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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總O和金絲雀A 木酒 49783 字 12天前

第151章 第 151 章

急診室仍然有護士匆忙地進進出出, 取血袋、化驗、拿結果……

在領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後,霍予安徹底坐不住了。

手中攥著書信題冊,在急救室門口焦灼地打轉, 魂早就不知所蹤,隻剩下行屍走肉被急救室這扇門所圍困。

走廊儘頭叮了一聲, 是電梯抵達樓層的聲響, 緊接著幾道急促倉忙的腳步聲急速走來。

小林阿姨在半路看到等待在門前的霍予安就急不可耐地高聲喊:“予安, 小暮情況怎麼樣了?”

霍予安轉過身, 小林阿姨已經走近, 溫和麵善的臉在一天之內老了幾歲,麵色非常難看, 寫滿了疲憊和擔憂。

他繃著臉, 搖了搖頭。

視線投向小林阿姨的身後,兩個身著製服的警察之間夾帶著一個容貌氣質都格外出眾的中年女人,三人一起朝他們走來。

女人的樣貌和簡暮有六七分相似。這是簡暮他媽, 霍予安想。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倉皇失神的女人怔怔地抬起眼皮,與目光並不友好, 甚至帶著隱約恨意的霍予安對視, 她眼瞳中蒙著一層代表精神不正常的迷霧, 在視線交觸的須臾之間, 清透的瞳孔瞬間染上癲狂的陰霾。

但還沒來得及發作,忽然敞開的急救室大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見到裡麵走出來的霍予夢、封采, 以及上次在歲歲治病時見過,似乎和簡暮認識的年輕alpha男醫生, 霍予安立刻迎了上去。

語氣含著希冀, 但眼底藏著對壞消息的懼怕。

“姐,醫生, 怎麼樣了?”

從裡麵出來的三個醫生,其中兩個是alpha,徐樂穎差點掙開警察的手。

“醫生都是alpha?不行,不許碰小暮,喊omega醫生過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些都是救小暮命的人,你怎麼還在發瘋?!”

小林阿姨氣得又想打她,一個警察連忙攔住她,另一個警察重新調整姿勢緝拿控製住徐樂穎。

“你來說吧,我去準備手術,順便聯係研究所那邊提早做準備接收病例。”莊馭交代完畢,與霍予安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便與他們擦身而過快步離開。

所有或是期盼,或是乞求,或是擔憂,或是冷靜地審視的目光驟然集中過來,霍予夢頓覺壓力山大,清了清嗓子,把情況如實道來。

“如果同意我們的治療方法,可以保住性命,但情況仍然不是特彆樂觀。”

意料之中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提心吊膽,霍予夢無聲地歎氣,但也不得不讓他們麵對現實。

“腺體沒能及時得到有效救治,在短時間內發生病變,從化驗結果來看,有毒腺液已經讓簡暮陷入中度中毒,讓他痛苦不堪,所以他才會自毀腺體。實際上,在那樣的情況下,損壞腺體雖然又疼又殘忍,但能阻止腺液繼續在體內產生和循環,這是萬不得已之中活下去最有效的方式,他很聰明,也對自己夠狠。”

回想起在手術室中看到的血肉外翻的後頸,封采和霍予夢均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見過再多血腥的畫麵,這樣的場麵對她們而言同樣有不輕的衝擊力。

“所以現在怎麼辦?”霍予安追問,“腺體還能保住嗎?”

看著霍予夢搖了搖頭,他眼底的光芒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樓道陷入死寂,無人不知失去腺體,會有什麼樣的代價。

“把我的腺體換給他……”如果不是兩個警察扶著,徐樂穎差點癱軟滑落到地上,她哭著哀求,“他說過他不舒服,我不信,我以為他在騙我……你們把我的腺體換給他,這是我欠他的……”

走廊裡回蕩著她悲慟的哭聲,小林阿姨撫著前額身形一晃,霍予安明明自己也搖搖欲墜,卻不得不扶住她,聽見她流著淚呢喃:“這樣的母親,小暮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徐樂穎掙紮著想去跪地求醫生,站在霍予夢身旁的封采不忍拒絕一個母親的要求,給了護士一個眼神,讓她帶徐樂穎去檢查配型,但事先提醒了一句,算是打預防針。

“哪怕是親緣之間,配型的成功率也不高,不必抱太大希望。”

護士領著警察和徐樂穎離開。

封采繼續道:“摘除腺體勢在必行,不然班長連今晚都撐不過去,莊醫生已經在準備手術了,手術同意書很快就會有護士送過來。”

霍予安當機立斷:“簽!我們簽!”小林阿姨也流著淚點頭。

封采不意外他們的選擇,利落又通俗易懂地繼續道:“摘除腺體後,一共有這幾個治療方案可以選擇。”

“第一,像剛才阿姨那樣,換一個配型成功的腺體,但具體能不能配型成功,需要多久才能找到配型,這些全都是未知數,短則幾個月,甚至幾天,長則……我說過,是未知數,班長不一定能撐到那個時候。”

“第二,班長曾經簽署過一份實驗項目誌願書,是人造腺體移植和信息素複製再生技術複合實驗的誌願同意證明。這項技術是我和夢姐,以及莊醫生的實驗室聯合研發,目前還在動物實驗階段,如果投入臨床,我們會第一時間用來救治班長,當前保守估計成功率在60%左右。”

“第三,以上兩個方法都行不通,在摘除腺體後,僅剩五到十年壽命,失去腺體的身體無法支撐太久。”

“操,老子要和他白頭偕老,隻剩五到十年壽命?難倒要我四十歲不到年紀輕輕就把頭發全染白嗎?!”

