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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總O和金絲雀A 木酒 69075 字 1個月前

“老婆,這些東西是乾嘛的?”

霍予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拎著幾個禮品袋,踩著水晶鞋篤篤篤地進門,疑惑地看向簡暮。

簡暮盯著那些禮品袋,短促地“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把這些東西忘在了走廊上。

他走上前,從霍予安手中分來了一部分,視線逐一掃過屋內的霍家人,把禮品袋分給他們。

“予安臨時和我說想要帶我和你們見麵,我準備得不太充分,是我開會結束後臨時去挑來的,都是一些補品、化妝品、包、首飾和酒。”

“不嫌棄不嫌棄,哎呀你人來了就好,這麼破費做什麼!”雖然這麼說,但裴秀榕看到那一套奢靡華貴的紅寶石首飾還是樂開了花。

霍宏華收到了鑽石袖扣和進口紅酒,慣常沉穩的臉上同樣抑製不住欣喜。

“彆站著了,吃飯吧。”

裴秀榕把禮品袋小心翼翼地妥善收好,上前親昵地拉來簡暮的手:“小暮,晚飯吃了嗎?坐下一起吃吧?”

女人的手心裡熨燙著“母愛”的溫度從手臂傳來,燙的簡暮微微一僵。

他的臉色滯了滯,餘光微不可查地一瞥挽在他手臂上那隻保養得當的手,這樣的體驗讓他有些陌生,上一次似乎已經是十幾年前了。

他緩了緩神,才道:“確實沒有吃。”

“那可太好了!”裴秀榕欣喜,“家裡的飯桌坐得越來越滿,真好啊!”

裴秀榕人美,笑得也好看,左邊臉側有一個酒窩,眼睛彎起,晶亮又慈和,十分有感染力,簡暮也不由得會心一笑。

霍宏華一拍腦袋:“飯好像沒煮夠!”

“!”現在再煮肯定來不及,裴秀榕剛要瞪他,但轉念一想:“冰箱裡還有我打算拿到樓下喂流浪狗的剩飯,你趕緊熱一熱,給霍予安吃,霍予安那晚飯給小暮。”

在簡暮的目瞪口呆中,霍宏華立刻得令跑去廚房照做,顯然霍予安這待遇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簡暮轉過頭,霍予安委屈巴巴地低頭摳手掀起眼皮撩他一眼。

坐在餐桌旁,簡暮坐在霍予安身旁,趁著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歲歲身上,他轉頭安撫拿著筷子扒拉昨天剩飯的霍予安。

“剩飯吃不下就不要委屈自己,我回去下麵給你吃?”

回想起來,他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下過廚了,雖然廚藝不好,但給所愛之人做一頓飯還是一件十分讓人滿足和幸福的事。

霍予安暗自憤恨戳飯的動作一頓。

忽然看向簡暮的眼睛裡炸放出光芒,比餐桌旁那排酒櫃上麵的射燈還亮。

“好!這可是你自己給我提的啊!不許反悔!”霍予安仿佛一隻得到肉骨頭的狗,口水都幾乎要從嘴角流出來了。

簡暮:“……”

他怎麼感覺霍予安想的和他說的不是同一個東西?

飯桌上其樂融融,裴秀榕包攬了照顧歲歲的活,學著見過的其他奶奶的做法,拿起勺子朝歲歲嘴裡塞飯,被歲歲一頭霧水地彆過臉躲開,求助般看向他兩個爸爸。

霍予安笑道:“媽,你放下,讓他自己吃,他三歲之後就沒人再給他喂過飯了。”

“這樣啊!”

簡暮笑道:“是的阿姨,他不需要喂飯,不過需要夾菜,桌上的菜他夠不到。”

裴秀榕又失望又詫異,失望於不能像其他老太太一樣享受照顧孫子的樂趣,驚異於簡暮竟然把孩子教得這麼好。

不過還能給歲歲夾菜,新手奶奶的失望又很快散去了。今晚桌上的菜式都是霍宏華按照小孩子的口味做的,裴秀榕專門拿了個盤子放在歲歲麵前,把菜夾到盤子裡給歲歲吃。

她還不忘給簡暮和封采夾菜。

封采已經習慣了裴秀榕熱心的照顧,大大方方地接來,秀氣的圓臉上暈開笑意,又甜又禮貌地說“謝謝阿姨”。

但簡暮顯然沒有她那麼坦然,在收到裴秀榕的夾菜時,甚至還有些受寵若驚的局促,笑容僵硬。

霍予安以為他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家人而緊張,主動開口聊起了他們高中時候的趣事。

他指著簡暮向霍宏華和裴秀榕說:“你們不是至今仍然想知道高中時候是誰力挽狂瀾救了我全校倒數的成績,一己之力把我從三本拉扯到京大嗎?喏,今天你們看到了,就是他。”

霍宏華唉聲歎氣,相對來說情緒比較內斂的他破天荒主動給簡暮夾了個蒜蓉扇貝:“高中你和霍予安待在一起那兩年,委屈你了。”

“?”霍予安:“不是,老頭你……”

簡暮忍俊不禁,欣然接受了這塊扇貝,把扇貝柱放入口中。

裴秀榕深感把一個胎教文化程度的文盲奶上京大的不易,心疼地語重心長:“小暮,以後霍予安就是你的狗,你無論怎麼對他,他都得受著,他如果不聽話,你回來和我們說,我幫你教訓他,這都是他欠你的。”

霍予安:“???”

簡暮笑得差點被扇貝裡麵加的辣椒丁嗆到。

封采羨慕地捧著臉:“我當初也好想讓班長幫我補習,如果有班長幫我,我哪會隻考複大呀?”

“滋啦”一聲,霍予夢手中的汽水易拉罐被捏扁了,罐子裡還沒喝完的汽水流了她滿手。

她沒有理會在皮膚上炸開氣泡的汽水,狹長的鳳眼陰惻惻地看向封采。

“當我學妹不好?”

封采一機靈,終於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危險發言,連忙補救,像個諂媚的狗腿子:“好!特彆好!但也幸好當初沒有班長奶我,我才能遇到夢姐!”

但顯然亡羊補牢為時已晚,霍予夢已經把這件事記在了她的小本本裡。

封采被她若有似無的目光嚇得頭皮發麻,隨便找了個話題,試圖轉移注意力,讓霍予夢忘記這件事。

封采問:“班長,今天下午董事會發生了什麼呀?”

她這麼一說,霍予安也想起來這件事,擔心地問:“對啊,為什麼會有警察和救護車?被警察帶走的是你大伯嗎?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他有沒有欺負你?”

實際上霍予安對於誰犯了法,誰被逮捕並不關心,那些人那些事管他屁事。

他唯一在意的是,簡暮有沒有受了委屈,挨了欺負?

