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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門貴妻 席墨錦 88978 字 2個月前

第六十一章

“挑什麼日?子下手?不好, 偏要選二皇子大婚之日觸人家的黴頭?”

東宮太子之位懸空,二皇子李淵和三皇子李博在私底下鬥個你死我活,不就?是為?了想更上?一個台階。

天還未亮, 內城裡頭卻是已經?熱鬨,江閣老的轎子走過, 底下的宮人便跪到了一大片。

“閣老真的是誤會大了!沒有您的命令, 我們哪裡敢輕舉妄動。”支支吾吾的又道一句:“茶館那頭去的人不少,三皇子還有江書少爺, 便是璟琛少爺他也……”

這夜太濃,像是熬不到天明。

明明是江家的少爺, 在這位江閣老心中, 卻是大有不同。

便是這看似無?波瀾的內城,風便從來沒有停過。江閣老問:“浙西日?子,居正他和二皇子走的近?”

“那好像也看不出來, 我們少爺的心思最是難猜了, 閣老,您覺得呢?”

“他能放的下身段, 攀附攀附二皇子沒什麼不好。”冷風吹起老人厚重的官服, 他這一身走到如今這位置是不容易的, 便是到了七旬也從未體?會過隨心所欲, 他問:“他昨夜歇在哪裡?”

“這個小的……也不太清楚, 要不去問問江書少爺。他總是最知道不過的。”

低眉之間,已經?是滔天的怒氣:“這點事?都做不好,留了你有什麼用。”

又為?了小輩的事?情發了怒,便是這月算起來也有三回, 底下人不敢吱聲。

“沒用的東西。”江璟琛他就?這麼貪心,剛從外頭回來, 就?巴巴的往那女人跟前湊。江閣老皺著眉,沙啞的開了口:“甭和我說這些,聽了頭疼。”

他是為?了自個兒的前程,這才服的軟罷?-

“京城的暮春也會下雪麼?”

褚玲瓏提一盞燈籠,抬眼望去,空中飄著雪白的飛絮,纏綿悱惻,落到她伸出的手?掌心裡。

墨子抱著油紙傘,跟在廊簷下頭,“夫人,那是柳絮,不是雪。”

要說是江璟琛貼身的書童,拍馬屁的功夫是一流的,這一聲夫人叫的是無?比的順暢。

“今日?茶館歇息一天,夫人要不要去哪處走走?”

最好是不要的,江璟琛臨出門前囑咐墨子要將褚玲瓏留在宅子裡。他今日?是去了宮裡,不到夜幕是回不來的,萬一其中出了什麼差錯。連個撈人的機會都沒有。

那女人勾著唇角,問了一聲:“我想去一趟渡口。”

墨子:“……”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到渡口,能有什麼人等?著她,腳指頭想下也能猜得出來。墨子好說歹說把人攬住了,但更麻煩的事?還在後頭,江付的管事?來了一趟,請褚玲瓏過去。

江府是門前清貴,尋常親戚都是入不了門的。

江大奶奶要見她,已經?算是給?了天大的臉麵。

臨哥兒來的卻是多?,像是來了自己家裡一樣。也不吵鬨,大大的黑眼珠子靜靜的瞧著四?周。江大奶奶麵色不太和善:“你便是同書哥兒一道做生意的?”

褚玲瓏抬頭去望:“多?謝了江公子照應,茶館才能開的起來。”

江大奶奶冷哼一聲,讓身邊婆子拿出一遝的銀票,到了那女人跟前:“這茶館,你也彆開了,拿了銀票就?離開京城。”

她抱著孩子,輕輕的拍他的背脊:“離開京城,我自然是肯的,就?不知道,江公子放不放人?”

“書哥兒和公主是青梅竹馬的情意,難道還為?了你這個婦人,壞了一樁好姻緣!”

那江璟琛真不是個東西,他做的齷齪,還要江書背,總不能以為?臨哥兒是江書在外頭生的私生子罷。八九不離十了,把人哄得團團轉的本事?,江璟琛是一等?一的拿手?。

可是關乎自己的利益,總是要計較一個高低。

更何況,如江大奶奶所言,江書的婚事?又不是娶的尋常人家的女兒。

褚玲瓏低著頭嘲諷的一笑,她便是想見兄弟反目的戲碼。

那婆子卻像是要來做說客般,走近幾步,同褚玲瓏低語:“姑娘不是最喜歡銀子麼,天上?掉下來的,還不快些放在衣袖裡收好。說起來,我們江府是很仁厚的了,放在外頭早就?找幾個力氣的仆人拿棍子打?死了。”

褚玲瓏便當是沒有聽明白,不搖頭,也不肯點頭。

臨哥兒倒是極討厭這個婆子,不許她靠近,張著嘴,哇啦哇啦的似乎要說出些話來。

江大奶奶咳嗽一聲,帶了幾分沉重:“這些銀票也不是那麼好拿,記得把孩子留下來。”

褚玲瓏道:“江大奶奶您可知道,楊柳胡同還住著一位姓李的姑娘家?”

“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我非得知道不可麼!”江大奶奶麵上?一沉,又問:“那是個什麼人?”

她垂著眼,聲音聽不出任何溫度:“江大奶奶把人尋來一看,就?明了。”-

江書還在內城外頭等?消息。

大風欲起,把飛絮吹得遍地都是,江書捂著嘴咳嗽幾聲,又見著眾人恭喜江璟琛的樣子,那位天子恐是安排了個好差事??連那江璟琛他身上?的那綠袍官服都看得順眼起來。

等?到了江書跟前,他直接開了口:“已經?在外頭備好酒席,還請各位賞臉。”

江璟琛的眼睫上?還沾著一片白,改了口:“兄長倒也是不用這麼著急,等?過幾日?,茶館打?掃好了再請各位一敘。”

那破茶館還要開啊?為?了這事?,江大奶奶已經?訓過一頓江書了。

“這麼說是好事?要慶祝了?江居正,你給?句話啊!”江書自己琢磨,請人去茶館喝茶,那的確是能留在京城了?江閣老到底還是鬆了口。

其中一位總跟在三皇子後邊跑的緋袍官員,沒大好氣的道:“天津衛這個地方水深,江大人,可得仔細些。”

“天津衛?”

“是啊!江大人可是被?陛下欽點的天津衛總督。”

江璟琛接了江書遞過來的油紙傘,推上?去,傘麵打?開,他也不願再此?處多?留,清淡的說了一聲:“多?謝提點。”

得了!還以為?辦了福州的差事?能得個好的官銜,等?了半天的謎底,就?這……江書拉了他的衣袖問,“不對啊!天津衛那地方先前是鹹安宮那位打?理?的,真要派你過去?”

兩人沒有坐馬車,一前一後走著。

高牆悉數的遠去。

內城之外,便是市井的煙火氣。

“罷了。罷了,天津衛至少離京城近些。”江書見著這人不著急回去,咳嗽一聲:“難得今日?天氣好,兄長我就?多?陪著你走走路罷。”

江璟琛側眸看過去:“兄長心情好?”

“嗯,你好歹是升官了,我心情自然是好的。”

現在心情好,不意味著能好上?一整天。江璟琛又軟著聲音,問人:“楊柳巷子的人,你藏好了吧?”

江書摸不著頭腦:“還不是你闖的禍,我幫你兜著,才暫時安置在楊柳巷子。那人和我有什麼關係啊,我一次都沒有去過。”

江璟琛是個不太愛笑的,抿著唇,處處都透著端倪,“沒什麼,就?是提個醒,”

什麼意思!他到底是個什麼啊!江書指著他,警惕的看著對方:“你彆給?我找麻煩啊!一個褚玲瓏夠我頭疼的,今晚我就?讓人連夜把那李姑娘送回台州府去。”

江璟成淡淡的應了一聲:“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等?公主問起來,會替兄長解釋清楚。”

江書:“關她什麼事?……你不是喜歡褚玲瓏麼,彆打?公主的主意!”

江璟成垂著手?,無?奈的說:“兄長也知道女人生氣起來不好哄,我那也是沒了法子。”

這人鐵定是沒安什麼好心的就?要把人當搶使了。

江書道:“褚玲瓏心情不好,那是你造的孽!彆以為?,我什麼事?都能替你擋著!”

說完,他人有立馬是退後了一步。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見著公主氣勢洶洶的,抬起手?,給?了江書一個巴掌:“江書!你到底外麵有多?少女人,是我不知道的!”

