得就是你,你不分青紅皂白打傷我師兄,身為魔,縱容手下犯我宗門。”

談驚春雪色的眼眸就是看著他,興許是覺得好笑,還笑出了聲來。

他罵到後麵,又看向談驚春身邊的謝窈來,道:“你身為劍尊之徒,卻在數年前在誅魔陣上當眾放走魔頭,如今又與魔頭結伴同行,有汙我道門乾淨。”

他罵完了,謝窈笑盈盈地望著他:“當初你在留春城是嗎,看來你是不知曉陣法是如何毀去的了,我以為你們知道的。”

談驚春看向謝窈,卻沒想到謝窈竟會為他向旁人解釋,隻是低聲道:“師姐。”

那名弟子自然記得他們被吸入杜千秋所設下的奪靈陣後,究竟是什麼人在和杜千秋鬥法,隻不過……

“那又怎麼樣,他終究是隻魔。”

人族修士與魔之間的糾葛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請的。

謝窈還欲說些什麼,談驚春卻拉住了她的手腕:“師姐不必多言,把他們丟出去就是了。”

若是謝窈不在,他自是有百種辦法收拾這些人,隻是謝窈在了,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在謝窈眼中留下一些好印象。

談驚春揮了揮手,給天慈傳音:“打個半死丟出去,帶他們離開魔域後,將高階魔物群引過去。”

就算是死了,也沒人能懷疑到他身上,畢竟在眾人眼中,他可是大發慈悲地將這些人放掉了。

至於他們若是死掉了,隻能說誰讓他們自己技不如人,連隻魔物都打不過。

死掉了也是應該的。

在師姐眼裡,自己依舊清清白白。

“遵命。”

天慈向談驚春行了個禮,領著魔將將那群修士跟拎雞崽子一樣帶出了魔宮。

最後隻剩下了賀淮舟站在那裡,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

謝窈道:“我與阿綺的婚期訂在十日後,你們要記得來參加。”

她說的坦坦蕩蕩,就是賀淮舟的表情還是有些詫異,眼下看著他們兩人,半晌,磕磕巴巴道:“恭……恭喜。”

“如霜師姐也來了,你們可以先一道回去休整一下,不久後,喜帖應當會發放過去了。”

賀淮舟忍不住問:“這事情,你兄長知道嗎?”

謝窈想起謝淩來,瞬間覺得頭大了起來:“他過兩日就會知道了。”

*

辭彆賀淮舟後,謝窈與談驚春又過了幾天安分日子,談驚春把鎖在謝窈腳踝上的銀白色鏈子解開了,就連偌大的金籠也消失無蹤。

謝窈想起自己曾經住的那個綠漪院,裡麵還放著不少舊物,就和談驚春一道將那些東西能拿走的都拿走,都放在謝窈現在住的這個小樓裡。

路上,兩人還經過了一處墓地,謝窈看著那個豪華的墳墓,砌得很是浮誇,再一看墓碑,碑上寫著,已故謝窈之墓。

“這墓是你兄長派來來堆砌的,他當初要從我將你的所有東西都歸還。”談驚春也是這麼多天了,第一次看到這個墓碑,“我改日派人將這裡平了吧。”

不然總覺得晦氣。

謝窈卻覺得還挺好玩的,畢竟她可是人還活著就有墓的人。

不過聯想自己死後,談驚春的心境,就覺得不太好了。

謝窈在和談驚春商議婚期時,就想到了談驚春生辰的那天,立春。

就在後日。

謝窈看著談驚春稍顯得落寞的神情,主動伸手握住了他的:“後日是你的生辰,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做我們上次沒來得及完成的事情。”

*

立春之時,春天之始。

不過對魔域來說,即使到了立春,風依舊冷得刺骨,城外的河流冰凍三尺,一點也看不出春的影子。

在魔域,春天來得更遲緩一些。

謝窈被捏鼻子捏醒時,整個人都是迷糊的。

她裹著被子坐了起來,看著坐在床邊的談驚春,兩人大眼瞪小眼。

許久,謝窈終於想起來了,談驚春為什麼會跑到她這裡。

她答應了要陪談驚春過生日來著的。

不過,她歪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還是深藍色,這會兒天還沒亮呢。

再看看坐在身邊,乖巧看著她的談驚春,謝窈遲鈍地思考了下,問:“你該不會昨晚沒有睡覺吧。”

談驚春今日來見她,刻意用紅繩給自己編了小辮,紅繩尾部還綴著閃亮的小珠子,又將頭發高高束起,紅色的發帶尾部有些垂在了肩上。

箭袖緊緊地束著手腕,腰封將腰身勒緊了,豔麗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刀,一副看起來就仔細打扮過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我睡不著。”

謝窈懵了一會兒,談驚春卻抬手捂住了謝窈的臉頰,接著講:“想快點來見師姐。”

冰涼的溫度侵襲在她的臉頰上,謝窈朦朧的睡意被驅散了些,卻是捉住了談驚春的手,問:“你冷嗎?”

談驚春自是不覺得冷的,用涼涼的手捂謝窈的臉頰,也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想要她快點清醒來。

不過看到謝窈捉住他的手,他雪色的眸子眨了眨,道:“師姐,我好冷。”

謝窈就抱住他的手暖一暖,哈口熱氣,又搓一搓的。

談驚春配合著謝窈的動作,用靈力將自己周身體溫升高了些。

謝窈給他暖著手,漸漸,又覺得他手好暖和,抱著他的手,臉貼在自己膝蓋上要睡著了。

反倒是談驚春看她朦朧的睡眼,迷迷糊糊的樣子,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謝窈本來困得不行,慢慢地就被他親的睡意消散了,趴在他肩頭,眸光中水色淋漓的,喘了會兒氣。

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談驚春抱著她,捉住謝窈的手指玩,又挨個得咬一咬,有些難過地講:“師姐答應我了,今天要陪我過生辰的。”

謝窈終於下定了決心,“好了,我現在就起床,我收拾一下,你等等我。”

她今日穿了一件明紅色的襦裙,外麵又裹了個披風,白色的絨毛圍簇在衣領和手腕裙擺處,倒是很保暖。

盤起來的頭發上插了一支金色的明晃晃的發簪。

談驚春視線注意到那支發簪時顯然一愣,謝窈卻摸著發簪,問:“你覺得好看嗎?”

這個發簪恰好是談驚春從前送給她的一支鳳凰翎羽,從前她一直沒想好是否要戴,不過現在想好了,自然要戴。

他眸光沉了沉,上前吻了下謝窈的鬢,啞聲道:“好看。”

兩人一同來到了街道上。

因為兩個人起得太早了,街道上還沒有多少遊客,小攤販還在各自準備著自家的食材,淩冽的風吹在額頭處,謝窈很快就清醒了。

兩人去了一家賣羊肉湯的小店。

乳白色的湯裡放著蔥花香菜,羊肉被切得很薄,肥瘦相間,謝窈拿著勺子挖辣椒吃,辣椒也是滾燙的羊油衝入辣椒粉後得來的。

勺子太小了,謝窈挖了四勺才覺得這個辣度應該可以。

談驚春坐在一旁跟著謝窈一起吃,吃得慢條斯理的。

謝窈風卷殘雲地吃著,談驚春卻突然叫住了她:“師姐。”

謝窈從碗裡抬起頭來:“啊?”

然後談驚春就掏出手帕幫她擦掉了吃到臉頰上的香菜碎,這才彎彎眼眸:“好了。”

謝窈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後續吃起東西來就明顯有了包袱,也開始慢吞吞地吃。

等他們吃過飯,街道上的人就變得多了起來。

街道上的小販陸陸續續地開門營業了,兩個人的婚服早就已經委托人去剪裁了,是以今日在街上隻需要遊玩就好了。

冷秋給了她們新的門票,不過是下午的,謝窈都想好,上午讓談驚春和自己一起逛街,下午兩個人去看話本改編的短劇。

因為魔主大婚,街道處處張燈結彩,人流攢動。

冷秋曾在留春城待過,偌大的城池被她經營得很好,賣糖人,冰糖葫蘆,各色糕點小食的,還有各種成衣鋪,首飾鋪,法器鋪子。

等逛完這些時,已經到了正午。

兩個人又找了一家飯館,談驚春去給謝窈排隊買一個糕點。

謝窈坐在窗邊,一邊喝茶,一邊看外麵的人流。

等她回過神來時,終於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個頭戴幕笠的男人正在望著她,他穿著一身玄袍,灰色的紗將他的麵孔和神情一並遮擋住了。

謝窈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隻能暗自思考對方是不是認得自己,或許自己也認得他。

她其實極力想要忽視這抹視線的,可對方的視線卻不依不饒的,越過飯館周圍的人,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終於,他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她,直至跟前,停下腳步。

謝窈也站了起來,問:“這位道友,我們認識嗎?”

對方並沒有因此停下,而是更加靠近了。

謝窈忍不住將月落劍橫在身前,淡聲道:“你再不停下,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可惜他依舊沒有停下。

就在謝窈決定拔劍時,對方卻將劍推了進去,握住了謝窈右手命脈,緊緊地盯著謝窈的眼睛。

謝窈整個人後傾著身子,空著的那隻手緊緊抓住窗台,頗為緊張地看著他,喉嚨乾澀:“你……”

對方湊近了,似乎也隻是為了看清她的眼睛一般,靜靜地盯了她片刻,很快似乎是注意到什麼,迅速後退了幾步。

緊接著謝窈就落入一個懷抱之中,談驚春將謝窈攬在懷中,頗為警惕地看著他。

對方也趁談驚春這會兒的動作,身形化作一陣青煙消散了。

談驚春問:“師姐,你沒事吧?他是什麼人?”

