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7(2 / 2)

霸總O和金絲雀A 木酒 49783 字 12天前

“爸爸說,每年都要把我畫的畫送去給一個人,如果他沒法親自送,我就要在每年的今天,把我的畫送到這個地址。”

歲歲哽咽著說,從自己口袋裡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遞到霍予安麵前。

這張紙在他的掌心裡攥了一整天,紙張皺皺巴巴的。爸爸寫過的原稿,他舍不得用,於是自己謄抄了很多份,放在自己房間裡的小盒子中。

爸爸從來沒把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告訴他,可能是在等他長大,等到他足夠能聽懂那些話的那一天,沒想到還沒等到那個時候,爸爸就沒法親自將東西送達了。雖然不知道緣由,但爸爸的話,歲歲都會很認真地聽,而且遵照執行。

霍予安從歲歲的手中接來紙條,將揉皺的紙張撫平,上麵被歲歲稚嫩的字跡規整地寫上了他的工作室地址。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擰著眉的霍予安驟然瞪大眼。

再次看向歲歲時,眼球充血,隻要眼睫稍稍一抖,眼眶就會兜不住淚水。

他小心翼翼地問:“寶貝,你說爸爸要你來送什麼?”

歲歲從小書包裡拿出了一疊畫紙,霍予安翻了幾頁,便快速起身走到架子旁,取下放在最頂上那層的塑料箱。

打開,裡麵是一疊整整齊齊的手繪畫,按照年歲排序羅列整齊,其中一些特彆喜歡的,曾經被霍予安裱了畫框,掛在工作室的走廊上。和畫放在一起的,還有六個大牌禮品袋的首飾盒。

將歲歲送來的畫卷和箱子裡的手繪畫放在一起的一瞬間,一種仿佛子彈正中心臟的麻痹感險些把霍予安擊穿。

撿到歲歲的工作人員驀地捂住嘴,錯愕道:“原來這麼多年安哥收到的畫,全都是歲歲畫的,那麼和畫一起送來的Cartier……”

是的,Cartier,無儘的愛和承諾,同樣都是簡暮未曾出口,但從未落下的不間斷的愛意。

大腦中控製情感的中樞已經徹底作廢了,分不清究竟是感動還是心酸、心疼、懊悔,或許全部都有。

原來簡暮從來沒有真正離開,原來他一直以另一種方式出席著歲歲的成長……原來他曾遺憾的一切,簡暮都在努力將他心裡的坑填平。

這麼多年在原地徘徊打轉的情感,在此刻終於尋找到了與它通向奔流的潺潺溪水,它們交融彙聚,攜手湧向升起冉冉初陽的海平麵。

霍予安將歲歲抱在懷裡,喉嚨裡是無法抑製的哽咽-

慶生會上最後的粉絲集體祝福沒有上熱搜,隻是在粉絲圈子裡廣為流傳,但一個粉絲由於在廣場裡分享了一張照片,就被霍予安親自私信道謝,並且送了一大堆令人眼紅的親簽、應援物,甚至知道粉絲家裡條件不好,直接包攬了對方到大學畢業為止的全部學費和生活費,被這個粉絲在微博上感謝之後,這件事被頂上了熱搜。

粉絲是當初《一家的旅行》錄製地點之一安海東城實驗中學的初二學生,她分享了大半年之前在學校文化節上拍到的照片:

【希望簡總能快點好起來,今天在手機相冊裡翻到大半年之前的照片,本來想自己默默收藏,但現在簡總和安哥都已經公開了,發出來應該沒事吧?】

照片上是從正麵拍攝的他們一家三口。

粉雕玉琢的歲歲被霍予安抱在懷中,手中拿著一串糖畫,由於霍予安犯賤騙他說想吃掉他心愛的糖畫,歲歲滿臉拒絕,伸手推開霍予安湊來的臉。

簡暮與他們並肩站在一起,俊秀清冷的麵容揚著淺淡的笑意,彷如一縷春風吹破了凜冬,溫柔的不可思議。

一家三口的氛圍再無外人能夠插足,一些盛大的平凡和幸福無需過多裝點,他們在一起,身後人間燈火璀璨,足矣。

親自向粉絲要來了高清無水印的照片,霍予安盯著手機久久無法回神。

沒想到文化節當天被他們無視的漏網之魚,竟然為他帶來一個大彩蛋-

十二月後,新年伊始。

新年當天,霍予安在微博上放出了一段視頻,一大堆官方營業博文和廣告之中驟然出現一隻活的霍予安,粉絲紛紛調侃果然是過年了,竟然就連霍予安都學會營業了。

打開視頻,畫麵中的霍予安抱著一把吉他。視頻沒有刻意找角度,隻是單純地麵對麵拍攝,中間還隔著一張蓋有雪白棉被的床,從精裝但仍然遮掩不住冰冷格調的背景牆,以及床頭牆麵上掛著的各種儀器和床號可以看出,這是病房。

霍予安輕輕撥動琴弦,確認音調都正常,轉而抬頭:“寶貝,錄製打開了嗎?”