霍予安想衝進去暴打那個言而無信的人一頓,但想起他像肮臟的破布娃娃一般躺在潔白病床上的場景,頓時又心痛如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下得去手。

意氣風發的alpha此時滿臉頹然地坐回到鐵椅上,雙手插|進自己發根深埋著頭,看不清臉色,可滿臉都是懊悔:“我不應該聽他的話去京都,那天晚上我就應該衝進家裡帶他走,哪怕和他媽撕破臉皮帶他私奔,也比讓他躺在手術室裡麵好一萬倍……”

小林阿姨側過臉,默默流淚,瘦弱的肩膀發著抖。

霍予夢和封采不知道具體內情,但見霍予安難受,她們同樣不好過。

封采看向霍予夢,欲言又止:“夢姐,要不還是用那個藥吧……”

“什麼藥?”霍予安機敏地抬起頭,他隱約從封采的神情中看到了一絲渺茫的希望。

霍予夢沉吟片刻,鬆了口:“一種延緩身體器官運作,抑製新陳代謝的藥物,由漂亮國的生物科技公司研發,價格昂貴……”

“錢不是問題!”霍予安急忙說。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現在火了,能賺錢。

“先聽我說完。”霍予夢對他插嘴行為十分不滿,瞪了他一眼,“這種藥物並不是完全無副作用,人類在睡著時新陳代謝最為緩慢,很多器官停止運作,這是藥物的原理之一。這在理論上和人體冷凍技術類似,但這項技術不等同於冷凍人體,效果並不是那麼完美,人體還是會自然衰老,不過沒有那麼快而已。”

“如果使用這種藥物,在一定時間內,無論是等待腺體配型和複合實驗研發成功,幾乎都不是問題,隻不過簡總會陷入長時間沉睡,等到能夠接受正式手術,重新蘇醒的那天。”

霍予夢認真地注視霍予安的眼睛:“我不敢保證時限是多久,有可能不僅找不到合適的配型腺體,我們的複合實驗結果同樣失敗,你將會人財兩空,這些風險我要全部提前告知你。”

“如果放棄這條路,按照簡總的身體狀態,你接下來還有三到五年的時間能和他相處。”

“具體怎麼選擇,霍予安,你要想清楚。”

霍予安問:“可以等簡暮醒來,讓他自己選擇嗎?”

“他短時間內醒不過來,究竟什麼時候能醒來,沒有人有這個能力,能夠把這個數據精準地告訴你。”霍予夢搖了搖頭,斬斷了對方出自本能的逃避。

“腺體病變,腺液中毒的可怕之處在於,異變的腺液會麻痹人體的中樞神經,最初的中毒症狀是渾身乏力、嗜睡和反應遲鈍。”

霍予安的眼睫抖了抖,怪不得前段時間,簡暮格外容易疲憊,原來從那時候開始就……

“中毒到了中期和末期,人體會陷入長時間昏迷,有毒物質會損害肝臟,加速機體器官功能老化,最嚴重的結果是癡呆,甚至是死亡。好消息是簡總的情況還沒到最嚴重的地步,壞消息是,簡總在短時間內不會蘇醒。我們需要進行多次血液透析幫助排毒,已經造成對神經中樞造成的損傷會導致他昏迷不醒,這不需要電視劇裡麵那種解毒藥物,人體會自己修複損傷,但需要時間。從這層考量出發,我也推薦選擇藥物治療。”

兜兜轉轉,又繞回了原路。

前方是岔路,一念之間是生死兩隔。

搭在大腿上的雙拳緊握,皮膚下發白的指骨互相摩擦,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哢”聲,手中染血的題冊被捏出硌人的輪廓。

感受到掌心被硌到的鈍痛,霍予安如夢初醒,連忙鬆開手,小心翼翼地重新把簡暮留給他的信紙展開平整。

再掃一眼上麵整齊的字跡,很快又有一些血痕被滾燙的熱淚化開,將紙頁渲染成紅色的水墨畫,瑰麗妖豔,如泣如訴。

“我選擇……”開口從未如此艱難,這些字幾乎耗儘了此生所有力氣和勇氣,“用藥……”

視線被水汽氤氳得朦朧,霍予安的手指反複摩挲過這篇密密麻麻的遺屬,深吸一口氣,鼻尖似乎還能聞到紙張的血腥味之中,簡暮那一縷經久不散的薄荷信息素。

“他也想活下去,和我一起,他也不甘心啊。”沙啞的嗓音極儘溫柔繾綣,“他一直配合莊醫生的治療,簽署實驗誌願書,不就是為了有更多活下去的機會嗎?”

“他還這麼年輕,他需要走到更遠的未來去看一看,三年五年哪夠用?”