謝窈搖了搖頭,“無礙,我並不認得他。”

可是她方才似乎從此人身上聞到了若有似無的藥香氣息。

談驚春依舊不放心,方才他回來時,一眼看到二樓窗邊,謝窈整被人逼到窗口,心頭一緊,就上來了。

他覺得此事並沒有那麼簡單,便派天慈去搜查了一番。

不過謝窈覺得這件事不怎麼重要,很快就拋之腦後了,兩人用過飯後,很快就去了那表演話劇的地方。

說是話劇,其實就是把話本裡的故事找了幾個人排演了一下,動情處,幕後還會傳出各種煽情的吹拉彈唱聲。

謝窈覺得還很有意思,等兩人看完後,已過了兩個時辰。

出來時,外麵正飄著細小的雪花,晶晶盈盈的。

“也不知道今天這場雪能不能下得大一些?”

謝窈牽著他的手,整個人滿足你的吃肉要求就來扣群裙霧貳司舊〇把衣舊貳像是隻吃飽喝足玩得開心的懶貓,鄭重道:“談驚春,生辰快樂!你今天開心嗎?”

談驚春拉著謝窈到了一處角落,點了點頭,緩聲道:“開心。”

他並不在乎今天吃了什麼,玩了什麼,隻是比較喜歡和謝窈待在一起,看到她開心,自己便也會變得高興。

“所以,你要忘了之前的那次生辰,那次一點也不算數的!”謝窈正色道,“你要好好記住今天我們一起過的這個,知不知道?”

談驚春輕輕笑了下:“好。”

遠處的天空突然炸開了一朵煙花,因為魔主大婚的緣故,最近的晚上總是很熱鬨。

謝窈也被煙花炸開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仰頭看去。

談驚春的目光卻落在謝窈的臉龐上,看著她眸光中的絢爛的煙火,唇瓣勾起了一個笑容。

變數發生在兩人返回魔宮的路上。

不知道從哪兒突然跳出來數十個魔族,將謝窈他們團團圍住,緊接著就是不停的圍攻。

那些魔族的修為應當很高,謝窈自覺站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沒再往前。

談驚春目光森冷,擰斷了一人的脖子後,問:“是誰派你們來的?”

“這個問題你不如去地府裡問。”那人聲音冷漠,揮了揮手,很快就有數人朝著謝窈攻去。

“殺了他,那人說了談驚春眼下重傷在身,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殺他的機會,等他一死,修為地位,那還不是觸手可及?”

談驚春此刻看他們的目光已經無異於看死人了,反而笑了出聲:“找死。”

片刻後,滿地橫屍。

談驚春捉住最後一個活口,再次問:“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喉嚨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音,舌頭動著,仿佛是要發聲,下一刻,談驚春注意到他想做什麼,後退幾步,撐開結界。

和劉達一樣,整個人炸成了一團血汙。

同樣的事情發生了兩次,眼下,談驚春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夠再承受合體境大能自爆的威力,他直覺不好,胸口處一陣劇痛,純金色濃鬱的魔息從他周身泄露而出。

不遠處尚有一個苟延殘喘之人,見談驚春這幅樣子,突然大笑出來:“那個人說的果然沒錯,談驚春,你的死期很快來臨。”

話畢,就斷了氣。

謝窈很想讓他把話講清楚,根本來不及。

回頭看談驚春時,目光瞬間變得驚恐,隻見漆黑的咒印從他的衣領處攀爬而出,漫過脖頸,唇角淌出一縷猩紅的血線。

……

作者有話說:

修改了談驚春對於奉天宗弟子的處理。

87 ? 終局(二)

◎如果死的是自己,她會在意嗎◎

珠簾晃動著, 室內點著安神的香。

謝窈握緊了談驚春的手,神情擔憂,問一旁的天慈:“這些東西是什麼?”

天慈過去也沒在談驚春身上看到過咒印, 一邊給他輸入靈力,一邊如實道:“不知。”

謝窈總覺得最近相處得太過於愉快, 以至於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心裡有些不詳的預兆, 卻不知道那個預兆究竟會在什麼時候應驗。

那些漆黑的咒印仿佛鎖鏈一般,將談驚春的身體緊緊纏繞著, 那時候他臉色蒼白如紙, 鮮血從他指縫中流瀉出來, 落在地上。

雖然那些漆黑的咒印消失得很快, 但是謝窈還是被那時的場景震驚到了。

以至於這會兒儘管那些東西已經消失了, 謝窈光是回憶一下, 還是心有餘悸。

她不由想起回來後第一次和談驚春相遇時,他好似也正神誌不清,以為出現的自己是個幻象。

難道他還受了什麼傷嗎?

這麼想著,談驚春終於醒來,讓天慈先下去了。

他看向一旁的謝窈, 隻見她滿眼擔憂, 遂道:“師姐, 我沒事。”

“你該不會騙我吧。”

謝窈很是懷疑, 畢竟談驚春這樣子一點也不像沒事。

謝窈問:“你當時吐了好多血, 還有那些像鎖鏈一樣纏繞著你身體的咒印,到底是什麼?”

“也沒什麼。”

談驚春說著,抬手撥了下謝窈的頭發, 貼近過去, 兩人鼻尖相觸, 他低聲笑了笑:“師姐隻要親親我,我就沒事了。”

謝窈看他是篤定了不想說實話,心裡著急又沒辦法,隻好把談驚春撲倒了,凶巴巴地咬他的下唇:“你不說,我自有我的辦法知曉。”

謝窈又在談驚春的住處待了很久,看著談驚春把藥喝了,這才離開。

等謝窈走後,談驚春靜坐調息。

當初他召出鬼主,已是存了死誌,不覺得能再見到謝窈,可是卻真的得到了謝窈興許還活著的下落,於是便日複一日地找了下去,

鬼主雖指明了前路,卻也要求自己死前能將神軀轉給他,以供輪回道不崩潰。

他與鬼主相遇,陽世之人不可見到陰世之人,自那時起,他便中了黃泉死咒。

鬼主浸淫在地府之中,掌管輪回一道,是黃泉的死氣最終的人。黃泉的氣息若是沾染在生人身上,便會日複一日的腐蝕他的生機。

他那時尋找謝窈,便如沙漠之中將要渴死的人,頂著大太陽,漫無邊際地尋找著水源,隻不過他的歸宿是要麼死在尋找水源的路上,要麼死在水源的旁邊。

這邊是他的歸宿了。

或許不等他再見到謝窈,這具身體的生機就會被徹底腐蝕,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隻可惜,命運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他會是死在水源旁邊的後者。

黃泉死咒,若想活下去,需入黃泉采得彼岸花,將其服下後,方可解死咒。

隻是生人步入黃泉,就算采得了彼岸花,也會立刻殞命。

*

談驚春第二日就又恢複了正常,謝窈再三詢問,也沒從他口中問出什麼答案。

恰好婚期將近,收到喜帖的人陸陸續續地來了,最快的當屬謝淩了。

謝淩隻有這一個妹妹,在百年前被杜千秋殺死後,就一直鬱鬱寡歡。

這日,晴空正好,入了魔宮後,天慈很快將他帶到了謝窈住的地方。

謝窈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麵上帶著幾分柔和的笑意。

眉眼笑意和這百年之中,他記憶裡的一模一樣,謝窈見他好似是呆住了,想到一個死去百年的人,突然活過來,確實令人驚悚。

於是她主動叫了一聲:“兄長,我回來了。”

謝淩的眼眶“唰”地一下就紅了,上前緊緊抱住了謝窈,喉嚨裡的聲音沙啞又乾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謝窈拍了拍謝淩的背:“你該不會是哭了吧?”

“誰哭了,我才沒有。”

謝淩鬆開謝窈,很快就捏住謝窈的臉,扯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了,為什麼回來沒有通知我?還有,你怎麼就要成婚了?”

誰能理解他好端端地坐在家裡,一隻烏鴉趴在窗台上,叼著個鎏金火漆的紅封,上麵寫著兩個大字,喜帖。

頭一次見人用烏鴉來送信,謝淩還覺得奇怪,是哪個人結婚了。

打開一看,他當場就把喜帖攥得皺巴巴的,額角青筋都爆出來了。

謝窈早料到他會生氣:“我剛回來不久,是談驚春將我召回來的,事情匆忙,婚期也草草定了,兄長你不要生氣。”

謝淩冷哼一聲:“兄長,原來你心裡還把我當兄長啊。我不配當你兄長,我可不配,成婚這種事情,你們自己辦就好了,我這種孤寡老人來了又有什麼用,我還是走吧,我就不該來。”

謝淩隻覺得自家養的白菜被豬拱了,他怎麼看談驚春,隻會覺得他怎麼可惡。

“我知曉這時候通知兄長不太好,兄長不要生氣了。”謝窈起誓,“兄長你永遠是我的兄長,談驚春他也會把你當兄長。”

“我可擔不得他那一聲兄長呢。”謝淩陰陽怪氣道,“阿妹,妹啊,你聽我的,不要嫁給他好嗎,你還那麼小,這魔域要太陽有月亮的,也不夠繁華,到底哪裡好。咱雲川謝氏也不缺這麼點靈石,也不是養不起你,就是一輩子也養的起。為什麼非要嫁到魔域呢!”