舉著鏡頭的小人兒連連點頭,就連鏡頭都在搖晃,但很快又恢複穩定。

霍予安頷首,垂眸掃弦,很快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一段緩和如細水長流的曲調。

低沉溫柔和嗓音也跟著曲調切入,不似唱歌,隻像是將故事和胸臆娓娓道來:

“天際灑落幾縷晚霞

回家的路開滿鮮花

歲月讓風將情話纏進他的頭發

叮啷——

就像窗口飄蕩的風鈴啊

我最愛的人彆怕

花兒總要經受風吹雨打

日子蓋住傷疤

每天都是童話

兩個人手牽手邁向夕陽

美的像一幅畫

你彆走太快

還要一起變老啊

時光從嫩芽到開花

凜冬眨眼轉春入夏

你所有的願景

有人替你回答

那個漂泊流浪的靈魂

有人在等你回家”

修長的手指最後一次從琴弦上掃過,霍予安怔愣地盯著床頭櫃上那副被他洗出來珍重地放入相框的文化節全家福,視線緩慢地潮濕、朦朧,當淚水滑落的那一刻,所有美好光景刹那間破碎,現實仍然一片慘淡,所有等待遙遙無期。

霍予安彆開臉,說:“夠了,關了吧,彆拍了。”

他將吉他擱置到一旁,拾起全家福相框,與照片之中明媚富有生命力的簡暮對視,然後將照片放入病床上簡暮的手中。

將相框和簡暮的手一起攥在乾燥的手心裡,用體溫烘烤著簡暮冰冷的溫度,不願意鬆開。

你在信裡說讓我離開,不會埋怨我的放棄。

但我們一次次失散,又一次次重逢,月老給我們牽了一根混凝土鋼筋,你讓我放手,我能甘心嗎?

簡暮,不要讓我等太久,好嗎?

第155章 第 155 章

最近徐樂穎來到簡暮的病房時, 每次帶來的除了她自己和手機之外,還多了一副耳機。

每天坐在藤椅上曬著陽光,耳機裡單曲循環播放著霍予安前段時間發布的新歌《搖籃曲》——霍予安將那首唱給簡暮的歌以這個名字命名。

雖然不太想承認, 但還是不得不說,霍予安深藏不露, 身為一名專業歌手, 確實有兩把刷子, 嗓音低沉磁性, 辨識度高, 原創的歌詞和曲調相得益彰,娓娓動聽。

聽著這首歌, 總給她一種找個老實人好好過日子的衝動。

從這首歌出發, 徐樂穎又聽了一些霍予安的其他歌曲,從音樂軟件轉移到微博,接觸了許多她與國內娛樂圈割裂多年聞所未聞的新鮮事物。

但看著過去的霍予安, 再抬頭看看此刻病床邊,單膝跪在地上為歲歲解開打結的鞋帶的霍予安, 徐樂穎眉心微擰, 感到一絲不對勁。

她每天來病房裡守著簡暮, 天天麵對著霍予安, 倒是看不出多少變化,但當看到他過去的照片, 與他的現狀這麼一對比,她才發現, 霍予安竟然瘦了這麼多。

與他一年前的照片相比, 簡直是瘦脫相了。

去年他在生日會上脫了上衣僅剩一件黑色背心,單薄的彈力背心包裹著他精悍的身材, 布料被汗水浸濕了貼在身上,將肌肉線條勾勒得若隱若現。手臂肌肉賁張,鯊魚肌、腹肌塊塊分明,凹陷的人魚線向下延伸入褲腰,荷爾蒙爆棚。

照片上俊美的麵容棱角分明,豐富的膠原蛋白撐在他優越的骨相上,明亮張揚,年輕而又充滿生命力。

徐樂穎再抬頭,兩廂對比,給她一種時光倒流,霍予安返老還童的錯覺:“……”

就好像時光倒退回了高中時期的少年人抽條的時候,手長腿長,細胳膊細腿,除了骨頭還是骨頭,身上掛不住幾兩肉。一身漂亮的肌肉在短短一年時間內消失得無影無蹤,麵容的骨感更加明顯,眼下積累了散不去的青黑,臉色也不好看。

儘管他將自己收拾得乾淨整潔,衣服熨帖,但整個人仍然透著揮之不去的形銷骨立的濃重頹廢感,顯得失意落魄。

……怎麼了這是?

徐樂穎翻了一圈微博,發現也有不少霍予安的粉絲發現了這點,其中一個黑粉驚世駭俗的暴言被圍攻罵出了一千多層樓。前來辱罵的粉絲都覺得離譜,但徐樂穎看完之後心一跳,感覺並不是沒有可能。

歲歲想去玩科技館最近新布置的遊樂場,霍予安為他解開了纏成一團的鞋帶,又給他係了個結實的蝴蝶結,放他找小林阿姨去科技館玩。

“現在有空嗎?”

病房門合上,霍予安拿起桌上的水杯正要喝,聽見窗邊徐樂穎喊他,指了指她對麵的另一張藤椅,說:“來陪我坐會兒?”