一行人在路上?看個目瞪口呆。

江府這是要出大事?了!

褚玲瓏站著邊上?,叫著李碧在跟前哭的梨花帶雨:“民女自知身份配不上?江公子,做個奴婢也是願意的!”

江大奶奶把桌子一拍:“空口白牙的就?胡說是吧,書哥兒,他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李碧往周遭一看,指著褚玲瓏喊道:“這位羅府少奶奶最清楚了!”

她眼底裡藏著一絲笑,輕聲道:“男女之事?本就?說不清楚,就?好比我和江公子清清白白的做生意,也被?人議論紛紛。更何況,李姑娘能為?江公子一路從台州府乞討到京城來了。”

江大奶奶疑惑:“這麼說,你和書哥兒沒半點情分了?”

那這臨哥兒,也不是江書的骨肉了,她說的是這個意思,可對。

“江大奶奶明鑒,茶館從來都是做賣茶生意,不賣笑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褚玲瓏的氣息很穩。

江書一回到府上?,就?被?人請進了祠堂罰跪一整夜。江大奶奶見了江璟琛的時候,才堪堪擠出一個笑來:“近些日?子,不能讓書哥兒出門了。”

江璟琛“嗯”了一聲。

江大奶奶:“我當時見著臨哥兒,就?想起你小時候,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挑了眉,問:“有這麼像麼。”

“真有的!”江大奶奶牽著他的手?,慈眉善目的:“我這一輩子誰都對得起,就?對不起你。”

江璟琛伸出手?指壓了壓她的手?背:“事?情都過去了,母親不必介懷。”

確實。

這個兒子什麼都好,體?貼,周到,江大奶奶越看越滿意:“聽人說,你過幾天要在茶館宴請同僚?”

“喝杯茶的功夫,場麵做的太大,兒子也怕惹來非議。”江璟琛話鋒一轉,道:“竟然兄長顧不上?茶館,那便由著兒子打?點兩日?。”

“你都顧不上?自個兒,還為?那個混球著想。”

“都是一家人,相互幫襯的。”江璟琛的語調平靜,“那茶館的女商客還在府上??這麼晚了,留了人,怕是不太好的。”

江大奶奶已經?沒工夫去管褚玲瓏,擺了手?:“比起那個什麼李姑娘上?不得天麵,我寧願是這位。真當是造了孽,江書到底什麼時候會懂事??”

江璟琛好笑的應了一句:“母親,可彆說這樣的話了。”

亂點鴛鴦譜,真是怪嚇人的。

從江府出來的時候,管家給?足了褚玲瓏體?麵,“我們大奶奶說茶館還要多?勞煩您看著點,江書少爺暫時就?不過去了。”

臨哥兒在懷裡睡得正香,她點了點頭,沒多?問,就?被?扶著上?了馬車。

“來的這麼慢,還想躲著我走呢?”他伸出手?去,“這馬車,就?這麼大的地方,可彆再想跑了。”

江璟琛詭計多?端,他要打?什麼主意,她是一點都不想去猜,“是的,沒見過這麼犯賤硬要往上?湊討罵的。”

坐在那處,從頭到腳挑不出一絲瑕疵,性子是又冷又傲氣,好像就?是天生的閣老府上?的公子哥。他似笑非笑的抬起眼,“你心氣不順,我已經?幫你教訓過江書了。他也挨了打?,夜裡還要罰跪祠堂外,挺可憐的,你就?不要再嫌我了。”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這人怎麼回事?,儘占了好處,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麼!

褚玲瓏陰沉著臉,懟道,“你是你,他是他,兩碼事?。”

“那你不是氣江書總是把臨哥兒抱走?”

褚玲瓏隻感覺肺裡有一團火燒,若不是,念著懷裡頭還有孩子,當真是要甩個巴掌過去。

江璟琛看了她一眼,抬起手?,問道,“手?酸?把孩子給?我,我幫你抱著。”

她眼神銳利,“你還要打?我孩子的主意?”

“你這是想到哪裡去了,我就?是見著你手?酸,想幫幫你。”

褚玲瓏的容貌是極其明豔的,擰了眉,回絕的乾脆:“大可不必!”

江璟琛見著她發了脾氣,眼底又柔軟了三分,語氣認真的說,“那還是你貼心,曉得我辛苦了一天。陛下剛派了個新差事?給?我,要我去天津衛,收拾鹹安宮留下的那些刺頭。這一天天的,煩的我耳朵都要掉了。”

眼眸流轉,滿是思慮:“天津衛?那就?是說,福州那地方,你不用去了?”

江璟琛被?她盯著,心裡發了癢,最後主動牽著她的手?,拉近了些,低聲的問了一句,“要不,你這茶館彆開了?陪我去天津衛。”

他的手?是溫熱溫熱的,笑嘻嘻的一張臉,攥著她的手?指就?不肯放開。

見她不說話,就?捏著那柔若無?骨的小手?,像是在玩什麼新鮮樂子。

褚玲瓏是懶得在和他生氣,冷哼一聲,嘀咕的說,“做你的春秋大夢。”

江璟琛目光繾綣,被?夫人罵幾句,她能出氣,他服個軟又不會掉塊肉……

第六十二章

茶館休憩了兩日, 接著重新營業。

近幾夜,江璟琛都歇息在褚玲瓏這裡,她被折騰的夠嗆。

隻希望一道雷把這男人劈乾淨!

到?了白?日, 褚玲瓏強撐著精神,打理著茶館的生意。

今明?一大早, 江璟琛在?此處宴請同僚的事情是早就傳出來?的, 打?茶館的店門?一開,便是座無虛席。

門?口處, 大把人的人拿著銀子要一個座位的。

空氣裡都散發著日進鬥金的氣息。

褚玲瓏生的好,生意做的這麼大, 豔羨她的人自?然不少。打?外頭進來?一個虎背熊腰的, 手裡拎著一把煙槍,就開始在?叫囂:“爺今日就是要一個雅間,怎麼了?”

小雀的臉轉黑:“今日的確是沒了, 勞煩您明?天起早。”

兩人在?前?頭鬨起來?, 吵吵嚷嚷的把褚玲瓏引了下?來?,她沉了聲音說:“不僅今日沒有, 明?日也不會有。”

一句話說死了, 便是有錢, 這門?生意她也不會接。

那客人立刻就炸了毛, 煙也不抽了, 扯著嗓門?罵起來?:“定府大街上有哪個人像你這樣的做生意?天曉得你這女人耍了什麼心機手段,才有了今日的體麵。”

生意場上,最計較的當然不是比誰更有銀子。

褚玲瓏抬了眼,看過去:“那就是說, 客人你既沒心機,又沒手段, 才混的這般差。”

那人嚷嚷道:“我哪裡混的差!”

褚玲瓏像這樣說著難聽的話,一步都不肯讓的,“若客人混的不差,我今日自?然會恭恭敬敬的迎您進門?,樓上的雅間不用您提,也會給您留個位置。可惜呢,您能花費著大把時間和我在?這裡掰扯,可見?我說的那倆樣東西,您都是沒有的。”

“我就算沒有那又怎麼了!我拿著錢進來?,就是客人!”

“既然沒有,便是無權又無勢。”褚玲瓏很是認真的又打?量一遍:“茶館裡,不僅有雅間,還有大唐,什麼位置配什麼人,我們就不要充什麼大爺,為難自?己,也為難彆人。”

在?座之人都竊竊的笑做一團。

“放你娘的屁!”

怒火熊熊。

就要奪了桌上的熱茶,往女人的臉上潑。眾人雖心有不忍,這麼漂亮的臉花了,卻也無可奈何。

為了個女人,得罪個不相乾的,劃不來?實在?是劃不來?。

她眼裡卻是清明?,又不是被養在?深閨裡不知事的大小姐,不曾見?過人心險惡。便是賣魚的小攤位,都成天有找茬的人,更何況,是這麼一大家茶館。

褚玲瓏出聲:“這位客官,您舉起了這茶壺,就當是用過了,要給茶錢的。”

“什麼!你還怕我給不起茶錢!”

她笑了笑:“那自?然不會的。”

這女人,是連怕都不會怕的。

對方心底倒是沒了底,偌大的茶館裡,有誰像褚玲瓏這般?這位客人倒是有些打?鼓:“你背後?到?底是什麼人?”

她卻偏像是要拿話逗弄人:“你管我什麼人?”

——見?過找死的,但沒見?過這麼找死的!