謝窈道:“可我是真的喜歡談驚春。”

話音落下,謝淩整個人就被噎住了,沉默著沉默著,突然變得感傷起來,捏了捏眼角,感慨:“我知曉你確實喜歡,隻是難免有些不死心。”

雖然謝窈已經在萬象宗修行,鮮少回家,但她是自己從小亦兄亦父帶大的妹妹,一下子便宜給彆人,這種感覺比養大的白菜還讓人難過。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將一折禮單交給謝窈。

謝窈沒拿穩,那折起的禮單就展開了,甚至垂在地上都沒完全展開,不由震驚。

謝淩道:“咱們雲川也不能讓他小瞧了,這些東西是我這些年給你攢下的,私心裡我並不想讓這些有朝一日派上用場,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活的。為人妻,為人母的心永遠不讓你去操。不過,你能得到幸福,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他若是欺負你了,你就回來,我雇殺手天天刺殺他。”

謝窈聽到這裡,隻覺得鼻子都酸了。

她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謝淩卻是一直將她放在心上的,隻是難免又覺得唏噓,想多了,就吧嗒吧嗒掉起眼淚了:“你真的是我再世親哥。”

“什麼再世親哥,我就是親哥。”

謝淩離開時,剛好在門口看到談驚春進來。

談驚春站定了,正在糾結自己叫什麼時。

謝淩已經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要是讓我知道你欺負我家阿窈,你死定了。”

談驚春回去看著謝窈,謝窈也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眼眶還紅通通的。

他問:“為什麼難過?”

謝窈道:“我看到我兄長這樣,就不由想起我父母了。”

談驚春自然知曉,謝窈所說的父母不是這邊的父母,而是另一個世界的父母,隻是他自私地把謝窈留下了。

謝窈隻是短暫地感慨了下,見談驚春表情好像又凝固了。

她不由覺得好笑:“沒關係的,我隻是想了下,我不會後悔的。”

談驚春抬起眼睛看了下謝窈,袖口中的手微微收緊了。

謝窈在他臉上狠狠吧唧了一口:“彆擔心了好嗎。”

*

謝窈能感覺得出來,最近談驚春好像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慌亂之中,隻要和她待在一起時,就會表現出處處粘著她的樣子,關鍵是粘到最後,都要以氣喘籲籲的吻作結。

談驚春確實很喜歡和謝窈接吻。

或許是幼年時的缺愛,他很喜歡謝窈的身體,無論是分享她的體溫,氣息,還是體/液,任何能夠讓他感受到謝窈的東西,他都很喜歡,就算謝窈不理他,他也要變成小蛇纏在她胳膊上。

喜歡到有時候看到謝窈,就會覺得很渴的地步,甚至還會感受到胃部空空,那種饑腸轆轆的感覺。

喜歡的東西要吃掉,這樣才能真正的融合在一起,談驚春有時候腦海中會冒出這個想法來,於是就綿綿密密地啃她的脖子,又不敢真的吃掉,有時候力度大了,還會被咬出血痕來。

這個時候謝窈就會倒吸一口冷氣,埋怨似得看他一眼。

談驚春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又滿臉無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謝窈也發現談驚春纏她纏得太厲害了,最近總是咬他,時輕時重的,輕的時候像小狗,咬咬舔舔的,重的時候讓她直接驚醒,感覺談驚春的毒牙都刺入肉裡了。

謝窈回過頭來,看著談驚春滿含歉意的臉龐,唇畔還留著她的血液,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謝窈就掰開他的唇,指腹磨著他的犬齒,眯眯眼睛,柔聲地威脅他:“你是蛇,不是小狗,不準再咬了,知道嗎?”

“不然,我就要考慮把你牙齒磨平了。”

談驚春眼尾嫣紅,眸光中水光瀲灩,似乎呼吸也變急切了,張開著的時間開久,裡麵的猩紅柔軟的舌尖就探了出來。

謝窈一時起了色心,就壞心思地摸他舌頭,壞唧唧地問他:“你為什麼這麼興奮?”

談驚春臉上的紅暈變多了,眼睛死死地盯著謝窈,眸中泛起了些許金芒,口中放著謝窈的手指,他開口講不了話。

津液不斷變多,他艱難地吞咽著,卻覺得胃部空虛,連喉嚨也是癢的。

謝窈將手指抽出來,湊近了他,挑著眼眸問:“因為我嗎?”

謝窈眼睛很大,眼尾微微挑著,像是隻狡黠的小狐狸一樣,迫近了談驚春卻那樣問他。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在談驚春眼裡是佳肴,反而大搖大擺地調戲他。

溫熱的呼吸落在談驚春的耳畔,這種輕薄的舉動讓談驚春的呼吸又重了。

他克製地悶哼了一聲,偏頭看著謝窈的頸部的血管,磨了磨齒尖。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這樣輕薄他,謝窈是唯一一個。

可即使是被這樣玩弄,他也很喜歡。

談驚春撲了上去,將謝窈反壓在床榻上,謝窈漆黑的長發鋪灑在床上,抬眸看向他,眸光惑人。

談驚春扶著她的脖頸,垂頭,終於能夠得償所願地再和謝窈接吻。汲取著她口中的甘泉,籍以平息那不知源頭的恐懼。

*

時間消磨著,直到成婚前一天,談驚春在深夜扣開了謝窈的門。

因為第二天就要成婚了,謝窈整個人又興奮又緊張得睡不著覺,腦海中想了好多東西,和談驚春成婚的話,兩個人就不再隻是師姐師弟了,還是道侶。

唯一不好的是,她爸爸媽媽沒辦法看到她的婚禮,也沒辦法看到談驚春。

畢竟長得好看又聰明的男朋友,他應該會很得自己父母的喜愛才對。

不過這點煩惱還是少一些,更多的是喜悅。

謝窈打開門,將談驚春帶了進來,問:“你為什麼這麼晚了也不睡呀?”

“想起一件事。”

談驚春聲音遲緩柔和,眸光瀲灩,聲音沉靜如同幽幽潭水。

“從前,師姐吻我,為了下了共命契。可是後來,不知什麼時候,共命契解開了。”

“我隻曉師姐有必不能對我講述的理由,”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談驚春眼底的情緒儘數被遮擋,“像我這樣的人,師姐的確沒有一定要留在我身邊的理由。”

謝窈安靜聽著談驚春訴說自己心底的不安,沒有任何不耐,相反,她理解談驚春的患得患失,因愛生怖。

“可是我這幾日和師姐過得太開心,我是個不知滿足的壞東西,我貪戀這樣的溫暖怎麼辦?”談驚春的目光傳過光亮,定在謝窈的身上。

謝窈問:“那你想要怎麼辦呢?”

謝窈正在猶豫,卻見談驚春起身,跪坐在自己腳邊。

他很喜歡仰視自己的動作,隻是謝窈下意識也下了床,和他一起坐在地上。

談驚春將一把小刀塞進了謝窈的手中。

謝窈不解,但還是下意識地接住了,繼而聽到談驚春開口了:“請師姐把這把匕首刺入我的心臟,和我締結新的契約。”

謝窈:“?”

不要用這麼冷靜又禮貌的口吻說出這麼喪心病狂的話好嗎?

“我想了又想,我不能放師姐離開,除非我死去。”談驚春用一種滿含期翼地目光看著她,“所以,師姐可以用她刺中我的心臟,我會念咒,將你我二人性命連在一起。”

“你活著,我才會活,你離開這裡,共命契扯斷後,我也會就此死去。”說到這裡,他甚至輕輕笑了一下。

謝窈隻覺得匕首燙得嚇人,想把它丟出去,談驚春卻握住了她的手,強硬地逼迫她將匕首對準自己的心臟。

“師姐既會救街上的乞兒,也會為天下蒼生,那些無辜之人為我低頭,我懇求師姐也能憐憫於我,予我這般極樂。”

匕首刺入他的胸膛,鮮血從他的衣襟上滲透,繼而不斷擴大起來,血腥味迅速向四周彌漫起來,那粘稠的血液竟然流到謝窈的手上。

談驚春想,用謝窈的性命來要挾謝窈,是最沒有勝算的事情,她很勇敢也很頑強,初見裴紅月時,分明被大能的威壓震得吐血,卻還是救他。就連上一次她的死,也是與杜千秋玉石俱焚的姿態。

自己就算是鎖著她,困著她,久了,她隻會厭惡他,抗拒他。

他不相信謝窈喜歡自己。

可是謝窈又這樣好,不忍心看到他殺人,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來到他身邊。

如果死的人是自己呢?

隻要她離開,自己就會死。

用自己的死,來要挾謝窈不要離開自己,她會猶豫嗎?

她會猶豫的。

談驚春想到這裡,看著她緊張擔憂的神情,臉上又露出一個迷醉的笑意。

他賭對了。

雖然卑鄙可恥,可他又換得了謝窈留下的時間。

謝窈瞳孔緊緊地盯著談驚春,手上的動作卻停不下來,匕首還在往裡沒入,她隻能出聲乞求:“你冷靜一點,快停下,彆再用力了。”

或許是因為痛苦,談驚春臉色蒼白失血,臉上卻帶著輕柔的笑意。

謝窈也不知道,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後,是否又能真正的回來。

她給不了這個承諾,談驚春所求也不過是這個承諾。

她隻能語無倫次地講:“你不要這樣自傷,好不好?你不要這樣糟蹋自己,就算我離開了,我也想你好好活著……你快停下,聽到了沒有!”