他現在有些懊悔當初讀書還是不夠努力,到頭來簡暮遇到事,他還是無能為力,哪怕站在他身邊與他一起麵對的資格都沒有。

第137章 第 137 章

同時被幾雙含著關心的目光齊刷刷地凝視著, 簡暮忽然有些無所適從。

他曾經接受過太多或崇敬,或仰慕,或厭惡, 或唯利是圖,或色利熏心, 或敵意滿滿的目光, 卻唯獨鮮少有機會品嘗被這樣的關懷包圍的滋味。

一時之間他的腦子卡了殼, 半晌才反應過來, 清了清嗓子。

“你們都看到新聞了?”

霍宏華說:“下午霍予安在看電視, 我們都看到了。”

簡暮了然頷首。

他並不驚訝於他們會知道下午隴峯在董事會上有高層被逮捕,因為那些記者就是他刻意提前安排的。

提起董事會上的事, 簡暮漆黑見不到底的眼眸中迅速劃過一絲暗芒, 似是譏諷的意味。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無所謂地笑笑:“不用擔心,隻不過是伸張正義、大義滅親而已, 把公司內部的蛀蟲清理掉,以後能運作得更好。”

霍予安擰眉:“你大伯, 和你父親……?”

今天提起, 霍予安才猛然發現, 除了簡睿和小林阿姨之外, 他並沒有見過簡暮的家人。

他像是被簡暮有意無意地隔絕在了人生的成長軌跡之外,簡暮築起了高大的圍牆, 將他擋在圍牆外,不曾讓他踏入半步、窺視半分。

他好像對簡暮的家人, 對他的成長一無所知。

簡暮咬了一口鬆鬆軟軟的小蛋糕, 隻在小蛋糕的邊緣留下指甲蓋大小的咬痕,霍予安沉默地注視著觀察著, 這是簡暮心裡有事,而且是讓他不開心的事的證明。

沉默了幾秒後,簡暮才輕微地點了點頭。

“對,被逮捕的人是我大伯,被救護車帶走的是我的父親,他們在今天董事會上想鑽空子,聯手趕我下台,扶他們原本心儀的繼承人上位,結果被我反殺了。”

即使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可一旦回憶起原本胸有成竹的簡鉞山和趾高氣昂的簡鉞誠發現兄弟叛離,轉眼之間便反目成仇,一個成了過街老鼠,一個氣急攻心昏迷。那些畫麵,簡暮每次想起,每次都覺得暢快無比。

多年前導致簡鉞誠中風癱瘓的隴峯大漏洞,始作俑者就是簡鉞山。

簡鉞山依仗著一個稍微有些出息的鳳凰男弟弟飛黃騰達,花花世界迷了他的眼,亂了他的心,胸無點墨但把富人的陋習和勾心鬥角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

他好色好賭,欠下了天價外債,急於用錢。他的兒子簡聞被弟弟欽定為繼承人,可弟弟膝下還有兩個親生的兒子。

巨債壓身,這邊唾手可得的家產又患得患失,簡鉞山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無聲無響地挪走了公賬,導致隴峯在多年前如同被白蟻築巢一樣,被腐蝕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簡鉞誠發現窟窿時為時已晚,隴峯在外有多個項目需要他維持周轉,於是將徹查漏洞的事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大哥簡鉞山。

後麵便是當年讓隴峯徹底大換血的,簡鉞誠中風癱瘓昏迷,簡暮畢業回安海,聯合溫白奪權。

簡暮在兩年之內就把事情徹底查清,但按兵不動,等待著良辰吉日,給這兄弟二人致命一擊,讓他們狗咬狗。

下午會議室被警察闖入的混亂還曆曆在目。

還在朝著簡暮大放厥詞、咄咄逼人的簡鉞山驟然被扣住,驚怒交加之時,當著這麼多董事的麵,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道出罪名。

他下意識地負隅頑抗,但是簡暮早就給警方提供了鐵證如山的證據,他無從抵賴,從一開始的耀武揚威,到驚疑不定,再到最後的心虛難堪,一係列的臉色變化堪稱精彩絕倫,簡暮甚至後悔沒有架一台攝影機錄下來。

被最信任的親兄弟背叛,簡鉞誠想清楚其中關竅後氣瘋了,這人唯利是圖,為了利益連親生兒子都不認,怎麼可能容忍心血被他人所染指,而且這人是與他從小一同長大,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癱瘓多年的簡鉞誠竟被直衝天靈蓋的怒火激發了醫學奇跡,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拚儘了全身衝上去給了簡鉞山一拳,緊接著急火攻心,昏了過去。

麵對著好奇的霍家人,簡暮挑了一些重點講給他們聽。

雖然在鏡頭前說警方還在調查,暫時不能透露,但簡暮並沒有從內部封鎖消息,相信董事會上發生的事情想必很快就會不脛而走,隻待簡暮徹底將隴峯內部的蛀蟲清除,從此隴峯和簡鉞誠再無關係。

簡暮的眸光暗了暗。

……這也算是為上一輩的恩怨畫上了句點。

當初簡鉞誠從徐樂穎和掠奪身上的東西,他連本帶利為母親拿回來了。

霍家無不唏噓,對簡鉞誠兩兄弟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罵簡鉞山狼心狗肺,罵簡鉞誠有眼無珠把垃圾當寶。

隻有霍予安自始至終心疼地看著簡暮,從他時不時應和家人的釋然淺笑中,看出了他深埋已久的無可奈何和失望透頂。

晚飯過後,簡暮幫著將一疊碗拿去了廚房,就被裴秀榕趕了出來。

“去客廳坐一會兒,或者去小安臥室裡坐一坐,他房間裡有好多他小時候的照片,你讓他拿出來給你看。這些碗我直接塞洗碗機裡就行。”

簡暮也好奇地抱著歲歲去了霍予安的臥室。

霍予安從書架上找到小時候的相冊,放在歲歲腿上,一家三口一起看。

歲歲翻開相冊,沉默了半晌,仰頭看簡暮:“爸爸,我不記得我拍過這些照片啊?”

霍予安抱著肚子笑,簡暮也忍俊不禁:“這些不是你,都是你安爸爸,你和安爸爸小時候長得像。”

歲歲恍然大明白。

翻了一會兒相冊,簡暮忽然想起了什麼,和霍予安隨口說要去倒一杯水,就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房間外,霍宏華還在打掃廚房的殘局,裴秀榕在陽台上澆花,霍予夢不知所蹤,可能下樓倒垃圾了,客廳裡隻坐著一個封采在抱著電腦寫論文。

簡暮走上前,拍了拍封采靠著的沙發背,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封采回過頭,見是簡暮,立刻摘掉了耳機:“班長?找我什麼事嗎?”

沒等簡暮回答,她立刻意識到:“我想起來了,是不是你上次和我說的事?”

簡暮點了點頭,封采張了張嘴剛想開口,但餘光瞥見陽台上還在哼著歌澆花的裴秀榕,她抿了抿唇,將腿上的電腦收好,拉著簡暮進了玩具房。

門一合上,簡暮迫不及待問:“上次我把莊馭的聯係方式推給你,你們有聯係過嗎?進程怎麼樣?”

