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感覺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他完全停下動作，忘記了掙紮。
他甚至說不出話來，隻能愣愣地看著賽琳娜。
反觀賽琳娜，她緊盯著萊特，在觀察到他的反應後，也像是收獲了巨量的情緒。
不過是積極的那一麵。
她欣喜若狂。
現在這種情況，難道還有彆的可能嗎？
“埃布爾”這三個字什麼都代表不了，除非萊特知道她在指誰。
“你果然是！”她叫著，鬆開他，擁抱了上去，雙手環住萊特的背，長卷發在他的側臉和脖頸處迅速蹭過。
這場相遇她等了才一個月，然而在她心裡，這一個月快有一輩子那麼長了。
【賽琳娜，你相信死後有另一個世界嗎？】
【誰知道，不管那是什麼地方，沒有希爾塔就好。退一步的話，我希望有不限量的水果吃。】
【我們很快要親自去見識一番了。】
【你的傷好像更重啊，該死的，你都不會疼嗎？我痛得想咬人。我能咬斷一條鋼筋。】
【是的，我會先死掉。】
【你在說什麼呢，這種時候還要比賽？誰先死了會有獎品還是怎麼的？】
【不，我在安慰你。】
【安慰？安慰什麼。】
【你有發現自己在發抖嗎？不要怕，賽琳娜。不要怕。我會先去那邊看看。】
【我那是疼得發抖！喂，埃布爾，埃布爾！】
賽琳娜回想起她發現埃布爾死掉的那一個瞬間。她一邊反駁著他的話，一邊切實地感到對死亡的恐懼，雖然身上的痛苦令她窒息，但她還是清晰地注意到了埃布爾的頭是如何一點一點地低垂。
她還記得那天的天氣，自己的心情，以及他們倚靠的那堵磚牆的顏色。
那是一堵灰撲撲的，殘缺了的深紅色斷壁。
希爾塔派來的部隊就在那後麵接近他們。
“太好了，你果然是，你真的是……”賽琳娜抱緊萊特，“太好了。”
她語無倫次，顫抖得十分厲害，流著淚，發出斷斷續續的模糊的聲音。
萊特感到自己的肩膀濕了一小片。
他同賽琳娜一樣混亂。不過，他的混亂大概層次更多。賽琳娜的話像鐘聲一樣在他腦袋裡來回重映和撞擊，引發他產生了駭人的不真實感和驚悚感。
太荒謬了，賽琳娜喊我埃布爾。
我真的在現實中嗎？
還是說，這隻是一個夢？
在被複雜且無法輕易消化的情緒徹底包裹前，萊特的理智敲響警鐘，提醒他先去處理當下最棘手的問題。
“25，24，23……”
兩道接近重疊的人工合成語音還在非常有緊迫感地響著。
萊特幾乎能想象到巡邏車尖銳的足部點在地上的聲音。它們殺掉他不知道幾回了。
他猛地推開了力道大減的賽琳娜，衝向房間的中央，一把抓住那兩個腕表，然後又返了回來。
“快帶回去！”
他給自己戴上表，又催促賽琳娜。
賽琳娜吸了一下鼻子，聽話地照做。
“檢測到希爾塔腕表已戴回，身份驗證中，請將食指放於表盤正中，雙眼直視表盤。指紋核實成功，虹膜核實成功。站點巡邏車已遣返。希爾塔係統提醒你，腕表是公民身份的唯一認證工具，禁止隨意丟離……”
後麵提醒二人被了扣多少多少分的語音已經沒人注意了。
萊特喘著氣，拉下往上移的領口，艱澀道：“你剛剛，說什麼？”
“埃布爾！”賽琳娜毫不猶豫地又說一遍。
“老天，你在叫我？”萊特捂著臉，緩緩蹲下，最後脫力般坐到了地上，一遍遍確認，“你在叫我？”
“這裡除了我們還有彆人嗎？”
“你——你還有局長和派伊，你們——”
“我們都重活了一次！”賽琳娜也蹲了下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期待地盯著他，頭跟著歪向萊特傾斜的那邊。
“你的意思是，你們都重生了？”
“沒錯！”
“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麼？”
“是你和我講話，”她說，“你說得對，埃布爾，死後的世界是存在的。雖然希爾塔還在，水果依舊貴得賣了我也買不起，但是，我們都在這裡。我真高興，天啊，我真高興。那天我應該直接喊你的！不然我們也不會現在才相認。”
“是嗎……”萊特衝她笑了一下，聲音虛弱又微小，“我需要緩緩。”
“緩緩？為什麼要緩緩，你在重生之後沒想過我們也和你一樣嗎？”
“這很複雜，賽琳娜。解釋起來要花好久。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那就說啊！科洛弗和派伊也都還沒睡，走，我們去找他們。”
“等等，等會兒再去。”
賽琳娜的下一個為什麼還沒問出來，就見萊特抬起了手腕。
“萊特！”
突如其來的一聲暴喝嚇得賽琳娜退了一步。
萊特倒是表現得早有預料。
她驚訝地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出現在投影出來的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