簡暮隱藏在風平浪靜外表下的所有千言萬語,霍予安都懂-

配型結束後,警察喊來了一些參與過救治簡暮的醫護,剛提取了簡暮的原生信息素送去研究所的封采和霍予夢一並被叫去參與調查簡暮出事的事件原委。

當晚的腺體摘除手術進行到淩晨兩點半。

簡暮終於滿臉蒼白地被推出來,送進了重症監護室,成功熬過了四十八小時的危險期。

第三天上午,簡暮被送入安海市醫學研究所的住院部,在霍予夢和莊馭的團隊下,接受更加專業的腺體觀察和治療,偶爾會配合抽取采樣,以供研究更加個性化的治療方案。

轉院入住研究所住院部的下午,歲歲就被裴秀榕帶來了。

霍予安正專心為簡暮擦拭在ICU裡無法清理的血痕,見到歲歲和裴秀榕進來,他將簡暮還沾著陳舊血跡的手藏入被子,從床邊站起來。

“怎麼忽然來了?”霍予安問。

他沒有和父母說過簡暮出事的事,但並不意外裴秀榕會出現在這裡。他現在有些慌亂,是因為不知道如何麵對被裴秀榕帶過來的歲歲,不知道如何向孩子解釋他的爸爸一動不動躺在這裡。

幸好那天他提前把歲歲送去了父母那裡,讓孩子免於一場曠日持久的心理陰影。

“你姐和我說的。”裴秀榕將歲歲放在地上,任由孩子紅著眼跑去病床邊。

看到簡暮昏睡不醒躺在床上,她於心不忍收回視線,“那天你把歲歲帶去我和你爸那裡開始,他就斷斷續續地一直哭,想要找小暮,都說血親之間有感應,我當時就隱約感覺出了事,小暮他……哎……”

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裴秀榕在家提心吊膽三天,如今聽到簡暮脫離危險的消息,她又拗不過歲歲的眼淚,再加上實在對簡暮掛念的緊,便帶著小孫子來到這裡。

裴秀榕看到兒子眼底下幾乎要掛到顴骨的青黑,心疼道:“多久沒合眼了?你去外間躺一會兒,這裡有媽在。”

簡暮住的是研究所裡條件最好的病房,是一個五臟俱全的小套間,外間客廳裡的沙發和簡易折疊床可以供陪床家屬休息。

幾乎從簡暮出事的那一刻起,霍予安沒有一刻合過眼,此時也有些頭暈目眩,但他還想再陪一會兒簡暮,笑著和裴秀榕搖了搖頭,笑意苦澀。

裴秀榕知道勸不動,沒有逼他。

病床邊,五歲的孩童並沒有比病床高太多。

爸爸身體不好,腺體需要經常開刀,後頸充斥著縱橫交錯的疤痕。

歲歲從小在簡暮的病床前長大,他習慣於並且發自內心恐懼著這樣的熟悉畫麵。

他從還沒有病床高,漸漸地視線與病床齊平,再到如今能清晰地看見爸爸暮氣沉沉地陷入枕被中,蒼白的麵色與純白色的枕被幾乎融為一體,昳麗的容貌依舊奪目,隻是缺少了生機和養分。

哭了這麼多天,哪怕裴秀榕趁他睡覺時為他用冰塊敷眼睛,他的雙眼仍然紅腫的不成樣子,嗓子也啞了,問:“這周末,爸爸還能陪我們去溫泉山莊遊泳嗎?”

霍予安蹲下,將他抱在懷裡,好像這樣能夠互相汲取繼續在這世界上苟延殘喘的動力。

“很想去遊泳嗎?這周末我帶你去,好不好?”

“我想要爸爸和我們一起去。”

“那這周末估計是不能了,但你爸爸從來都信守承諾,總有一天他會醒來,健健康康地醒來,到時候,無論哪裡,我們都能一起去。”

“爸爸是騙子……”

這場情緒積壓了太多天,陡然爆發,讓病房中兩個大人都措手不及,差點和歲歲一起哭出聲。

給混亂按下暫停鍵的,是一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手忙腳亂抱著孩子哄的霍予安、打著哭嗝的歲歲、拿著紙巾給孩子擦眼淚順便自己拭淚的裴秀榕同時轉過頭,看向門口的徐樂穎。

第152章 第 152 章

裴秀榕並不認識門口擅自推開門進來的女人, 穿著一身簡暮同款的病號服,容貌憔悴,卻仍然擁有著讓人眼前一亮的美麗, 視線直勾勾地落在病床上的簡暮身上。

拿著紙巾起身,正要客氣地去問詢她是誰, 轉身的一刻錯過了霍予安對上那個女人的臉時瞬間陰沉的臉色。

這時被霍予安抱著哭鬨的歲歲陡然停住了哭聲, 喊了一聲“外婆”, 聲音很低, 但充斥著害怕, 一扭身鑽進了霍予安懷裡,緊緊摟著父親的脖子, 小小的身子在輕微地發抖。

那天晚上徐樂穎忽然出現在島中墅六號院中, 訓斥扇打簡暮的動靜給孩子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

“外婆?”裴秀榕震驚了一下,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了親家。

霍予夢沒有把簡暮出事的完整經過告訴她,這樣複雜的事情經過還是需要當事人來與她闡明, 是以裴秀榕仍然不清楚徐樂穎做了什麼,她隻知道猝不及防見到了親家母, 毫無準備, 有些小緊張, 一時之間沒想好說什麼, 而且疑惑於徐樂穎為什麼同樣穿著病號服。

她下意識地陪著笑臉迎上去,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霍予安已經先一步跨步於她和徐樂穎之間,把懷裡的歲歲交給裴秀榕。

“媽, 你帶著歲歲在這裡陪著小暮。”

裴秀榕還沒反應過來, 手上就被塞了一隻奶油蛋糕味的香噴噴的小孫子,她看著霍予安走出病房門, 嘴巴張了張,想說“對你嶽母有禮貌一點”,還沒發出聲音,房門就被合上了。

“讓我進去,我想看看小暮……”徐樂穎不滿於一眼都還沒看到簡暮,就被攔到了門外,她想要推開霍予安,然而這個alpha人高馬大,身強力壯,任她如何推擠,仍然巋然不動。

“你是逼他上絞刑架的劊子手,我憑什麼讓你看他?”霍予安冷聲問。

“他是我兒子!”