“求你了……”

謝窈盯著談驚春的眼睛,她很害怕,也很擔心,她不想讓談驚春用這種辦法來束縛自己。

匕首沒入心臟,談驚春單手掐訣,如同血液一般的純金色靈力爬上了謝窈的左臂,一路向上,沒入謝窈的心臟。

他仿佛是在完成一個古老的獻祭,動作克製,眸中難掩克製的狂熱,望著她的目光,如同信徒之於神明。

這個過程中,謝窈能感受到自己的靈脈被拓寬了許多,修為硬是往上提升了兩個大境界。

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痛感,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那種從魂魄往上攀爬的無力。

談驚春漆黑的發尾也沾上了猩紅的鮮血,低聲道:

“骨予你,血予你……”

“你離開,我死之後,我的血也會一直陪著你,真正地脫離這個世界,永遠陪伴在師姐身邊。”

談驚春蒼白的臉龐上綻放出一抹虛弱又醴豔的笑意:“真正與師姐骨血相溶,死生不離。”

契約已成,金色的靈力光點漸漸消散,談驚春握著謝窈的手,將匕首抽出。

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謝窈滿手都是粘膩的鮮血,指尖彙聚出靈力幫談驚春止血,唇瓣都在抖,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沒關係的,我給你止血,很快就不疼了。”

談驚春抬手擦拭著謝窈臉上的眼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師姐,沒關係的,這個傷不會耽誤明日的大婚。”

謝窈被談驚春給氣笑了,真的很想看看他腦子都裝了什麼奇思妙想,這種“自己一走,他就去死”的契約,他都能想出來,這麼的不愛惜自己。

可是目光落在她胸口的血跡,這股火又發不出來,許久,她才垂下眼眸,道:“其實,你不必如此的。”

她已經做不出選擇了。

……

作者有話說:

惡魔低語:沒關係的,談驚春自己不折騰,他也活不久啦。

這個副本差不多就是大結局的了,稍微長點

88 ? 終局(三)

◎春時早歸,賀她新婚◎

謝窈給談驚春的血止住後, 三令五申要他好好休息,不要再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

談驚春今日會出這種自傷的事情,不過是希望自己能夠多待在他身邊, 不要離開他。

係統作為旁觀者自然是知曉兩人發生了什麼,隻道:“你可以認為這是一場威脅, 他用自己的性命要挾你不再回去。”

任務雖說是讓謝窈儘可能地安撫談驚春, 讓他情緒穩定下來,可是係統也知道, 談驚春究竟能否穩定下來的重點在於謝窈, 無關旁人彆物。

謝窈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係統道:“你進入此世界, 幫我們攻略談驚春, 將其穩定後, 借以給賀淮舟時間周旋時間, 讓他能夠建立此世界的秩序,任務完成,我們會將你平安送回原來世界,並且獎勵兩千萬。任務完不成,會將你送到彆的世界。但是你完成了任務, 隻是我們擅自將你帶了回來。”

“可是我完成了任務, 你們又為了自己的安危, 擅自把我帶了回來。”謝窈抓住重點, “哪有這麼讓人當苦力, 不給好處的。你們就算是要切斷自身和這個世界的聯係,也需要時間吧。”

“這麼久了沒切斷,就說明本來剝離小世界也是很艱難的事情, 我幫你們拖了時間, 你們就不能也稍微通融一下嗎?我的要求也不多, 隻要能在兩個世界穿梭就好了。”

係統:“……”你把我的話說完了,讓我說什麼。

穿梭不同世界的道具本質上是存在的,但是很少作為獎勵,畢竟不同的世界如果肆意穿梭,修真界的修士在無靈力世界肆意禦劍,怎麼想都會讓世界亂套的好吧,更何況,謝窈和談驚春關係那麼近。

它不是不信任謝窈會做出什麼,隻是擔心談驚春作為本土的反派如果去往他界,萬一也來個不高興了殺幾個人玩玩,怎麼都會變成社會極大的不穩定因素。

謝窈殷切地看著它,像是猜到係統的隱憂:“如果是擔心談驚春會做出什麼的話,我可以保證,不會的。”

“你的保證在有朝一日雙方失去感情基礎後,毫無價值。”係統理智得出奇冷漠。

“可是有共命契啊,大不了我死,他也死。”謝窈道。

係統:“……”你。

片刻,它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我回去後,會詢問一下主神,看看是否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謝窈本來悒鬱的神情消散了些:“多謝。”

*

大婚當日,遠比謝窈想的要熱鬨。

天蛇和稚魔消息收到得都晚一些,天蛇現在已經不是一條小蛇了,如今它也占了一個洞府,在外修煉。

稚魔因為少了談驚春的管教,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遊蕩,畢竟香香死掉了,主人不高興,它也不高興,它要離開這裡。

還是天蛇先收到了消息,費了老大功夫才找到稚魔,稚魔馱著它回來時,老開心了,一眼就看到了談驚春身旁站著的謝窈,立刻竄向謝窈,想抱住她的大腿:“香香!”

可惜還沒抱住,就見談驚春彎下身子,兩隻指頭捏著它,拎到一邊,冷淡道:“彆來礙事。”

天蛇:“……”

稚魔抬起黑黢黢的小爪子撓了撓頭,看向不遠處陰沉著臉的談驚春,疑惑道:“主人,香香。”

天蛇卷起來稚魔:“沒眼力見的,這是你說話的地方?過來吃果子!”

“哦。”

天蛇用尾巴卷起了個果子塞到稚魔手中。

稚魔隻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啃了起來。

這次婚禮來的什麼人都有,談驚春很囂張給整個大陸每個叫的出名字的宗門都遞了喜帖,四大魔域有頭有臉的魔也都來參加了。

當然有些仙門修士一看烏鴉站在自己家窗台上,氣得火冒三丈,怒罵豎子好死,覺得談驚春如此大搖大擺地往仙門送喜帖,是為了打他們的臉。

可是前些年,談驚春作威作福,說把一個小門派平了,一夜過去就真平了。

他常年閉關不出,一出關,就要把修真界鬨得腥風血雨不可。

隻是奉天宗那幾個小輩來到魔族攪渾水,被送回魔域人族的邊界,卻在人族遭遇了發狂的魔物的襲擊,一行十五人,全部殞命。

奉天宗覺得此事有蹊蹺,懷疑是談驚春驅策,可是他就算真殺了這些弟子,他們也不會覺得絲毫意外,畢竟談驚春從前一直就是這麼做的。

假意放回,再派魔物截殺,以他在魔域的威信,本不必如此。

還以為刮了什麼風,原來是要結婚了是吧。

這些仙門嘴裡罵著魔頭不得好死,表麵上還是忍著肉疼,將禮品一個個地送到了魔宮來,生怕談驚春覺得哪裡不高興,連夜過來滅了他的門。

謝窈看著那些禮品,覺得有些詫異:“這些仙門怎麼也來送禮了?”

畢竟眼下仙魔兩域的關係並不好,他們送禮過來,她總覺得他們不安好心的樣子。

談驚春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道:“誰知道呢,興許是師姐那邊的關係吧,我從未逼迫過他們。”

謝窈想了想,也對,談驚春總不可能去逼他們,隻不過他站在那裡,就對整個修真界很有壓力罷了。

*

魔宮外,天慈站在大門口接待客人,忽聽一個聲音傳來。

“大人,西魔君風桑,前來送禮。”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搖著蒲扇走來,她一身煙紫色輕紗所製的衣裙,發梢微卷,容貌豔麗,將禮物交給天慈,笑眯眯道。

天慈並不知道為何西魔君會在此刻前來,自從上一任西魔君死後,繼任的魔君是個女魔君。她實力強悍,手腕強硬,同樣不屬於其他的魔君,絕倫的容貌加上強大的實力,整個西魔君都臣服在她的管理之下。

可她是個擁有野心的難馴之臣。

在天慈看來,風桑並不把談驚春放在眼中,西魔君和魔主之間維持著極其表麵的和平關係。

南北兩魔君,一個隨波逐流,一個表麵恭敬,東魔域風平浪靜。可這也正是魔域,一個崇尚力量的地方。在每一任淩駕於眾人之上的魔主,都會遭受那些在暗處窺探的狼,稍有不慎,就會被撕裂。

但這也是魔域的常事。

風桑的到來,難免還是讓天慈生起了一點疑心,當初劉達給謝窈下過融氣丹,融氣丹的一味原料蠱煙花,恰好在西魔域被大量種植,而那些頻繁刺殺談驚春的死士,一旦刺殺任務失敗,就會選擇自爆。

檢查屍體後會發現其中所含有禁術的殘留氣息,也就是說,很有可能,西魔君風桑就是在背後操縱著一切的凶手,可是她此時此刻為何要來。

天慈將禮物收下,笑道:“恭候多時了,西魔君這邊請。”

風桑跟隨著魔宮的侍女落了座,她淺灰色的瞳孔讓她看起來很神秘,像是一隻漂亮又高貴的波斯貓。

*

當日,南北魔君,裴紅月和謝塵緣也陸陸續續帶人送了禮。

謝淩作為一個觀看了全程的人,他咬牙切齒地差點把手裡握著的扇柄給捏斷。

親眼看著兩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謝淩不僅不高興,甚至還想當眾做出搶婚的事情。

成親的過程與人族差不多,等拜過天地後,一對新人雙雙退下離開,隻餘下滿院賓客飲酒作樂。

謝淩心中不快,卻見身旁的一位白發白衣綠瞳的青年,也執著酒杯暗自神傷,一杯一杯,沉默地喝。

他不遠處坐著的紅袍黑發,臂戴金釧的青年則是興高采烈地跟人賭起酒來,玩的不亦樂乎。

謝淩自然是認得謝塵緣,他常年深入簡出,眾人雖對他印象不深,可卻也知曉能與裴紅月同起同坐的人究竟是誰,隻不過難免心下覺得詫異。

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樣對這場婚禮不滿意。

不過謝淩覺得他的不滿意和自己的不滿意並非是同一種,他正欲上前搭話,卻見紫裙女子已經坐到了謝淩身邊。

魔域風氣一向開放,作為手握大權的魔君,風桑更加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坐在謝塵緣身側,問:“今日是魔主的大婚之日,不知南魔君為何悶悶不樂?”