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了這麼久,但徐樂穎和病床之間似乎隔了一道無形壁壘,壁壘兩岸互不冒犯,霍予安和徐樂穎說過的話沒超過十句。

她乍然這麼邀請,霍予安的嘴抵在杯沿愣了兩秒,才詫異地點頭,因為遲疑而顯得腳步緩慢,走到她對麵的藤椅上坐下。

兩張藤椅中間配套的茶幾上放著一些甜品,種類和分量不多,勝在精致誘人,是小林阿姨每天準備的下午茶。

徐樂穎將一塊藍莓慕斯推到霍予安麵前,臉上沒有多少表情,語氣生硬,絕對稱不上熱絡,但她的態度也沒有剛相識時那麼冷淡,說:“每天都沒見你吃太多東西,身體容易受不了,吃一點吧。”

“……”霍予安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也沒有胃口吃這看上去發膩的藍莓慕斯,可徐樂穎向他表達善意,他也找不到理由突兀地拒絕。

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來了小蛋糕和勺子,在邊角上挖了一小口,送進嘴裡。

很多不情願的事果然還是不要勉強自己,毫無意外,味蕾一接觸到這甜膩濃稠的質感,他的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

麵色驟然一變,他試過忍耐但最終還是失敗了,拿來紙巾將蛋糕吐進去包裹好扔進垃圾桶,灌了幾口水才勉強將那陣惡心壓下去。

徐樂穎遞來一張紙巾,霍予安道了謝,接來擦嘴。

“最近胃口很差嗎?”徐樂穎問。

霍予安搖了搖頭:“還行。”

“照顧小暮和歲歲,壓力很大嗎?”

“他這麼一動不動躺著,能給我什麼壓力?歲歲更不用說了,小林姐把他照顧得很好。”

“工作壓力呢?”

“海哥關照我,除了一些特彆重要的工作,其他可有可無的都幫我推了。”徐樂穎突然的關心,霍予安有些受寵若驚,逐一耐心地回答。

徐樂穎凝視著他瘦脫相的臉,踟躕地組織語言,糾結於委婉迂回一些,還是開門見山單刀直入。

沉默半晌,徐樂穎說:“又是照顧小暮,又是要養歲歲,工作那邊也要兼顧,壓力大,我能理解。”

“?”霍予安:“我沒有什麼壓力啊?”

徐樂穎:“但是哪怕壓力再大,一些原則問題、高壓線上的東西,我們也不能碰。”

“?”霍予安:“我碰了什麼?”

徐樂穎:“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做的?”

霍予安:“……我開始做什麼?”

徐樂穎把他的茫然當做了拒不坦誠和執迷不悟,有些急了,恨鐵不成鋼。

“現在回頭都還來得及,這樣吧,我們現在就去派出所自首,哪怕吃一點苦,也能早點戒掉早點挽回,不然到時候你被掃到,或者被粉絲發現,你這輩子都完了!”

霍予安還在發蒙:“……啊?”

徐樂穎嚴肅地站起來,將腿上滑落的毛毯搭在椅背上,站在霍予安麵前:“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報警了,簡暮絕對不能和一個吸|毒的alpha在一起,我不同意!這已經脫離了我的偏見的範疇,這是做人的底線問題!”

“吸吸吸吸吸吸……????”這麼大一口鍋扣下來,霍予安瞳孔地震,舌頭險些打結。

徐樂穎真生氣了:“你還笑?!”

霍予安難以置信,指著自己鼻子:“你說我吸|毒?!”

徐樂穎沒吭聲,但她凝肅的目光給了霍予安肯定的回答。

“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不要亂汙蔑人!”

“雖然我沒親眼見過,但你忽然暴瘦、麵黃肌瘦、兩眼無光、食欲不振,還有你的手臂上……”

在霍予安毫無防備之時,徐樂穎一把抓起他的手,挽起他的袖口,指著他手肘上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這些流膿血的爛瘡,這些都是證據!”

徐樂穎放下他的手,有些痛心疾首:“這樣的人,我在國外見過太多了,他們最後在街頭發爛發臭。雖然我……但我也不希望你變成他們那樣。聽阿姨一句勸,去改過自新吧,你未來的路還長。再者,如果小暮醒了,他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自甘墮落……”

兩個人陷入了僵持,徐樂穎單方麵地認為她和霍予安在空氣中交彙的目光在劈裡啪啦地閃爍,充滿了對峙和拉扯的火藥味。

然而霍予安驀地輕笑一聲:“原來是這樣,你誤會了。”

他站起來,走到外間的客廳裡翻了櫃子,很快拿著一袋東西回來,放到茶幾上。

“我變成這樣,是因為吃了這些。”

這是配合治療歲歲腺體發育不全的藥,昨天剛去一院的兒童分院開了新藥,還沒拆包裝。霍予安胡亂把一大袋子的藥倒在茶幾上,茶幾上放不下,掉下去了幾盒,他俯身撿起來扔回桌麵。

“這麼多藥?”徐樂穎隨意拿起一盒,是她從沒見過的藥物,“你得了什麼病?這些是吃什麼的?”

“我沒病,我好得很,生病的是歲歲。”

那口藍莓慕斯的甜膩仍然在嗓子眼裡作怪,霍予安去桌上倒了一杯檸檬水壓味道,說:“歲歲的腺體發育不全,需要我的信息素來刺激腺體發育,我一直在吃藥,配合他的治療,已經一年了。”

從去年四月在節目中突發意外確診到如今,滿打滿算差不多已經一年時間。

“這些藥的副作用,就是你現在看到我的樣子。”他把袖子放下,遮住手上的擦傷,“這道傷不是你以為的毒瘡,隻不過是我昨天走路沒注意,在路上跌了一跤。”

“什麼?!”徐樂穎滿臉詫異,顯然不知道這回事,不過也對,沒有人和她提起過,“歲歲生病……為什麼會這樣?”