手揚出去,滾燙的茶水迎麵而?上。

但晚了一步,褚玲瓏的手腕一拽,那熱茶就潑到?了眼前?男人的臉上,成了眾人腦海裡濃墨重彩的一幕。那道寬厚的肩膀,如一道屏障,結結實實的擋在?女人的跟前?。

江璟成抬起手,讓身後?的墨子止住彆上來?。水沸了,在?茶壺裡咕嚕咕嚕的冒著泡,茶壺的蓋子被頂起來?。

這女人有時候,便是太會忍了。若是他不護著些,她便是要摔的皮開肉綻,才會收手。

他是寧願自?己磕碎了骨頭,也是不願意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想?到?這處,江璟琛心思一動,褚玲瓏的脾性他是再清楚不過了,若是他真的當著她的麵兒為她說話,那女人發起狠意指甲都能抓花他的臉。

如此思量著,他也就不先主動開口,側了身子,眼睛暗暗的觀察著她。

褚玲瓏的麵色是不太高興,這人真是煩的厲害!瞧這意思,還要鬨到?官府去?

那她今日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江大人,我就是想?給這人一點教訓……”

“茶館,即便是江書不在?這裡。”江璟琛又說,“也容不得你在?這裡撒野。”

可惜,若不是早知道這位什麼來?路,還真的以為他是幫褚玲瓏出頭。江家人,打?碎骨頭連著筋,外麵的人擠不進去。

茶湯就順著江璟琛的下?頜慢慢滴落在?地上,光與影重疊在?那人的臉上,此時的大堂依舊喧鬨,男人麵上掛著笑,從上到?下?掃了那人一眼,“不曉得,您如何稱呼?”

這是在?敲打?他!

輕輕的一句話像是戳痛了來?人的痛處,京城之地,大大小小的官多如牛毛,這人在?江府跟前?連一隻螞蟻都不算。

從頭涼到?腳底,連帶著聲音都小了:“江大人,這是我和這女商客的事情,您老就莫要插手了罷。”

江璟琛自?認為混的再差勁,也是容不得眼前?這女人受了委屈,“你這番說辭倒是讓我越發的難堪,外頭的人都清楚,這家茶館是江書合夥開的,我江璟成和江書是什麼關?係?論輩分,我喊江書一聲兄長,論親近,他是祖父從小帶大的哥兒。您不讓我不用理會輩分,更不用理會親近?想?來?,我若是真這樣人,以後?是乾不成什麼事的。”

“倒也不用把這事說的這麼大罷。”

不過是趁著江書不在?,這客人才會出來?搗亂。但見?著,眼前?男人烏沉沉的一雙眸子,似乎是想?要將人活生生的劈成兩半來?。

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女人背後?的靠山是江家!

哆哆嗦嗦的回話:“江大人誤會,我不過是尋老板娘說幾句話。”

江璟琛回過神來?,似乎隻願意聽褚玲瓏一句回話,附耳在?她邊上,問了一句:“怎麼處理?”

水滴就落在?她手背上,涼颼颼的,啪嗒啪嗒還要往下?墜落。

她聽完這些話,心裡也有幾分沉重。

做生意,來?來?去去都會吃些苦頭,是不可避免的。今日她能懟出這些話,就已經?是準備好了被茶水潑的打?算。哪怕,是這客人迎麵打?她一巴掌,自?個兒也是受得住的。

可江璟琛什麼意思?憑什麼衝到?她前?頭,替她擋了?

心裡頭的不快,逐漸被放大。

褚玲瓏撇開他的手,換了個位置,眼尾顯出幾分嫌惡來?,言簡意賅,“今日這茶,我怕是要收另外的價錢,客人記得結個賬。”

那客人自?然也曉得厲害,雙手作輯:“老板娘說的是,我坐在?這大堂也是蠻好的。”

江璟琛卻是不讓:“我的話還沒說完。”

褚玲瓏卻道:“江大人是什麼身份,彆自?降了身段,雅間的幾位貴主兒早就等著您了。”

他幫她出麵就是自?降身段?江璟琛察覺出一分微妙來?,用了冷冰冰的目光打?量著她:“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一個和氣生財。卻也不用,讓人人都順了心意?”

褚玲瓏又淺淺的笑:“不勞江大人費心。”

看得出來?,這女商客是不想?承這份情。不過,他倆的關?係很微妙。

爭鋒相對的,竟是比先前?吵架時候還厲害!那豈不是說,江璟琛在?這位跟前?是讓了一大步,不是旁人哎,這可是陛下?新封的天津衛總督!

褚玲瓏不知道這份情後?頭,還藏著什麼妖魔鬼怪,她自?認為要不起。

掌心裡起了一層虛汗。

手落在?衣裙邊是拿定了主意,當著在?場這麼多人的麵兒,把沉下?去的心慢慢浮起來?,她嘴角帶著笑:“江大人,要不雖我去裡屋擦一把臉?”

江璟琛不知道她為何會這麼說,但她開了口,他就不會拒絕:“既如此,卻之不恭。”

不到?一盞茶功夫,外頭便開始瘋傳,茶館女商客裙下?之臣又多了一位,江璟琛和江書到?底誰才是褚玲瓏背後?的靠山。熱鬨看得差不多,便像是正菜前?擺上來?的打?牙祭的茶點,要緊的,卻依舊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

“江璟琛這個人的底細,皇兄可清楚?”

他誰都不選,偏偏是入了陛下?的眼,天津衛那幫人誰沾染了誰就是晦氣,可與他江璟琛而?言便是絕地逢生。

這人膽子大的很!

不過才得了聖寵,出門?在?外就是這樣的不低調。

可是背後?有高人提點啊?三皇子李博湊近二皇子李淵,道,“這位江大人倒是個嫉惡如仇的,皇兄,您以後?可要小心些。”

不怪三皇子如此看不透江璟成,便是二皇子也是拿捏不準:“以後?我們都有的是機會,同他打?交道。”

茶館裡恢複了熱鬨,又請了斟茶娘子出來?,女人白?瑩瑩的手腕,在?跟前?晃。雖然也是一頂一的好顏色,卻不及褚玲瓏半分的神韻。

正如那女人所?言,她是出來?做生意,對誰都客客氣氣,也就意味著對誰都能笑。

“皇弟,怎麼你還不知?”李淵問,“江書這幾日被禁了足,居正代為看管兩日。”

炫耀個什麼勁,李博一陣黑臉,冷道,“皇兄倒是和江大人走得近。”

跑堂的在?外頭清理著,李淵也回到?了位置上,慢悠悠的為自?己斟茶,一點都不上心似的:“良禽擇木而?棲,這麼簡單的道理,大家都曉得的。”

皇權之爭,本就是個你死我活,一把押上身家性命的豪賭。

江璟琛做事這麼張揚,應當也是好拿捏的人罷?

後?院一間廂房裡,褚玲瓏的臉色是非常的難看,青蔥的指尖黏著:“江大人,您的手非要伸的這麼長麼?”

江璟琛微抿著唇,緊扣著這女人的話接下?去說:“我要你做些生意,打?發時光,不是讓你出去吃苦頭。”

她仿佛是聽見?什麼天方夜譚一般,“江璟琛!不管我今日是被潑茶也好,被插刀子也好,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既然已經?做了惡人,便不要再想?做個好人。”

男人卻冷笑一聲,問,“我為什麼不能管?”

吃多少苦頭,那也是褚玲瓏她自?己所?要承受的事情。她又不是什麼嬌氣的大小姐,動不動就要彆人護著。

跌倒了就站起來?,挨打?了,就擦掉眼淚。

她不需要,這樣的關?懷,可笑至極。

褚玲瓏攥緊拳頭,幾乎是對著人後?,“江璟琛,我不是賣給你了,我是個人,不是你隨意拿捏的玩物。”

“哦。”江璟琛垂著眼,忍受她不好的脾氣,眼如白?晝,亮蹭蹭的,“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以退為進麼,他到?底想?說什麼,人是他困著,用孩子的命威脅她還是昨日的事。

“你什麼意思?要和我道歉麼?”

她這個愛逞強的樣子,還真是讓人看了心疼,到?底受了許多苦長大的,接收不了他人一點的善意,江璟琛,“玲瓏,你為了個上不得台麵的男人吼我,我也會很傷心的。”

“江璟琛,你以為我是什麼,還在?台州府的菜場賣魚麼?還帶討價還價的。”

男人緩緩的逼近一步,他身上的氣味是冷冽的,像天上的月亮掉進水裡,“彆生氣了,好不好?”