幽綠色的瞳孔動了下,落在風桑搭在他肩頭的手臂上,謝塵緣道:“不要靠近我。”

風桑又從善如流地鬆開了手臂,自顧自道:“可我對這場婚禮格外滿意。你知道為什麼嗎?”

謝塵緣依舊沒有搭腔。

“我和你的理由恰好相反。”風桑扣弄著指尖,淡淡道。

“你天生魔脈,體內修成三條元神,少時被一戶人家所困,日夜為惡鬼煎熬,後來,親手屠了那戶人家,每年會在風雪城停駐,在百年前,你在那裡遇到現在的魔後,謝窈。”

自己的生平一字一句地被人說出,可想而知,風桑曾經調查過自己。

他不欲和風桑大打出手,隻覺得風桑有意挑釁,實在無聊:“西魔君若隻是想說這些挑撥離間的話,還是離開吧。”

“你沒有想過奪走她嗎?”風桑突然問。

謝塵緣淡淡道:“我和你不一樣。西魔君在百年間勾結人修天機閣,大量研製魔丹禁術,從前的魔主主意修行,如今現已出關,你還是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比較好。”

謝塵緣雖不入世,但並非對整個魔域和修真界的動態一無所知,他隻是對這些權力角逐提不起來興趣。

風桑臉色一變:“你知道?”

“不僅我知道,”謝塵緣勾起唇角,“裴紅月也早就知道,想來此時此刻的談驚春,他也已察覺出眉目。大家都是魔君,西魔君也不可盲目自信了些,收收你的野心,像裴紅月那樣,夾起尾巴做人,反而會更好。”

風桑手中的杯盞在她手中裂開。

裴紅月雖然在吃喝玩樂,卻也留了個心聽他們說什麼,聽到謝塵緣說他夾起尾巴做人,裴紅月就覺得不爽,嘀咕道:“什麼夾起尾巴做人,這叫君子能屈能伸。”

說著謝塵緣就要離開,風桑惱了,低聲道:“心愛的女人,你連爭取都不敢去爭取,你憑什麼對我說教?”

“可是,”謝塵緣想起在結契時,看到謝窈的笑容,眉間微微舒展,“她看起來真的很高興。”

風桑一頓,見謝塵緣走到了院內花枝上,低聲道:“我不喜強人所難。”

他此次來送禮,確實是抱著劫婚的想法,可是看到謝窈笑得很開心,他就猶豫了。

好像現在這樣,保持原狀就很好。

有些喜歡的,並不是必須要將她困在身側,她如果過得開心,也就足夠。

一旁聽到這句話的裴紅月,真是聽了就覺得膈應,他真的死都不能理解這種愛來愛去的感情,隻覺得這些人矯情。

“什麼愛不愛的,聽了就惡心。”

偷聽的謝淩想法被證實,不由覺得汗顏,真是複雜的關係。

風桑聽了,輕蔑地笑了:“你可真是情聖啊。”

此時正值初春,可惜依舊很冷,魔宮內花朵凋敝,枝椏上光禿禿的。

在謝塵緣坐席的身後,就是一株掉落的花樹,他抬手點了點枝椏,幽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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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閃爍在枝頭,頃刻間,那枝椏發了嫩黃色的芽,結了花苞,花苞又層層疊疊地舒展開來,成了一簇豔麗的花朵。

花並未在此刻停止,以謝塵緣為中心,向四周蔓延,片刻間,千萬朵繁花盛開。

滿城的枯木都發了芽,結了苞,開了花。

街道上的魔看到此情此景,不由一驚,此刻分明未到魔域花開的時候,卻有如此多的花朵盛開,連街道上都滿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謝塵緣將手從花枝上移開,濃密的白睫低垂著。

初遇時他送了謝窈盛開的梅花,今日也當催發眾花盛開,春時早歸,賀她新婚。

百花盛開,就連院子裡,也彌漫出了陣陣花香,驚得席上賓客嘖嘖稱奇。

裴紅月喝酒的動作一怔,很快又靠在眉姬懷中,舉起酒杯道:“再來!”

謝淩稍感意外,等他將視線從四周收回,再回過頭時,方才掰著花枝駐足的白發青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風桑則看著滿院的花朵,道:“可是我就要強求。”

她的目光順著芳芬的花瓣,一路輾轉至婚房,指尖夾住一片花瓣,往上吹了一口氣,笑道:“該釣魚了。”

謝窈在新房裡待了一會兒,談驚春此時此刻還在前院應付賓客,她就掀開蓋頭,先找了些東西吃,天色漸晚了,她看到窗外的花樹,此刻竟也綻出了新芽。

她微微探出身子,抬手摸了摸那個花枝,不由一怔。

這是枯木逢春訣,謝塵緣的。

她知道了。

可惜的是,有些事情,知道了也隻是知道了。

……

89 ? 終局(四)

◎大婚之夜◎

謝窈正欲關上窗戶, 突然看到一片花瓣飛到自己的眼前。

她抬手將其接住了,那花瓣便憑空化作幾行紫色小字顯示在空中:

“若想知曉談驚春身上咒印緣故,還請明日城外三十裡西門大道上竹樓一敘。”

謝窈皺眉, 隻覺來者不善。

究竟是什麼人要給自己送信告訴自己這個,談驚春身上所中咒印, 倘若有性命之憂, 應當為不外傳的消息。

那人不僅知道這件事,還知道自己也在為這件事煩惱。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天色漸晚, 屋門“吱呀”一聲, 被人推開。

謝窈回過頭, 恰好對上談驚春的雙眸, 決定先把這件事情拋在腦後。

談驚春向來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至於陪賓客飲酒, 更不是他喜歡做的事情,等天暗下來後,就交代天慈盯著這個宴席,免得什麼人生出亂子來,自己則回到謝窈的小院。

在路上, 他自然也瞧見了一路循著他腳步而來盛放的花朵, 眸中閃過一陣悒鬱。

謝塵緣那個家夥和謝窈之間有些舊識, 他不能直接了當地殺了, 可是敢在他大婚之日, 作出這種事情。

礙眼。

他五指微攏,遠在南魔域的謝塵緣胸口一陣劇痛,吐出一口血來。

當初在他成功收複南北兩大魔域後, 就同他們簽訂了主仆契, 裴紅月和謝塵緣均是不可居於人下之人, 隻是他念在兩人不愛生事,又在各自領地比較有威望,並沒有收走他們的權力。

眼下他們的性命全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等到回到房間,談驚春終於看到謝窈。

她把薄透的紅紗蓋頭掀開了,正鼓著腮幫子吃桌上的糕點,聽到門響,就有些詫異地看了過去。

談驚春很自然地將外袍解了,搭在屏風上,身形筆直修長,腰身被腰帶收的勁瘦,他往床邊走著,鬆了鬆束腕的袖口,問:“師姐餓了嗎?”

“不餓,就是隨便吃一吃。”謝窈一想到談驚春來了,他們待會兒會發生什麼,就有些緊張。

談驚春似乎也察覺出了她的緊張,輕輕笑了:“我幫你收拾一下吧。”

謝窈捧著糕點連咬了好幾口,又放下,道:“好啊好啊。”

說完就被自己蠢到了,明明知道會有這一步,但還是會緊張。

所幸,談驚春用漫長的時間,來幫謝窈脫去鳳冠霞帔,取了耳飾收納起來,又浣布扶著她的臉龐,幫她擦掉臉上的脂粉。

這個過程中,謝窈逐漸放鬆了下來,躺在床上。

身旁的被褥往下陷了陷,談驚春和衣與她一起並排躺在床上。

謝窈彎眸看向他,眼中笑意盈盈:“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真的道侶了。”

談驚春摸了摸謝窈的臉頰,問:“師姐不會後悔嗎?”

謝窈不懂他為什麼這樣問,但依舊道:“這有什麼可後悔的?”

可是談驚春並沒有再往下說,他也不想起到提醒謝窈的作用。

談驚春不再克製自己的欲望,身體力行地將謝窈抵在床頭,輕輕地舔謝窈的唇瓣,密密麻麻的吻又落在謝窈雪白的脖頸處。

周圍的溫度瞬間就升高了。

連帶著謝窈都覺得空氣有些稀薄,她眸中水色淋漓,唇瓣微啟著,小口小口的喘氣。

大紅的喜服散了一地,紅紗帳覆蓋下來時,談驚春撥開了掉在謝窈臉頰上的發絲,手像是捧著她臉頰,輕輕地揉捏著她滾燙的耳廓,垂眸道:“你可以隨時讓我停下來。還要繼續嗎?”