“還能為什麼?”霍予安笑得譏諷,“我在簡暮的孕期缺席了,簡暮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上孩子的腺體缺少父源信息素的補充,發育不全的概率很大。”

他沒有指名道姓地罵,語調和表情都風平浪靜,但他字字句句都夾槍帶棍,暗含的針對、控訴和指責,話語中隱藏的遺憾和恨意,統統能讓徐樂穎一字不落地簽收。

“我……”徐樂穎耷拉在身側的手顫抖了一下。

“事情已經這樣,說什麼都沒用。”霍予安收起桌上的藥品,“歲歲變成這樣,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責任。不管出於我身為他父親的責任,還是因為他是簡暮的孩子,或者是我身為父親對他本能的愛,我都會儘我所能讓他重新變回一個正常的孩子。”

又談到了過去那些舊賬,霍予安的心情驟然跌到了穀底,他不願意再與徐樂穎多言,拿著藥袋子走了出去。

隻丟下一句:“不談值不值得被原諒,傷害已經造成,能做的隻有彌補。”

第156章 第 156 章

一段難堪的舊事重新提起, 往往有兩個結果:要麼徹底說開,從此握手言和、冰釋前嫌;要麼緩和的關係重新回到劍拔弩張。

麵對徐樂穎,霍予安顯然是後者。

他無法心平氣和與拆散他和簡暮六年, 如今又讓簡暮昏迷不醒臥病在床的罪魁禍首,更提不上什麼原諒。

之所以能忍受著她, 沒有鬨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麵, 是因為哪怕他再恨, 他也無權插手與操控簡暮與他母親之間的恩怨。

在簡暮醒來做出最後的定奪之前, 霍予安能做的隻有把徐樂穎當成透明、不存在。至於簡暮最終會如何選擇, 原諒與否,既往不咎還是斷絕母子關係, 霍予安都會尊重簡暮。

簡暮昏迷的時間裡, 所有人都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努力。

溫白驅逐了老一輩勢力的毒瘤和蛀蟲,徹底將隴峯穩定下來,牢牢把持在手裡, 並進一步擴大了了隴峯的規模,將業務推廣到更遠的海外, 隻待簡暮歸來, 與他共享一個更加宏大的商業帝國。

在隴峯的磨礪和摸爬滾打之中, 簡睿迅速地成長起來, 從隔三差五要跑到哥哥病床前哭墳的半大小屁孩長大成為能夠獨當一麵的成年人,坐鎮隴峯, 事情做得有模有樣。

霍予安則增加了身為藝人的工作量,由於粉絲基礎紮實, 作品拿得出手, 加上隊友在各自領域發光發熱,儘管消沉了這麼久, 他仍然很火。

從半隱退狀態回歸圈內,圈中新人已經又換了一批,但他仍然是炙手可熱、無法替代的頂流,發布的單曲《搖籃曲》拿獎無數,被各大音樂節目和網絡歌手翻唱。

但無論多忙,他仍然按時吃藥,每到抽取提煉信息素和帶歲歲複查的時間點,永遠風雨無阻地帶孩子去醫院複診。

——簡暮不知何時會醒來,但在簡暮醒來之時,他要掃清所有陰霾,讓他最愛的人一睜眼就看到最平安無虞的光景。

父子二人積極配合治療,加上發現病症的時間早,歲歲正處於黃金治療期,治療兩年整,醫生檢查完畢後,宣布歲歲痊愈的喜訊。

儘管在上一次複查時,醫生就告知歲歲的身體已經基本沒有問題,但當籠罩在頭頂已久的愁雲、藏在心底的不定時炸彈終於煙消雨散的這一刻,霍予安還是喜不自勝,牽著歲歲的手連連向醫生道謝,當場在網上下單了一麵錦旗要送給醫生。

走出診室門,歲歲牽著霍予安的大手,細嫩的手摩挲著父親骨感分明的手,仰頭看著他形銷骨立,棱角分明卻不見美感,讓人隻覺瘦骨棱棱到觸目驚心的臉,第一反應是:“爸爸終於可以不用吃藥了。”

霍予安與周圍豔羨的病患家屬互相慰問,又向遇到的相熟的護士道謝,聞言愣了愣。

吃了兩年的藥,從精壯瘦到單薄,他的眼窩比從前深很多,但含著光的眼睛裡藏不住也退不去喜悅。垂下眼眸,從歲歲的眼睛裡讀出了對他的心疼。

愛意從來都是雙向奔赴的,霍予安在做什麼,歲歲都看在眼裡,並且無法不心疼,他也拚命地想讓自己好起來,儘管每次都很疼,但他從來不逃避那又粗又長的金屬針頭,不浪費爸爸的付出。

霍予安笑著俯身,抱了抱竄高了不少的歲歲:“嗯,以後不吃藥了,陪爸爸好好去吃一頓。”

他要儘快恢複過來,脫去這一身狼狽,讓簡暮醒來時,看到他最完美的狀態-

暮春初夏的日子天朗氣清。

人年紀大了,身體總是容易出現各種毛病,要麼腰酸要麼腿疼,徐樂穎算著日子,發現自己也有三四年沒有去體檢了,於是提前預約了第一人民醫院的體檢。

到了日子,脫下病號服,換上許久沒有穿過的常服,和看護她的護士打了個招呼,便獨自去了一院。

今天一院的門口熱鬨非凡。

徐樂穎下車時,遇上一院門口停下了一輛大巴車,車門敞開,一些老人陸陸續續地從上麵下來,幾個護士正在門口接待和維持秩序。

下了車,走近體檢中心,徐樂穎看到中心門口掛著橫幅“歡迎福祿養老院參加公益體檢活動”。

福祿養老院?