“我們交流過,而且很快開展了兩項技術的融合實驗。”

話雖這麼說,但封采的表情並不好看,簡暮從中看不出任何有關於實驗好消息的訊息,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效果不理想嗎?”簡暮問。

“目前是這樣。”封采苦笑,但她見不得簡暮驟然被抽空了希望,失去神采的模樣,班長今天剛教訓了仇人,有夫有子,家庭其樂融融,眼看著一切都要好起來了……

“不過現在兩個項目的融合實驗還在起步階段,很少有科研項目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有顯著成果,時間還長,未來一切皆有可能,更何況我們聽說國外也有專家在研究相關項目,我們近期在嘗試著接觸,向對方申請交流。所以不用這麼早失望,可能奇跡就發生在明天。”

封采一番話無比熨帖,簡暮聽出她安慰的意思,慘淡地笑了笑。

“那就麻煩你了。”簡暮頓了頓,說,“如果等到有需要的那一天,我願意當實驗誌願者。”

封采的笑容一如既往親和力十足,加上當了醫生的緣故,她的笑總是帶有若有似無的積極的感染力,滿口答應:“當然可以!等到技術能夠投入臨床的那一天,我一定要第一個治愈我最敬愛的班長!”

“謝謝。”簡暮鄭重地道謝。

二人並肩走出玩具房,剛推開門,就碰到扔了垃圾回來的霍予夢。

封采先出來,霍予夢笑著朝她揚了揚手中的冰棒,但當看到緊跟著出來的簡暮時,霍予夢的臉色凍得和手中的冰棒一樣冷。

封采看她那臉色簡直頭皮發麻:“!”

簡暮感覺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對,以為她們吵架了,自覺不方便再留在這裡,朝霍予夢客氣地點了點頭,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留下朝他伸出挽留手的封采可憐巴巴地站在原地。

……不是,班長,你倒是和夢姐解釋解釋不是我對你賊心不死想要勾搭你啊!

夢姐,雖然我倆一男一女,但我們都是O啊!你清醒一點,我和班長這輩子都不可能,你信我啊!!!

簡暮兩手空空地回到霍予安房間,朝外看了一眼已經被堵在牆角裡插翅難飛的封采,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情侶的事,外人果然還是要少插手,讓她們自己解決,這效率比多一根攪屎棍高太多了。

坐在純白兔毛地毯上的霍予安朝簡暮伸出手。

簡暮:“怎麼了?”

霍予安:“水呢?”和歲歲介紹了半天相冊,他渴了。

簡暮:“……”壞了,忘記出門的借口了。

見簡暮支支吾吾半天掏不出一滴水,霍予安危險地眯起眼,鼻尖聳了聳,狗鼻子聞到了簡暮身上除了薄荷味之外的omega信息素,在簡暮的毛骨悚然之中,他陰惻惻地收回視線。

看來要讓他姐管好自己女朋友了。

至於簡暮……

既然現在掏不出水。

那麼晚上讓他噴水好了-

待到八點多,歲歲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打了個哈欠,霍予安抱起他,和簡暮向父母提出了回家。

“不在這裡住一晚嗎?”裴秀榕試圖留下他們,“床單被子都是乾淨的,歲歲的換洗衣服也有,我都洗了晾乾了。”

“但是這裡離公司太遠了,住在這裡,小暮明天要起很早才能正常上班。”霍予安說。

裴秀榕想想覺得有道理,隻好放他們回去。

房門合上,封采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鈴,她拿起來一看。

是她的助理發給她的消息:【封采姐,好消息!觀察到模擬培養箱裡,再造信息素成功在人工腺體內運轉代謝了,持續時間長達三十秒!】

封采眼睛驀然瞪大,緊接著是幾乎要將她吞沒至頂的狂喜湧上來,她起身時差點掀翻腿上的電腦,連拖鞋都來不及穿上,就跑去門口打開房門。

可門外哪裡還見班長一家人的蹤影?

好消息無法和最期待它的人分享,但這讓封采的腦子也很快冷靜了下來。

這是她手頭所有項目中取得突破性進展最快的一項實驗,可這終究還是一項不成熟的實驗。

等到技術基本成熟,可以投入臨床了,再告訴班長也不遲。

封采深吸一口氣,心跳基本冷卻下來,但還是雀躍著的,她迫不及待地跑回屋找到霍予夢,與同為項目實驗者的霍予夢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第138章 第 138 章

夏意漸濃, 樹蔭濃密,已經分不清是暮春已走,還是初夏先至。

第一茬蟬鳴在被綠蔭籠罩的街頭巷尾聲嘶力竭, 汽車疾馳掀起的風撫弄著樹梢的枝葉。

安海市第一醫院兒童分院地下車庫,霍予安安安穩穩地將奔馳停入車位, 下車拉開後座車門, 解開歲歲身上的兒童椅扣環, 把歲歲從車上抱下來。

簡暮從另一側車門踏出, 兩個大人一左一右牽著孩子的手, 走向電梯。

距離歲歲受傷和檢查出腺體發育不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今天是預約好的複診的日子。

先檢查了腿傷, 醫生說歲歲的扭傷回複情況不錯, 可以正常行走,但劇烈運動還是需要再等一段時間。

後頸的劃傷也愈合得差不多了,配合著祛疤藥膏, 再過一段時間,就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到了最後, 他們進入信息素科, 歲歲對於自己要麵對的隻知道個模糊的大概, 兩個大人的心空落落地懸著, 做足了心理建設,從對視中互相打氣, 這才一鼓作氣推開門進去。

仍然是上次那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女醫生。

本著嚴謹的原則,她先給歲歲複診了一番腺體的發育情況, 得到的還是當初發育不完全的結果。

這讓簡暮和霍予安有些泄氣。霍予安寧肯是當初誤診, 他這一個月的藥白吃了,也不希望孩子生這樣的病遭罪。

然後輪到了霍予安驗證這一個月多月以來吃藥的成果。

進入隔壁診室提取信息素, 霍予安一開始不讓簡暮進來,但拗不過簡暮在他即將要開始紮針抽取時,忽然推門進來。

霍予安下意識問:“兒子呢?”