心被輕輕的用尖刺撬開一角落,酸酸麻麻的厲害,可他嘴角卻無半分嘲弄的笑意。

以假亂真,讓讓人摸不清楚方向,褚玲瓏黑著臉:“江璟琛,你去死!”

江璟琛收斂了笑意,他能感覺到?到?,這女人是真的生氣了。

她恨死他了。

隻想?要跑的遠遠的。

他仿佛隻要伸手,就能觸碰到?褚玲瓏的底線,極大的滿足了他的窺探欲,這個女人是真的蠻有意思的,能屈能伸,但又容不得旁人真的對她好。

“像我這種人是不會輕易死的。”

手指自?然而?然的勾扯下?她的一縷發,她的發質柔軟,還帶了一絲金桂的香氣,這暮春三月哪裡來?的金桂?嘴唇擦過女人的耳廓,一開一合,說了一句話。

呼吸一滯。

口舌都泛著發苦的滋味。

褚玲瓏當自?己是聽錯了,皺了眉,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江璟琛唇邊掛著笑,拿著帕子,擦了一把臉:“嗯,沒什麼。”

不,他分明?是說了,而?且,那句話她隻有和早死的夫君說過。

第六十三章

褚玲瓏身上的香味著實引人沉醉, 氣紅的臉頰也是生動的神色。

羅府,與這個女?人而言,是被編織的一個夢境。

在夢裡頭, 像是褚玲瓏這樣的賣魚妹,是無論如何也討不了羅府少爺羅徽的歡心。隻有等到黑夜來臨之際, 才能在那夫君身上獲得少許的溫存。

其實在江璟琛的心裡, 從始至終都不想拿身份壓人,他更在意?, 這女?人不是純粹的愛著他。

在外頭,他可?以是江閣老之孫, 陛下的天津衛總督, 而在褚玲瓏那裡,他隻願意?是她的夫君。故而,江璟琛一直不想他就是臨哥兒的親生父親之事, 告訴她。

本質上, 他們都?屬於那種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

那江璟琛在外頭拚死拚活的勞累,可?這女?人心裡沒有他, 又?有什麼意?思?

總不能是因為褚玲瓏搭上了二皇子這條船, 就想一腳把他踹開了罷, 讓她整顆心整個人都?屬於他, 才是江璟琛想要得到的:“表麵上看上去精明的厲害, 實則內心憨憨的如小豬。”

小豬這稱呼……她聽?了那一句話,果然就是心亂了:“你怎麼會知道??”

江璟琛並沒有多大的意?外,他花費了這麼多精力在這女?人身上,總是要找些樂子的。男人的臉, 就低了一寸,“你想知道??”

這回, 他倒是要看看褚玲瓏得知一切之後的表情?會有多驚訝!

唇齒之間?,滿是江璟琛的呼吸。

像是一把要折斷她的腰肢,褚玲瓏的眼睛撞入一個人的視線裡,她透不過氣,眼前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白。

“江璟琛……”

女?人的唇是朱紅的,眼睛是水的,眼睫之上還掛著淚珠兒。

他的妻,愈發的會勾人了。

“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打她心裡是瞧不起?江璟琛的,諸多謀算,把人像是金絲雀一般困在牢籠裡。可?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你弄不死他,他反而更猖狂。

還未等人把話問完,褚玲瓏的耳廓上就不輕不重的被咬了下,她忙用手?捂著:“江璟琛!耍人玩兒,很有意?思對吧?”

他是想更有些意?思,這不是情?況不允許麼?江璟琛收斂了眼底的欲色,“你打算選二皇子做靠山了?”

“這和你沒關係。”

他聲音真?好聽?,總是能討男人的歡心。

不過江璟琛是不想今日的宴上,她這張嬌嫩的臉被人盯著看。手?指輕輕捏一下耳骨,蹙眉說,“茶館,我今日幫你看一日,你回去休憩去罷。”

“你可?勁得想趕我走?”那褚玲瓏的反骨上來了,“那我偏不!”

江璟琛下意?識的把人拽近到跟前,有些期盼的看著她,“不走是吧?那我們也彆想輕易的走出?這個門,你說,找些什麼事情?打發好呢?”

“要不要臉皮啊!”

男人頗有些得意?,“不要了。”

褚玲瓏不想在這問題上多糾纏,先出?了房門,是都?沒有和人在說話。

等回了院子,才發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褚玲瓏再次發自內心的感歎,“真?不愧是你,一句話就能把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害得人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膈應死了。

她和羅徽床底之間?的事,怎麼會被江璟琛知道??他那樣一副掌控全局的架勢。

真?是越想越不對勁!

於是,褚玲瓏把李碧尋了過來,“李姑娘,想必你也是清楚自己的處境,我們開窗說明話,當初誰指使?你來的京城?”

像是李碧這樣的小貨色,是入不了江府的眼,她一頭撞上南牆,終於清醒了!

李碧哪裡還敢拿喬,老老實實的跪在褚玲瓏跟前,一五一十的說,“姑母被發賣的時候,告訴我一件事,說江公子和姑娘您有染,我就想用這件事,逼江書少爺收了我……不過想來都?是她胡亂編排的,做不得準數!”

李婆子,她是羅老夫人身邊的人。

如今想來,羅老夫人會發賣了李婆子,這件事就很不一般。是不是想刻意?的隱藏什麼?她又?問,“我一直不明白,以你的心計何愁老夫人反對這門婚事,你舒舒服服做個羅府少奶奶豈不更好?”

李碧盯著褚玲瓏好幾眼,忽然羞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說,“當年給?徽哥兒治病的大夫收了我家給?的的好處,有一件事沒有同老夫人說。”

“還有這樣的事?”褚玲瓏前傾著身子,問:“你說罷,我聽?著。”

李碧扭著衣裳,不好意?思,“徽哥兒為了采蓮花翻了船,在池子裡整整好幾個時辰是凍壞了身子,那方麵不太行,怕是影綿延子嗣。”

怎麼會?

褚玲瓏一開始也這麼想,可?羅徽白日裡,和夜裡他就不像是一個人!除了大婚之日,她細心的開解他,接下去,每一次都?是厲害著!

等等。

夫君是羅徽,不像是一個人?如果,這事是真?的呢?

她好像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

采蓮送了李碧出?去,就見著褚玲瓏失魂落魄的:“這是怎麼了?”

“羅府,便像是個噩夢。”她聲音發著顫,問道?:“采蓮,我和夫君每一回圓房,是不是都?要你們這些下人躲避的遠遠的?”

采蓮點頭:“是啊!除了李婆子,都?不允許我們下人靠近書香苑一步。”

不允許人家靠近,那便是有要藏起?來的秘密,攥緊了拳頭,哭是哭不出?來的,固執的說著那一句,“我真?是個……蠢的。”

褚玲瓏先前竟然沒有一次往那個地方想過。

羅老夫人之所以會不計前嫌讓她進門,隻是見著她身子好,能生養,便想要給?羅府留一個香火。她確實不知羅徽生不了孩子,這臨哥兒是從哪處來的,總不能是在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羅徽不能生,羅老夫人自然是安排一個可?靠的與她圓房。

會是誰呢?

會不會是江璟琛?

可?,江璟琛往日裡均是那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樣子,他如何會願意?呢?她閉著眼,慢慢躺回床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等了日頭西落,江璟琛隨著茶館裡最後的人走了,才總算離開。

到了褚玲瓏的院子外頭,瞧見一個眼熟的,是那二皇子李淵身邊伺候的,他名字有些記不清楚。

正?在那門外與采蓮說話:“殿下見姑娘回的這麼早,便差遣了人過來問問。”

“我家姑娘老毛病犯了,現下也已經睡了。”

“不知道?是什麼病啊?府上也有幾位名醫,可?以幫幫忙,把把脈。”

“癔症。”江璟琛的臉色可?看不出?幾分好,言語更是冷冰冰的,是要都?當著人的麵兒就把私密的話說明白:“早在台州府就落下的老毛病,就不勞二皇子操心了。”

嘿!這位江大人可?真?是夠儘職儘責的,都?跑到人家裡頭來了。就是這位江璟琛是殿下要拉攏的人,得罪了他總是不好:“既然有江大人在這處,小的就告退了。”

臨走前,還硬要給?采蓮手?裡塞幾盒補品。

江璟琛冷笑一聲:“二皇子和柳雪音才成親多久,便來外頭沾花惹草的,都?尋到家門口來了!”