看到這個眼熟的名字,徐樂穎怔了一瞬,很快回想起來,這是簡暮當初流放發配簡鉞誠時,送他去的養老院。

老人或坐著輪椅,或被護工攙扶著,或杵著拐杖,陸陸續續與她擦肩而過。

徐樂穎一眼就看到了路過她的其中之一,那個從青年時代的英俊挺拔,到如今暮氣沉沉的背影,無論時過境遷如何變化,哪怕是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認出——

正順著無障礙通道被護工推著走進體檢中心大門的,是簡鉞誠!

徐樂穎接受治療一直十分被動消極,兩年過去,她仍然不願意讓alpha醫生近身,除了能和霍予安心平氣和相處之外,任何alpha都無法得到她的好臉色。

同樓層的vip病房曾經有一個出車禍住進來養傷的alpha富豪想追求她,出院那天拿著玫瑰花站在她的病房裡正要向她告白,被她拿著水果刀砍了出去。

今日毫無預兆再一次與簡鉞誠狹路相逢,長久以來的創傷為她塑造的自成體係的行為和情緒機製差點讓她再次失控,從護工手中奪走簡鉞誠的輪椅,將他推進一院旁的江河裡。

但轉眼間,另一道一閃而過的思緒占據了她的思維,仿佛被暮春初夏的驚雷劈中,她久久駐足原地,瞳孔緊縮,神情恍惚。

將近三十年前,他們還在讀大學時,千裡之外的異地一場天降的災難令舉國震驚,地震災民無數。

一個護送著全班學生出逃,自己卻被壓在殘垣斷壁下的老教師在被救出時,用最後一口氣朝記錄儀的鏡頭說出自願捐獻遺體的遺言,便與世長辭。

春蠶到死絲未儘,有些凋零的花朵仍然永垂不朽地流芳百世。

青年人最容易為平凡的偉大而動容。

那年受到老教師的激勵,全國許多大學掀起了器官和遺體捐獻的熱潮,當時仍然無法自拔於理想浪漫主義的年輕徐樂穎也不例外,拉著與她熱戀的簡鉞誠,一頭熱地參與了這場聲勢浩大的活動。

回想起這些往事,如今徐樂穎隻剩下諷刺。

要不說她也不算眼瞎,怎麼會一步步踏入簡鉞誠的殺豬盤之中,完全是因為這人足夠豁的出去。明明自私自利、唯利是圖,但偏偏為了放長線釣大魚,同意了她那些無厘頭的要求,讓她誤以為這是一個胸懷寬廣、值得托付的人。

可是……器官捐獻?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顆浮萍,一閃而過的渺茫的希望被用儘全力攥在了手心裡。

徐樂穎單薄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像是缺氧了一般,她的呼吸十分急促,閃爍的眸光在濃密的羽睫之下快速流轉,負荷過載的大腦讓她暈暈乎乎,扶著額頭恍惚了一下。

體檢中心大廳中路過大門的護士發現她不對勁,關心地上前詢問,被她擺了擺手打發了。

緩過了這陣眩暈,徐樂穎猛地轉過身,顧不上預約的體檢,回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島中墅。

簡暮住院後,儘管歲歲和小林阿姨仍然會在六號院彆墅裡過夜,但這座奢華寬闊的彆墅庭院少了滿懷愛意將它當成“家”的人,變得淒清了不少,院子裡可能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專人來打理了,在暮春之際長出了茂盛的雜草。