“隔壁有護士幫忙看著。”簡暮說道。

霍予安張了張嘴,還是想讓他出去,不是特彆願意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一幕。但下一瞬,醫生趁著他注意力被轉移,粗硬的針頭猝不及防紮進了他的腺體之內。

“有些疼,忍一忍。”醫生於事無補但例行公事地提醒。

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被深深紮進冰冷的針頭,那痛感與被一把□□破開血肉,刀子再帶著肉血刺呼啦地被拔出的痛苦彆無二致。

一聲悶哼抑製不住地從喉間粗啞地擠出,霍予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紅潤的氣色被蒼白取代,呼吸變得沉重粗緩,光潔飽滿的額間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浸濕了額前的碎發。

簡暮驟然咬住了唇瓣,有些不忍地彆過臉。

“我說了……讓你彆進來吧?”霍予安緩了緩,調笑道。不過腺體被針紮的滋味實在是太他媽疼了,哪怕已經緩過了最初那陣生不如死,他的聲音還是發著抖。

簡暮擰著眉,餘光中,含有高濃度信息素的紅色腺液迅速順著針頭、導管,進入真空瓶,很快收集了一小瓶。

現在還不是正式的提取,抽夠化驗的量就夠了。醫生見真空瓶已經滿了一半,就用棉花簽壓住針口,再次趁霍予安不注意,拔出針頭。

無論是紮入還是拔出,都是酷刑。

霍予安捏著棉簽的手微微顫抖著,簡暮連忙上前,接來棉簽幫他摁住。

“我不是好奇想看熱鬨,我隻是想陪你。”

等醫生拿著腺液出去了,簡暮低聲說。

alpha那雙平時深邃有神的眼睛痛苦地緊閉著,汗水順著棱角分明的麵部輪廓滑落,在弧度優美的下頜彙聚成珠,再滴落,在褲子上洇出一片深色的印記。

良久,霍予安沙啞的嗓音用著開玩笑的語氣,又低又悶地從他手底下傳來。

與此同時,一隻溫暖乾燥的手搭在了簡暮哪怕在夏日也泛著微涼的手背上。

“其實相對於這腺體,更疼的應該是心。”霍予安問,“這麼多年你的腺體做了這麼多次治療,以及當初懷歲歲,肯定也吃了不少苦。這一遭相對於痛苦,其實我更多的是能和你感同身受,而不是讓你一個人吃苦的高興。”

霍予安喘著氣,摩挲著簡暮搭在他頸後的那隻手,深邃的眼眸中映著簡暮的剪影,眸光溫柔繾綣。

“我不小心弄丟了你,對歲歲無知無覺、不聞不問這麼多年。如果治好了歲歲,這能不能算我向你們的贖罪?”

alpha語氣懇切,表情真摯,沒有人會質疑他話語的真實性。

簡暮從他的掌心中抽回手,霍予安隻感覺他微涼滑膩的指尖從他的手裡抽離,下一瞬,他被抱住了。

他半靠在簡暮身上,鼻尖的消毒水味被清新的薄荷香所取代,他緊貼著簡暮的胸膛,耳畔是他的心跳聲。

一個擁抱,給了霍予安堅定懇切的答案-

醫生手裡拿著腺液化驗報告單。

她翻來覆去地看,摘掉眼睛在白大褂上擦一擦,再戴回去仔細看,嘖了一聲。

她對麵坐著的兩個病患家屬都要被嚇哭出來了。

霍予安瑟瑟發抖,欲哭無淚:“醫生,你有話就直說吧,我們受得住。”

醫生推了推眼鏡,問:“我開的藥,你有吃嗎?”

霍予安點頭如搗蒜:“吃了!”

“遵醫囑吃?”

“嚴格遵醫囑,每頓吃,按照劑量吃……我老婆可以作證!”

簡暮盯著醫生的臉認真頷首:“對,我可以作證。”

事關兒子的小命,霍予安怎麼敢怠慢,如果不是醫生不允許揠苗助長,他恨不得超額完成任務,每頓多吃幾顆藥。

連續吃了一個月的藥,嚴重抑製了食欲和睡眠,霍予安明顯消瘦了許多,哪怕他堅持運動,但渾身漂亮恰到好處的肌肉還是肉眼可見地消退了不少,以往他保持身材一直很合身的衣服如今穿起來也變得寬鬆空蕩。

這一切,簡暮疼在心底,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力所能及地縱容著他。

醫生又擰著眉看報告單。

她想了想,喊了個護士暫時把歲歲帶出去玩,還叮囑帶上門。

這架勢實在太過嚇人,霍予安都要抱著醫生的腿開始哭了。

該不會他的腺體也出什麼毛病了吧?

醫生朝兩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湊近一點,霍予安和簡暮對視一眼,乖乖聽話湊上去。

“你們房事頻率如何?”

醫生一出口就是如此勁爆的問題,簡暮眼睛驟然瞪大,那張冷白的臉無論是顏色還是溫度,都瞬間漲成了燒紅的鐵。

霍予安這個向來沒臉沒皮的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敢看醫生的臉。

醫生也覺得問這種問題有些尷尬,但行醫多年,她的心理素質比二人強大許多,強迫自己繃著臉嚴肅問:“我希望你們坦誠地告訴我,這對於你們孩子的治療來說非常重要!”

簡暮的臉皮薄,沒有當場羞憤地奪門而出就不錯了,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

倒是霍予安一聽這和歲歲有關,他就急了,再加上他向來不要臉,豁出去地向醫生彙報。

“幾乎天天都有吧,一晚上一次起步,兩三次不算多,五次以上不行,我老婆第二天還要去上班養我和兒子,要是更多了他會打我。”

霍予安還和醫生形容用藥之後的感受。

“其實我建議你們這藥要管控起來,免得被有心之人拿去利用。我感覺這藥和C藥沒什麼兩樣,信息素分泌多了,那什麼欲就容易強,再加上晚上容易睡不著這buff,接下來的事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醫生目瞪口呆,看向簡暮:“你就這麼由著他??”

簡暮一手撐著腦袋擋著臉低著頭,沒敢對上醫生的視線。

霍予安驕傲地點頭:“當然了,我老婆可寵我了!”

醫生一巴掌拍在桌麵上:“胡鬨!”

簡暮的腦袋埋得更加低了,霍予安瞬間噤了聲,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中間隔著一張桌子,醫生這一巴掌大概要給他和簡暮一人來一下。

按照學生時代抄作業的經驗,他餘光瞥見簡暮低著頭,於是他也低著頭,一副心虛地縮著腦袋乖乖認錯的模樣。

“這些藥本身就是用來促進信息素分泌的,就是要你的腺體多積累一些信息素,才能方便我們後續的抽取和提煉,用於後續的治療。可你現在每天都在消耗你的信息素……”

說到這裡,醫生也有些哭笑不得:“你把我給你開的藥當偉|哥去嗑了嗎?”

簡暮撐著腦袋在桌子底下把玩著手指:“……”

霍予安盯著地磚,醫院這地磚可真地磚啊:“……”

夫夫二人此刻一個比一個鵪鶉,醫生無語扶額:“算了,也怪我沒和你們說清楚,不過我也沒想到你們孩子都這麼大了,感情竟然還這麼好。”

她遇到的需要配合治療的病人家屬,大多已經處於或者結束了七年之癢,雙方的感情已經進入了賢者時間。

感情好的也不是沒有。

但這麼能折騰的還是頭一次碰到。

不過……這兩個顏值一個比一個逆天,都好看到離譜,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醫生無奈地放下化驗報告:“我再給你開一周的藥量,一周後再來複查化驗。”

霍予安小雞啄米點頭.jpg

醫生叮囑:“記得千萬不要再這麼放縱了。”

“雖然年輕,身體好體力好,但也要知道節製,小心年紀輕輕就超支,把未來的餘額提前透支就不劃算了。”