“現在知道他是你兒子了?!”alpha銳利的眼底,那幾乎凝為實質的憤怒、提防、恨意、痛苦,統統無處可藏,鎖定著徐樂穎,毫無保留地朝她宣泄。

“你把他囚|禁在閣樓,無視他的疼痛、閣樓的悶熱、幽閉空間的恐怖,讓他差點丟了性命的時候,你怎麼沒感覺他是你兒子?!”

“我隻是想保護他……”

“又是想保護他……可就是你,隻有你,一次次違背他的意誌,把他逼得無路可退,奄奄一息地躺在裡麵,你的‘母愛’和‘保護’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如果你認為逼死他,他在陰曹地府能夠徹底安全的話,那麼我無話可說!”

“我沒有……”徐樂穎的精神狀態本就不穩定,差點害死兒子更是讓她如同站在懸崖最生死一線的邊緣,霍予安這一番輸出更是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痛苦落淚,掩麵而泣,“我沒想害死他,我隻想護著他,不讓他走我的老路……”

病房套間的會客廳裡回蕩著徐樂穎悲慟的嗚嗚哭聲,霍予安側過臉,闔了闔酸澀發紅的眼睛。

他並不意外徐樂穎會出現在這裡。

她的精神狀態有問題,加上北方徐家權勢大,哪怕在安海也有幾分顏麵,查清了她並不是故意傷害簡暮之後,哪怕旁人再如何不甘心,她也很容易從局子裡出來。

如果霍予安沒有猜錯,病房套間門口,在虛掩著的門後偷偷聆聽著門內動靜,在他逼問徐樂穎時想要進門阻止,但因為儘力克製住了衝動,隻是輕輕碰了碰門的人,應該是徐樂穎的家人。

安海醫學研究院有兩個走在前沿的強勢領域,一個是腺體,另一個便是精神科,徐樂穎穿著病號服出現在這裡,並不足以為奇。

“他在閣樓裡給我寫了一封信,或許在他眼裡,用‘遺書’來形容更加貼切。”霍予安從皺皺巴巴的上衣胸前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遞到徐樂穎麵前。

他舍不得把那封書信的原件給徐樂穎,但知道遲早有不得不麵對徐樂穎,與她算賬的那天,於是提前把信複印了一份。

看著徐樂穎顫抖著接過紙頁,淚流滿麵地讀信,霍予安繼續說:“你是他媽,我嶽母,我受到過的教育無法讓我對長輩說出太難聽的話,但凡今天換一個人站在這裡,我都要讓他後悔這輩子沒好好做人。這張信你拿著,拿回去多看幾遍,人在瀕死時吐露的都是最真實的心聲,你好好看看簡暮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你逼他失去了多少。”

“他這個人心腸最軟,他心疼你,他愛你,為了你把我甩了,他媽的他和聖母一樣偉大寬容,可偏偏被他愛了最長時間的人,傷他傷的最深,差點要了他的命。”

霍予安閉上眼:“如果他逃過這一劫,你放他一條生路吧。”

手中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化身成了螞蟻,從徐樂穎的手臂,順著她的神經、血管,爬入她的身體,將她啃噬得千瘡百孔,轉眼間心臟就隻剩下空洞洞的窟窿。

在徐樂穎抱著腦袋,哭著叫著,瘋狂撕扯自己頭發,自殘毆打自己的時候,藏於門後已久的人終於按捺不住推門,衝進來抱住了情緒過載的徐樂穎,朝門外喊醫生和護士。

注射了鎮定之後,徐樂穎被帶走了。

衝進來的中年男人長舒一口氣,拿出帕子擦了擦短時間內折騰出來的滿頭汗,轉身看向始終一動不動,無動於衷冷眼旁觀的霍予安。

就像是一隻被傷害了配偶的野狼,被激發了最原始的獸性和保護的本能,無差彆地對任何生物都露出鋒利的獠牙,冰涼的目光緊緊膠黏在闖入他的領地的中年男人身上。

怕被這頭盛怒的野狼無差彆攻擊,中年男人又擦了擦冷汗,自報家門。

“我是樂穎的哥哥,小暮的舅舅,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喊我一聲舅舅……”妹妹對外甥做了那樣的事,徐家舅舅哪怕在自己的領域再如何叱吒風雲,在外甥兒婿麵前也無法硬氣。

霍予安小心眼,但他不會將對徐樂穎的不滿牽連到態度誠懇的徐家舅舅身上,朝他點了點頭,麵色稍霽:“舅舅好。”

“誒……”徐家舅舅的欣喜轉瞬即逝,慘淡地笑了笑,“我們的父母在很早之前就不在世了,樂穎的監護人填寫的是小暮,但小暮又昏迷著,所以才找到我。我知道了消息,連夜從北方趕來安海。”

在霍予安默不作聲的注視之中,徐家舅舅歎了聲氣:“樂穎死腦筋,在死胡同裡打轉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作繭自縛,還害了小暮……她這段時間在研究所裡接受治療,我在北方還有事,沒法時時刻刻盯著她,如果她跑來打擾你,舅舅求你擔待著些,如果無法容忍,你喊醫生來,讓醫生帶她回去。”

徐家舅舅說完轉身就要走,霍予安忽然叫住了他。

“簡暮他媽腺體配對的情況怎麼樣?”