推開房門,屋子裡沒開冷氣和新風,有些渾濁悶熱。徐樂穎直奔彆墅頂層雜物間,打開那扇暗門,擰開閣樓的門鎖。

閣樓裡彌漫著經久不散的塵霾和黴味,空氣裡不知從何處飄來隱隱約約的鐵鏽味。

從出事那日過後,閣樓就此被封鎖了,無人再敢踏足這裡,也沒人來清潔整理過。

點亮手機的電筒開關,入眼是大片的已氧化發黑的黑色斑痕,那是早已在地板上、箱子上乾涸板結的血跡,流淌、滲透入地板縫隙裡,成為無法抹去的痕跡。

難以想象當時那一幕該有多麼觸目驚心,但人的想象力總有無數潛力,不受控製地把畫麵修複、還原,再無限製地誇張,令人肝膽俱顫。

徐樂穎停駐在門口良久,才鼓起勇氣,踏入這裡。

從老宅裡帶過來的屬於她的物品,簡暮都整整齊齊羅列成一堆。

徐樂穎深深注視著當初幾乎成河的血跡,含著淚轉身,埋頭在箱子裡翻找。

霍予安說得沒錯。

很多傷害已經無法挽回,能做的隻有彌補。

這麼多年來,所有人都在為她的過錯而迅速成長,付出本不應該他們承擔的代價,隻有她止步不前。

這次,該輪到她做些什麼了。

翻到最後一個箱子,在徐樂穎以為東西已經丟失了,險些放棄之時,她從一個老舊的巴掌大小的布包裡拿出了兩張暗黃色的卡片。

器官捐獻誌願卡。

她年輕時有收藏小物件的癖好,喜歡將一些承載美好回憶的東西收集起來,因此簡鉞誠的捐獻誌願卡一直存放在她這裡。

拿出手機,在查詢軟件裡輸入編號,按下確認鍵,看著加載圖案旋轉等待搜索結果的幾秒鐘裡,徐樂穎整個人都在發顫。

終於,結果出來了。

看清編號仍然有效,這麼多年簡鉞誠都忘了去取消捐獻的那一刻,手機從手心裡滑落,砸在地上,落在地上凝結的厚厚一層血汙上。

徐樂穎驀然掩住臉,難以抑製的哭聲從喉嚨口擠出,從指縫裡流溢出來。

第157章 第 157 章

安海的幾家三甲醫院每年都有公益指標, 今年輪到一院給福祿養老院做體檢,一大早,養老院的老人就被大巴車從南郊拉來了一院五號樓的體檢中心。

養老院老人眾多, 體檢中心爆滿,所有檢查項目前麵都在大排長龍, 老人們的隊伍緩慢向前推進。

護工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和另一個護工約定好, 互相輪流照看老人, 把簡鉞誠丟給對方, 就出了體檢中心的大門,找到一塊陰涼的樹蔭下抽煙。

正玩著手機悠閒地吐著煙圈, 身旁忽然站定了一個人影, 護工以為自己擋了彆人的道,稍稍往旁邊挪了挪,還心說這麼寬的道, 乾嘛偏偏要和他擠一塊兒。

然而讓了路,那個人仍然沒有離開, 甚至朝著他的方向又挨了一步, 護工這才抬起頭。

“有事嗎?”護工問, 那雙絕對稱不上和善, 甚至略帶一些凶光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麵前的中年女人。

他年輕時混跡街頭,身上還背過一些案底, 很多習慣已經刻進了骨子裡,儘管並沒有惡意, 但他從外表看上去仍然不像個好人。

寬大的墨鏡擋住了女人大半張臉, 從她的麵容來看已經上了一點年紀,但臉型輪廓柔美流暢, 一看就是不受年歲左右的美人。

當她動作優雅地將墨鏡摘下,彆在領口,露出精致漂亮的全貌時,護工扔了隻抽到一半的煙,毫不留戀地碾滅,轉身將嘴裡剩下的煙吐到身後,抬手驅散麵前的煙味,這才摩擦著手掌,拿出自認為最善意的表情和態度。

“你好,你找我嗎?”

徐樂穎冷淡地無視他忽然的殷切,開門見山:“我是簡鉞誠的前妻,你的雇主,簡暮的母親。”

護工愣了愣,下意識地慌亂起來,以為對方是來抓他照顧簡鉞誠摸魚,玩忽職守的。

雖然他的雇主簡暮對他照顧簡鉞誠絲毫不儘心這件事,稱不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能說把兩隻眼睛都戳瞎了,但他第一次與雇主的母親見麵,摸不清對方的意思。

他正要找借口,就聽徐樂穎說:“你的女兒是不是還在等醫藥費?”

護工一頭霧水,忐忑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女兒生病了,這些年一直在治病,連學也沒法上……”

女兒的病也是他當年金盆洗手從良的原因,醫藥費是無底洞,他沒錢,女兒的病一直拖著無法根治。當他找正經工作時,病急亂投醫,無意間竟然投到了隴峯的高層招聘裡。

因為簡暮感覺他不像個好人,於是將他聘來照顧簡鉞誠,他被趕鴨子上架成了簡鉞誠的護工。

徐樂穎說:“我給你兩百萬,這兩百萬能夠在為你解決女兒的醫藥費之餘,還能改善你家人的生活,隻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兩百萬?!”護工大驚失色,“那種事我已經很多年不乾了,我還有女兒和老婆,我不能……”

“不是違法亂紀的事,你大可放心。”徐樂穎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暗黃色的卡片,上麵寫著“人體器官捐獻誌願登記卡”,以及簡鉞誠的名字。

她用卡指著一院的二號大樓:“我隻需要你把簡鉞誠送去那棟樓的十二層,腺體科,做一個配型檢查,然後把配型報告書送給我,僅此而已。”

“兩百萬,隻是送簡鉞誠去做個體檢,就能賺來女兒的健康和全家安寧,這麼劃算的買賣,你乾不乾?”

……

體檢中心裡仍然人聲鼎沸,許多大爺和太奶耳朵不好使,醫生咆哮溝通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護工找到簡鉞誠時,他還在抽血處排隊,另一個和他約定好輪流照看老人的護工說:“你可算回來了,快換我,我要去一趟廁所。”

護工一言不發地推走簡鉞誠,身後那人問他:“喂,你去哪?”

護工說:“這裡人太多了,我帶他先去做隊伍短的檢查。”

那人在後麵罵他言而無信,護工頭也不回地推著簡鉞誠從體檢中心的側門走出,徑直去了二號樓-

一周後,錄製完一期旅行綜藝的霍予安從國外回來,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趕來了醫院。

病房門幾乎是被撞開的,引來了走廊上不少病患家屬和醫護的側目與皺眉,可是霍予安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他丟開手臂上掛著的外套,抓住小林阿姨的肩膀,力度大到差點要捏碎她的骨骼。

輪廓深邃的雙眼赤紅著,緊緊凝視著小林阿姨同樣泛著紅暈的眼睛,聲音喑啞,又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碰碎一些如泡沫般脆弱的夢境。

“小暮的腺體配型成功了?真的嗎?小暮有救了?小林姐,你快和我說這不是做夢!”

