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2 / 2)

“怎麼愈發呆了?”黛玉見他直直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便想這定又是不知想什麼自己呆住了。

寶玉回過神來,拉著她到一邊說話,眾人知他二人親厚,隻當尋常。

“妹妹在揚州可好?咱們不在一處,我心裡總是掛念。”

黛玉輕輕撤回了手,她在家中之時何嘗不是心中掛念,夜裡亦是愁思滿懷。

如今聽了他這話,羞也不是悅也不是,輕聲道,“誰叫你念著我了,若是思過了病,倒是我的不是了。”

寶玉彎下腰看著她側過去的臉,“是我單要念著你的,就算害了病也是我滿心情願的。”

“呸。”黛玉耳頸微紅,將他的臉推過去,“離得遠些,像什麼……”

“難道你還要與我生分了不成?”

黛玉往外踱了兩步,聲音放得很輕,“現在又說什麼生分不生分的話,叫人聽了還不知怎樣。”

寶玉不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再問,她已經往寶釵處去了,隻得作罷。

…………………………

賈環知道賈璉和黛玉回來了,歸家時先去了一趟鳳姐處,知道了林如海病愈的事,如此便曉得以後境況進展再不會一樣了。

甘棠院中趙姨娘正接過紫娟送來的匣子,“林姑娘有心了,環兒今日到學中上課去了,等明日再去謝過姑娘。”

紫娟滿麵笑意,“不妨事,姑娘是知道三爺的。”其間又寒暄了幾句,便離了。

趙姨娘坐在桌邊,又拿起匣子看了看,正好這時賈環回來了,“瞧什麼呢?”

“林姑娘給你送的東西,不知是什麼呢。”

賈環脫了銀鼠披風,坐到榻上拿過匣子打開。

最上頭是一件青玉雙鶴筆架和白石竹節小鎮紙,邊上隔開的小盒裡放了一塊淵雲墨,再就是一疊羊腦箋並兩本古籍。

他拿起那墨看了兩眼,“這是用心了。”

趙姨娘不懂這些,但賈環說好那便是好的,“林姑娘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兒,家世清貴,隻可惜早早沒了娘。幸而如今她父親還在,往後也有個倚靠。”

賈環嗯了一聲,讓晴雯把東西好生歸整了放在書房裡。

“今日讀書定是累了,不如早些用飯歇了罷。”

那邊雲翹從外頭領了才用過飯的烏雲和雪球進來。

兩隻犬兒如今已比才來時大了好一圈,不能再叫人一隻手捧著了,性子也比從前調皮許多,唯聽賈環的話。

“一頭的灰,又跑哪兒瘋去了。”賈環嫌棄地拿腳尖蹭了下雪球的下巴,“你知不知道你是一隻白狗?”

“汪!”雪球眼睛亮晶晶地,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烏雲樂顛顛想湊上來親近,被賈環用另一隻腳抵住,“以為自己生得黑,我就看不出來你也臟?”

趙姨娘笑了兩聲,“日頭好的時候洗洗就是,小狗兒哪有不活潑的。”

賈環手上不想摸這兩隻小臟狗,但是心裡又是想的,兩相糾結下便開始胡言亂語,嘟嘟囔囔的,“都賴薛玄,也不說來把狗抱走。”

“他若是明日來把狗抱走,你還不知怎麼罵他。”趙姨娘最是知道賈環的,他心裡彆提多喜歡這兩隻小東西了。

“哼。”賈環被說得不大樂意,草草吃了頓飯,就回屋睡下了。

他並不知道,此時的榮慶堂內有兩個人又生起氣來了。

………………………………

原來黛玉自進賈府後便住在東次間碧紗櫥內,那碧紗櫥本是寶玉所住,賈母原意是讓寶玉搬出來後與自己同在西暖閣裡。

隻因寶玉說自己住在碧紗櫥外的大床上很好,不必挪動,反倒鬨得不安寧,於是賈母便依了他的意,這幾年也就如此過了。

如今二人漸漸大了竟也不防。

此次與黛玉同來京城的那位孔媽媽當晚便將此事與賈母提了,“姊妹兄弟間親近是最好不過的,隻是年歲上一日大似一日了,咱們哥兒又是位尊貴人,就這麼住著也實在不像。”

賈母思量過後便道,“你是個明白人,又為他們著想,原是我舍不得玉兒,即便是……如今是也該打算起來了。”

因為黛玉獨一人在賈府,賈母終究萬般不舍地將她留下了,隻讓寶玉挪到剛修葺好的外書房花罩後頭去住,到底還在一個大院裡。

寶玉本在黛玉房中與她說話,猛地聽麝月這麼一說,從座上起來愣了愣,“好端端搬什麼呢?我去問老祖宗去。”

“搬了也好,如今你我大了……”黛玉喃喃道,這原是在家中時孔媽媽曾與她先說過的,無論如何,彼此尊重些也利於往後。

那寶玉聽她如此說,卻一下癡了,思忖之間也不知是想了什麼,轉頭便對著黛玉冷笑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姑娘如今是打定主意要遠了我,要分開從此以後就撂開手!”

黛玉陡然聽了他這話,眼眶一下紅了,心下又氣又惱又怒又怨,一口氣強忍在胸口連連咳嗽起來。

氣在他紅口白牙說出的蠢話,惱他與自己相識相知相處幾年竟如此不懂自己的心意,又怒他此番疾言厲色叫人心寒,怨是怨在自己白白操心……

紫娟連忙拿了茶水來給黛玉喂下,又坐在一旁替她拍背疏懷。

寶玉最怕她生氣,最心疼她不顧自己的身子,見這情狀又想到是自己惹出來的,隻恨不能就地死了。

他半跪在床前,急得一頭汗,“彆人不知道我,難道你也不知道我。”

黛玉連午後吃的藥也吐了出來,好容易止住了咳,又傷心地哭起來,“撂開手就撂開手,你也不用在這跟我鬨,我此刻死了就是合了你的意了。”

她這話說得割心,寶玉有些喘不過氣來,手上緊緊攥著胸口的衣裳,“你說這話便是讓我入十八層地獄萬世不得人身!何苦來!”

麝月見鬨成這樣又連忙出去叫人,襲人聽到動靜趕了進來,“這是怎麼了?”

她看了看屋內的場景,一個哭得肝腸寸斷,一個急得滿麵漲紅,她拉過寶玉的袖子將他拽到一邊,“我隻當是你的不是,姑娘的病你素日是如何心疼,今日竟也不管不顧了?”

寶玉被她說得難堪,方才也不知是怎麼了,一時氣急了說出那樣的話。

“好妹妹,今日全是我的錯,反正明兒我也搬出去了,不叫你看著心煩。”說完這話,他便失魂落魄地離去了。

黛玉聽他這話,一股氣堵著千萬般不順,隻能揪著心口躺下了,麵向床裡低聲哭著。

襲人左右看看,歎了口氣追著寶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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