他留了很久的時間給謝窈反悔,因為他不覺得謝窈真的會喜歡自己,為自己留下,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要離開自己,會不會厭惡和自己曾經在一起過。

謝窈胡亂地點了點頭,隻覺得耳廓更燙了,害羞之下,有些口不擇言:“問來問去的,你是不是根本不會啊。”

談驚春自然是會的,他看過各種功法禁術,雙修一道,自然也是學過,不可能是一張白紙,隻是聽到謝窈這麼說話,反而起了興致。

“如果我說不會,難不成你還要教教我?”他聲音帶著些許調笑。

謝窈想象了下那個畫麵,立刻拒絕了,縮進被子裡:“不會的話,我們就好好睡覺。”

談驚春欺身而上,咬了她的臉頰,講:“你隻要抱住我就好了,剩下的事交給我。”

謝窈看著他的眼睛,似乎很可靠的樣子。

此刻的她還沒有感受到危險,隻是單純被談驚春頂著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說出這種話給引誘到了。

謝窈猜此刻的自己,一定像是一隻煮熟的蝦子。

但她還是環住他的脖子,默許了。

她很快就為此刻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談驚春看樣子確實是沒少做功課,疼痛是短暫的,很快她就覺得自己仿佛被拋在雲端,包裹在綿綿的雲朵之中,意識都變得很模糊,成了水流。雙腿無所適從,越分越開,最後蜷縮起來,盤住了談驚春的腰。

這個動作讓談驚春微頓,獎勵地親了親謝窈的唇角:“好乖。”

可惜謝窈並沒有注意到,她眸中水色淋漓,有些失神。

直到談驚春湊在她耳邊,帶著些許調笑的意味叫她“貓貓”時。

她才意識稍微回歸了,眼睛遲鈍地眨了眨,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叫自己。

談驚春低笑著,胸腔地震動傳到謝窈這邊,輕柔地吻她的眼尾:“因為你發出的聲音,好像發/情了的小貓。”

謝窈覺得此時此刻自己不如真暈過去好了。

她為什麼還醒著?

偏生談驚春還一點不顧她的死活:“師姐,我以後叫你貓貓吧?”

謝窈捂住他的嘴巴,麵紅耳赤:“彆說了。”

談驚春直起腰,捉住了謝窈的手指,放在唇邊吻著,抬眼望她,眼尾帶著抹紅,像擦了胭脂一樣,問:“喜歡嗎?”

沒有得到謝窈的回答,隻看到她的臉頰越來越紅。

談驚春笑起來,覺得逗弄謝窈確實好有趣,最後將她的手壓在了床榻被褥間,指尖嵌入她的手縫,和她十指相扣:“可是我好喜歡。”

另隻手撫過謝窈的小腹,輕輕壓了一下,談驚春眸中占有欲驚人:“師姐這裡被我占有的樣子。”

當人羞恥到極致了,謝窈開始故作鎮定,一副老成的樣子,點頭敷衍:“嗯嗯。”

談驚春又趴在她肩頭上笑。

謝窈:“……”

這是在嘲笑她吧,一定是。

還是暈了吧。

到後來,謝窈是真的頂不住了,隻想往後縮起來,動作幅度一大,頭就撞在了床欄上。

談驚春注意到了,就將她抱進了懷裡,用手給她輕輕地揉方才碰到的地方,另隻手卻是抱著她的腰。

謝窈往上躲,瑩潤的腳趾踩著床單,繃緊發了白,想擺脫這種“折磨”,卻被談驚春邊輕柔地叫著小名,叫什麼的都有,邊往下壓。

謝窈最後隻能覆在他的脖頸處,又舔又吻,急了又使勁咬他,讓他快饒了自己。

談驚春想了想,道:“那師姐說喜歡我,不會離開我,我們就休息。”

謝窈抬起頭看著他,眸光水光凜凜,迷迷糊糊道:“阿綺,喜歡你。”

談驚春笑了笑,捏住她的臉頰給了她一個深吻,分開時謝窈的臉頰紅撲撲的。

談驚春這才像抱住樹袋熊一樣,抱著她去洗了澡,又換了床單被單,把謝窈錮在懷裡。

談驚春這才抱著她去洗了澡,又換了床單被單,把謝窈錮在懷裡。

謝窈迷迷糊糊中間醒了一會兒,當時整個人又被談驚春抱在懷裡,一會兒咬咬臉頰,一會兒咬咬耳朵,還咬她的頭發。

謝窈半夢半醒間又懷疑,談驚春不是小蛇,也不是小狗,他是小老鼠,不然怎麼這麼喜歡這裡咬一咬,那裡咬一咬的。

談驚春抱著謝窈,少女臉頰泛著淡淡的粉意,睫毛濡濕後黏在了一起,鼻頭也泛著淡淡的粉意,此刻正臥著他懷中睡著。

眉目如畫,清豔絕倫,漆黑的發打著卷落在她雪白小巧的肩頭,像是一副漂亮的畫。

第一次如此貼切地感受一個人的體溫,失而複得的喜悅,讓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欺負她了好久。

喜歡看她這時的眼淚,也喜歡她滿臉羞紅要他住口,更喜歡看她即使自己欺負她,還會往自己懷裡拱的樣子。

如果時間可以永遠的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他知道現在自己說的話,或許不會被謝窈記住,於是他輕聲著:“你還會離開嗎?”

在謝窈離開的那百年間,他總想著隻要找到她,複活她就好,等到謝窈真的再次回來時,他又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把她關起來,哪裡也不要去。

禁錮了她的身體,又妄圖得到她的心,讓她放棄回家,永遠地停留下來。

貪心總是在不斷地擴大,而他隻能使用共命契這種卑劣的手段去挽留她。

“如果再離開我,我真的怕,我會殺你了。”

謝窈半夢半醒之間之間聽到他在說些什麼,吵得人睡不著覺,道:“聽不清你在嘟嚕什麼,快睡覺了。”

她說著抬起軟綿綿的手捂他的眼睛,掌心碰到了他卷卷的睫毛,癢癢的,又往他懷裡又拱了拱。

談驚春忍俊不禁:“嗯。”

一夜好眠。

謝窈睡醒時,身上換上了乾淨的衣物,她正靠在談驚春的懷中。

他還在睡著,謝窈第一次和他靠的這麼近,四周很安靜,很適合認真去看一個人。

謝窈有事要辦,先給他用了個安神咒。

或許是談驚春對她並不設防,那咒很輕易地就發揮了作用。

謝窈數了會兒他的睫毛,中間數錯了很多次,但是依舊樂此不疲地數。

他的睫毛又長又多,並非是很粗硬的質地,相反和他的頭發一樣柔軟,謝窈忍不住上手去摸,不小心給他碰掉了兩三根,趕緊做賊心虛地收回手。

後來覺得時間消磨得差不多了,謝窈就起床了。

她還記掛著彆的,似乎有人要約她一見。

既然有人告訴她,她知曉談驚春為何會被咒術纏身。

謝窈對這點也很好奇,她決定去會一會。

談驚春藏著掖著不告訴她,但她不能什麼都假裝沒聽到,沒看到。

他不告訴她,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辦法去知道。

不然一直吐血的,謝窈不想看他這麼難受。

或許他現在的想法也會很消極,但這在謝窈眼中,他隻是生病了而已,是可以治好的。

至於談驚春嘛,就先好好休息吧。

可能是身體素質確實變好了,謝窈跟談驚春昨晚荒唐了一兩個時辰,那時候覺得身體要累垮了,一覺睡醒,又覺得精力充沛。

她起床將窗戶打開,今日的天氣倒是很好,太陽照的人暖融融的,很適合在躺椅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或者是擺弄花花草草什麼的。

謝窈穿戴整齊後,想起什麼事,又提起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蠅頭小楷,端莊秀麗:

“我有事,先去見風桑一趟,不久就會回來,你好好休息,不要擔心我。”

把它黏在桌麵上後,謝窈這才離開。

……

90 ? 終局(五)

◎我們一起殉情吧◎

謝窈出門後, 看到在院裡閒逛的天蛇和稚魔,它們一看到自己,就湊了過來。

天蛇問:“你要去哪裡?”

謝窈道:“去見一個人。”

天蛇意識到謝窈不打算告訴自己, 問:“為什麼不等我主人醒了一起去呢?”

“嗯,我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謝窈點頭, 這個理由很充足。

談驚春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可謝窈覺得,既然在一起了, 她也應該知道談驚春身體的狀況, 不了解狀況, 怎麼能幫到他呢。

“不過你們既然知道了, 那你倆就跟我一起吧。”謝窈乾脆拉他倆入夥, 到時候打不過要逃跑, 也能跑得更快些。

出了院門,就遇到了謝淩,他也是今日來打算辭彆的,告訴謝窈自己要先行離開,結果看到謝窈帶著天蛇和稚魔走過來。

“兄長這麼早就起來了。”謝窈主動打招呼。

謝淩看了下快到正中午的太陽, 神情複雜:“怎麼就這麼早了, 天都亮成啥樣了!”

謝窈:“……”

也對, 都怪談驚春。

“你怎麼不好好休息一下, 要出門做什麼事?”謝淩見謝窈穿得衣服並不繁瑣, 甚至非常乾練,“你出去有事嗎?”