便是再遲鈍,也知道?這位不高興了。

采蓮的手?一鬆,原先還拿在手?裡的補品,無情?的就掉到了地上:“哎呀!可?是我不小心把東西摔壞了,就不能吃了。”

“掉了就掉了。”江璟琛說的隨意?,“當我們這裡是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哪來哄孩子的?”

要不是看在李淵是二皇子的份上,早就把這些補品甩到那人臉上去了。

真?是讓人晦氣。

江璟成側眸,他心裡雖不大爽利,但也不能把采蓮他們當做不存在的。這表麵的功夫還是要應付過去,他吩咐:“茶館這幾天眼紅的人不少,不熟悉的人彆給?他開門。”

這幾句聽?起?來,倒真?是個酸的。

不就是在說除了他江璟成,其他來尋褚玲瓏的男人,那是一律不給?開門麼!

也罷了,褚玲瓏現在是靠著江家,他們這些下人又?哪裡是做得了主的。不過,有一點江璟琛是說的對的!二皇子的身份再榮耀,也是有了正?經的二皇子妃,不敢再往上湊了。這樣就顯得江璟成這樣的舊相識一些好處來了!

江璟琛他知根知底,是不會讓褚玲瓏受委屈的。

再有江書少爺為了倆人保駕護航,興許這門婚事是真?的能成!

最最重要的,這位居然肯為了褚玲瓏拈酸吃醋?就很不大容易。采蓮還是強忍著笑意?:“江大人說的是,說到底姑娘家一個人住著,不大安全。”

察覺到什麼,江璟琛擰著眉:“她是過慣了苦日子,從底層爬出?來的人,不是個嬌氣的。”

這還用得著他說,采蓮是跟著褚玲瓏一路從台州府過來的。

就以她那衝動不管不顧的性子,若是沒有人在後頭幫忙打點,估計是過得夠嗆!

“江大人體貼,您一切是想著我家姑娘的。”

江璟琛自認為是算不上體貼的,不然,他們之間?也不會鬨成現在這樣子?這院子是小了些,但勝在一個離茶館近,褚玲瓏走幾步路就會到店裡頭。當初又?是她自己選的,真?要讓她搬了,那女?人未必會答應。

屋子裡頭,是黑漆漆的,沒有點燈。

男人在外頭洗漱了,輕手?輕腳的入了房門,她好像是睡著了?

安安靜靜的。

褚玲瓏呼吸聲也輕輕的很。

江璟琛靠近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就攬了上來:“夫君,您來的這麼晚。”

她這麼突然,軟軟的一聲,不盈一握的細腰往他掌心裡送。

呼吸是軟的,聲音也是軟的,三千烏發散在床榻之間?,哪怕叫的不是他也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來。

“夫君,又?開始故意?裝是深沉了。”

江璟琛把人懷裡帶,淡淡的蹙著眉,收斂了自己一身的戾氣,“玲瓏,是個小豬。”

她抱著他,嬌滴滴的說,“夫君,才是壞的不行。”

褚玲瓏一直以為,以自己的相貌一定能挑一個如意?郎君,那一定是個令人心儀的男子,會識字,會寫文章,她堅定兩人的日子會過得和美,哪怕是偶然發生口角,也一定會互相忍讓,白頭偕老。

長得清俊又?如何,心卻是如墨水一般的黑色。

她並不太知道?嘴裡喊著的夫君到底是何人,腦子是熱的,人也跟著昏昏沉沉,乏力的厲害。

麵色像是染過晚霞的緋色,罵人的時候,眼眸裡水潤潤的,十分的漂亮。

軟玉生香。

褚玲瓏顯然不是真?的生氣,眼底帶著一絲趣味,慢慢的把肩頭的衣裳拉下來,罩在外頭的衣裳不見了,底下是一件蕊黃色的肚兜,露出?漂亮精致的鎖骨,虛弱無力的躺在他的懷裡。

他抬著她的下頜,捋了捋沾使?在臉頰邊的濕發。

男人的聲音,在低聲的哄,“哪裡不行?”

褚玲瓏的眼睛瞪的圓圓的,“太……”

江璟琛就知道?,她隻有癔症了,才會這般的聽?話。

她是聊齋誌異裡的狐媚,是嘴角勾起?笑就能動蕩江山的禍水。紅顏易老,當下卻美的心驚動魄。

“國公府不是省油的燈,柳雪音看似溫婉,實則卻是個厲害的,二皇子也不見得能護得住你。你得答應我,在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老實些,不去招惹對方。玲瓏,我說的話,你總要聽?幾分進去是不是?”江璟琛像是在委婉的求著她,實在是情?意?綿綿。

可?是她的錯覺?

隻是,這會兒是身不由己,容不得她再想彆的事。

費力的咽。

後來是受不住,褚玲瓏期期艾艾的啜泣,聽?著那哭得著實怪可?憐的。江璟琛唇邊笑得如此好看,給?了她緩過來的時間?,“還難受麼?”

那些個歲月就在腦海裡上演著,她發誓要為夫君報仇,對江璟琛沒有一個好臉色,如今,隻剩下耳畔堅定的聲音,不斷的呼喊她的姓名。

可?眼前人,就是與褚玲瓏日日恩愛的夫君,臨哥兒的親生父親……

她張了張嘴,腮幫子都?酸伐的厲害。

“是要我抱你起?來?”聲音不自覺的都?帶了點愉悅。

是啊!褚玲瓏早該猜到的,一樣的惡趣味,相同的年歲,便是身形也相仿。

她怎麼就這麼蠢。

第六十四章

江書在祠堂跪了一夜, 覺得身體都蒼老了好幾歲,站在桌子?邊,咬牙切齒, “我在管江璟琛的事,我就是隻狗!”

一大早, 江大奶奶喊了人過來用?早飯, 皺著?眉頭,“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江書忙說沒什麼, 坐下來,揉了揉膝蓋, “娘親怎麼吃的這麼素, 一大桌子?的,都沒幾個小菜。”

江大奶奶飛了白眼,“書哥兒, 你能不能爭氣一回?”

“啊?”江書戰戰兢兢的站起?來, 保證說,“我真的和李碧, 還有那褚玲瓏沒關係!”

江大奶奶目光十分的沮喪, “我昨夜夢見?臨哥兒在哭, 他?跟著?褚玲瓏住這麼小的院子?, 想必是很不舒服的。你說說, 你長這麼大,就沒一件讓我順心的事。”

江書,“您是記掛臨哥兒……”順帶說他?不是孩子?的爹,不中用?唄!

“是啊!”江大奶奶就喜歡那孩子?, 沒什麼不好承認的,“你們兄弟幾個大了, 顧不上我這個老?人。我想讓臨哥兒多陪陪我,有錯麼?”

江書頓了頓,“娘親沒錯,是兒子?的錯。”

江璟琛那麼能乾,就讓他?和褚玲瓏再生一個好了!沒錯,就這麼辦。

江大奶奶唉聲歎氣的用?完了飯,底下的婆子?也過來回稟了一件事,“李姑娘逃走了,聽說是連夜被人送去渡口?的,想必這輩子?都不會來京城了。”

不回來才好!

他?是琢磨出來了,李碧那姑娘不是衝江璟琛,而是衝他?來的。

不然公主?不會發了怒!她?好歹是真心對?他?的,先前能忍下臨哥兒,就已經是給了天大的臉麵。

江大奶奶點?點?頭,“走了也好,省的在我跟前添堵,我也伺候不起?公主?,索性趁早分了家。”

江書還沒聽完,就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江府,到茶館躲清淨去了。

茶館外頭的轎子?排了一路,客人捏著?銀子?還喝不上茶,一個兩個在外頭張望。

“老?板娘今日來的吧?”

又聽說昨個兒江書不在的時候,有個人來搗亂,是江璟琛如何如何英雄救美。

縱然江璟琛要為了個女人不在乎名聲,江書還是要的,“那都是什麼事能傳成這樣,我和居正的感情好,他?做事也上心的。總不能讓茶館被人砸了?”

好說歹說,安撫了幾位碎嘴的客官。

頭有些疼了。

茶館沒開業前,江書是擔心沒生意,現在麼,可是怕生意太好!三皇子?的人瞧見?了江書就請他?過去,給一個準話,“這茶館到底是誰在做主?,是他?,還是江璟琛?”