簡暮:“……”求求彆說了,人快燒到四十二度了,都快熟了……

霍予安被蔑視了alpha的雄風,一臉不服,張了張嘴想說“你瞧不起誰”,被深諳他尿性的簡暮提前看出了意圖,一巴掌把他到嘴邊的話扇了回去。

第139章 第 139 章

柏油路被烘烤得熾烈滾燙, 踏在地麵上,仿佛能感受到灼熱的溫度穿透鞋底漫湧上來。

剛從出租車下來就感受到了濃烈的暑意,汗意涔涔, 但錢邵哲聽到頭頂的隆隆聲,抬頭時正好見到飛機碩大的鐵翼劃破藍天之上雪白的雲層, 燥熱之餘, 又有即將唾手可得的自由讓他渾身充滿了希望和動力。

他迅速將行李箱搬下後備箱, 拉著箱子攬來站在樹蔭下的熊荷, 熊荷牽著邵超耀, 低調又快速地從他們下車的機場最偏僻的邊緣朝機場大廳走去。

網上沸沸揚揚的邵家和他們一家的糾葛隨著時間,終於被其他熱門話題取代。

他們一家三口的熱度下降, 在楓林公館龜縮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錢邵哲終於感覺差不多是時候了,和熊荷收拾行李來到安海機場,準備回到老家。

雖然不甘心年紀輕輕就回老家窩囊著, 但在如今這風口浪尖下,這是最好的辦法, 而且從狗仔那裡賣八卦拿來的錢夠他們一家在老家買一套房, 安穩生活好一段時間。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等到風頭徹底過去, 他出去找個工作,哪怕是當酒吧駐唱, 那也能糊口過日子。

未來的暢想他與熊荷曾經分享過,這個不再愚蠢盲從的女人略一思忖, 倒也是同意了他的計劃。

錢邵哲對於她對他從眼角眉梢隱約透出的瞧不起感到嗤之以鼻, 他還願意帶著熊荷,完全是為了找一個人給他洗衣做飯。等到回到老家, 他是老家最出息的年輕人,還怕找不到對象?

到時候他找一個更年輕更好看更溫柔的,分分鐘把熊荷踹了。

錢邵哲心裡的算盤打得啪啪響,但他麵上不顯,和熊荷一起低著頭,時不時張望左右,繞開人群走,像是在躲著什麼人。

一家人在停車場中疾走穿梭,眼看著機場大廳就在眼前,錢邵哲的眼睛亮了亮,腳步更快了幾分。

穿過印有旅行社標誌的幾輛旅遊包車大巴時,忽然,從兩輛高大的大巴中間繞出來幾個黑西裝保鏢模樣的人,人高馬大地堵在他們去往大廳的路上。

三人腳步一頓,甚至都沒問他們是什麼人、想做什麼,錢邵哲連行李箱也丟開了,拉著熊荷和邵超耀掉頭要往回走。

然而他們的退路也被堵死。

汗水從額角滾滾而下,不知是熱汗,還是嚇出又被暑氣烘烤過的冷汗,前胸後背的布料已經緊貼在了身上,一陣黏膩。

錢邵哲警惕的目光中透著心虛和懼怕,當在看到從這群西裝男之後走出來的撐著遮陽傘的中年女人時,他的心率達到了最高峰,被眼光暴曬的視線陣陣發黑。

那一瞬間,竟有一種“終於還是來了”的荒謬解脫感。

看到撐著遮陽傘的米白色小洋裝中年女人,熊荷瞳孔驟然緊縮,嚇得“啊”了一聲,害怕地躲到錢邵哲身後,哆哆嗦嗦地喊出女人的身份。

“邵……邵夫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鞏虹扯著殷紅的嘴冷笑,“當然是來抓三個想要偷偷逃跑的賤人啊。”

她的丈夫和女兒鋃鐺入獄,這一個多月以來,鞏虹嘗遍人情冷暖,每晚一閉眼,就是丈夫和女兒顯而易見的一死刑一無期的宣判結果。

整宿睡不著,才短短一個多月,她就老了幾十歲,哪怕塗了厚厚的粉底,臉上也是顯而易見的憔悴和怨氣,讓她看上去像是來索命的厲鬼。

——她今天確實是來索命的。

她的丈夫和女兒在獄中飽受折磨,上頭很快就要查到她的頭上,她如何能讓導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瀟灑自在?

不知道何人將錢邵哲還在楓林公館的消息送到了她手裡,但這都無所謂了,她派人在楓林公館周邊盯了十幾天,如今終於蹲到了他們全家傾巢出動能夠一網打儘的機會,鞏虹自然要趕在他們徹底逃之夭夭之前,先下手為強。

鞏虹冷笑著揮揮手,這群西裝男立刻聽令上前包抄。

錢邵哲三人下意識想跑,然而無路可退,他們背後貼著被烤得滾燙的大巴鐵車皮,被黑衣人反擰著手捆到身後。

“鞏虹,你想抓我們?你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快點把我們放了!”

“你還知道什麼是法啊?”鞏虹被熊荷逗笑了。

她看上去精神已經有些不正常了,笑得花枝亂顫,布滿細紋的渾濁眼睛瞪得很大,紅豔的嘴唇像是剛吞了帶血生肉的血盆大口。

“我老公完啦,我女兒完啦,我也很快就要完蛋啦,我還怕什麼呢?我就怕你們這三個賤人過得舒坦啊!”

鞏虹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細長的指甲在屏幕上叩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把手機放到耳邊,電話接通,她熟稔地調笑。

“白老板嗎?是我,阿虹,你的園區最近還缺不缺人手?我這有三個能給你送過去,兩個大的一個小的……小的不要是吧?行,那我隨便找個孤兒院把他送進去,這兩個大的你派個人過來,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

熾熱的夏風艱難地在車輛密集的停車場中穿梭,摩擦碾壓著行道樹的枝葉,那聲音像是運作的攪碎機,碾碎了所有隱藏在角落中不為人知的一切-

自從上次被醫生訓了一頓後,回到家,簡暮把霍予安的生活用品打包扔到了隔壁客房。

在霍予安抱著枕頭和小狗一樣委屈巴巴的凝視中,簡暮狠下心把他趕去了客房。

從今天開始分房睡,不能再慣著了。

雖然他心疼霍予安,但他同樣心疼自己的臉皮。

在醫生麵前臉都丟光了。

老老實實分房睡了一個星期,再次去醫院檢查。

這回指標終於正常,醫生的臉色好看許多,帶著霍予安去隔壁診室抽取腺液。

簡暮抱著歲歲坐在門口守著,等霍予安出來。

歲歲坐在簡暮腿上,懵懵懂懂地問:“爸爸,安爸爸生病了嗎?”

“不是安爸爸生病了,是歲歲生病了。”簡暮的聲音很溫柔,他把一生幾乎所有溫柔都給了霍予安和歲歲這對父子。

“我生病了嗎?”