年輕人的聲調比極地終年不化的冰川還要冰冷刺骨,但徐家舅舅知道他已經拿出了在此情此景下最好的態度。

徐家舅舅毫不懷疑,如果他在此刻點頭,說配對成功,霍予安會毫不猶豫地把徐樂穎綁上手術台,把她的腺體活生生挖出來,換給簡暮。

但霍予安真這麼做,也無人會置喙他的是非,這是徐樂穎的心甘情願,是徐樂穎欠簡暮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

徐家舅舅搖了搖頭,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拿出醫生一早送來的配型報告。

“配型不成功,無法移植。”

意料之中,但仍然免不了仿佛冷水兜頭淋下的失望。

霍予安接來檢測單,不甘地把薄薄的報告書翻得嘩嘩作響,徐家舅舅無法看透他晦澀眸光中的情緒,見他沒什麼事,就轉身離開了。

裴秀榕小心翼翼推開門出來時,霍予安正拿著報告單發呆,雙目空洞,從猩紅的眼尾落下的眼淚在地上洇出水痕。

見母親從房間裡出來,霍予安彆過臉胡亂用手掌蹭了蹭淚痕,下一瞬,被母親抱在懷裡。

裴秀榕眼眶微紅,輕拍他的後背,無聲地安慰。

她的孩子渾身僵硬了一秒,很快回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沒過多久,一片濕意從肩膀的衣服布料上蔓延開來。

窗外陰雲漫天,夏季的雷暴沒過多久卷席了安海,處處風嘯雷鳴-

就像徐家舅舅預料的一樣,自從簡暮被轉進了研究所之後,徐樂穎幾乎每天來簡暮病房報道。

和上班打卡一樣,一天不落,仿佛全勤能加獎金。

起初霍予安還防著她,冷冰冰地提醒:“我對你比不上小暮有耐心,如果你再犯病,我不敢保證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搬進醫院照顧簡暮的小林阿姨也一秒不敢鬆懈地盯著她,生怕她對昏迷不醒的簡暮做出難以挽回的事。

但她每天隻是跑來病房裡,坐在窗邊的藤椅上發呆,一言不發地注視著病床上昏睡的簡暮,以及不厭其煩幫助簡暮翻身按摩,防止長時間臥床導致肌肉退化,親力親為為簡暮擦拭身體的霍予安。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做過,包括指著霍予安的鼻子謾罵和發病。

像一尊穿著病號服的漂亮雕塑,在病房裡可能起到一個監控攝像頭的作用。

久而久之,霍予安和小林阿姨就隨她去了,當她不存在,該做什麼做什麼。

隻不過歲歲見到她,仍然還有些害怕地往霍予安懷裡躲,不敢和徐樂穎相處。

就這麼過了一段時間,等到簡暮後頸摘除腺體的傷口拆線了,霍予安正輕緩專注地為他擦拭傷口和換藥,聽見從未發出過動靜的徐樂穎忽然開口。

問:“你為什麼天天待在這裡?你沒有工作嗎?你過氣了嗎?”

霍予安動作一頓:“。”

怎麼感覺她有一點瞧不起的意味?

第153章 第 153 章

徐樂穎倒不是真認為他沒工作而瞧不起他。

住院這麼多天, 晚上回到病房無聊時,她也會了解國內如今的潮流,加上研究院住院部裡的護士經常私下裡討論, 她自然知道簡暮喜歡的alpha是大明星,還是紅頭半邊天的那種。

之所以這麼問, 隻是困惑於為什麼這麼紅的明星會屈於一間小小的病房, 圍著她的兒子打轉。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和自己說話, 霍予安怔愣了一瞬, 緊接著收起塗抹完畢的藥膏藥水, 又繼續在簡暮的雙腿上遵照醫生教過的手法和力道規範標準地按壓。

霍予安不待見她,不過她主動問話, 他也會開口回應。

儘管聲調硬邦邦的:“小暮躺在這裡, 我怎麼放得下心離開。”

徐樂穎說:“有孟小林在。”

霍予安搖了搖頭,他現在不願意讓簡暮離開他的視線。

徐樂穎換了個問題:“你留在這裡,推掉了很多工作嗎?”

“嗯。”

“損失了多少?”