“當然是褚玲瓏!”江書又道,“我哪裡看得上這點?生意。嗯,生意的事小,二皇子?和三皇子?不和睦才是事大!江璟琛如今得了天津衛總督的名頭,又和二皇子?走的這麼近,可不是要讓殿下忌憚了。但,且放心,有我江書在這杆秤就偏不了!”

媽的,又被江璟琛算計了一把,給他?擦屁股來了。

當人兄長怎麼就這麼累!他?上輩子?是不是欠著?他?啊!江書很生氣,一路上的罵罵咧咧,“那褚玲瓏恨不得天天在店裡待著?,今日居然沒來?她?好意思做這個老?板娘!”

“姑娘,今日真沒來。”

為什麼沒來?江書見?了墨子?,把他?招呼到眼前,“你家江大人又和褚姑娘吵架了?”

“不能罷!我見?著?大人今早的笑就沒停過。”

江書又問,“那他?現在在做什麼?”

墨子?憨憨一笑,“方才一個老?人家挑了一車的黃豆路過,少爺見?了就悉數都買下來。”

“……黃豆?乾嘛,他?江璟琛是要把這茶館開成豆腐鋪子??”

江書去後廚看了一眼。

暮春三月,京城是難得好日頭,天空瓦藍瓦藍的。

男人高大的身影窩在小小的後廚裡,衣袖也被攬起?來,正在洗著?一小碗的黃豆。

水是涼的,順著?指尖滑落。江璟琛的動作那樣的輕柔,煙火氣仿佛在這人身上鍍了一層佛光。

慈悲。

江書沒見?過這人臉上有這樣的表情,江璟琛他?好像隻要沾上褚玲瓏的事,就都會很認真,“苦日子?過慣了?不曉得燒一鍋熱水洗豆子?。”

“你懂個什麼。”江璟琛聽著?腳步聲到了跟前,“走邊上去些,擋著?我的光了。”

碗裡一小把的黃豆有不少是破的,一顆一顆挑出來放在邊上,這人怎麼就會有耐心做這樣的事?

“你人沒事吧?”

“沒事。”江璟琛轉頭看過去,眼瞥到江書的手指,不大客氣的說,“江書你身上倒是乾不乾淨的?從?祠堂出來,這沾的什麼烏煙瘴氣的,就來摸我的黃豆,彆給我添亂。”

江書,“就你最乾淨,渾身上下一股子?的騷味,和孔雀開屏似的……”

他?今日心情是好,抱著?那女人,是安安穩穩的睡了一晚。

江璟琛哪裡不知道褚玲瓏的癔症是裝出來的,她?不是個會藏事的,眼淚珠子?都快把被子?濡濕了。

睡夢裡也是翻來覆去的,側在一邊,他?隻好靠過去,緊緊的摟住她?。

既然不開口?,那他?也權當是不知道好了。幸好,近些日子?的籌謀,均是有了回報。

褚玲瓏是不會再跑了-

當褚玲瓏從?睡夢中醒來後,仍舊是覺得睡不夠,她?抬起?厚重的眼皮,有些麻木的看著?四周。

“姑娘醒了?”

窗外的陽光,順著?開起?的門,慢慢灑進來。

她?抬起?手,擋了擋眼,“風大,把門關上些。”

“今日沒風啊……”采蓮雖覺得奇怪,可到底是聽話的把門關上了。

哭了一夜,褚玲瓏的眼底有幾道紅血絲是藏不住的。

她?不明白,今後的日子?得怎麼過下去。

這四周,皆是江璟琛布置下的重重機關,她?身邊更就像是個巨大的籠子?,不止困住了她?的身體,更腐蝕了她?的內心。

要跑麼?

但,還能跑到哪裡去。

采蓮伺候著?梳洗,讓她?坐到桌椅上,點?了點?台麵的點?心,“姑娘想必是餓了,快用?些。”

京城裡的豆汁味道太怪,褚玲瓏喝不習慣,早餐桌子?上是不會出現的。她?用?筷子?夾起?油酥酥的焦圈,采蓮便將一碗熱騰騰的豆漿,送到她?跟前,“熱熱乎乎的,姑娘現在喝最好了。”

“嗯。”褚玲瓏剛要喝上一口?,忽然想到了什麼,“李姑娘送走了麼?”

“昨天夜裡小雀親自送去渡口?的,見?著?人上了羅府的貨船,想是過個幾日,就會到台州府了。”

她?這才安心,“這就好。”

采蓮卻是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幫李碧啊?她?先前對?姑娘那樣。”

褚玲瓏擰了下眉,“李碧對?我哪樣了?說幾句損話,離間我和羅徽之間的關係。”她?把後半句話咽進肚子?,會比老?夫人利用?她?生下旁人的孩子?,更要惡劣麼?

采蓮小聲說,“姑娘到底心裡是放不下少爺的。”

以?前是真的放不下,現在是勸著?自己?彆放下,這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啊!

羅府曾經給的嫁妝是褚玲瓏一輩子?都不敢想的,羅老?夫人能放了她?來京城謀生,那她?也能放李碧回去,做事不能太絕,也是給自己?一後路。她?性子?軟,人言微輕,誰都不把她?放在眼裡。

經過這一遭,她?反而是看淡了。隻要自己?什麼都不承認,江璟琛也奈何不了她?。

褚玲瓏慢聲道,“李姑娘自小求的不過是一個家庭和美,夫妻順遂,她?做了選擇,也為自己?選擇的受了苦。倒是你和小雀,我竟是不知道你們有想飛黃騰達的心思,怕是跟錯了人,耽誤了你們大好的前程。”

又是從?什麼時候,收了江璟琛的好處為他?辦事。

買房子??來京城?還是在台州府更早的時候……她?身邊的人可都是鬼靈精啊!

采蓮聽完後就低下頭,“姑娘,您是不是在怪我和小雀偏心江大人,可我們不曾害過您啊……”

褚玲瓏,“這樣的事,我可沒興趣知道。”

“真的沒有!我發誓!”

這一下子?,主?仆之間像是要生分了。褚玲瓏的嘴角忽然笑了下,她?低頭喝一口?,熱騰騰的豆漿入喉嚨,似是心中的鬱結散開,“人生在世?,日子?是自己?選的,怎麼走,也得由?著?自個兒決定。”

采蓮立馬通紅了眼,跪到地上,“先前不都是好好的麼,姑娘想離開羅府,來京城,這茶館也開起?來。”

褚玲瓏有些決絕,“放心,我還待在這裡,哪兒都不會去。”

臨哥兒,就算是江璟琛的骨肉,又如何。

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誰都搶不走!

褚玲瓏喝完豆漿,在衣櫥裡挑了一件顏色最鮮亮的換上。她?從?院子?走到茶館,穿過小巷,認識的她?的人不少,紛紛停下來和她?打招呼。

其中有一位瞧著?五十來歲的樣子?,客客氣氣的說,“姑娘,今日這身衣裳好看!可是要去前頭茶館?”

都是四方的鄰裡,她?淡聲的回,“是呢,來這小巷住著?好多日,也來不及給各位串個門,下午我就讓丫鬟買些糕點?給各位送過去。”

“姑娘客氣!”那人又刻意的說,“我們這個巷子?住的都是宮裡頭遣散出來的老?人,吃慣了宮裡頭的手藝,再吃彆的都是覺得差些意思。”

宮裡頭的老?人?那便是特意等著?她?的吧,褚玲瓏來了興致,“茶館和幾位貴主?兒都是不錯的,想來能住在一塊多少是存了些緣分。以?前沒顧得上說話,今日出門倒是也巧,竟還有這樣的事,不知姑姑以?前伺候的是哪一位主?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要來的茶館,這背後還有和江家撐著?。

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關係!

正因為如此,才能幫得上主?子?。那人眼神迷離婆娑,像是再回望過往,“小的伺候的,曾是那皇宮裡頂尊貴的存在。可姑娘也知道的,這天下是天子?的,便沒有一個人能在陛下跟前稱尊貴。”

褚玲瓏笑,“我一個開茶館的,哪裡曉得這麼多大道理,姑姑您找錯人了。”

她?卻說,“姑娘的眼睛亮,選了一個靠譜的,江大人如今要去天津衛,您可打算一道跟過去?”

真是高手在民?間啊!

外頭都說議論?褚玲瓏和二皇子?的事。

這還是頭一回,把她?和江璟琛放在一塊兒說叨。褚玲瓏卻也是笑得大方,“姑姑真的是看的起?我,我在京城都站不住腳跟,還提外頭?”