“嗯,歲歲生病了,你生病是爸爸的錯過,是爸爸的不對。”簡暮親昵地頂著歲歲的額頭,“安爸爸吃了很多藥,受了很多苦,但他都是為了你。安爸爸這麼勇敢,歲歲是安爸爸的孩子,也要一樣勇敢,所以一會兒你也不能害怕。”

歲歲似懂非懂,但他一口應下這勇敢之約:“好!我不怕!”

簡暮欣慰又苦澀地笑笑,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孩子的腦袋,專注地傾聽手術室內的動靜。

每聽見單薄的門板擋不住的手術室內傳出的悶哼聲,簡暮都禁不住渾身輕顫,每分每秒都極度難捱。

手術很快,隻半個小時,霍予安就出來了。

手術室裡護士還在收拾器具,兩個一百毫升容量的腺液收集袋被裝得鼓鼓囊囊。

霍予安被醫生攙扶著走出,俊美的臉蒼白到發青,衣服被冷汗浸透,腳步虛浮,簡暮見狀趕忙起身從醫生手上接手,霍予安的重量劈頭蓋臉毫不保留地砸到簡暮身上,簡暮差點沒站穩,兩個人一起向後栽倒。

護士匆忙去處理提純腺液了,簡暮扶著霍予安走到醫生指示的乾淨病床上休息。

他本想讓霍予安躺在床上,但霍予安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還是體力不支,還是平地摔,他一個腿軟,直接連帶著艱難地扛著他的體重的簡暮倒在了床上。

簡暮被他壓得動彈不得,又怕劇烈的動作會牽扯到他的傷口,隻好老老實實地躺在原地。

霍予安蒼白著一張俊臉,在簡暮的頸窩裡蹭了蹭,吸了滿口薄荷味信息素,委屈都快溢出來了。

“他們不給我打麻藥,那將近二十公分長的針就往我腺體裡紮,太痛了。”

簡暮抽出沒被他壓死的手,在他後背輕撫,柔聲安慰:“是怕麻醉會汙染腺液,他們不是故意欺負你。”

“你為了生下歲歲,被醫生抽取腺液提取我的alpha信息素,再貫穿刺入直接注射到胚胎內時,是不是也這麼疼?”霍予安抵在他的耳邊,用極輕,顯得極其繾綣溫柔的嗓音問道。

兩具溫熱的身軀緊貼著,對方身體再如何輕微的幅度也逃不過敏銳的感覺器官,霍予安感受到在他這個問題出口時,簡暮明顯僵硬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沉默良久,簡暮問。

他從來沒有和霍予安說起過自己如何一個人生下歲歲的事。

腺體被針管提取腺液,再將腺液中經過提純的alpha信息素與人造alpha信息素補充劑混合,經由30厘米長的針管注射回體內……八個來月的孕期,自從發現有了孩子之後,如此反複了十三次,直至孩子降生。

那些疼痛印在了他的骨子裡,時過經年,每每在無意之中回憶起,也仿佛有陳年暗傷在隱隱作痛,讓他不由得為之震顫。

太疼了,他忘不掉。

但他從來沒有和霍予安說過。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他不是搖尾乞憐的人,他可以向霍予安袒露自己最柔軟最溫暖的內裡,但不會主動剖開自己的陳年舊傷,來博取他的垂憐。

霍予安動了動,就牽扯到頸後被抽取到泛著淤青的傷口,輕輕地倒吸氣,說:“我找小林姐問來的。”

他沒好好上過生理課,直到歲歲生了病,他才重新拿起書本惡補。書上說AO結合的孩子如果想要平安降生,必須有雙親的信息素足量攝入。

他覺察不對勁,去問了小林阿姨,才知道簡暮藏著這麼一段過往。

霍予安收緊了手臂,將簡暮摟得更緊了一些,深吸一口他頸間最近淺淡了不少的薄荷味信息素,像是在汲取能量。

“沒有陪著你一起熬過那些日子,如今也算是姍姍來遲地陪你感同身受了。”霍予安歎息道。

“簡暮。”

忽然被連名帶姓喊了一聲,簡暮凝視著天花板的濕潤目光緩慢挪移到他的臉上,應了一聲:“嗯?”

“你不要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好不好?”霍予安緩慢地從他身上撐起身,落在他頸側的手摩挲著他冷白滑膩的臉側。

“我感覺好像我被你的世界排斥在外,你的用意可能是想讓我看到的都是你無堅不摧的一麵,但實際上,在我麵前你不用那麼神通廣大。我是你的愛人,是你最親近的人,我知道你也會痛,會難過,受傷了會流血……”

“我想說,你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和我說,我是能讓你無所顧忌,露出最脆弱一麵的人。”

暑意彌漫,蟬鳴喧天,室內微弱的空調風將皮膚撫得發涼,卻無法給逐漸滾熱起來的心臟降溫。

簡暮習慣了讓自己龜縮在厚重的殼裡,他的喜怒哀樂都在殼中震顫回響,等待它們隨著時間消磨殆儘。

他能和誰說呢?

他不會和徐樂穎說,徐樂穎精神狀況不佳,自顧不暇,沒有精力為他排解那些矯揉造作的情緒。

他不可能和簡鉞誠說,無人會與仇敵坦白喜怒哀樂。

他不願意與簡睿和歲歲說,他們是他想要護著的人,這世間的肮臟和苦難不應該在他們潔白的人生中落下任何汙點。

他也不會和小林阿姨說,他雖把小林阿姨當另一個母親,但終究隔著一層主雇關係。

他從前無人傾訴,後來便也學不會了。

可霍予安說,這些都可以和他說。

簡暮形狀若花瓣的眼眸中劃過一絲迷茫:“我可以試試,但不保證能成功。”

霍予安卻笑了,這人願意從他的王八殼裡探出腦袋,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的拇指在簡暮臉側的軟肉上刮了一下,指腹傳來的細膩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慢慢來,我等你。”

醫院效率很高,一個小時,顯示屏上就出現了歲歲的名字。

兩大袋腺液隻提取出一小管透明淺粉色的信息素濃縮液,護士拿著針劑抽取出來,又混合了一些藥劑,搖晃均勻,排出空氣。

歲歲望著那針管,被簡暮握著的手細微地顫抖著,顯然在害怕,但簡暮在手術室門口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

歲歲隻是扭頭躲進了簡暮的懷裡,環著爸爸的腰,害怕地瑟縮著當一個小鴕鳥。隻有當針頭紮進皮膚,深入腺體時,他才吃痛地嚶嚀了一聲,像受驚的幼崽。

“不錯,比很多病人都要勇敢呢。”注射完畢後,護士溫聲鼓勵道。

結束了?歲歲眼淚汪汪地從簡暮懷裡抬起頭,與爸爸的白色T恤上被他用鼻涕眼淚印上去的人臉對視:“……”

打完針後,還需要在院中觀察半個小時,確認身體狀況正常才能離院。

簡暮陪著歲歲坐在兒童書畫區,霍予安站在他們旁邊的書櫃邊上溜達,見到歲歲的主治醫生走過來,伸手攔下。

他說了一句什麼,醫生沒聽清,霍予安又重複一次,醫生還是沒聽明白:“什麼?”