謝窈想了下:“我有一些事情要去解決掉。”

“那我同你一起。”謝淩擔憂道。

“不必,我自己去就可以。”

回雲川謝府需要向東走, 但是約定的地方在西邊, 謝窈道:“兄長把我送到城門處就好了。”

“談驚春是不是不知道這件事?”謝淩手支在窗邊, 冷不丁地問。

謝窈深吸了一口氣,道:“他現在生病了,我想去找一下怎麼救他。”

“兄長,你有沒有什麼開啟傳送陣的法寶?我想問清楚後,就離開那裡。”

“那你問的還挺巧的,最近恰好我從宮應雪那裡買了個傳送符,尋常的傳送符雖可以進行傳送,但是有一方地點是固定的,這個傳送地點是可以移動的,隻要你手持一方,我拿另一方,催動後你就能來到我身邊。”謝淩將雙生符其中一個交給了謝窈。

宮應雪先前因身體不濟,不能使劍,劍修一道頗為強硬,他的身體承受不住。但除此以外,無論是占命、符籙、煉器,他都表現出了很高的天賦。

當年謝窈退婚,謝淩還覺得稍有些可惜,畢竟宮應雪若真能活久些,必有大作為,但後來,宮應雪確實活了下來。

可惜了,謝淩垂下眼眸,他無意探查宮應雪,卻也難免揣測,宮應雪究竟得到了什麼奇遇,現在的他和過去的他,總覺得變化頗大。

謝窈坐上謝淩的馬車,一路到了城門口,兩人作彆後,謝窈就朝著那人約定的地方一路走去。

對方約定的地方倒是有些偏遠,謝窈禦劍行了好一會兒,才在湖畔看到一棟竹樓,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掩映著它的倒影,四周草木鬱鬱蔥蔥。

謝窈跳下飛劍後,背著月落劍往竹樓走去。

按照約定來說,應該就是此處才對,但四周靜悄悄的,就連竹樓之中也靜悄悄的。

等到謝窈再走近數步,微妙地察覺到空間似乎扭曲了一下,如同水一樣的紋路。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已經不再是來時之路,猜測自己可能進入了對方布下的結界,甚至是空間之中。

謝窈推開竹樓的房間,眼前出現了一個傳送門。

她下意識退後一步,熟料那個傳送門將她吸入了另一處詭譎的空間,被吐出來時,她看到了左右站著的魔族,跟前儼然是一處寂靜的宮殿。

魔族不懷好意地盯著她,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是魔後嗎?西魔君大人早已恭候多時了,在下這就帶您過去。”其中一人走了過來。

“勞駕。”

這裡被魔族裡裡外外的把守著,看樣子像是對方的一處行宮一樣的地方,也不知道對方僅僅是害怕自己的老巢被發現,還是等著一把捉住她。

謝窈內心評價著,不過她也不打算跟他們打,她隻想問完就跑。

“沒想到,你竟會真的因此而來。”風桑正在軟榻上坐著,低眸盯著她,半掩的紅紗後是一張精絕的臉龐。

“你很在乎談驚春啊。”

謝窈對風桑還是有印象的,她不是一點也不關心魔域的情況,更何況昨日她也在人群中注意到了她,因為她長得豔麗且很有攻擊性,總之很漂亮。

謝窈不想曲回迂折,道:“我人已經到了,西魔君是不是該講講談驚春身中咒印之事,究竟是誰給談驚春下的咒?”

“我呢,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風桑歎了一口氣,感慨著:“談驚春所中咒印,如果預料不錯,應當是出於鬼主之手。”

“鬼主是什麼人?”謝窈其實對這個世界了解的並不透徹。

“自數十萬年前,神魔大戰以後,地麵上的神魔儘滅,如今隻剩下掌管黃泉死域的鬼主能稱得上是最後的神祇。

但他久居黃泉死域,周身死氣沉重,談驚春身上纏繞的咒印便是鬼主身上黃泉的死氣。

若想解開這種死氣,需入死域之中,取得彼岸花,但是入死域者,同樣會被黃泉死氣侵蝕,縱使采到了彼岸花,也會殞命。”

“原來如此。”

她上次離開時,談驚春分明還並未中此咒,那就是在她離開之後,談驚春見了鬼主,中了此咒。

謝窈又問:“那他為何會身中此咒?”

“這我就不知道,也許是為了你吧。聽說你從前死過一回,談驚春找了很多年,才把你找回來。或許鬼主給了他什麼指點。”

謝窈立刻意識到,難道談驚春為了找到他,才和鬼主做了交易?

“那我該怎麼進入黃泉死域?”謝窈又問,她想幫談驚春。

“已經三個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風桑笑望著謝窈,“你就不好奇,我為何要告訴你嗎?”

謝窈鎮靜道:“你應該是和刺殺談驚春的人是一夥的,讓我來,也隻是為了捉我,要挾談驚春。”

“原來你知道。那你為何要來?”

“因為,我猜,你傷不到我。”

說完,謝窈就打算捏碎符籙離開了,卻不料對方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轉瞬的功夫,就到了跟前。

風桑手中的綾羅纏著謝窈持劍那隻手的小臂,欣賞著她憤怒的眼睛,冷笑:“你膽子不小,單槍匹馬就來見我,我以為你會和談驚春一塊兒來呢。”

袖中的天蛇撲殺而出,張口咬斷了風桑手中的綾羅,將謝窈護在了身後。

謝窈鎮定道:“我和他一起來,我應該就見不到你了吧。”

“確實如此。”風桑不置可否:“此處是一種神通,名曰‘彆有洞天’,你進入主樓後,就進入此處,這裡足足有八十一處出口,其中一處通往此地,若非我有意引路,就算是談驚春來了,他也很難找到你,除非闖完其他的所有出口。”

隻不過那些出口,通往的地方皆是凶獸的巢穴,談驚春是能殺,但是也會浪費不少時間吧。

“所以你不用幻想他來救你。”風桑抬眸,眸中隱現出一抹殺機。

*

談驚春醒來時,發覺這一覺格外綿長,微微眯著眼眸,展臂在旁邊撈了幾下,手掌摸了個空,什麼也沒撈到,他猛然睜眼坐起來,掀開被子。

身側空空如也。

謝窈不見了。

他擰眉,感受著謝窈的氣息。

她在自己眉心注入了安神咒,他的神識從來不會排斥謝窈的靈力,也不會對謝窈設防,因此她很輕易就得手了。

談驚春攥緊了被褥,指骨發白。

謝窈趁著他睡著的那會兒,給他下了安神咒,然後離開了她。

竟然再一次,又一次地離開了他。

談驚春臉色發白,他忍不住焦躁地啃咬著手指,直到指節被咬成一團爛肉,鮮血淋漓,隱見白骨,疼痛也無法讓他再度冷靜下來。

為什麼縱使到了這一步,謝窈依舊還要離開他。

她就這麼不在乎他的感受嗎?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想法不走向極端。

是不是隻有死亡,才能讓他和謝窈永遠地綁在一起。

無邊無際的不安幾乎將他吞沒,他發帶未束,赤足披著件外袍便在院裡四處穿梭起來,直到地方都被他找遍。

沒有,什麼地方都沒有。

直到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主上,你怎麼不好好穿衣服就跑出來了。”

天慈錯愕地看著談驚春穿著中衣,簡單披了個袍子,在院子裡穿梭,房間一個又一個地被打開,好似被囚禁起來的猛獸,焦躁地在尋找什麼。

談驚春動作微頓,盯著天慈。

是了,沒錯,他明明可以問一下天慈的。

他幾步上前,目光陰沉:“你見到謝窈了嗎?”

天慈想起了自己確實收到消息,謝窈今日離開了城內,但他以為這件事談驚春知道,畢竟他們兩個才剛剛新婚,謝窈就算跑路,也不可能第二天就跑路啊。

但是看談驚春這幅樣子,也不像是事先知曉。

天慈道:“她今日和謝淩一起乘坐馬車,出了城。我們現在去找吧。”

風桑低視著她,喃喃道:“軟弱,無能,到底人類有哪裡好?你又有哪裡好?”

不光風桑有問題,謝窈也還有一堆問題想問呢,她發現了風桑也不是說想殺她,或者是想把她打個半死,就是纏著她,逼著謝窈跟她打。

“我跟你有什麼過節嗎?還是談驚春跟你有什麼過節,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

“不巧,你們兩個都和我有過節。”風桑陰測測道。

謝窈真是想破腦袋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這個人了,道:“我死了那麼多年才回來,怎麼就跟你有過節了?”

“就是因為你死了那麼多年,又回來了,才跟我有過節的。”風桑淡淡道:“你要是能一直當個死人,就更好了。”

謝窈:“……”

為什麼說話要像繞口令和打啞謎一樣。

“那你說一說是什麼過節,我們來試著解決一下吧。”謝窈一邊和她講話,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邊試圖催動手中的符籙。

謝窈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順口太自然了,風桑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很快意識到什麼,瞪著謝窈:“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說不定我們之間隻是誤會一場,實在沒必要非要打一場的。”謝窈講。

況且她也不怎麼喜歡跟這麼好看的人打來打去,但最重要的是,嗯,她打不過。

雖然有稚魔和天蛇在旁邊幫襯,但是魔獸和魔君之間,實力依舊是天差地彆,就如同當初隱山秘境中的裴紅月一般。

風桑看著她:“看來你不光臉長得很具有蠱惑性,就連嘴巴也這麼油嘴滑舌。”

“那好吧。”謝窈爭取到了幾十秒的時間,傳送符被催動後,立刻碎開。

遠在馬車中的謝淩察覺到符籙的變化,立刻將符籙打出,拍入靈力,將陣法開啟。

謝窈腳底浮現出晶藍色的光芒。

風桑意識到不妙,皺眉,“想跑?”

