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特派員(1 / 2)

第六區執行局。

局長科洛弗對著麵前的鏡子,滿臉肅穆地整理著衣服。

鏡中的老人表情固執而刻板,花白的短發在燈光下反射著點點銀光,整理好領口後,他摸了摸腰間,確認配槍完好地呆在身上,才去拿起皮質手套。

末世大戰後,動物已經基本滅絕了。

漫無邊際的灰塵帶和建築殘骸取代了那些森林,曾經長滿果子和鮮花的山坡,如今隻剩下裸露的蒼黃石塊。

這些地方即使穿著最頂尖的防護服進入也有風險,它們成了無主之地,人類無法再次占有的自由而又貧瘠的故土。

也許人們還能在偏遠地帶找到幾隻蟲子,比如那些最會求生的蟑螂與蜘蛛。但無論如何,生命不肯原諒人類,動物們永遠離開了。

因此說來好笑,這副傳承自科洛弗父親的,曾經不是很昂貴的皮質手套,現在成了他擁有的最值得珍視的奢侈品。

科洛弗繼續著他的動作,襯衫右袖口露出的、帶著過去傷疤的手腕,慢慢被手套邊緣覆蓋了。

就在他準備戴好另一隻手套時,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幾下。

“誰?”

“是我,賽琳娜。”

“請進。”

門打開了,一個留著長卷發的女人走了進來。

“局長,仿生人那邊等著你用權限開機。”

科洛弗微微側身:“今天用不到仿生人,讓它們繼續充電。”

“電已經充滿了。”

“讓它們待機。”

“待機?你在浪費上級分發給我們的資源!”

科洛弗徹底轉了過去,離開鏡子能夠映照的範圍,默默地盯著賽琳娜,但不說話。

“好吧,好吧,我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仿生人是什麼狀態。”

“你什麼時候在乎過?”

“那你知道我真正想問的什麼,對嗎?”

科洛弗在椅子上坐下,下巴擱在交扣的手上,脊背挺得筆直——此時他的剩下的那隻手套也已經在剛才的談話中戴好了。

他上下打量著賽琳娜,尤其在她淩亂的袖子處多看了幾眼。

“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不尊重我了?你應該用‘您’,而不是‘你’。”

“哦,得了吧,”賽琳娜翻了個白眼,“我死的時候都和你一般大了,你確定還要來這套?”

“我是局長,這是職務問題。”

“你真的要在這方麵較真?”賽琳娜站直了一點,“我可不怕你,聽著,你上輩子七十五歲就死了,我可是活到了八十。我是長輩,這是年齡問題。”

聽見她這麼說,科洛弗不滿的用指關節在桌上敲了幾下。

“算上現在的,我一百三十八歲,你一百零四歲,”他說,“是我年長一些。”

“嘿!你不能這麼算!我們三周前才有了那些記憶!”

“我可以。”

“三周前的人生我們隻不過是無知無覺的又過了一遍而已,那並不能增長任何經驗!”

“我是局長。”

“你在耍賴,”賽琳娜氣憤道,“我要告訴……”

她的聲音突然弱了下來。

科洛弗也不再開口了。

過了一會兒,賽琳娜煩躁地揉了揉頭發:“說真的,我要繼續問那個問題了。我很在乎,派伊很在乎,你也很在乎,對吧?進度到底如何了?”

“有十六個特區同意我借閱數據庫,剩下的還在猶豫。”

“那十六個特區都沒有埃布爾嗎?”

“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倒是很多,但都不是他。”

沒等賽琳娜再追問,科洛弗就搶先道:“長相相似的我也核對過了。”

“該死的,我們這邊也沒任何結果。軍校的人都說不認識他,世上好像從來都沒有這個人似的。可他本該在去年就審核通過,成為執行員的。”

“……我一直沒有問,但是賽琳娜,我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啊,我們接案子,查案子,抓犯人,維護希爾特係統,等年齡到了,就退休了。”

“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話。”

“我看著呢。”賽琳娜眼神發虛。

“你認為當你們遇到麻煩的時候,我會獨自逃避嗎?我沒有孩子,在我臨終前,埃布爾替我找了醫生,請了護工,握著我的手送我離開。他還為我選了墓穴,立了碑。告訴我,我死後你們在乾什麼。”

賽琳娜舉手投降:“我們和反抗軍合作了。”

“還有呢?”

“我不是八十歲死的,我們,我、派伊還有埃布爾,死在巡邏蜘蛛的手裡,差不多三十來歲吧。”

科洛弗的手開始顫抖,他伸手碰了一下鼻子,掩蓋自己的失態,隨後輕輕點頭,咳嗽幾聲,眼圈卻悄無聲息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