她後知後覺自己戴著耳機,正抬手摘下來,霍予安已經抬高了音量,幾乎吸引了書畫區這一大片人的注意力。

“我問!服藥期間!晚上真的!一次都不可以嗎!”

“……”正柔聲和歲歲解釋百科全書上的問題的簡暮笑容僵在嘴角,下一秒放下書,抄起歲歲就離開這災難現場。

歲歲迷茫問:“爸爸,安爸爸說晚上做什麼呀?”

簡暮麵無表情,腳步飛快:“他說他晚上想被我做成人棍!”

歲歲:“?”

醫生站在霍予安麵前磕磕巴巴:“……可……可以適……量。”-

飛機穿破雲霄,轟鳴著在跑道上平穩落地。

專屬通道人流稀疏,瓷磚地麵被擦拭得鋥亮,一雙純白小羊皮高跟鞋規律地敲擊地麵,走得極快。

女人的麵容被墨鏡遮擋,從麵部輪廓可以看出她相貌豔麗,一身素雅的白色長裙隨風翻飛,身材纖細高挑,氣質出眾,但從她鬢角的白發,以及不再緊致的皮膚能看出她已經不再年輕。

她拉著行李箱極快地走到候車點,攔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幫她將行李箱搬上後備箱,問她目的地是哪裡。

女人沉默了一瞬,拿出手機,翻出聊天記錄。

【孟小林:小姐,最近過得怎麼樣?國內的新聞看到了嗎?小暮成功成功把簡鉞誠兩兄弟徹底趕出隴峯了】

【孟小林:小暮把老宅賣了,把錢存進了歲歲的賬戶裡,簡鉞誠心梗出院後,被送去了南郊的福祿養老院,小暮大概是打算讓他待在那裡直到過世】

女人未施粉黛,顯出健康色澤的紅潤嘴唇勾著優雅漂亮的弧度。

“麻煩送我去南郊福祿養老院,謝謝。”

第140章 第 140 章

綠蔭流轉了幾輪, 周圍的景色逐漸從城市景觀變成了自然原生態,寬大的柏油路也逐漸狹窄、凹凸不平。

車子停下,司機看向後視鏡, 後座那個中年美豔女人不知何時摘下了墨鏡,一截纖細白皙的小臂杵在窗沿, 撐在自己臉側, 正出神地望向窗外, 未曾察覺已經到了目的地。

她那雙漂亮狹長的眼眸連帶著精細描摹過的眉宇之間籠罩著淡淡的愁緒, 靜如秋水的眼瞳望得很深很遠, 不知在念想著什麼。

司機連續喚了幾聲,女人才恍然回過神, 從斜挎皮包中拿出現金。

“不能手機支付嗎?現金……還要找錢。”司機回頭接來現金, 下意識瞥一眼女人的皮包,覺得有些奇怪。

從女人的氣質能看出她出身不俗,但所用的包竟然不是這個年紀的女人慣用的名牌。

“手機支付?我聽我兒子說過, 但我太久沒有回來了,得回去讓我兒子教一教。”女人淺笑道。

司機給她找了錢, 還送佛送到西, 好心地為她提出行李箱。

樓頂上“福祿養老院”五個大字殘缺不全, 丟橫少捺。

大樓園區老舊破敗, 長滿了青苔和茂密的爬山虎,沒被植被覆蓋的地方露出剝落的牆皮和鑲嵌在樓宇之中凹陷的渾濁毛玻璃。

像一棟已經被遺棄在舊世紀裡的老鬼屋。

走在老舊的長廊中, 從儘頭襲來的熱風被冷卻,拂過皮膚時僅剩潮濕的冰涼。

風聲咧咧, 像是有蒼老的冤魂在泣訴。

女人把行李箱臨時托付給前台的大媽幫忙看管, 在大媽審視的目光中,白裙搖曳, 踩著小高跟,踏入這個與她格格不入的環境。

這棟大樓並不寧靜,時不時有癡呆老人的囈語、護工肆無忌憚的說話交談聲,因此女人的鞋跟落地的聲音並不十分引人注意。

樓裡沒有電梯,她走上三樓,繞過一條長廊再轉彎,最後在一扇掉了漆的老木門前停下。

門半掩著,女人從門縫中看見一個躺在床上的男人被一雙膚色較深的有力的手翻來覆去,那雙手的主人還喋喋不休地用方言罵了一些什麼,大致是說他麻煩。

男人像一個毫無生機的破布傀儡,聾了死了一樣,任由謾罵。

門口的女人掃了一眼門口的姓名牌,這才確認確實就是這裡。她無視鏽跡斑斑的門把手,透著健康色澤的粉潤指尖抵著漆皮鼓起的門板推開進入,引來了包括門邊男人在內,房中三個老人與兩名護工的注意。

簡鉞誠本來對進門之人不感興趣,但他的腦袋正好朝向門。

無神的雙目在觸及布滿了劃痕臟汙的花崗岩地板上那雙一塵不染的純白高跟,他死寂空洞的眼睛出現了一絲波瀾。

往上,是一截纖細雪白的小腿,以及隨著窗口飄入的微風輕微搖擺的白色繡花裙擺。

他的眼睛模糊得太厲害了,隻能連看帶猜地認出裙擺上有一簇盛開的曇花。

純潔,美好,神聖。

簡鉞誠模模糊糊地想,他這是死了嗎?怎麼好像看到了天使?

也許不是天使。

在他記憶深處,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女孩曾經也穿過這樣的衣服,在那陳舊的年代像一株蓬勃的小花,從他的世界裡生機盎然地冒出來,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惜……那朵花的花期太短了。

視線再緩慢地往上,女人弧度妙曼的身材,如天鵝一般修長高貴挺立的項頸統統收入眼底。

在觸及到女人那張張揚豔麗的臉,以及臉上審視的神色、淡淡的諷刺和虛假的憐憫時,簡鉞誠瞳孔緊縮。

這回像是真看到鬼了,他猛地撐起了上半身,覆著雲翳的眼睛隔著模糊的視線死死瞪著女人,粗糲的喉嚨像是破風箱,赫赫地擠壓出沙啞的嗓音。

“徐……徐樂穎……咳咳咳……”

簡鉞誠的護工不知何時離開了——他每天下午都有固定的時間會下樓,和樓下管理養老院的大爺大媽打牌。

徐樂穎沒有理會簡鉞誠撕心裂肺的咳嗽,她打量了一圈房間裡老舊的設施,若有所思地點頭,在簡鉞誠緩過來之後,她不緊不慢地開口點評。

“小暮給你選的地方不錯,我很滿意。看到你半死不活地苟延殘喘,我就放心了。”

簡鉞誠凹陷的眼眶兜著兩顆渾濁的大眼珠,幾乎要發射蹦到徐樂穎身上:“你來這裡做什麼?看我笑話?滾!你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他一邊激烈地說話,一邊還想起身下去親自趕人,但他癱瘓的半身讓他看上去像是一條半死不活蹦躂的魚。

“你最好安分一點,如果從床上摔下來,你大概隻能在地上躺到護工回來了,我可不會扶你回床上。”徐樂穎涼涼地說。

這話被簡鉞誠聽進去了,他立刻安分下來,但搭在身側露在被子外的手還是緊攥著,枯瘦的手臂上乾癟的青筋脈絡十分明顯。

“好歹是夫妻一場,我都能這麼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你又憑什麼用這麼憤恨的眼神看著我?”

