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2 / 2)

深海審判 江行雲 7493 字 7個月前

滄餘咬穿了他的脖子。

尖牙毫不客氣地穿透皮膚,戳破血管,緊接著有一瞬間的撕扯,然後又是一口,拽得脂肪肌肉一起脫離。滄餘如同野獸一般猛地轉頭,鮮血噴湧而出,巡警連叫也沒來得及就倒下去,側頸完全爆開了。

血液糊住了地上的手電,原本如同白晝的光變成深紅。

這間屋子徹底變成了地獄。

倒在地上的巡警捂著不斷冒血的咽部裂口,拚命地張嘴叫喊,卻發不出任何人類的語言,除了喉嚨裡漏風似的呼呼聲。滄餘站起身來,偏頭吐掉了嘴裡的血。

他用那雙藍色的眸子俯視著巡警,眼神是那樣冰冷徹骨而又生機勃勃。

如同風暴中的大海一樣的眼睛。

巡警淹死在了這片藍色裡,頭歪過去,沒有再動了。

他到死才明白,大海具有欺騙性。

滄餘伸出腳尖,撥動了兩下巡警的臉,隨後舔了舔可愛的嘴唇。他裹緊了身上的警服,赤著雙腳踩過滿地血漿,向大門口走去。

屋外的陽光已經近在咫尺,滄餘已經能感覺到那種溫度,還有風劃過肌膚時的觸感。欲望如火般催灼,他跨過重重屍體,他要出去。

在他離外麵的世界近在咫尺時,他撞進了一個人懷裡。

這人的胸膛有點硬,帶著好聞的氣息,很溫暖,很寬闊。滄餘不自覺地動了動鼻尖,聞到了花香,還有海洋的味道。

滄餘抬起頭,來人背著光,滄餘看不清麵孔,隻能辨認出高大的男性輪廓。滄餘後退一步,被男人扶住了雙臂。

殺欲如同飛鳥一樣降落眼底,滄餘卻在電光火石間瞥見了門外成隊的警察。於是飛鳥不做停留地滑過,滄餘又變回了那個驚魂未定、無法自理的男孩。

他顫抖著淺色的長睫,眼神是這樣惶恐不安而柔情萬種。

如同溫柔的大海一樣的眼睛。

他甚至向前邁步,主動回到了男人的懷抱裡,任由男人帶著他緩緩走出大門。片刻之後,男人已經完全地站在了陽光裡,也把陽光帶給了滄餘。

滄餘抬眼去看這個人。

男人身姿卓越,穿著黑色的大衣,帶著金色的肩章,顯然比身後的警察都要高貴。他年輕而英俊,膚色蒼白,上半張臉輪廓深刻,嘴唇又很薄。他從頭到腳都一塵不染,和光\\裸著雙腿、渾身是血的滄餘對比強烈。

在兩個人視線交彙的一瞬間,一種如同銀河降流的情緒在滄餘心底撼然而生。男人暗色的雙眸像是星洞,看著滄餘的眼神像是要把滄餘吸走似的那麼熱烈和專注。

他們四目相對,就如同淵洞與大海抗衡,太陽和月亮爭輝。

毫無來由地,滄餘的心臟狂跳不止。他覺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個男人,似乎,也許,仿佛,他們早已熟悉彼此,而且也曾像此時一樣,這樣認真地對視,旁若無人,久久不能挪開目光。

隻是這場景並不存在滄餘的記憶中,更像是一種幻覺。時間像塊粗厚的琉璃,隔開真相和臆想,連現實都被折射扭曲了。

最終還是男人先開口。

“彆怕。”

他的嗓音略微低沉,但是非常溫柔,帶著恰如其分的沙啞。像是很多年前的海風,帶起金黃的沙礫,和潮聲相得益彰。

男人抬起手,慢慢靠近,為滄餘擦掉臉上的血汙。

滄餘並不躲避,男人粗糙溫熱的手指觸碰到他濕漉漉的冰冷臉頰,並在上麵輕輕摩挲。

“你......”滄餘小聲問,“你是誰?”

男人注視著他的眼,緩緩俯身,用十分古典的方式行了一禮,說:“屠淵。”

滄餘睜大眼睛,像是牙牙學語,說:“屠淵。”又說:“我叫滄餘。”

屠淵已經重新把他扶在了懷裡。

示弱是魅惑的第一步,滄餘站在屠淵的手臂間,告狀似的指了一下屋子。

“很可怕。”他縮起了肩膀,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對屠淵說,“人魚全部在發狂,爸爸媽媽虐待我。他們都是壞人,他們還殺死了來救我的警察。”

“死了一個警察?”屠淵撫摸著滄餘的肩膀,問,“這是他的衣服?”

“是的,”滄餘說,“他說他會保護我,帶我去警局。”

屠淵忽然淡淡地笑起來。

“大海不會被火把點燃,通常我也不會這樣遲到,把溫暖你的機會拱手讓人。”屠淵說。

這話太過神秘深奧,滄餘還在困惑,屠淵已經毫不留情地拽掉了他肩上的警服,揚手扔向一邊。滄餘被嚇了一跳,抬手攏住領口,驚惶地看向屠淵。

下一秒,屠淵就用自己的大衣覆蓋住了他。

屠淵給滄餘伸出手。

滄餘仰臉注視著屠淵,神情矇昧又天真,如同墜入人間的天使。

片刻之後,他把手放進了屠淵的掌心。

這個春天,海風把城中的花田翻卷成彩色的浪潮。

這個春天,新芽拚命破土而出,仿佛在悲情地喊叫。

這個春天,陽光肆意蔓延,遊撫在每一寸肌膚,猶如情人的手。

滄餘和這個才見麵的男人手牽手地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他們十指相貼,緩步向前,他們融入彼此的掌心,仿佛已經相識了世紀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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