“夠小暮在這病房裡, 加上用藥,躺個兩年三年吧。”

徐樂穎愕然。

霍予安聲音淡淡的, 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但從他簡短的話語來看, 也並不是特彆熱衷於和徐樂穎心平氣和地談天說地。

徐樂穎看出他的冷淡, 苦澀地抿了抿唇。

從哥哥把她帶出警局後,她就醒了。自然知道霍予安看似態度不好, 實際上他已經為她拿出了最溫和的脾氣,不然她連病房的門都走不進來。

這段日子她仍然時不時發病, 可目光觸及躺在病床上氣息奄奄的簡暮, 她的狂躁就好像被上了一層枷鎖,小暮的命在旦夕、歲歲的疏遠懼怕、所有人對她的提防、每當要發作時腦海中驟然劃過的那天慘烈的場景, 統統像一潑冷水,將她一身炸開的尖刺澆回溫順的軟毛。

病房裡的氣氛重新冷寂下來,徐樂穎將藤椅調轉向窗戶,望著窗外安海雨季陰晴不定,此時陰雲密布的天,常年布滿思慮哀愁的眼眸中蒙上了迷茫。

……為什麼,和她的認知不一樣。

當有一天,徐樂穎照常來簡暮的病房打卡,一連三天,都沒看到霍予安的人影,隻有小林阿姨照顧著簡暮,去幼兒園接送歲歲上下學,她不安定的心才穩穩落地。

她果然還是沒錯的。

這才多久,就裝不下去了。

alpha果然都是嘴上說得好聽,實際行動一點也經不起推敲。

徐樂穎傍晚時不小心窩在藤椅裡睡著了,直到半夜被從精神科來找她的護士叫醒。

溫柔耐心的omega護士為她披上披肩,為她按摩長時間彎曲蜷縮在藤椅上而麻痹的雙腿。

窗外夜雨淋漓,凜風摩擦綠化和建築,發出尖利的哨響。

一陣雷聲過後,病房門猛地被打開,那人影濕漉漉的鞋底在熄燈後暗色中的地麵上踏出雨水粘稠的聲音和反光的腳印,身上滴答地墜落水珠,像沒關緊的水龍頭。

助理的車在距離醫院還有一公裡左右的街口拋錨了,他實在等不及,下車狂奔來醫院。

他風塵仆仆,狼狽地走進病房,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站定在病床旁,抽了床頭一張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用重新變得乾燥的溫暖手掌輕柔地拂過病床上昏睡的omega柔美的側臉,然後俯身,在他乾燥的唇上印下一個闊彆多日充滿思念的吻。

一抬頭,窗前兩道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個充滿震驚和興奮,一個眸光晦澀不明。

這時窗外隆隆,緊接著閃電乍亮,霍予安乍一眼以為窗口那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是黑白無常來收魂了,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仔細一看發現是白衣護士和黑色保暖披肩的徐樂穎,他捂著心臟喘著氣跌坐在床邊的陪護椅子上。

“這都一兩點了,你怎麼還在這裡?”霍予安把差點跳出來的心臟摁回原位,又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臉,不知道擦下來的是雨水還是被嚇出的冷汗。

護士隻是詫異了一瞬就收回視線,極有職業素養地收斂了表情,繼續為徐樂穎疏鬆筋骨。

徐樂穎目光十分複雜地看著他,問:“前兩天你去哪裡了?”幾天杳無音訊,她還以為霍予安放棄了,不告而彆。

前段時間向小林阿姨了解了簡家的過往,此時從徐樂穎的表情中解讀她的意思,對於霍予安來說易如反掌。

他譏諷地輕笑:“當然是去工作了,經紀人說品牌方很有誠意地等了我十多天,加上小暮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出去賺一點他的醫藥費,有問題嗎?”

他拉著品牌方的人不眠不休工作了三天,一結束就連夜飛回來,馬不停蹄來見他記掛著的人,在猝死的邊緣差點撞鬼,霍予安感覺自己現在還活著純屬命硬。

徐樂穎無話可說,輕輕搖了搖頭。

“六年我都等成功了,我不差再多等幾年。夜深了,回去休息吧。”霍予安頭也不抬地趕人,棉簽沾了點水,給簡暮濕潤起皮的嘴唇。

徐樂穎的腿好得差不多了,被護士從藤椅上扶起來。

緩慢地走出病房,她腳步頓住,回頭深深望了眼病房裡,床頭夜燈的照耀下,那氣質柔和內斂,剪影輪廓分明,細心照顧病人的alpha。

護士溫聲問:“徐夫人,有什麼東西落在裡麵了嗎?”

徐樂穎收回目光,搖了搖頭,繼續緩慢地朝自己的病房走去。

兩天後,夜深人靜時,徐樂穎躺在床上刷手機,果然看到了某科技大牌官宣電腦係列新品代言人為霍予安-

等待的時光總是顯得十分漫長,但等流年匆匆而過,一回頭才發現,哦,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在安海下了今年第一場雪的那天,霍予安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發現簡暮已經昏睡了半年。

這半年說長不長,但因為總是得不到什麼好消息,便顯得十分灰敗淒清。

複合實驗仍然沒有成功,而莊馭的人造腺體移植實驗還是無法自主分泌信息素。

在簡暮出事後,隴峯再次經曆了一次動蕩,但由於簡暮已經把內部整頓了一遍,又有溫白坐鎮,他們翻不出太大浪花。

不過這次動蕩的最大受害者或成簡睿,無憂無慮的藝術和管理學雙學位小少爺被迫趕鴨子上架,穿上了西裝坐進了他哥的辦公室裡,學著大人的模樣戰戰兢兢地辦公、會客、出差和開會,壓力山大,隔三差五跑到病房裡對著躺屍的簡暮哭墳,被忍無可忍的霍予安罵著“不吉利”趕出去。