“那是姑娘想的通透,走到哪裡都是做奴婢的,不如選一個最舒服的,最靠得住的。”

江璟琛,可是和靠得住三個字,沒有一點?關係!

這位老?宮女怕不是和江家早些年有恩怨罷?

褚玲瓏又說,“老?話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為難自己?。”

“是啊!何必為難自己?。”

一抬頭,那老?宮女的眼神,仿佛是要說些什麼。

孩子?手拿著?炮仗跑來跑去,落地便是一聲驚雷。褚玲瓏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方才還在說的女人,“你怎麼了!”

她?被那眼珠子?死?死?得盯著?,渾身動彈不得。

已經沒了氣息。

褚玲瓏連著?後退了兩步,見?著?那人倒在眼前,心裡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悲涼感,人命之小,如螻蟻,死?的無聲無息的。

一雙白淨的手扶著?她?的肩膀,溫潤的聲音響起?來,“玲瓏,小心。”

她?腳都是軟的,他?現在隻來一句,小心?

褚玲瓏推開他?的手,“江大人可真是瘟神,走到哪裡,哪裡就有案子?要辦。”

江璟琛哪裡在乎她?說這些氣話,這宮女的身份來曆,他?是一早知道的,“那這一回,和以?往的案子?都不同,你千萬記著?我的囑咐,等後頭有人問起?來,就說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不道,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人命官司就在眼前!她?恐懼,更沒見?過這樣在死?人跟前還能雲淡風輕的臉,褚玲瓏隻能橫了他?一眼,“江璟琛,你讓我覺得害怕。”

有看熱鬨的從?巷子?裡探出頭來,驚叫一聲,江璟琛始終擋在這女人身前。

這是沒打算承認臨哥兒就是他?的孩子??

那就是她?心裡想不想的問題。

怪讓人心碎的。

江璟琛便將手從?女人臂彎下過,托她?起?來,腳離開地麵半寸,不讓一點?血腥汙漬染上她?的鞋麵,“哪來這麼多為什麼。”

“不說給我聽,那你也彆想我能把嘴巴閉緊了。”

可有一些故事,是要從?頭開始講的。

第六十五章

想要一個答案, 就必須從這宮女來的原處找起。褚玲瓏努力克製著,不在乎那?地?上死去的女人。也依著江璟琛的囑咐,她一律都說是不知道。

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 大白天的屋內燃著一盞燈火,陰森森的。

江璟琛是要避嫌, 便沒有一道跟來, 有吏部專門的官員來審訊褚玲瓏。

她被嚇到了?,麵?色憔悴, 道,“我正要往茶館去, 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一個人倒在了?跟前, 她是誰啊?”

主理的官員一本正經,“彆瞎問。”

“大人,我是良民, 遇到這樣的事難免會有些好奇。”更?何況,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很不尋常!褚玲瓏嘴角壓著一絲笑, 她足夠的漂亮, 姿態也放的足夠的低, “前幾?日, 我剛遇到放火事件, 會不會是同一批人乾的?嫉妒茶館生意太好。”

用這些手段,報複她。

看來這女人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官員很快相信她的這些話,女人對著人笑的時候,有一種魔力?, “難怪,外頭這麼些人為你迷的神魂顛倒。”

很快就有衙門的人過來收屍, 這個案子的有些特殊,等早朝散了?以後三皇子和二?皇子也知道了?這件事。也正是因?為這兩位皇子的來曆,褚玲瓏很快就被送了?回來,她被告知,這些日子官衙會派些人在她周遭,說的好聽些是保護,難聽些就是監視。

她抿了?抿唇,“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從官衙回來,褚玲瓏被送回了?茶館,周遭又是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這女商客真是厲害,才來京城對沒多久,又是遇上人放火的,這一回,可是惹上人命官司了?!”

“死的到底是什?麼人?”

“聽說是住在巷子裡的老女人,沒夫沒子嗣的,怪可憐的。”

江璟琛給褚玲瓏倒了?一杯熱茶,見著她出神的厲害,牽過她的手,“小巷裡屋簷連綿,好幾?戶人家拚租借一個小院子,人一多,卻難得沒來起來,想是因?為裡頭住的都是一些後宮被遣送出來養老的宮女,她們守規矩了?一輩子。”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用在此處正是再貼切不過。

隻是想起那?女人死的時候,那?眼睛還未消滅的熒光,她說不出這句話來。

褚玲瓏問,“你說過,你早知道她的身?份,現在可以同我說了?麼?”

“這死去的女人叫做紅姑,曾經也是宮裡頭梳著高發髻,滿頭珠翠的六局最高尚宮。”江璟琛慢慢的說,“十八年,外頭的世界千變萬化足以讓小小的嬰兒長大成人,她卻一直困在自己?的枷鎖裡。”

“你說的嬰兒怕不是你江大人罷?”褚玲瓏忽然覺得後脊背冷森森的。

“當年江府因?廢太子一案悉數流放苦寒之?地?,我也因?此被滯留在台州府。紅姑她效忠她的主子,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那?這事還真是與江璟琛的一生息息相關了?。

褚玲瓏咳嗽一聲,“這樣的秘聞,你也不是非得說給我聽。”

“那?你便當聽個故事。”

“聽上去,非常的有故事,有來頭。”褚玲瓏擰著眉,日更最新完結文,在企惡裙八留意齊齊散散零四她挺怕死的不太想沾邊,“可這樣的人,那?她為何要尋上我呢?”

“紅姑要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甚至在更?早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有了?交集,江璟琛回憶說,“當初我在羅府做書童,曾經也見過她一次。”

這……蓄謀已久?

“還有這樣的事?”褚玲瓏覺得不可思議,好像事情變得更?加的複雜,勾著人,想往深處扒拉,“那?紅姑為何要不遠千裡,去台州府尋你?”

“她告訴我的身?世,並懇求我幫一個忙。”江璟琛並有打?算瞞著她。

“你當時沒答應?”褚玲瓏問。

不僅僅是那?時候,便是現在他也沒有一個決斷。

“我不敢答應,這事關乎太大,我做不了?主。”江璟琛低頭看著她,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玲瓏,你看我們都是被人束縛著,不能隨心所?欲的做自己?,事到如今,你能不能原諒我一些?”

忽然這麼突然的表露深情。

褚玲瓏是真的一點準備都沒有,聊正事,這人怎麼還藏了?私心,她擰著眉,“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聲音又低又輕,他慢慢靠近磨蹭著她的側臉,“我知道你開茶館隻是想要賺錢,隨著你踏入這京城漩渦裡,你身?邊會出現很多聲音,大把的人會拿著好處來接近你。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就是遙不可及的,但是,玲瓏你卻可以。”

他親親她的鬢發。

虔誠的不行。

“我的意思是你做什?麼都可以。”江璟琛沒什?麼骨氣,眼底裡泛著淡淡的委屈,“隻要求你,不離開我。”

全身?的敏感神經被一觸激發。

這又不是她第一次認識江璟琛,“像這樣的話,我也會說,江大人。”

“我們之?間是不是已經沒有信任了??”

她輕笑,“這東西,從來都沒有,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

“祖父是一身?傲骨,寧死不屈。”江璟琛輕聲的歎,“但我不同,我戀這世界的浮華,享受人間頂尖的歡愉。伏低做小而已,沒什?麼能難得到我,倒是那?富貴的二?皇子他未必能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入京城這些日子,聽的也多了?,如今太子已經成廢人,餘下的便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褚玲瓏不得不的說,江璟琛太看得起她的野心,她不是那?麼好高騖遠的人,“江大人,願意繼續做我的靠山,可是因?為,我們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

“不是。”男人低沉的嗓音如此說道。

不是?

褚玲瓏迷茫的抬起頭,意外撞進這人霧沉沉的黑色眼眸裡,聲線跟著不穩起來,“江大人,我實在是看不懂你。”

他是不是想說,這一路走來,他是以自己?的名義?愛她。

可所?作所?為,更?像是要剝開她的皮,重新縫紉一個供他玩新的娃娃,何其殘忍。

腰間覆上一圈手臂,溫熱的掌心,貼上她的小腹,他說,“不用看得懂,彆跑就行。畢竟,我們之?間已經那?麼熟了?。”

江璟琛還想說就算跑了?,那?天南海北的他也能把她抓回來。

他就真的不明白了?,兩人過和和美美的日子不好麼?就非得這麼較著勁,才顯得格外有意思。

臨哥兒還這麼小,等他再長大一些,難免是要看不起他這個做爹的。

“你彆亂來。”褚玲瓏對江璟琛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過,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下頜被輕輕的捏住,這個姿勢,仿佛下一瞬他就會吻上來。

“我沒亂來,隻是想和你熟悉熟悉。”

身?子不由的往後傾倒,桌子椅子發出悶悶的吱呀的聲音。

褚玲瓏大概覺得自己?是喝醉了?酒,要醉了?,“江大人是個會勾人的,我甘拜下風。”

“你不是不跟我熟麼。”男人的呼吸也逐漸跟著紊亂,“現在呢?”