徐樂穎的語氣談不上雲淡風輕,但也沒有她曾經以為的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歇斯底裡,過去的傷疤被時過境遷撫平了表麵的粗糲,她已經學會了用平和的心態來麵對這個人。

——畢竟沒有人會和一條命不久矣的喪家之犬過不去。

徐樂穎像是在和簡鉞誠話家常,雖然這個男人並不想聽她說話,眼不見為淨地閉上眼。

她也無所謂,目光遠眺,穿過大開的毛玻璃窗,穿過著窗外蒼鬱的青枝,望向碧空如洗的藍天,但她的視線好像凝聚在更遠更深的地方。

“那年你用那麼卑劣的手段騙我辱我,你有沒有想過善惡到頭終有報,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被親兒子像狗一樣栓在這裡等死,無人過問,眾叛親離的滋味如何?反正我是感覺挺暢快的。”

“簡鉞誠,這又何嘗不是風水輪流轉呢?小暮隻不過是把你用在我身上的臟手段,連本帶利還給你罷了。”

“當年你設計標記我,強娶我,利用高匹配的信息素對我施加精神控製,讓我活得毫無自我意識,對你唯命是從,為你生育孩子,為你向我的家人牟取利益,像一條狗一樣被你栓在家裡,毫無尊嚴……那是我這輩子最恥辱、最惡心的十幾年。”

簡鉞誠冷笑,表情上是對她不齒的輕蔑:“那是你自己蠢,能怨了誰?”

“對,最蠢的是我,被信息素左右,被你這個人渣利用,我乾過最傻逼的事就是相信你愛我,對你掏心掏肺。後來我才知道,你在婚前就向我父母簽署了離婚同意書,和標記清洗同意書。”

“簡鉞誠,你讓我的前半生活得像個笑話。”

徐樂穎和他一起笑,眼底是深埋多年的怨毒和濃恨,恨不能把這個人撕裂攪碎。

“但現在生不如死的人是你,曾經再怎麼意氣風發叱吒風雲又如何,你如今也隻不過是一個半身不遂、老態龍鐘、軟弱無能、任人擺布的廢人。”

“你從我身上、從徐家騙來錢財終究要物歸原主,隴峯被小暮接手,你被小暮困在老宅六年,又淪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徐樂穎閉了閉眼,濃密的睫毛壓下了眼角那一抹含著陳年傷痛的淚光。

當年十八歲的她懵懂不知事,知慕少艾,情竇初開。

她與簡鉞誠同班同學,是簡鉞誠先追求了她。

他們也曾互相珍視,濃情蜜意過,後來為什麼變了呢?

似乎是從她的母親開著車,為她送來假期落在家裡的作業開始。那個年代哪怕是車,都鮮少有人開得起,更彆提那是一輛進口豪車。

簡鉞誠對她越發體貼入微了,年少的簡鉞誠不似現在癱瘓在床的老態龍鐘,當年他豐神俊朗,徐樂穎不是聖人,她頂不住攻勢,幾乎要溺斃在他營造的溫柔假象裡。

她是omega,在一場學校的聯歡會上中招,被男友簡鉞誠所救,被簡鉞誠標記。

後來便是婚後長達十餘年的精神軟|禁,徐樂穎被他榨乾最後一滴價值,與他的情人一同從頂樓躍下,昏迷之中被父母拿出早在婚前就簽署好的標記清洗同意書,被強製清洗標記,得以清醒。

徐樂穎不曾怪過簡鉞誠在婚前婚後的變化。

這人本就自私自利,利益至上,利欲熏心。

是她看錯了人,枉顧父母阻攔,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我好像不用再恨你,也不想再恨你了,但我現在見到你,還是忍不住想要拿一把刀子,紮入你心臟的衝動。甚至在路上與任何一個alpha擦肩而過,我也會想象他們被淩遲被處死的樣子,實在是大快人心。”

“你剛回國嗎?”簡鉞誠忽然無厘頭地問了一嘴。

徐樂穎不意外他知道她這些年都在國外,坦誠點了點頭:“我在全世界到處跑,當動物保護誌願者,當教育誌願者。”

很多年前她就恨夠了,她寶貴的時間不應該浪費在恨一個人渣上。

徐樂穎仔細思索規劃後,開始全球旅行。後來偶然接觸到國際誌願者團隊,便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開啟她長達將近十年的誌願生涯。

這是她為自己的後半生,為她的孩子,為她年幼的孫子祈福積德。她過得半生坎坷,隻希望後代能夠順遂平安。

徐樂穎笑著,但笑意隻是虛偽地掛在臉皮上。

她說:“這些年我越來越喜歡動物,因為動物的世界很簡單,不會像你一樣讓人惡心作嘔。”

“我還當過很多地方的支教老師,我教過無數omega和beta孩子,我和他們說alpha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是這個世界上最卑劣的物種,是陰溝裡的老鼠、臭蟲,omega不應該依附alpha而存在,在沒有alpha的世界,omega隻會更加自由、有思想、更強大。”

“我成功喚醒了他們的O權意識,很多孩子學會了反抗獨裁的alpha父母,很多老師學會了抗拒他們暴躁的alpha丈夫,對暴力說不。”

“alpha是強權、恃強淩弱、暴力、醜陋的人性的代名詞,是人類進化的失敗品。隻要我在這世上一天,我就要讓omega對alpha說‘不’!”

在alpha前夫麵前,徐樂穎毫不掩飾自己對alpha的敵視和仇恨。

“哈……哈哈哈……”簡鉞誠注視著她浮現出魔怔癲狂的神色,比日光還奪目耀眼的容顏也微微扭曲,他猝然笑了起來,笑聲粗噶。

徐樂穎眼眸中的狂熱褪去些許,疑惑地垂眼看他,與簡暮相似的秀美眉宇微擰,真摯地迷茫他在笑什麼。

“看來真是剛回國,還沒來得及了解國內的消息。”

自從六七年前身體垮掉後,簡鉞誠的心情再也沒有像此刻這麼舒暢過,許久沒有這麼狂肆地笑過了,眼角抑製不住地流落生理性淚水,在泛黃的枕頭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他瞪著眼睛,眼裡報複的痛快呼之欲出,說:“你還不知道吧,你引以為傲的兒子,和一個alpha,鬨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

“你那寶貝外孫,是你兒子和alpha生的!什麼狗屁溫白,那是你兒子用來忽悠你的幌子!”

“你痛恨alpha,恨不得把全世界的alpha都殺了,但你的親兒子為了一個alpha把你背叛的徹徹底底!”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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