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看了看溫晚:“坐吧。”
溫晚看了他一眼,沒動。
弘曆歎氣,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可自己還是能看透她的意思。
“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規矩。”
說著,他先坐下了,又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溫晚想了想,眼見著又要不太熟練的行禮,弘曆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溫晚被觸碰,當然要下意識的後退,但她剛站了太久,身子未愈,自然而然的站不穩,眼看著就要摔倒——
弘曆是有點功夫在身的,皺眉的功夫,就攬住了她。
溫晚一瞬間驚慌失措,神情疏離又痛苦的堪堪站直就往旁邊走了一步,她躲開了弘曆的懷抱,但也因為動作太激烈,徹底崴了腳。
冷汗滲了出來,但她輕輕咬唇,一聲不吭。
渾身都顯示著抗拒與掙紮。
弘曆又氣又心疼:“還真長本事了!”
“不是最怕疼了麼!”
溫晚微微低頭:“回王爺,我不記得了。”
弘曆本來想強行把她抱到榻上的想法,被這句不記得了,給生生阻止了。
他無奈又有些莫名焦躁的歎了口氣。
“那你自己坐,不用行禮!我是說!免禮!坐!”
溫晚點頭:“謝王爺。”
然後努力挪過去坐下了,隻坐了一角。
弘曆忍不住看向她的腳腕:“李玉!”
李玉立刻推門而入:“爺!”
“叫太醫。”
“是!”
“扭了腳腕,讓他帶著藥。”
“是。”
李玉剛才已經快速的掃了一眼局麵,心裡已經快哭了。
溫晚格格在外麵站了那麼久,又咯嘣,扭了腳腕…
爺那個表情心疼的不得了,偏格格瞧著恨不得離爺八丈遠的樣子。
爺今天的心情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唯有自救啊!
他出門,打發小太監拖太醫快點來。
自己則重新端了茶水進去,溫晚的還是八珍水。
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口:“王爺,格格,方才方丈說,這雲隱寺後頭,有株杏樹,約莫有百年了,這時候了,杏花還開著呢,也是稀奇。”
溫晚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她看向李玉,期待他能繼續說。
弘曆見狀,瞥了李玉一眼,神色好了那麼一點點。
李玉被鼓勵到了,接著道:“奴才讓人去看了,那杏花樹下,好大一片空地!”
溫晚沒想到會是這個說辭,眼睛不由得彎了彎。
弘曆一直不露聲色的看著她,見此,臉色又緩了那麼一點。
李玉再接再厲,比劃著道:“空地上種了好大一片西瓜!”
明明尋常的事兒,讓他一說,分外搞笑。
溫晚“果然”沒忍住,笑了。
然後立刻收斂住。
弘曆冷哼一聲:“你知道什麼是西瓜麼?”
溫晚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回王爺,知道。”
“可額娘,不讓吃。”
弘曆笑了:“活該!”
溫晚震驚的看向他,你你你你你…
弘曆被她震驚茫然的小表情取悅了,施施然的道:“待你身子好了,我給你送兩個禦瓜去,黃色的芯兒,你以前極愛的。”
溫晚的眼神突然再次黯淡下去。
“王爺,我不記得了。”
又是這句話,弘曆頓覺心裡悶得慌,又氣的慌——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縱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麵對溫晚失憶,隻能束手無策。
那個嬌嬌軟軟,滿眼愛慕崇拜的小姑娘。
她不見了。
李玉一看氣氛又不對了,正想再緩和一下氣氛,太醫卻來了。
太醫本就是跟著來的,不過不是王太醫,是太醫院一個小太醫,在圓明園當差,所以才能跟著弘曆隨侍而來。
李玉便立刻收住了口,躬身站到了一旁。
溫晚似乎又想起了疼,也微微低下了頭。
太醫還沒行禮,弘曆就一擺手:“給她看看。”
腳腕也屬於很隱私的範圍,要摸骨,也隻能隔著褲子襪子,醫者本不該有那麼多顧忌…但寶親王實在是目光如炬…
太醫隻能先把脈,脈象無大礙,然後又問了問溫晚的感受,讓她起身動了動,觀察了片刻,才讓溫晚將腿搭到迎枕上,要給她摸骨看看。
溫晚猶豫了。
她下意識看向李玉,有點小心翼翼,又有點求救的意思。
弘曆看在眼裡,又是一陣窩火,她居然第一反應看李玉?!
李玉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手心一陣冒汗。
然後立刻躬身道:“王爺,上次格格崴了腳,就是您給看的,劉太醫不擅長跌打損傷,不如王爺給格格看看?”
要是平時,李玉才不會說這種直白□□的話,但現在這個局麵,隻能這樣了。
弘曆罵道:“使喚起爺來了!”
李玉趕緊跪地磕頭,心裡卻好受了點。
爺能罵人,反而是好事。
溫晚卻被嚇到了,往榻裡麵縮了縮。
弘曆不由得放輕了一點聲音:“去煎藥!”
劉太醫居然也是有眼力勁兒的,出聲應了,然後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李玉緊隨其後。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弘曆起身,走向溫晚那邊。
溫晚又往裡頭縮了縮。
弘曆站在榻前看她,儘可能的溫和:“你怕我?”
溫晚點頭又搖頭。“額娘說,王爺待我寬和。”
弘曆瞬間明白了。
她能在這裡,肯在這裡,不過是因為她額娘說…
如今的她,懵懂單純,額娘說的要聽,所以她乖乖的,規規矩矩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