“不熟。”

“沒關係,很快果子就會熟的。一口給你摘下來,到時就,你彆喊疼就行。”

褚玲瓏顫著聲,“你彆……”

他怎麼能當做以前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這樣坦蕩說真些話。當她正以為,江璟琛一定是那?自私的人,會要求她不能做這個,不能那?個的時候。

“這幾?日就不來看你了?,你好生照顧著自己?。”江璟琛卻一反常態的離開了?,“對了?,這茶館裡的點心如何?”

“江書花重金請來的廚子,自然是還吃的呀!”

“那?比皇宮如何?”

“我又沒吃過宮裡的點心,我怎麼會知道。”褚玲瓏輕嘖一聲,“你有機會,你去吃吃好了?。”

“總有機會的。”

那?外頭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什?麼人啊!”她轉過身?去收拾紛亂的衣領,煩躁不已的心緒,準備等會下去重新接待茶館的客人。

江書抬起手,擋了?她回去,“居正臨走之?前從後廚要了?一個食匣子,你可知道他要帶去哪裡?”

褚玲瓏不知道,“他還有心情吃點心。”

“要我說,你倆半斤八兩都是個瘋的。”江書頗有嫌棄,咳嗽一聲,“我的話意思是讓你老實點,你可彆亂來啊!”

可經過白日這事,見著她便像是猛虎下山一個兩個避之?不及,江書更?是裡裡外外的打?點妥當,不假他人之?手,她從堂前退到了?後舍,本以為,今日是要早些回去陪臨哥兒。

外頭卻是來了?個客人,指明要見她。

“臨哥兒的事,本公主是有所?耳聞的,沒有發作,不過全是看在江書的麵?子上。”

“所?以公主屈尊來見我,是為了?江書少爺?”總不能,是因?為李碧罷!

李雅走到她的跟前,慢慢的說,“本公主今日來尋你是為了?紅姑。”-

“人人都說,距離皇位最近的是東宮,即便再近,沒走到那?一步就都是癡心妄想。”

“居正,你要明白,你今後所?走每一步都在懸崖邊上。”

“倘若當真有那?麼一天,我不可能會出手救你,江家亦不可能會救你。你有沒有想過,身?上這一身?官袍帶給你的不是榮耀,而是催你入地?獄的鐮刀?你哪時候想明白,再去一趟鹹安宮。”

那?日,入內城,江閣老的話還在耳畔。

從內城一路進來,他手裡提著的食匣子引人注目。

掌印太監拎著一盞燈籠,在江璟琛前方?為他帶路,“這處是冷宮,難免荒涼些。”

江璟琛的麵?容是極其的淡雅,見著人的時候,嘴角都會帶著笑,“多謝公公領路。”

“江大人不用謝我,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紅姑的死到底是傳到陛下耳朵裡去了?,她也是宮裡的老人,伺候幾?位貴主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以為,出了?宮能安度晚年,卻沒想遇到這樣的事。”

鹹安宮外頭幾?位侍衛攔江璟琛下來,“這外麵?來的食物,可是入不了?鹹安宮的。”

這位男人低眉斂目,讓人猜不透心思。

掌印太監都知道,這事複雜,天子既然已經鬆了?口,鹹安宮裡頭那?位有什?麼造化也未可知,“帶進去吧,也算是咱家還了?紅姑一分恩情了?。”

江璟琛從茶館出來後,又在馬車裡自己?呆了?半個時辰。這段時間裡,天子沒有攔他,二?皇子沒有攔他,三皇子更?是連出現都沒有出現,這些皇家裡的王孫貴胄倒像是頭一回商量好的。

讓他江璟琛找個最快的法子去尋死。

那?他便順了?這些人的意,順勢而為罷。

掌印太監,“鹹安宮的路不是人人能走,江大人自便。”

江璟琛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我腿有些麻了?,走不動道了?。”

“江大人,可不帶這麼說笑的!”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江璟琛抬了?腳,而後輕啟唇角,說的是,“的確是個不怎麼動聽的冷笑話。”

他輕而易舉的,踏過雜草,入了?鹹安宮。

這處人人避之?不及,都不敢言論的冷宮。

食匣子裡的茶點是早就冷透了?,不過這時候是沒有人在意這個細節。十八年的今日,定府大街外頭鑼鼓喧天,眾民叩拜的太子殿下,他早已經是鬢發白,眼睛裡枯槁無光,沒有了?往日的雄心鬥誌。

十八年,時光足夠漫長,磨滅一個人所?有的菱角。

鹹安宮原先?隻是後妃居住的一個普通宮殿,此刻卻如一個冷宮般,死寂。

“臣,給殿下請安。”

他是當今天子最不想談起的人,廢太子,李致。

“許久不曾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我了?。”雖困在鹹安宮十八年,但這位殿下依舊是不能讓人輕易忽視的存在,他道,“不隻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江璟琛拱著手,道,“天津衛總督,江璟琛。”

第六十六章(捉蟲)

李雅托褚玲瓏的事是有些讓她出乎意料, 在她記憶裡這位極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並不是個會通人?情世故的,江書卻不置可否:“她什麼都懂, 就是身不由己。”

她將?手裡的紙錢灑到銅盆裡,火苗一躥, 很快就灰飛煙滅了:“江書少爺嘴裡說的身不由己, 可是我想的那層意思。”

“早前公主小的時候,是由著紅姑帶過幾年, 這樣的情分?旁人?比不了。她也勸過紅姑許多次,允諾了會給紅姑養老送終, 事情走到這地步是冥冥之?中?。”江書的手揮了揮眼前的飛煙:“至於你說的身不由己, 想是什麼個意?思,就是什麼個意思。”

有人?在的地方,便是無止境的爭奪。

小小的羅府如此, 皇宮裡的王孫貴胄亦是如此。呃……這也?沒比她好多少嘛?

“我收了公主的好處, 自然是要為她辦事的。”褚玲瓏看了一眼江書,說:“就怕江書少爺開的不是茶館, 賣的是往來人?情。”

江書無聲的笑:“你倒是看得通透。”

褚玲瓏閉上眼, 她自己過的亂糟糟的, 和通透二字沾不上邊。往來打交道的都是能用銀子打發的, 興許是應了那一句, 不在乎,不計較。

遇上江璟琛,便像是碰到了踢不掉的刺頭?。

想到這處又覺得有些不妥,褚玲瓏她也?不是那麼在乎江璟琛罷, 絕對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江書拍了怕手上的灰:“璟琛就快去天津衛,你記得去送送。”

他去就去了, 憑什麼要讓褚玲瓏送?她又不是江府養的狗,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道:“江璟琛是個蠢的,喪家?犬有一塊骨頭?都覺得十分?的香,哪裡又是你們這群人?的對手。”

江書皺眉:“我又不會對他做什麼,再說了,那麼大的人?了見著打不過難道不會跑啊?”

給他當兄長就是夠累了,難道還要給江璟琛當爹麼?那江大爺還不乾了呢!

“什麼叫做讓他跑啊?堂堂朝廷命官做這樣的事情像話麼?何況,他江璟琛什麼時候怕過凶險,躲起來,當個縮頭?烏龜?”褚玲瓏暗暗想,這一去天津衛怕是凶多吉少。

江書驚奇的喊了一聲:“你不是巴不得他早些死?”

褚玲瓏心頭?一緊,嘴硬的厲害:“總是救過我幾次,我要還人?家?恩情的,若是人?死了,我上哪兒去還?”

煙火是燃儘了,點點的橙紅色,可隻要一引起火來,那就能重新複燃。

她頓時覺得沒意?思,不想再燒紙錢了,起了身:“一看你就是個奸商,讓我收了公主的銀子,你自己去賠笑臉賣人?情。你既然摻和了這事,那紅姑就得由著半個女婿的你,養老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