小林阿姨點著頭,動作之間眼淚被甩出眼眶:“真的,是真的,醫生親口說的,但是配型成功的是器官捐獻,據說是個老人,身體不好,現在還健在。”

“配型成功了,就看到希望了,能等,等得起……”

霍予安鬆開小林阿姨,向後跌坐進沙發,他頹然地弓著腰,雙手打在岔開的雙腿上,盯著某片虛空發呆。

片刻後似乎是大腦終於將情緒處理完畢,他抬起雙手抹了把臉,將眼淚抹了滿臉,但他通紅的眼睛裡含著喜極的笑,渙散的瞳光穿越了時空又重新彙聚,不知看到了什麼美好的願景,他愣愣地發著呆,然後笑出聲來-

徐樂穎拿著護工送來的配型報告單,對著那些她其實看不懂的數據看了一遍又一遍,反複地確認報告單最後的配型成功幾個字,最終抱著這幾頁紙痛哭了一場。

第二天,她重新將自己拾掇好,照常出現在了簡暮的病房裡。

配型成功是這兩年以來得到的最好的消息,幾乎所有相熟的人都在今天齊聚在病房裡,仿佛簡暮已經手術成功,都在等他醒來一樣。

病床上的人還在昏睡著,歸期未定,卻已經有一束乍亮的光芒穿透濃稠的黑暗,將希望和生命力重新歸還給所有人。

霍予夢和封采今天親自過來給簡暮做檢查,得出了他的身體在這兩年內被照顧得很好,隨時處在接受治療最佳狀態的結論。

封采對手頭實驗始終沒能得出一個好結果而耿耿於懷:“救班長一命這麼大的功勞,我算是撈不著了。”

但顯然簡暮有望醒來這件事,還是讓她如釋重負,將儀器收起來,揉了揉脖子欣慰道:“一下子沒了壓力,兩年了,今晚我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簡睿差點哭暈在簡暮的病床上:“哥你快醒醒吧,我真的不想再在你辦公室坐著了,溫白哥和他姘頭天天罵我,罵得整個公司的人都能聽見……我還使喚不動樂茸,他連公司對麵的小蛋糕都不願意幫我跑腿買,我代班代得太窩囊了,我心臟受不了嗚嗚嗚嗚……”

樂茸為自己辯解:“那是我不願意幫你買嗎?牙醫說你吃了太多甜食,下周還要去做根管,不能再吃了。”

想起下周要去看牙,簡睿一怔,哭得更大聲了。

病房裡鬨哄哄的,溫白接了個電話,嫌吵,走去外麵的安全通道裡接聽。

和公司高層交代完事情,轉身推門要回到走廊上,看到徐樂穎正站在門後。

溫白驚了一下,強行忍著,才沒像觸電一樣向後跳開:“阿姨,找我有事嗎?”

那天晚上被徐樂穎趕出彆墅給了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創傷,溫白至今仍然不敢與徐樂穎對上。因為徐樂穎守著簡暮,這兩年來他連簡暮的病房都沒敢多來幾次。

“小溫,能不能幫我辦一件事?”徐樂穎問。

溫白連忙道:“阿姨您說,隻要我能辦得到,我一定幫忙。”

聽完徐樂穎的請求,溫白的臉上劃過錯愕,徐樂穎信誓旦旦道:“這東西我不會傳出去,不會對外造成什麼影響。”

溫白迷迷糊糊地點頭,不知道她要拿那種東西做什麼,但她的要求也不痛不癢,既然徐樂穎這麼說,他也就應下了:“行,我找人做一做,做好了給您。”-

入伏的安海讓人感受到一呼一吸之間,胸肺好像被熾熱的空氣灼燒著,陽光底下入目的刺眼光景被蒸騰的乾燥熱氣搖晃,令人暈眩。

看門的狗也不樂意動彈,躺在綠蔭底下吐著舌頭喘氣,見到陌生人來了也懶得叫喚,眼睛睜開一條縫,翻個身就接著睡覺了。

踏入福祿養老院的大樓,仍然和第一次一樣,到處陰沉頹靡,暮氣橫生,仿佛被陽光和陰影劃分的門口是人間和地府的分界線,進入這裡,萬籟俱寂,隻能等待死亡的不約而至。

徐樂穎像上次一樣上了三樓,尋到簡鉞誠的房間,不請自入。

三人的房間裡,另外兩個老人今天不見了蹤影,護工說他們住院了,上次體檢出來身體有點毛病。

“你出去一下吧,我有一些話要和我的前夫聊一聊。”

護工順從地頷首,離開時順便帶上了門。

站在床邊,徐樂穎看著簡鉞誠白發蒼蒼,滿臉溝壑,明明他們在大學時同班同齡,可時過境遷,他們一個垂老等死,一個仍然光鮮美豔。

“你來做什麼?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他的嗓音也像破鑼,幾個字的情緒起伏就耗儘了他的力氣,說完就劇烈地咳嗽。