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是,霍予安算是在圈裡闖出了一片天,哪怕這些日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門心思撲在簡暮身上,偶爾數一數銀行卡餘額,發現醫藥費不夠用了,才挑挑揀揀一些酬勞可觀的工作,出門賺一點老婆的醫藥費和孩子的奶粉錢。

饒是絲毫沒有上進心和事業心,他的死忠粉還是不離不棄,加上消費能力強,也算是讓霍予安在圈中站穩了腳跟,資源無數。

這天病房裡來了一位稀客。

經紀人王海拿著一本策劃案,敲開了病房的門。

霍予安放下給簡暮擦身子的溫毛巾,將被子給簡暮蓋好,開門放王海進來。

王海和窗邊藤椅上的徐樂穎打了個招呼,將策劃案遞給霍予安:“距離你生日還有半個月,這是你今年生日會的策劃案,你看看哪裡想要修改,或者你有沒有什麼新意?我回頭和團隊說說。”

霍予安接來這本策劃稿,隨手翻了翻。

他每年的生日都萬變不離其宗,在某個場館裡邀請一些粉絲見個麵,表演幾個曲目,和粉絲互動、拍照留念,今年亦是如此。

興致缺缺地把策劃稿還給王海,說:“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麼?”王海眼睛亮了亮,每年都是枯燥的重複,他也膩了,對霍予安的提議很感興趣。

“今年不過生日了。”霍予安盯著簡暮安睡的側臉,百看不膩,“老婆還躺在這裡,我實在沒有心情。”

王海:“……”鬨了半天,以為他要整一次牛逼的,結果拉了坨大的。

策劃案卷成筒敲在霍予安腦袋上,把他打得嗷一聲肩膀一抖渾身一機靈。

王海怒其不爭:“你在想什麼屁!這生日能不過嗎!你的生日,不是你過,是你的粉絲過,混了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明白這個道理?你的粉絲把你捧到你現在這個地位,也能讓你摔下去,彆任性了,彆到時候簡總醒來,你還是可憐巴巴地要吃簡總軟飯!”

霍予安縮了縮脖子,抓著簡暮的被角委屈地摳:“吃軟飯挺好的,他要是能現在爬起來,讓我吃他的軟飯,我就地跪下去,朝天上庇佑他的神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磕響頭。”

王海噎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繼續怒其不爭還是該安慰這個差點丟了老婆的alpha。

不過霍予安到底還是同意了開這場生日會-

12月10日,天空陰沉昏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冬日六七點的傍晚。

清晨,躺在病床旁的陪護床上的霍予安還沒醒,病房門就毫無預兆地被推開,臉側落下一個奶香味的吻。

一睜眼,就見歲歲奶聲奶氣地朝他說:“爸爸生日快樂!”

霍予安笑著,一把將這個惹人疼的小寶貝抓上了陪護床,稀罕地將他梳理整齊的頭發揉亂,抱在懷裡吸了一口,今天一天都能神清氣爽。

“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非要在上學前跑來一趟,親口和你說生日快樂。”小林阿姨笑著跟進來,看著父子二人玩鬨,出聲提醒,“歲歲,要走嘍,再不走,上學要遲到了。”

歲歲乖巧地和霍予安道了彆,又和躺在床上的簡暮說早安和再見,才跟著小林阿姨去幼兒園。

他認真在幼兒園裡上了一天課,等到放學,他獨自走出學校,一聲不響上了一輛剛下了乘客的出租車。

等到車子啟動,他突然的出聲嚇了司機一大跳。

歲歲拿著一張寫了地址的字條,遞到司機麵前,禮貌地問:“叔叔,可以把我送到這裡嗎?”

司機看一眼地址,是市郊地區。

他心說誰家的父母心這麼大,讓孩子獨自坐車去這麼偏的地方?也就今天碰到他了,萬一換成壞人,見到這麼水靈的孩子,不得起歹心?

司機問:“去這個地方做什麼?找爸爸媽媽嗎?”

歲歲沉思了一會兒,拍了拍自己的書包,回答:“去送東西,是爸爸交代我的。”

他要快點完成爸爸交代的任務,然後回到研究所,為安爸爸慶祝生日。

第154章 第 154 章

暮色四合, 華燈初上,隴峯旗下的五星級酒店頂層晚宴廳光彩彌漫,熱鬨非凡。

這一天, 微博熱搜都被霍予安的慶生會承包了,粉絲線下應援鋪天蓋地, 從商場大屏到數百台無人機擺隊列到珠峰插應援旗, 肉眼可見的燒錢和心意。

最讓其他家粉絲和路人動容的是霍予安和粉絲的雙向奔赴。

霍予安包下了隴峯旗下的五星級酒店頂層曾經召開過國際會議的巨型展廳, 用來做今晚的生日會場, 生日會無論是線上線下統統免費, 還附贈一大堆應援物,再加上為一些從外地趕來的粉絲提供了安海市內隴峯旗下所有酒店當晚入住的五折優惠, 搶到名額的到場粉絲對著直播鏡頭激動落淚。

王海對霍予安的表現還算滿意, 儘管這人起初對臥床的老婆分離焦慮不情不願,但到了真正乾正事的時候還挺可靠,安排出來的成果全都讓人讚不絕口。

慶生會從晚上六點半準時開始, 照例邀請了DZ團的其他三個成員,以及在《一家的旅行》中與霍予安交好的裴惜晴和薑珩二人。

生日會辦得熱熱鬨鬨, 和朋友以及粉絲待在一起, 連日以來的陰霾終於消散些許, 霍予安起初的強顏歡笑逐漸褪去, 笑得真心實意。

在合影結束,宣布慶生會結束之時, 台下忽然有粉絲高喊:“安哥,祝嫂子早日康複!”