她飛身而上,傳送陣開啟後的罡風向四周掃開,將撲上來的風桑撞開。

風桑在地上滾了幾周,又爬起來站穩,像個矯捷的豹子。

看著結界中的謝窈,風桑試圖將這個傳送陣外的結界打開,可是這也需要時間。

她氣的要死:“不準走!”

謝窈彎眸對她揮手:“就要走。”

結界閃爍的光芒愈重,就在謝窈將要離開時,雪白的指尖恍若無物一般徑直穿入結界。

氣急敗壞的風桑在看到謝窈身後的人影時,眸光又鎮定下來,勾起唇角,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

謝窈看清她的笑容,心下覺得不妙,下一刻,一陣風從她背後拂起,即將成型的傳送陣宛若一道輕紗一般,被無形的靈力粉碎,風向四周滌蕩開來。

謝窈頭發亂飛,下意識跳開,離身後的危險源遠一點。

很快,她就認出來,這是自己當初在酒樓遇到的那個男人,一身玄袍,頭戴幕笠,身形清瘦又高大。

上次一直盯著她的眼睛看,這次也不知道又想做什麼。

他手中甚至什麼武器都沒有拿,隻是拂了一下袖子,整個將要成形的傳送陣就立刻破碎。

不過目前這種情況,謝窈就是用腳趾頭想一想,也能猜到風桑和這個男人是一夥的。

謝窈有些緊張起來,心臟加速,這個人比風桑看起來要危險的多。

風桑走到男人身旁,神情有些心虛:“你怎麼來了。”

男人並沒有回答。

“這位……道友,我們之間也有什麼過節嗎?”謝窈強作鎮定,對方不顯山不漏水,卻讓她無法放鬆警惕。

如果對方想的話,讓她懷疑自己連揮劍都來不及,她就會死掉。

話落,沒想到自己隻是眨了個眼的功夫,脖頸間就多了一隻手。

可他並沒有選擇扭斷她的脖子,而是卡住她的下巴,動作頗為強硬地讓她側過臉,視線落在她臉側的傷口處。

這傷口是謝窈和風桑纏鬥時被碎開的石頭劃傷的,並不深,隻是淺淺一道,隻是當時她忘記去擦,眼下血從傷口處滲了出來。

眼下,對方的視線落在那裡,謝窈才感到那個傷口的刺痛。

她想掙紮,但是絲毫掙紮不動,確切的說,是對方無形散發出來的威壓將她的身體壓製了,她沒辦法作出反抗。

謝窈臉被掰了過去,隻能側眼去瞟對方。

在幕笠的遮掩下,她看不清他的視線和神情,卻能一瞬間體會他變差的情緒,他好像是往風桑那邊看了一眼。

對方這是在生氣?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們認識嗎?”這種僵持的時間仿佛在以百倍的時間拉長,除了讓謝窈神經緊繃,愈感不耐外,對方卻仿佛沒有體會到一樣,依舊在看她。

殊不知再對方眼中,她雪白的脖頸還有微皺的眉頭,仿佛是一隻籠罩在掌心的不安的小動物。

對方的聲音或許是經過偽裝,已分辨不出原有的腔調了:“你還活著,我很高興。”

謝窈不清楚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是要乾什麼,暫時保持沉默。

“你的婚禮,我看了。你看起來很開心。”

“可你看起來太開心了。”青年拇指撫過她的臉頰的傷口,那道傷口緩慢的愈合起來,他生意帶著些許惋惜般,“我就沒那麼開心了。”

這話說得謝窈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冷聲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太擅忘了。”青年鬆開了謝窈的臉頰。

什麼她擅忘,謝窈非常不服氣,明明是你又是遮掩容貌,又是偽裝聲音,我得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才能認出來你吧。

刁難人也不帶這樣的。

“他來找你了,來得很快。”男人閉眸感受了下,仿佛聽到其他出口中刀刃切過血肉,砍斷骨頭的令人牙酸的聲音,回頭看向謝窈,留下這一句不清不楚的話。

謝窈抿了抿唇,立刻警惕起來:“你想乾什麼?”

*

談驚春去城門問了謝窈離開的方向,來不及等天慈調遣魔將,他自己先行一步。

神識向四周擴展起來,磅礴的威壓籠罩之處,山林中的魔獸百鳥發出不安的躁動。

談驚春在緊張的思緒中去梳理謝窈的行跡,他們剛剛雙修過,謝窈的氣息雖然消失了,但是他依舊可以感受到。

他按照城門魔將所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湖邊的那棟竹樓。

他不作多想,推門而入。

這棟樓是一道法器,能通幻境,四通八達,他聽說過這種神通,卻也是第一次見到“壺中洞天”,雖名壺中洞天,但實則進入其中的入口,可根據煉器者隨意設定。

談驚春腦海中閃過一個人身形,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他眸光黯了黯,隻要把每一處都闖遍,總有一個能找到謝窈。

抱著這種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破了多少個,其他出口無一通往的是魔獸的巢穴,對方有意將他引導到那些地方和魔物纏鬥,消耗他的體力。

雪白的火焰將魔物燃燒成巨大的火堆,伴隨著淒慘的嘶吼聲,死去的魔物在空間內不斷凝縮,空間被撕碎後,化作一陣虛無。

談驚春置身其中,抬手推開了最後一扇門。

是一處行宮,宮殿外的魔族看到他的身影,眸光流露些許意外,很快就意識到來人的身份,一呼百應,“殺了他!”

談驚春能感受到血管中的血液沸騰,從心臟處蔓延而出的死咒又開始緩緩上爬,他強行逼下後,氣血翻湧,冷冷看著眼前的魔:“不知死活。”

大門轟然打開,魔族的身體砸入殿內,鮮血在殿內拖出鮮紅猙獰的痕跡。

談驚春一手持刀,另隻手掌心還拎著一個魔的屍體,將其隨手扔在殿裡,那魔喉嚨中發出破碎的斷斷續續的氣音,須臾乾脆利落的斷了氣。

談驚春唇瓣上翹的弧度越發大了起來,眸中金光湛然詭異。

他笑出森白的犬齒:“找到了。”

大殿內,燈火搖曳,謝窈看到被甩進大殿的屍體,眼睛微動,眸中一瞬間閃過的詫異。

而在謝窈身側,是另一個高大的男人。

對方正捏著她的臉頰,隔著一層灰色的紗,輕柔地吻在謝窈的唇畔。

大腦中名為理智的弦瞬間崩斷。

談驚春的齒尖霎時咬破唇瓣,血珠從刺痛的傷口冒了出來,又往下淌。

他死死地盯著對方,眸光幾乎要將對方撕成碎片。

對方也隔著幕笠望著他,眉目不明。

下一瞬,淺金色的刀光已席卷至麵門,對方撐出法陣擋開,兩道靈力相撞,青年唇邊出現一道血紅。

雙方距離拉近,能看清彼此的神情,男人輕輕笑了,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比我想象中來的還要快。”

談驚春眯眸:“宮應雪,你在找死。”

宮應雪笑了:“那也得看你還有沒命能殺我。”

宮應雪借力後退,迅速來到風桑跟前,掌心中浮現出一棟微縮的竹樓,恰是謝窈進入時的那棟,他抬起手,緩慢將其捏碎在掌心。

四周的宮柱立刻坍塌崩潰,動蕩中,燭火倒下,點燃帷幕。

宮應雪道:“你不如先想辦法,如何從這裡安然離開吧。”

話音落下,一團漆黑的火焰從宮應雪與風桑腳下升起,緊接著兩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四周徹底沒有任何人了,但是這個男人離開前,將竹樓毀了,而這處行宮和那裡相關,也即將崩塌,烈火越燒越大。

謝窈想起方才那幕實在是太抓馬了,尷尬得她想用腳趾刨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她用手背擦了擦唇角,往談驚春身邊走去,她得跟談驚春說點什麼。

“方才那個人真的好奇怪,我不認識他。”

隻是看清談驚春後,她不由腳步僵住了。

談驚春穿著一身中衣,外麵披著衣袍,烏發齊肩散下,赤足而來,行宮崩塌後的火光在他身後燃燒著,映照著他手中的神寂刀愈加冰冷,鮮血順著血槽汩汩流下。

他臉頰脖頸沾滿了星星點點的血液,使得過分豔麗的臉龐看起來更加詭譎,墨色長眉下,是一雙淺金色的眼眸,微微上翹的眼尾下綴著的淚痣如同濺上去的血,唇瓣上的傷口滲出來的血跡已然乾涸,像是在叢林中的野獸。

談驚春卻似乎沒感受到她的異樣,來到身邊,冰涼的手掌輕柔憐惜地撫摸上她的臉頰,謝窈下意識歪頭貼了貼。

直到談驚春的下一句話,如同數九寒天的涼水兜頭潑下,謝窈看向他的眸光僵住了。

談驚春彎下身,視線和她貼的極近,聲音親昵,像是在邀人做一件甜蜜又美好的事情一樣:“師姐,我們一起殉情吧。”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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