見到相看兩厭的人,簡鉞誠試圖起身把她趕出去,可無奈於半身不遂,這使他掙紮的動作像極了砧板上撲騰的魚,滑稽可笑。

他這些年除了癱瘓之外,早年不規律的生活也導致他的腎臟、肺部和心臟有很大問題,搭在身側的手指指甲顏色紺紫,肢端水腫,但由於長期臥床,身上的肌肉都萎縮了,整個人看上去格外駭人。

當年清風霽月的校園風雲人物如今淪落成這副模樣,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全都是因果報應,諷刺意味十足,徐樂穎冷漠地看著他在床上蹦躂。他最終發現這隻是徒增笑料的無意義之舉,於是放棄掙紮,彆過臉,眼不見為淨。

“小暮病了,你知道嗎?”徐樂穎撣了撣他床邊椅子上的灰,撫著裙子優雅地坐下。

“聽說了,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簡鉞誠冷哼一聲,“那是他活該,一個omega就不應該做alpha的事,乾這種牝雞司晨的事也不怕被彆人笑話。那個不孝子還把他的親爸送到這種地方,良心被狗吃了。有這種下場,是他遭天譴,人在做天在看,他遭報應了!”

簡鉞誠越說越激動,想想自己這落魄的近十年,導致他生不如死的罪魁禍首現在生死未卜躺在病床上,哪怕對方是他的親生兒子,可這個兒子從來不聽話,與他勢不兩立,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簡直是大快人心,就連連日來苟延殘喘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他狂肆地朝徐樂穎嗤笑,臉上充滿了報複的痛快,下一秒隨著一聲清脆的“啪”一聲,他的臉被甩向了床麵,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徐樂穎拍了拍扇痛的手,柔美的嗓音中凍結的冰霜讓這冷氣不充裕的房間瞬間凍如冰窖。

“你竟然還有臉說簡暮狼心狗肺,這世界上最沒良心的人難道不是你嗎?如果你非要認為他沒心沒肺,你是他父親,他的一切都來自於你,小暮也隻是把你低劣的人品發揚光大罷了,你才是那個最令人作嘔的存在,一切罪惡的源頭!”

“你滾出去,你閉嘴!”

“簡鉞誠,原來你也知道報應不爽啊,你現在半身不遂躺在這裡,就是那些年你無法無天的報應,但你以為在這裡當個廢人就結束了嗎?不,在這有人端茶倒水有人伺候著,你還是在享福啊。你欠我的、欠小暮的,這點代價還遠遠不夠!”

簡鉞誠驟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渾濁的目光瞪著她,瞳孔慌亂地縮緊,心臟也有些不舒服,捂著胸口喘著氣質問:“發生什麼了?你乾了什麼?徐樂穎你為什麼笑,你快說啊!”

“想知道啊?”徐樂穎的表情惡意滿滿,但又很快感到無趣,“算了,不吊著你胃口了,反正今天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喜訊——隴峯沒了。”

簡鉞誠差點沒喘過這口氣,雙目凸瞪,青紫腫脹的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徐樂穎:“你說什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信啊?”徐樂穎挑眉,靠近了他些許,從包裡拿出一疊報紙,摔在他身上。

簡鉞誠的手早已不再靈便,顫顫巍巍地拿起身上的報紙。他老眼昏花,沒有眼鏡,報紙上的小字看不清了,但占據頭版頭條的標題大字還是能勉強看清楚——

《群龍無首,商業帝國隴峯易主,副總溫白晉升CEO》

與此同時,他的身旁響起了新聞播報的溫柔女聲,口齒清晰,對於他來說就連標點符號都化作了利刃,將他萬箭穿心。

“隴峯集團總裁簡暮傷病久治不愈,副總溫白坐鎮把持隴峯已長達兩年。近日副總溫白召開董事會,經董事會票選,成功上任隴峯總裁,成為隴峯一把手。溫白從進入隴峯到成功擠掉隴峯創始人簡鉞誠之子簡暮成功上位,其中是否有陰謀論,不得而知,甚至曾經有傳言溫白與簡暮有過婚約。但唯一能確認的是,簡家隴峯的時代已經成為過去時,現在迎來的是溫家隴峯的時代……”

“不可能……這不可能……”

報紙在簡鉞誠手裡被攥得皺皺巴巴,腫脹的指節用力到發白,像已經撐到極點的氣球,隨時會炸開。

口中難以置信地呢喃,他麵色灰敗,恍惚地下意識否認,但心裡似乎已經承認了隴峯確實出事。

“omega果然都是廢物咳咳咳……連一個公司都看不住,被一個外人搶走了!不孝子,引狼入室,養虎為患,溫白背後是京都的溫家,簡暮那個廢物拿什麼和溫白爭……就應該把公司給簡聞……”

“嘶……啊……”簡鉞誠忽然捂著心臟,在病床上痛苦地哀嚎和翻滾。

徐樂穎冷漠地收起床上的報紙,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徒留滿走廊回蕩的痛叫,以及從不同的房間裡探頭探腦好奇觀望的人。

曆經苦難而被歲月心疼優待的婀娜身影離開養老院許久,終於有其他老人的護工察覺那陣痛苦的呻|吟一直沒有人搭理,連忙去查看,發現那個老人的臉色早已被憋成青紫色。

有人喊來養老院的醫生,有人打120,有人尋來簡鉞誠的護工。

但突發的心臟病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在急救車去往醫院的半路上,那人就徹底斷了呼吸。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