不用霍予安多言, 簡暮的身體抱恙是紙包不住火的, 消息在很早之前就泄露了出去,粉絲都知道他們正主這段時間不活躍是因為在照顧愛人。

台下頓時喧鬨不止, 幾千粉絲的祝福連成片,幾乎把房頂掀翻,霍予安的眼眶驀然紅了,鞠躬退場。

回到後台,還沒來得及和隊友以及裴惜晴薑珩幾人表達感謝,就看見助理拿著他的手機,表情十分凝峻地走來。

手機上還在接通著電話,霍予安遞到耳邊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聽見小林阿姨說:“歲歲不見了!”

“什麼?!”

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霍予安雙腿一軟跌進了休息室的沙發,全世界仿佛在刹那間靜音,隻剩下急到哭的小林阿姨磕磕絆絆地說事情經過。

“我今天下午四點半,照常去幼兒園接歲歲,但一直等到五點,還是沒見歲歲從幼兒園裡出來,幼兒園找遍了也沒有,看了監控,他跑到監控死角就沒再出現過了……”

霍予安撐著手邊的架子逼自己站起來,踉蹌地朝門外走去,奪門而出時立刻朝電梯飛奔而去,臉色蒼白地問:“報警了沒有?”

“報警了,我現在在警局,警察在查他的行蹤……”小林阿姨幾乎要崩潰了,“都怪我,我發現太遲了,如果歲歲真的丟了……我怎麼麵對小暮啊?”

站在電梯間中,凝視著不斷下降的數字,霍予安心惴如鼓,濃稠黏膩的絕望讓他透不過氣。

緊跟著他的助理拿了他的毛呢大衣外套,怕他在這冰天雪地裡隻穿著一件T恤會著涼,將外套披在他身上。霍予安雙目赤紅地回頭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將外套解下來,掛在臂彎裡,低聲說了句“謝謝”。

肩膀上一瞬而逝的重量喚回了他的理智,他現在是家裡的頂梁柱、定海針,誰都能亂,唯獨他不能亂。

電梯抵達負一樓停車場,霍予安跟著助理匆匆朝保姆車走去。

坐上車,剛開口讓助理開去警局,霍予安的手機又響了。

是DZ團工作室裡的工作人員。

霍予安要給霍家父母和姐姐打電話,讓二老一起幫著尋找,接到工作人員的電話,他以為對方要問自己的行蹤。

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候,這種不緊急的電話他本來打算掛斷,但心慌導致手發抖,霍予安將掛斷按成了接通。

下一瞬,工作人員年輕女孩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裡響起。

“安哥,你還在酒店裡嗎?我在工作室裡碰到你的兒子歲歲呢。”

助理驚得急刹車,把副駕駛上霍予安的腦袋磕在下午下車前被打開取物但忘了合上的儲物盒上。

霍予安把腦袋從敞開的儲物盒裡拔出來,把蓋子合上,來不及譴責助理,捂著被磕紅的額頭,高聲問電話另一頭的年輕女孩:“你說什麼?!你碰到歲歲了?!”

“是啊。”

女孩把手機從臉側拿開,隔著一段距離說了句什麼,緊接著歲歲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爸爸,這裡是你的工作室嗎?”

懵懂天真,奶聲奶氣,絲毫不知家人已經為他的忽然失蹤急到人仰馬翻。

霍予安額角的青筋跳動了一下-

趕到工作室樓下時,積蓄了一整天陰雲的天空終於不堪重負,洋洋灑灑地飄落著雪花,碰到地麵就融化成了一灘水。

霍予安和小林阿姨幾乎同一時間到達。

順著工作人員在方才電話裡的指示,上樓趕到他的休息室,一開門,空調熱氣撲麵而來,工作人員為歲歲拿了一些零食,還為他衝了一杯熱牛奶,小幼崽坐在沙發上吃的正香。

霍予安衝上前將歲歲抱住懷中,心有餘悸地檢查孩子全身上下有沒有受傷,確認他完好無損後,從接到小林阿姨電話那一刻起的擔心受怕統統轉化為怒火。

五指並攏,在歲歲猝不及防之時,用力朝歲歲的屁股拍下。

“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自己從幼兒園跑了?萬一碰到壞人了,你讓我和你爸爸,還有小林阿姨怎麼辦?你知不知道我們會擔心?”

霍予安哪怕當了爸也沒個正行,平時從來不在歲歲麵前擺架子,用裴秀榕的話來說,就像是大孩子帶小孩子。但今天這一遭著實把他嚇得不輕,霍予安罕見地擺出嚴父的姿態,勢必要讓孩子長教訓。

一時之間,歲歲被他的疾言厲色和打罵嚇蒙了,當痛感順著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時,他驀地哭出聲,從霍予安手上掙脫開來,想要躲到小林阿姨懷裡。

但小林阿姨同樣掩著淚狠心地彆開臉,說:“孩子,你真的把我們嚇得夠嗆。”同樣不像過去簡暮想要教訓他一樣地護著他。

歲歲隱隱約約知道自己似乎錯了,但他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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